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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作者:弄玉&龙璇&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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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作者:弄玉&龙璇&紫狂】

作者:弄玉&龙璇&紫狂
排版:皮皮夏
字数:46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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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朝清羽记

                第一集

  内容简介:

  一个景气差遇上裁员的不得志小子程宗扬,与一天到晚想要穿越时空的好朋
友段强,一起坐上了往上海的班机。

  两人正在机上开着穿越的玩笑,忽然机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气流。倏地一
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接着那电光像细针一样刺在程
宗扬的太阳穴上。于是,两人凭空从飞机上消失了。

  当两人清醒后,遇到了荒诞离奇的事,明明是秦朝的军队背景,却正攻打着
半兽人。而段强也在这一次半兽人的袭击死于非命。后来程宗扬也更了解原来,
岳飞的口令是: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第一章

  傍晚。

  细蒙蒙的小雨从天而降,在路灯外缘交织成一团湿淋淋的光幕。

  程宗扬默默在街道上走着,心情一片阴霾。

  一只黑猫出现在街角。黄褐色的眼珠望着他,然后慢慢走过街道。黑色的尾
巴微微一甩。显示出雨水的痕迹。

  怀里抱的纸箱掉在地上,里头的纸片像蝴蝶一样飞出,随即被雨水打湿,零
乱地贴在路面上。

  程宗扬本能地伸出手,想捡起这些曾经凝聚了他心血的文件。

  他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默默走开。

  还有什么用呢?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一切。

  一个老人出现在他身边,混浊的眼睛望着虚空,慢吞吞说:你的世界黯淡无
光。

  脚下的街道突然消失,程宗扬仿佛从悬崖跌落,向着没有尽头的深渊直堕下
去,耳边回响着那句谶语般的低语。

  你的世界黯淡无光。

  你的世界黯淡无光……程宗扬伸出手,像一个无助的溺水者,试图抓紧一根
不存在的稻草。然而只有手中空虚。……

  「宗扬……」

  一个声音在唤他。

  「宗扬……」

  那声音优美而纯净,像溪间的泉水,却带着几分惶急。

  「宗扬!」

  程宗扬惊醒过来,背上又湿又冷,满是冷汗。他怔了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
个狭小的房间。

  路灯昏暗的光影透过窗帘,落在那双白皙的手臂上。程宗扬扭过脸,勉强露
出一个笑容。

  叶紫玫拥住他,心有余悸地说:「你一直在发抖,出了好多汗。吓死我了…
…宗扬,你又做梦了?」

  程宗扬没有作声,只是拥紧了自己的女友。

  同样的梦境从他接到那份通知时就开始了。

  三年前,程度宗扬从英文系毕业,进入这家策划公司。在工作中,他几乎投
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凭着这样的努力付出,程宗扬很快成为公司骨干。但他无论
如何也没有想到,在他即将踏上成功之路时,却接到了一份裁员通知。

  「我们很欣赏你的能力,但是很可惜,公司目前遇到了困境,不得不……」

  主管不无惋惜地对他说。

  程宗扬很清楚他想说什么。优秀并不是被裁的藉口,问题是他不该表现得太
优秀,以至于在金融风暴来临前,获得了一份符合他能力的高薪。

  这是一个可笑的悖论,自己努力工作,希望显示自己的价值,结果刚刚拿到
一份还过得去的薪水,就成为公司第一批裁员的目标。相反,如果懒惰一点,拿
一份比现在低一半的薪水,却可能安全无事。

  「谢谢。」

  程宗扬平静地接受了通知,整理好个人物品,领取了一份不少也不多的遣散
费,随即离开了公司,成为失业大军中的一员。

  但在程宗扬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得那样平静。作为一个刚刚工作三年的年轻
人,程宗扬并没有太多积蓄。在失业前不久,他拿出所有积蓄作为头期款,预订
了一套一年后交付的预售屋。

  直到程宗扬投递出大量简历却毫无回音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次失业多么不合
时宜。几乎所有的公司都在裁员,几乎所有公司都在裁掉那些刚加入公司不超过
五年,还没有来得及积累人脉,却获得高薪的人员。了解到这些状况后,程宗扬
的压力陡然增大。

  那套预售屋每个月的还贷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压力,他还要支付目前住房的租
金,进行必要的消费。而他的收入为零。更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这种局面将持
续多久。

  「睡不着吗?」

  一只柔软的手掌放在他胸口,在那里温柔地按摩着。接着女友白净的脸庞移
来,轻轻贴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叶紫玫是他相恋四年的女友,现在在一家航空公司作空中小姐。本来他们计
划要在一年内结婚,所以才购置了房子,可现在,一切都要推迟了。

  那只手掌慢慢向下移去,在他小腹轻柔地摩挲。程宗扬舒了口气,心里的郁
结慢慢化开。他搂住自己的女友,在她唇瓣一吻,然后舔了舔她的唇角。

  叶紫玫推了他一把,然后乖乖钻进被子。接着,一张柔软的小嘴含住他的龟
头,温柔地舔舐起来。

  舔舐唇角的小动作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表示他想让紫玫为自己口交。以
往程宗扬总要呵哄半天,叶紫玫才肯亲吻他的阳具。但自从他失业后,叶紫玫就
从来没有拒绝过。

  一股酥爽的快感从下体升起,程宗扬两手枕在脑后,感受着女友温暖而柔润
的口腔。像每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一样,程宗扬非常自负。而这次失业对他
的打击也比想像中要大了许多。突然之间失去工作,不仅打乱了程宗扬的生活节
奏,更使得他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生活突然间变得面目全非,为获得一份工作,他每天投递出无数份求职信,
而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拒绝。在这样黯淡的日子,唯一能带给他安慰的,只有
身边的美丽女友。

  心里郁结的压力渐渐散开。程宗扬打开床头的台灯,房间里亮了起来。他心
爱的女友正乖乖伏在他腿间,细致地吞吐着他的阳具。灯光下,她洁白的身体散
发着柔和的肤光,像白玉一样莹润。

  在大学时候,叶紫玫就是有名的校花,不仅长相甜美,气质出众,而且拥有
令人羡慕的身材。相比之下,程宗扬就平凡了许多,家世也远远不及叶家。然而
两个人却走到了一起,彼此相爱。

  程宗扬抱起女友,从后面进入她体内。叶紫玫侧过脸,丝一般的长发垂在颈
侧,微微挺起腰,温柔地容纳下他的阳具。

  程宗扬紧紧搂着叶紫玫,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这一刻,女友柔软
的身体带给他无比安慰。程宗扬把所有的压抑和不快都抛在脑后,疯狂地与女友
做着爱,直到把自己多余的精力全部发泄出去。

  「累了吗?」

  两个人拥在一起,叶紫玫轻声问。

  程宗扬露出一个笑容,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呢?」

  叶紫玫白了他一眼,然后说:「那个面试……」

  程宗扬手指僵了一下。

  失去工作这一个月,程宗扬投递出无数求职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叶紫
玫却通过父亲的关系,在上海谋得一个面试机会。

  如果是以前,程宗扬根本不会理睬这样的面试。他很清楚,那个职位并不适
合自己。一成不变的朝九晚五,忙碌而无聊的工作,一天接一天地熬资历,等待
晋升的机会,自己想要的东西并非如此,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

  「我会去的。」

  程宗扬说。

  叶紫玫看了下时间,匆忙起身,在浴室里洗过身体,然后包着浴巾出来。看
到她傲人的身材,程宗扬忍不住抱住她,在她丰挺的乳房峰轻轻咬了一口。

  「别闹了,我要赶早班的飞机。」

  叶紫玫换上内衣,套上透明的连裤丝袜,穿上天蓝色的空姐制服,结好领巾,
然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说:「我今天飞上海,会在那边休息两天。」

  叶紫玫眼睛湿淋淋的,散发出迷人的羞色,小声说:「上次买的那套内衣,
我还没有穿过,到时候你带来,我穿上和你搞。」

  程宗扬心里一热。

  叶紫玫在他唇上一吻,「我走了,你再睡一会儿。」

  随着她的离开,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程宗扬并不担心工作。叶紫玫的父亲叶行南,是一家制药公司的老总,人面
极广,有他出面,获得这份工作并不困难。只是得到这份工作,就意味着他将成
为一个小职员,慢慢地熬资历,像蚁巢中的工蚁一样,依照既定的轨道一成不变
地走下去。

  这样子作……真的可以吗?自己实在觉得很迷惘。

  未出社会前,自己也曾雄心万丈,预备先存几年钱后,辞职自行创业,十几
二十年后,说不定就能建立自己的企业王国。那时候的豪情壮志,这么快就要在
现实之前低头了吗?自己还曾在酒后发过豪语,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出人头地,
成就事业,如今……不择手段的决心,甚至连月底房贷的压力都承受不起……程
宗扬苦笑起来,觉得年少轻狂这四个字,真是很讽刺,尽管……自己横看竖看都
还不算老。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宗扬!我们约好打球的,你小子不会忘了吧?小心我穿越了,你再想找我
打球,就找不到了。」

  是段强,程宗扬从小的死党,一个富家公子哥,重度的小说动漫迷,对穿越
类作品极度狂热。

  从程宗扬认识他开始,段强就每天梦想着要穿越到另一个时空,开始一段完
全不同的人生。

  还是九岁的时候,段强告诉他,「你知道吗?每年全世界至少有四万人没有
任何原因的失踪,就好比两个人正在说话,突然之间其中一个就凭空消失了,再
也找不到一点痕迹。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程宗扬摇摇头。

  「他们是穿越了!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段强得意地说:「我在书上看到过,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平行世
界,当其中一个世界与我们这个世界发生联系时,就会产生穿越现象。」

  「是吗?」

  「你听说过没有?有个人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一道紫色的闪电劈中,等他醒
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古代!」

  从那以后,每到下雨的时候,段强都坚持不打伞。

  「还有一个人,乘电梯的时候,一打开电梯门,发现自己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然后他遇到一个老人,才知道自己到了魔法世界。「

  那天段强坐了一整天电梯,坚持在每一层都要打开看看,看是不是穿越到了
另外一个世界。害得那家公司所有人都陪着他一层一层上下。假如他父亲不是公
司的董事,保安早就把这个捣乱的孩子请出去了。

  幸好段强只玩了一天,因为他第二天发现,学校也有一个穿越点。

  「你发现没有?隔壁班的小胖不见了!」

  段强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正在爬学校的窗户。然后
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肯定是穿越了!」

  于是段强每天都要爬那个窗户。作为他的死党,程宗扬也只好每天陪着他爬。

  直到他们听说小胖原来是转校才放弃。

  挂断电话,程宗扬忽然发现,自己挺怀念这个老友的。也好,就打场球散散
心吧。……

  赶到篮球馆,段强已经开始热身了。

  「宗扬,看我的三分!」

  段强跳起来一投,竟然是一个漂亮的空心入网。

  「怎么样!」

  「再投一个,如果还能中,我就请你吃饭!」

  「投就投!」

  段强拿起球,又是一记三分。结果力量不足,球还没碰到篮筐就掉了下去。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还是蒙的啊。」

  「你蒙个让我看看。」

  程宗扬换了球鞋,跳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拿起球,在三分线外一记远
投,球碰在篮筐上,高高弹起。

  「找到工作没有?」

  段强和他无话不谈,知道他现在失业。

  「没有。到处都在裁员。」

  「失业有什么大不了的。」

  段强不在乎地说:「我到现在也没有工作,不也过得好好的。」

  程宗扬一个三步上篮,投中两分,然后说:「大老板的少爷,你何时需要工
作?等你有吃饭压力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段强耸了耸肩。他老爸的企业迟早要交给他,但看老爸的样子,至少还能干
二十年,段强也就安心作个二世祖,对工作毫无兴趣。

  「我新交了个女朋友,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行。我下午的飞机。」

  「飞机?去哪儿?」

  「上海。有一个面试机会,我要去一趟。」

  「不是吧?」

  段强怪叫了起来,「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程宗扬啼笑皆非。段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如果面试顺利的话,以后两人见
面的机会就少了。

  「什么工作要跑那么远?」

  段强不满地说。

  「大概是文字翻译的校对吧。」

  「这种工作你也干啊?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大学时候念的书呢?都用不上吗?」

  「我大学念的是英文,这已经算不上什么专业,毕业论文交的是古战史研究,
那是个人兴趣,也用不在职场上啊!」

  其实。程宗扬心里早有动摇,难道真要一辈子当个小职员吗?职位大小不是
那么重要,但……这么早就确定平平凡凡过一辈子?把曾经有过的创业梦想与野
心都放弃,向现实屈服,自己真的甘心吗?

  段强泄忿似的把球砸向篮板,然后说:「不打了!休息一会儿。」

  段强把一瓶水递给他,忽然说:「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说,以后要当得分王。

  还骗我说,到时候封我当篮板王,把我也骗来跟你一起打球。「

  程宗扬笑了起来。小时候他最喜欢打篮球,连哄带骗地把段强拉来一起打。

  但他的身高长到一米七八就没有再长,这个梦想也就破灭了。

  那时候他还想过长大了要当科学家,因为老师说,最值得钦佩的是科学家。

  后来他想当太空人,因为在太空漫步的感觉实在太吸引人了。再往后他还想
过要当历史学家、文学家、画家……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有过无数的
梦想与憧憬。

  不过段强的梦想就很纯粹了。他从小的梦想就是要穿越,看看另外一个世界
是什么样子的。为此他甚至参加过一期野外生存的训练营,但只待了三天就回来
了。他说:「野外生存太无聊了。如果我穿越了,只要带一挺机枪就能攻克一座
城市!」

  程宗扬笑了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在想穿越?」

  「那当然!这个世界生活太没意思了。」

  段强眼睛突然一亮,「宗扬!我跟你一起去上海!」

  「你去哪儿干什么?」

  「那里是北纬三十度线!金字塔、空中花园、百慕大三角……全世界最神秘
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一带,而且我计算过,乘飞机穿越的机率比一般情况下高出一
倍,」

  段强兴奋地说:「说不定我会在扬子江上穿越呢。」

  看着好友殷切的眼神,程宗扬哑然失笑,「好吧,我们一起去。到时候我们
一起穿越!」

  段强拿起篮球,大声说:「看我的穿越之球!」

  「噗」的一声,篮球穿网而过。段强举起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穿越成
功!」

  离开篮球馆,程宗扬才注意到外面停着一辆崭新的保时捷卡雷拉。那是段强
新买的跑车,黄色的流线型车身宁静中充满无穷动力,程宗扬不晓得要工作多少
年,不吃不喝,才买得起这样的跑车,但对段强而言,这不过是今年换的新车。

  程宗扬坐到车上,叹了口气说:「开着这样的车,还整天想穿越。」

  「哈哈,理想的生活总是在别处!」

  段强说:「我恨不得穿越回去当个孤儿,也不用整天闲得无聊。走了!」

  「喂,你的机票还没订呢。」

  「开玩笑,我的机票还用自己去订!」

  三个小时之后,程宗扬与段强已经乘上飞往上海的航班。除了行李,段强还
带了一个巨大的旅行袋,里面放着帐篷、睡袋、防虫剂、药品、太阳能充电器、
随身工具,甚至还有书籍和潜水衣。

  程宗扬觉得很可笑,「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都是穿越时的必备物品。帐篷、睡袋用来野营,防虫
剂、药品是防护的,充电器用来给照明设备蓄能。还有这些书,都是讲各种产品
的基础制作方法。」

  段强随手翻开一页,「水泥:将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至百
分之四十,入窑烧干,磨碎即可。简单吧。白痴都能学会。」

  段强拍了拍旅行袋,「有它在手,穿越到哪儿我都不怕!」

  「为什么你还带潜水衣呢?」

  段强说:「万一穿越到水里呢?」

  程宗扬笑着说:「你可真是个穿越迷。」

  段强一边把旅行袋塞进头顶的行李箱,一边说:「难道你就不想穿越吗?」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不。我不想穿越。」

  如果穿越了,谁来偿还房屋贷款呢?

  段强坐下来,唉声叹气地说:「难道你连一点梦想都没有,一辈子做个小职
员就满足了吗?」

  满足吗?那种一成不变,平凡到乏味的生活……程宗扬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然后岔开话题,「带这么多东西,你不嫌累啊。来,玩个机智问答,如果给你一
个穿越的机会,只限你带三样东西,你会带什么?」

  段强精神一振,「简单的我就带三样东西:一本《军工制造》从炼钢到弹药
我全都要造;一份历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个神仙;再加一挺重机枪──有
这三件宝贝在身,我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程宗扬笑了起来,「你以为带一本《军工制造》就能造出钢铁、弹药?没有
工业基础,你连一颗子弹都造不出来。机枪更没用,子弹打完还不如烧火棍呢。

  再说历史年表──你如果穿越能改变历史,历史年表还有个屁用。如果不能
改变历史,你还穿越干嘛?再说,万一穿越到与我们历史无关的异世界,你带历
史课本去那边教神话吗?「

  段强抓了抓脑袋,「那你穿越到过去要带什么?只限三件。」

  程宗扬想了想,「第一件,我要带一套大百科全书。因为财富可能贬值,而
知识不会。然后我要带一把瑞士军刀,功能越多越好。第三件,我会带一袋玻璃
珠。」

  「玻璃珠?」

  「如果穿越到古代,没有比玻璃珠更方便更容易换钱的了。说不定拿一颗玻
璃珠,我就能换一座庄园。」

  「哈哈,如果你穿越到西方,玻璃珠就不值钱,还不如带一根金条。」

  「那干脆让你穿越到恐龙时代,拿金条也没用。」

  两人在开着玩笑,忽然机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气流。接着扩音器里传来机
长的声音,「前方有雷暴区域正在形成。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自己
的座位。」

  透过机窗,能看到外面黑色的云层正疯狂地涌动着,云中不时闪过耀眼的电
光,飞机受到乱流影响,所有灯光忽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旅客们失声惊叫,
空中小姐忙着安抚,场面一片混乱。

  段强把脸贴在窗上,望着翻滚的云层,小声说:「使命创造命运啊……」

  他扭过头,「宗扬!你知道吗?也有日本学生在飞机上搞穿越的,那是一道
雷电打中飞机,然后那个学生就穿越去三国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雷电打中飞机,唯一会发生的事情就是坠机,去死国
有路,三国你就别想了。」

  正说着,一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仿佛一条飞旋的紫蛇透过机窗,朝程宗
扬黑色的眼眸射来,程宗扬急忙扭头,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接着那道电光像
细针一样刺在他右侧的太阳穴上,发出「嘶」的一声轻响。

  飞机终于避开那片雷雨云,安全驶入既定航道,电力回复,所有灯光重新亮
了起来,所有的乘客都松了口气。

  「咦?这边的两个年轻人呢?」

  有人忽然发现,靠窗的两个座位空荡荡的,上面那两个年轻人就像凭空消失
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章

  眼前出现一个紫色的漩涡,它像一个飞速扩张的黑洞,旋转着吞噬一切。身
体和意识一同被漩涡吸入,在这个漩涡里,空间和时间都为之扭曲。程宗扬竭力
挣扎,却无法摆脱,他意识一点一点模糊,直到失去知觉。

  当程宗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上,温暖的阳光洒在身
上,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青草气息。

  他抬起头,脑中一阵眩晕,右侧的太阳穴传来烧炙般的痛楚。程宗扬难受地
捧住头,脑海一片混乱。难道他不是正坐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吗?为什么会有阳
光和草地?

  程宗扬再次睁开眼睛。正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泄下来,晒在皮肤上隐隐作
痛。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草原,平缓的丘陵微微起伏着,仿佛大地上青绿色
的波涛。四周一片寂静,没有虫鸣,也没有鸟翅掠过天际的声音。

  程宗扬迟疑地抬起手,指上有淡青色的草汁。他仿佛从一个梦幻中醒来,睁
开眼睛的那一刻,整架飞机,连同机上所有的乘客全都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
迹。

  沉寂中,一声凄厉的号角划破天地。程宗扬猛然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
向望去,接着他眼神一下变得僵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在他面前,有一片长约两里的月牙状平原。平原右侧,丘陵下列着一个步兵
方阵。他们大都没有头盔,头发挽成椎髻,用布带扎紧,身上穿着黑色的皮甲,
方形的甲片上部穿孔,用皮革连缀起来。

  最前面一排军士手中握着三米长的戈,戈首平出,呈微微上扬的弧形,用来
勾啄敌人。后面一排军士用的是铍,顶部如同短剑,长度超过三米五。而使用最
多的则是矛,他们手中的长矛高度达到七米,金属制成的矛尖在阳光下闪动着凛
冽的寒光。远远望去,仿佛一片长矛组成的森林。

  方阵之前,是三排手握弩机的弩手。他们穿着黑色的布衣,以半跪的姿势蹲
在地上,昂首望向前方。这些弩手完全是轻兵装束,身上除了盛放弩矢的箭匣,
再没有任何装备。

  在方阵之后,有一位戴着板状皮冠的指挥官,他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须,腰
间佩着一柄长剑,一手按在剑柄上,目视前方。方阵中的军士面无表情,仿佛一
群沉默的雕像。寂静中,透出肃杀和死亡的气息。

  程宗扬所处的位置是一道形如鱼背的山丘,从这里能够俯视整个战场。他把
视线移动平原另一侧,心脏不由猛然跳了一下。如果说目睹了刚才的步兵方阵是
令他震惊的话,那么这时他感到的则是恐惧。

  与步兵方阵对峙的,是一群高大的半兽人。程宗扬可以断定,自己决没有见
过这个种族。那些半兽人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强悍体魄,最矮小的也超过两米,
数以百计的巨人聚在一起,犹如一道巍峨的山峰。

  他们穿着粗糙的兽皮甲胄,脖颈粗大,肩背像岩石一样又厚又宽,赤裸的手
臂上,虬结的肌肉高高隆起,皮肤犹如青铜。尤为令人生惧的是他们的面容,几
乎所有的武士都生有粗长的獠牙,下齿比上齿长出一倍,交相咬紧,宛若雪亮的
弯刀。他们眼睛像滴血一样鲜红,鼻翼微微抽动,狰狞的面孔完全不似人类,更
像是一群直立行走的野兽。

  程宗扬只觉得喉咙发干。和生活在都市中的大多数现代人一样,他的视力并
不好,但现在,他的目光却能够越过整个战场,将所有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阳
光下,甲胄鲜明的步卒方阵,野兽般凶悍的半兽人都显得如此真切,仿佛一伸手
就可以触摸到。

  背后传来一阵响声,程宗扬心脏猛然收紧。他恐惧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段
强。

  段强一边爬一边四处张望,「我们堕机了吗?这是什么鬼地方?宗扬,前面
还有人吗?」

  程宗扬很想说有。而且有很多。但他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了指。

  段强手脚并用趴上山丘。下一瞬间,他的嘴巴猛然张开,就那样僵住了。

  「这是什么?」

  段强愣愣问道。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秦军!」

  服色尚黑,披甲持矛,只有当年横扫六合的大秦军团才有如此气势。自己在
大学时候,因为要找毕业论文的题材,对中西各国古战史进行过研究,连带对各
种古军械、战法了解很深,像这样明显的特色,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段强当时选
的题材是徽章学,不过最后他是花钱买枪手交论文过关的。

  「秦军?为什么会有秦军?」

  段强说着慢慢张大嘴巴,「我们……我们穿越了?」

  程宗扬和段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往身上看去。两人还穿着乘机时的衣服,
钥匙、手机、钱包……所有的物品都没少,连程宗扬随身带的一只轻便运动背包
都在。可眼前的一切……段强脸上露出梦幻般的表情,无法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我们穿越了?」

  程宗扬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穿越?这么荒唐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身
上?他想起航班上那个诡异的雷电,不由得打了寒噤。他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
这次飞上海只为找一份工作,从来都没想过要穿越。

  段强表情慢慢变得狂喜,他双手握紧拳头,兴奋地喊道:「我们穿越了!我
们穿越到秦朝了!」

  程宗扬望着面前战场,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不知道……」

  这支军队的装备确实是典型的秦军,可是他们的对手不是六国,也不是匈奴,
甚至不是人类,而是两米多高的直立野兽,在小说电影中有个固定的称呼:半兽
人!

  半兽人中有一个分外高大的武士,他手中握着一柄青铜重斧,粗壮的手臂比
正常人腰身还粗,虬屈的长发从脑后披散下来,颈下带着一只野兽的下颌骨,比
钢铁还硬的额头高高隆起,凶狞的面孔如同一头嗜血的雄狮。

  那名高大的武士昂起头,发出一声充满仇恨的咆哮,然后举起巨大的青铜重
斧,往前一挥。在他周围,数以百计的半兽人立刻咆哮而出,犹如一群发怒的野
兽,冲向平原。

  他们没有骑马,因为没有任何马匹能够支撑他们的体重,而他们奔驰的速度
甚至比战马更快。那些半兽人的武器并不精致,但当他们挥舞起那些车轮大小的
巨斧,比人头还粗,钉满尖刺的巨槌时,强悍的武力仿佛能撕裂大地。

  秦军方阵以四十人为一排,前后十二排,共有四百八十人。弩手三排,共有
一百二十人,合计军力六百人。而那些半兽人的数量不下五百,以他们远远超过
人类的强悍体魄,实力至少在秦军一倍以上。

  面对奔涌而至的半兽人,秦军士卒毫无惧意,冷漠得如同岩石。

  戴着板状皮冠的指挥官昂首而立,他身上的甲片比方阵中的士卒更为精致,
细密的方形甲片从肩部一直延伸到手背,手指稳稳握住剑柄。等半兽人冲入月牙
状的平原,他缓缓拔出长剑,高举过顶,喝道:「弦!」

  阵前的弩手冷静地踏住弩背,用腿部的力量撑开机括,熟练地装上弩矢。

  指挥官长剑慢慢下移,呈四十五度斜指前方,喝道:「望!」

  弩手扬起头,同时抬起弩机,用弩上精巧的望山瞄向对面的半兽人。

  半兽人庞大的身体在草原上奔腾,沉重的脚步声宛如惊雷,每一步落下都践
起青草和草下大团大团的黄沙,毫不畏惧地迎向秦军的弩矢。

  指挥官冷冷望着敌军,然后果断地劈下长剑,厉声喝道:「灭!」

  「篷」的一声,矢头制成三棱形的箭矢脱弦而出,向上划出一道弧线,然后
雨点般洒向敌军。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半兽人身上顿时溅起血花。

  程宗扬和段强都流露出无法相信的神情。在他们想像中,冷兵器时代的弓弩
能有一百米的杀伤距离就不错了,而眼前秦军使用的弩机力道出奇地强劲,有效
射程竟然超过三百米。

  那些半兽人勇悍之极,以往战斗中,秦军劲弩在三百米内只要命中一矢,就
足以令敌军丧失战斗力。而这些半兽人的强壮却能堪比野兽,他们速度疾若奔马,
秦军弩手刚齐射两轮,半兽人已经逼近到一百米的距离。

  最前面一名武士颈下戴着一只猛虎的下颌骨,手臂上粗长的血管像蚯蚓一样
在皮肤上绷紧,粗壮的肌肉犹如铁石。他手中的巨斧犹如车轮,直径将近一米,
双面开刃,完全以青铜铸成,沉重无比。他身上已经中了五六支弩矢,每跨出一
步,鲜血就飞溅而出,却仍狂奔不已。

  「弦!」

  「望!」

  「灭!」

  指挥官冷静地发出指令。最后一轮箭雨再次袭来,至少有十张弩机都瞄准了
这名猛虎武士。黑色的箭矢狠狠撕开他的皮甲,射入他的胸膛。那名武士颓然倒
地,他发出一声狂吼,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挥出巨斧。

  弩手们放完三轮箭雨,开始收起弩机,从方阵两侧退往后方。巨斧带着刺耳
风声呼啸而至,将两名弩手拦腰截断,狠狠砍入草地。鲜血猛然喷出,溅在后面
一名士卒脚上。

  那名手持长戈的士卒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当指挥官发出口令,他
踏前一步,举起手中的长戈。在他身后,第二排士卒放下形如短剑的铍,然后是
一支毒龙般的七米巨矛。所有的武器平举向前,原本密如森林的方阵就如同一部
配合精密的战争机器,刹那间露出嗜血的锋芒。

  弩手已经全部退到方阵之后,四百八十名步卒组成的方阵以相同的速率迈步
向前,就像一只浑身生满利刺的怪兽,缓缓逼近战场。

  身上还带着箭伤的半兽人狂吼着奋力挥舞斧槌,正面撞上秦军的战阵,就像
巨浪冲向礁石。但在他们面前,是一座由不同武器组成的恐怖森林。

  三米长的戈,三米五的铍,七米的重型长矛交错排列,不留丝毫缝隙。随着
指挥官的号令,秦军士卒戈矛同时攻出,那些半兽人根本无法碰触到对手,就被
狠狠撕碎。

  如果论单体战斗力,半兽人远远超过了秦军,即使五名秦军也未必能及得上
一名半兽人的力量。但在战场上,秦军依靠精良的装备,准确的战术和严密的纪
律完全占据了上风。

  四百八十名士卒组成的战阵宛如一人,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和血腥搏杀,秦军
士卒的配合默契之极。每次攻击,最前面的士卒先用弯曲的戈勾架住对手的武器,
然后第二排的铍左右劈削,最后是密集而沉重的长矛。

  搏杀中,一名半兽人用巨斧劈断两支长戈,咆哮着闯进战阵,一斧将紧邻的
两名士卒从肩到腿劈成四段。旁边的秦军没有一人回顾,但后方超过五支重矛同
时递出,从不同角度穿透了那名半兽人的躯体。后排的士卒随即补上空缺,继续
前进。

  随着指挥官的号令,方阵中各种武器潮水般击出,每一击都有数名半兽人溅
血倒下。那些步卒始终不动声色,如同沉默的杀戮机器,缓慢而毫不留情地踏过
敌军的尸体。

  如果是同一种族的人类战士,面对秦军堪称残酷的攻势,也许早已崩溃。但
这些半兽人却没有一人退却,他们用自己强悍的身体抵住秦军的攻击,然后用手
中的巨斧、木槌、拳头,甚至是獠牙去攻击撕咬敌人。

  鲜血在草地上流淌,将青色的草原染得鲜红。一个又一个高大的躯体在森林
般的长矛方阵前倒下。同样,秦军的士卒也不断被巨斧和木槌击中,血染黄沙。

  程宗扬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当第一个半兽人溅血倒下,他右侧的太阳穴就
像针扎般突然一痛。随着战死的士卒越来越多,那痛苦就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人
用铁凿不断凿击他的头颅。

  旁边的段强也不比程宗扬好多少,眼前的杀戮几乎使他忘掉了穿越的惊喜,
和程宗扬一样,他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两人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的惊疑和恐惧。段强用发干的声音说:「这些是真
的吗?」

  程宗扬喉头滚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段强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抽着凉气说:「不是作梦。」

  程宗扬唇角抽动了一下,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家伙整天都想着穿越,现在真
的穿越了,却不敢相信。

  段强突然跳起来,在草地上疯狂地寻找,「我的包呢?我的包呢?」

  看到他急切的样子,程宗扬生出一阵荒唐感,这个穿越迷一直都梦想着这一
天,连乘飞机都带着穿越用的物品。结果真到穿越的时候,那只旅行袋却放在了
飞机的行李箱里,除了随身放着的几件小东西,什么都没有带来。

  程宗扬没有段强那种梦想成真的狂喜。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穿越,在目睹了
面前血腥的搏杀之后,他只想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

  在这片草原上,他看到无数人在战场上拼杀。狰狞的半兽人在屠杀人类,人
类同样也在屠杀半兽人,鲜血和残缺的肢体不住飞起,到处是鲜血和死亡。更可
怕的是,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感到惊惧,相反,额角的疼痛却让他在不适中生出一
种隐隐的兴奋……段强忽然停下来,看着程宗扬的脸,「宗扬,你……」

  程宗扬抬起头,「怎么了?」

  段强指了指他的脑袋,有些迟疑地说:「这里有个伤口……好像在闪光。」

  程宗扬右侧太阳穴上有一个紫色的伤痕,形状如同闪电。此时正随着山丘下
不住传来的濒临死呼喊,在他皮肤上隐隐闪亮,流动着诡异的光泽。

  程宗扬朝自己的太阳穴摸去,忽然内脏仿佛被人抓住用力一拧,忍不住呕吐
起来。

  「宗扬!」

  段强连忙扶住他。

  程宗扬不停呕吐着,却没有吐出任何物体。这次呕吐与他以往的经验完全不
同,那些充满死尸气息的空气不住涌入他的口鼻,即使他屏住呼吸,仍不断透过
皮肤进入体内,带来冰冷的寒意。

  伴随屠杀而来的兴奋感越来越强烈,他一边呕吐,一边呼吸着充满死亡气息
的空气,几乎按捺不住身体的冲动。

  就在程宗扬几乎崩溃的时候,肚脐下方的位置微微一动,充塞在体内的气息
仿佛找到了一个泄口,像潮水一样流入其中。程宗扬松了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没事了。」

  程宗扬推开段强的手臂,手指微微战栗。

  战场中,胜利的天平正在向秦军一方倾斜,半兽人的攻势被秦军方阵遏止,
越来越多半兽人倒在血泊之中。就在这时,一队骑兵从秦军背后的山丘后驰出。

  马上的骑手穿着轻便的皮甲,手持弩机,腰佩长剑,鞍侧挂着一支一米五长
的短矛,从两翼朝兽蛮人围去。秦军的轻骑以其快速机动,总是作为战场的终结
者出现,用来拦截袭击撤退的敌军。长平之战秦军以轻骑五千将四十五万赵军断
为两截,最终全歼赵军。当秦军的轻骑出现,战斗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

  战场另一侧,那名分外高大的半兽人手中握着巨斧,浓密的长发在风中飘舞。

  望着战死的同族,他昂起雄狮般的头颅,发出一声悲凉的嗥叫。

  叫声在草原上远远传开。良久,草原深处传来一声同样悲凉的回响。高大的
半兽人扯下颈中的野兽颌骨,在青铜斧轮上拍得粉碎。

  簇拥在他周围的兽蛮人都露出屈辱和不甘的眼神。兽骨项链是兽蛮武士勇力
和荣耀的标志,当他们毁去自己的荣耀,也就意味着承认失败。每一个兽蛮男子
都是天生的勇士,宁肯死去也不会服输。当天神创造出天空和大地,他们就是这
片草原的主人。但现在,他们不得不又一次放弃自己的土地,耻辱地接受失败。

  兽蛮武士开始突围,秦军方阵仍以自己的速率缓慢前进,并没有因为敌军的
退却而放弃阵型。骑在马背上的秦军弩手分成小股,四散追逐溃散的敌军,无情
地收割着生命。

  后方的半兽人冲来援救自己的同伴,再返身冲破秦军轻骑的拦截。对垒的两
军转变为一场追逐与反击的混战,战场迅速扩大。

  一支弩矢不知从何处飞来,斜插在离两人不远草地上,矢首射入沙土,矢尾
不住颤抖,上面依稀带着血迹。

  两人惊出一身冷汗,不约而同地伏下身体,朝山丘后爬去。

  程宗扬咽了口冰凉的口水,「你还想穿越吗?」

  段强面如土色,他勉强挤出一个充满恐惧的笑容,「我们不该穿越到这里,
如果……如果……」

  段强想说,如果穿越到另外一个地方,也许能够实现他的梦想。但没等他说
完,程宗扬全身的汗毛忽然间全都竖了起来,嘶声道:「段强!」

  一支巨大的长箭蓦然飞来,狠狠从段强颈侧穿过,带出一篷腥红的血雨。

  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箭矢贯穿了段强的颈部,几乎是一瞬间就
夺去了他的生命。

  右侧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程宗扬抱住段强的身体跪在地上,头脑
中一片混乱。

  ' 看我的穿越之球!''穿越成功!''我要带三件东西:一本《军工制造》从
炼钢到弹药我全都要造;一份历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个神仙;再加一挺重
机枪──有这三件宝贝在身,我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段强的笑声似乎还在
耳边回响。

  命运如此荒唐,他终于如愿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却只在这个世界生存了短
短几十分钟。在原来的世界,他有金、有车、有女人……却宣称理想的生活在别
处,生命中唯一的梦想就是穿越。当他终于梦想成真,等待他的东西却是一支穿
透脖颈的利箭。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如此结局,还会梦寐以求想要穿越吗?

  程宗扬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第三章

  一支寒光凛冽的箭头正对着自己。那是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脊足有手掌那么
宽,上面包裹着坚硬的牛皮。握弓的手同样巨大,骨节暴露的手指像裸露的树根
一样粗壮,上面长着野兽般的鬃毛。随着关节的用力,弓弦正缓缓拉开。

  程宗扬本能地俯下身,身体失去平衡,从低缓的山丘上翻滚下来。蓝色的天
空与青色的草地旋转着在他眼前飞速交替,程宗扬惊恐地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
身下一软,掉到一个浅浅的草窝中。

  程宗扬所处的山丘本来远离战场,但随着兽蛮武士的溃败,战场不断扩大,
这里也被波及。一群败退的半兽人奔上山丘,一箭射杀了段强,然后又瞄向程宗
扬。

  就在程宗扬触摸到死亡阴影的一刻,长箭放开他,朝另外一个目标射去。

  山丘下,几名骑兵奔驰而来,其中一名大汉反手拔出长剑,重重劈在箭上,
然后勒住马匹。在他身旁,五名骑兵扇形散开,各自举起弩机,阻断那些兽蛮武
士的退路。

  他们脸膛大多被烈日晒得黑红,眼神却像刚淬过火的刀刃般,锋利无比。在
这些铁打的汉子中,有一张面孔出奇的白净,看来较其余同伴年青,手背上覆盖
着软甲,手中提着一具弩机,与同伴一样,除了一柄便于马背击刺的长剑,再没
有携带任何重武器,但给程宗扬的感觉却与其他人完全不同。那名年轻骑手冷冰
冰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抬起头,望向他背后的山丘。

  山丘的坡度并不陡,地上又有厚厚的青草,程宗扬一路滚下来,除了脸上擦
破一块,并没有受伤。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后背被冷汗打湿。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自己穿越到了另外一个
世界,而与自己一起穿越到这个陌生时空的段强已经死了。他抬起头,心头不由
狠狠打了个冷战。

  山丘上的兽蛮武士有十余人之多,其中一个身高几乎有程宗扬的两倍,正是
那个毁掉自己兽颌的项链半兽人首领。一名武士弯下腰,从段强颈中拔出长箭,
然后搭在弓上,血淋淋的箭矢对准山丘下的骑兵。

  那名面孔白净的年轻人甩开马镫,用脚踏住弩背,利落地拉开弓弦,然后扬
起弩机,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出。

  「绷」的一声,锋利的弩矢闪电般飞出,从他粗壮的手臂穿过。

  那名半兽人手指一松,长箭从弦上滑出,斜插在地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珠,
然后抓住弩矢尾部,将箭支硬生生拔了出来,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淌下,他却浑然
不觉。

  对于你死我活的双方来说,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已经多余。山丘上的半
兽人齐声咆哮,像一群野兽猛扑下来。

  那名年轻的骑兵拔出佩剑,双腿一夹马腹,正要抢先奔出,却被旁边的大汉
一把拉住缰绳。

  那大汉胡须也不知多久没刮,密密麻麻一直连到鬓角,他低吼道:「你有伤
在身,不能逞强!退下!」

  那年轻人毫不退让地扬起下巴,「凭什么不让我上战场!」

  「这是师帅的吩咐!」

  那大汉一扯缰绳,将马首拉得偏到一边,然后举起短矛,在马臀上用力一刺。

  战马吃痛地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朝侧方奔去。那名年轻的骑手猝不及防,
被马匹带得扬在鞍上。

  赶走那名年轻人,虬髯大汉吼道:「兄弟们!拼了!」

  剩下的四名骑兵齐声应诺,虽然只有寥寥数人,但声震四野,气势丝毫不逊
于那些凶猛的半兽人。

  那匹负伤的战马迳直朝程宗扬奔来,马背上的年轻骑手扯紧缰绳,一边喝道:
「快滚开!」

  程宗扬这辈子还没骑过马,看着包了蹄铁的马蹄直踏过来,顿时脸色发绿,
顾不得自己身为现代男性的尊严,连滚带爬闪到一边。

  谁知道那匹马受了惊,无法控制,铁蹄踉跄着践起零乱的青草,离程宗扬越
来越近。程宗扬魂飞魄散,拼了命的躲闪,但那几只铁蹄却像认准了他一样,就
在他头颈肩背周围趵踢践踏。

  程宗扬索性躺倒,大吼一声,「你踩死我吧!」

  蹄铁擦着程宗扬的脸颊重重踏进草地,马背上的骑手站在镫上,双手扯紧的
缰绳,嚼铁深深勒入马口,几乎勒出血来。

  程宗扬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头发里沾满草叶,不用照镜子,他就
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够狼狈的。但对于一个两度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不幸穿越者来
说,体面已经不重要了。

  那名年轻的骑手竭力控制住马匹,至少预想的蹄铁并没有踢到程宗扬头上。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这名骑手的面容。

  他长得……很俏。双眉长长伸出,在洁白的脸颊上,仿佛飞翔的燕翅,眼睛
明丽之极,抿紧的嘴唇嫣红动人。很美,很惊艳──如果她是女人,一定是个很
美的女人。如果是男人,那么一定是个很不幸的男人。

  那名骑手显然对程宗扬没什么好感,他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跳下马朝同伴
奔去。

  与方阵中那些沉默的士卒不同,那名骑手奔跑的姿势很奇异,他一手按住剑
柄,身体向前倾斜,完全依靠脚尖的力量往前飞掠,整个人就像在草上滑行,不
仅姿势优美,而且速度极快,让程宗扬想起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做为一个平常上三楼都要乘电梯的都市人来说,武林高手完全是第六维空间
的存在。程宗扬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表现太嚣张。

  另外一边也是一群存在于第六维空间的生物。那些半兽人迈开大步,速度丝
毫不逊色于奔马,身材更是高得可怕,站在地上也超过了马背上的骑兵。

  五名骑兵结成品字型的阵列,两名在前,三名在后,各自摘下短矛,盯住冲
过来的兽蛮武士。正面的秦军方阵已经击溃敌军,正在清理战场。他们在大草原
深处追逐了三月之久,就是要彻底清除兽蛮人对帝国西部的威胁。只要他们能阻
挡片刻,援军就能赶来,斩下这名兽蛮首领的首级。

  冲在最前面的兽蛮武士獠牙张开,发出雷霆般的怒吼,然后腾身而起,在半
空中将足有车轮大小的巨斧举过头顶,猛然劈下。

  前面两名骑兵同时举起短矛,交叉架住斧柄。「铛」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
使两人肩膀一沉,身下的座骑也被震得退了半步。

  这五名骑兵配合的熟练之极,短矛刚刚架住斧柄,后面三名骑兵座骑同时往
前冲出半步,藉着马力,从两侧将短矛狠狠刺进那名兽蛮武士肋下。

  这完全是战术配合的优势,如果单对单,一名兽蛮武士打完这五名骑兵还有
剩的。但五名骑兵配合默契,两人防守,三人进攻,一举将那名兽蛮武士刺倒在
地。

  兽蛮武士腰腹间流出岩浆般腥浓的鲜血。「古格尔!」

  他嘶吼着扔下巨斧,纵身抱住一名骑兵,将他连人带马撞倒在地,然后张开
大嘴,尖长的獠牙像匕首一样撕开骑兵的脖颈,鲜血迸涌而出。

  马背上的虬髯大汉面沉如水,他侧身一掷,短矛毒蛇般从那名武士背后狠狠
刺入,将他刺死马下,然后从腰间拔出长剑。

  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已经见惯了死亡,生死关头更不容分心,而兽蛮人显然
更倚仗本身的勇悍,各自为战,并没有调整速度一起围攻。

  又一名兽蛮武士暴吼着朝那名大汉冲来。虬髯大汉平持长剑,冷冷盯着对手。

  就在兽蛮武士冲来的同时,他身后两名骑兵突然驰出半步,两支短矛一左一
右刺进那名武士的前胸,接着那大汉从马上跃起,双脚稳稳踩住兽蛮武士壮硕的
肩膀,双手倒持长剑,从他背后狠狠刺入。那名兽蛮武士颓然倒地,手中的巨槌
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那名叫古格尔的兽蛮首领双目血红,他抓起一支长矛,振臂掷出。那虬髯大
汉长剑刺在兽蛮武士背中,被粗大的脊骨卡紧,不等他弃剑闪避,那支长矛已经
呼啸而至,应声射入大汉的左胸,从背后穿出。

  瞬时间双方各死两人,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也接连传来四次剧痛,最后一下
分外剧烈,痛得他几乎要流下眼泪,与此同时,四股阴寒的气息也随即进入程宗
扬体内。

  双方都没有理会程宗扬,在那些骑兵看来,程宗扬虽然穿着怪异,但明显是
人类种族。而对于兽蛮人来说,这个手无寸铁的陌生人类并不比那些骑兵更有威
胁。

  跟随在古格尔身边的都是部族中最有名的勇士,他们咆哮上前,将剩余的三
名骑兵尽数格杀,而地上的兽蛮人尸体,也多了两具。

  古格尔左矛右斧,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劈成四截,然后挺起雄壮的身体。他
浑身浴血,犹如远古而来的兽蛮天神。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单靠人类的力量能够与恐怖
的半兽人抗衡,并且在劣势下杀伤相当。虽然那些人类骑兵依靠的是相互间的配
合,但显示出的强悍也远远超过他的想像。他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这些骑兵
真的仅仅是秦军吗?

  所有的同伴都已战死,那个年轻的骑手仍毫不犹豫地朝兽蛮人冲去。与半兽
人惊人的体魄相比,他的身形显得纤小而又柔弱,但他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却
像手中的长剑一样锋利。

  那些兽蛮人已经被鲜血和杀戮激起凶性,一名兽蛮武士举起铜轮巨斧,朝他
腰间劈来。那骑手脚尖一点,身体像滑行一样避开巨斧,接着手中的长剑蓦然亮
起,闪电般穿过斧影,刺在兽蛮武士腕上。

  亮起白光的长剑锋锐无比,那名兽蛮武士左手齐腕而断,巨斧带着残缺的断
手飞出,带出一篷血雨。他獠牙格的咬紧,接着右手握拳,岩石般的重拳重重砸
在剑脊上,将那骑手震得倒退一步。

  古格尔抛下已经弯曲的长矛,双手握斧,雷霆般劈在那名骑手剑上。那骑手
虽然胆略过人,终究是气力不济,巨斧每次劈下,剑上的白光都弱上一分,身体
更被逼得接连后退。最后「铮」的一声脆响,失去白光的长剑被巨斧从中劈断。

  那骑手反应极快,反手一掷,半截断剑削在古格尔岩石般的手指上,溅起一
缕血光。

  巨斧轰然落地,古格尔淌血的大手猛然伸出,劈手抓住年轻骑手的胸甲,然
后左手握拳,狠狠打在他腹上。

  那骑手穿着骑兵用的轻便皮甲,随着古格尔足以裂石的一拳,他胸前方形的
甲片四处纷飞,身子横飞起来,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掉在地上,又滑出十余
米的距离,正落在程宗扬刚才待过的草窝里。

  明知道打不过,还要跑回来送死。程宗扬心里给了他一个评价:疯狂!

  那骑手头盔不知掉在什么地方,露出布条扎紧的发髻。他脸色一片雪白,唇
角淌出一股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恐怕连肋骨也断了五六七八根。

  再往下看,程宗扬呼吸猛然一窒。

  那骑手胸前皮甲被撕出一个大洞,连束胸的白布也被扯开,露出两只圆润的
……乳房。虽然不及西片里乳牛级的巨乳硕大,但也有够瞧的,曲线圆润饱满,
皮肤又白又嫩,尤其是那两只乳头,还是娇嫩的粉红色。只不过左乳乳侧被兽蛮
人粗大的手指抓出一道伤痕,鲜血淋漓……程宗扬不由自主又朝她脸上看去,原
来真是个美女。秀美的双眉直入鬓角,眉宇间英气逼人,只是目光显得不是很友
好……女骑手用几乎喷火的目光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一个男人如此不顾忌地盯
着她的裸胸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问可知,刚要开口斥骂,内伤恰于此时
发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她用白净的手掌勉强掩住胸口,苍白面孔上升起一层
病态的红晕。

  很漂亮。程宗扬在心里重复一遍。虽然经过一场生死搏斗,衣甲破碎,头发
散乱,模样狼狈,而且完全是素面,但容貌比起他所在的世界里,那些光彩照人
的明星也毫不逊色。

  程宗扬正看得出神,忽然心生警兆,他猛然回过身,整个人差点儿傻掉。

  杀红眼的兽蛮武士们像一群直立的野兽,缓缓朝他走来,丑陋的面孔狰狞可
怖,在他们骇人的体魄面前,程宗扬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光屁股婴儿一样可怜。

  其实这完全是一个误会,谁能想到那个女扮男装的骑兵会被打得步步后退,
最后更是一下飞出十几米,好死不死地掉到自己背后?

  这会儿,自己一个人站在一群半兽人面前,虽然心头狂跳,满脸惧色,但那
些半兽人大概也分辨不出来,只会看见自己激动地双手握拳,目露精光,像极了
一名奋勇救美的英雄。

  最前面那名武士有一只雄狮般的头颅,獠牙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程宗扬对
着这些半兽武士,后悔得想要自杀,如果可能,自己肯定有那么远就跑那么远。

  可这些半兽人大步一迈,就够自己跑一阵的。至于求饶,程宗扬很怀疑这些
半兽人是否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况且他们一定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程宗扬怔了百分之一秒,然后在更短的时间内摸遍全身每个口袋,像快要溺
死的人拼命寻找浮木。

  手机,如果是手榴弹多好?

  钥匙,如果是迷之屋那个电玩里,那把可以打开任何一道门的神奇钥匙就好
了。

  钱包,他们收买路钱吗?

  兽蛮武士浓重的呼吸几乎喷到程宗扬脸上。此时他们与秦军只隔了一座不高
的山丘,在战场边缘游弋的秦军轻骑随时都可能出现。但对于程宗扬来说,他们
都有点太远了。

  古格尔拳头扬起,带起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至。那感觉就像一列时速超过二百
公里的列车迎面开来,程宗扬还没有碰到拳头,就被拳风吹起,身不由己地往后
飞去。

  「篷」的一声,程宗扬仰面摔倒。正好落在……「呃──」那个女骑手露出
痛楚的表情。

  程宗扬摔得七昏八素,还咬破了嘴巴,一嘴的鲜血,没有留意自己正落在那
个女骑手身上,压到了她断裂的肋骨。那兽蛮武士的拳风,几乎把他内脏都打得
翻滚过来,胸口骨痛欲裂。

  惊魂未定,程宗扬本能地双手握紧,抓住身下的物体。右手抓到几块脱落的
甲片,左手运气不错,抓到一团温暖柔软,而且富有弹性的物体,感觉又滑又嫩,
像是……程宗扬疑惑地揉了揉,又捏了两把。

  「啪!」

  女骑手竭力抬起手臂,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抓到的正是她受伤的左乳,他连忙放手。

  「我不是故意的!」

  「无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接着又是「啪!」

  的一记脆响。

  程宗扬捂着脸,心道:算了算了,这种事跟女人解释不清,还是赶快起来是
正事。他抬起身,准备爬起来,手肘又撞倒女骑手的肋下,这下连他都感觉到断
骨磨擦的「格格」声,更不用说那女骑手花容失色,痛得连骂都骂不出来。

  程宗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忽然摸到身后一个方形的物体。

  背包!他身上还有一个运动型的小背包!

  程宗扬顾不得小美女杀人般的目光,一把将背包拽到身前,拉开拉链,紧紧
抓住里面的物品。瞬间,出发前在飞机上的那段交谈,在脑海中回响。

  ' 你穿越到过去要带什么?只限三件。''第一件,我要带一套大百科全书。

  因为财富可能贬值,而知识不会。然后我要带一把瑞士军刀,功能越多越好。
第三件,我会带一袋玻璃珠。' 大百科全书、瑞士军刀、玻璃珠,这是自己对于
最佳穿越工具的答案,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小说与漫画中的那些主角,穿越时候
所带的工具,想必远比自己还要夸张许多,而自己这个平凡人,在被半兽人团团
包围的命悬一刻,身上又有些什么呢?

  背包里不多不少,装着三件物品:神奇橡胶制品──一打超薄型安全套;高
级合成化学纤维──两套情趣内衣;现代电子科技与人体科学的完美结晶──一
根电动按摩棒。

  ' 我今天飞上海,会在那边休息两天。' 女友眼睛湿淋淋的,散发出迷人的
羞色,' 那套内衣我还没有穿过,到时候你带来,我穿上和你搞……' 命运就是
这样荒唐,想穿越的没能留下,没想过穿越的却被留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想要的
机枪、军刀一件没有,有的却是情趣内衣、安全套、按摩棒。

  在他眼前,半兽人巨大的手掌朝他脖颈抓来,粗糙的皮肤上尖利的鬃毛又黑
又硬,十几个半兽人把前路完全封死,来势汹汹,自己绝对没有突围的可能。

  程宗扬看了那个要喷火的女骑手一眼,慢慢拉上背包,然后吸了口气,认命
地挺起胸膛,脑里又回响起那个最近常常听到的自我质问。

  就这么当一个平凡的上班族,自己真的愿意吗?放弃创业致富的梦想,舍弃
壮志雄心,庸庸碌碌,终此一生,这样子选择真的甘心吗?

  这个问题之前想过多次,却始终没有一个很肯定的答案,自己反覆迟疑着,
不停地想着,就是答不出来。

  然而,那个答案……此刻却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如果老天让我再选一次,
我一定当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

                第四章

  望着半兽人足以粉碎岩石的巨手,程宗扬已经避无可避。一股惧意从心底升
起,瞬间袭遍全身。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忽然,一只白美的手掌从他身侧伸出,仿佛捻着一朵含露的玉兰,轻柔地迎
向半兽人巨大的手掌。

  就在双掌接触的刹那,那只白美的手掌拇指与中指轻扣,尾指微微翘起,掌
心的空气传来一阵波动,隐约间,一只太极的图案脱掌而出,接着微微一红,瞬
间就化为一团烈火。

  半兽人嚎叫着向后跌倒,庞大的身体一瞬间就被烈火吞噬,成为一只巨大的
火球。

  法术!程宗扬心里蹦出这个名词。这个时空竟然还存在有传说中的法术!

  他无比敬畏地朝身后看去,一张姣丽的面孔映入眼中。那女子大约三十余岁
年纪,长发挽成云髻,戴着一只洁白的玉冠,精致的面孔如白玉般莹润,没有丝
毫皱纹,她眉眼极美,神情却冷淡无比,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她穿着一袭
淡青色的轻袍,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只在洁白的衣襟上用墨笔写了两行纤
细的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受伤的女骑手已经叫了起来,「卓师叔!」

  姓卓的女子冷哼一声,收回修长的玉指,扶在腰间的剑柄上,昂首挺胸,对
那些半兽人视若无睹。她的佩剑吸引了程宗扬的目光,与二十一世纪那些工业化
批量生产的劣质剑不同,那柄剑鞘为银白,上面有天然生成的凤羽纹,阳光下光
华流溢,翩然若飞。

  一个温和的男声缓缓道:「霜儿莫怕,我太乙真宗在此,断不会让你受半点
损伤。」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多了十余人,其中三名男子留着长须,与那名女子一样
穿着淡青色的袍服,头上戴着玉冠。其余一些人服饰为黑白两色,有男有女,年
纪长幼不一,看他们恭敬的态度,像是那几人的弟子。

  说话的那人年纪最长,长髯及胸,神态从容。在他旁边,一名气宇轩昂的男
子踏前一步,剑眉扬起,寒声道:「兽蛮丑类!尔等还未死绝么!」

  不待师长吩咐,十余名太乙真宗弟子已经各自擎出长剑,分别占据方位,隐
隐成围攻之势。兽蛮武士巨大的鼻翼翕张着,恶恨恨盯着面前可憎的人类。

  那男子握住腰间的剑柄,凌厉的杀气陡然发出,还未出手便令人为之气夺。

  卓姓美妇赤手施出烈火的一刻,那些兽蛮勇士已经知道自己走到生命尽头。

  「古格尔!」

  一名兽蛮人发出乞求地吼声。

  「古格尔!」

  所有残存的兽蛮武士都在呼喊。

  古格尔目光从同族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宽阔的胸膛猛然隆起,从胸腔中发出
一声沉闷的吼声,他雄壮的骨骼发出一阵刺耳的「格格」声,肌肉扭曲着膨胀起
来,撑碎了身上的兽皮,虬曲的长发化为浓密的鬃毛,手指生出锋利的尖爪,肩
部张开,就在众人面前,化为一头雄狮。

  古格尔一抖鬃毛,四肢撑住地面,猛然跃起,怒吼着从两名太乙真宗弟子之
间闯出。那两名弟子旋转着朝两边倒下,胸腹间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

  气宇轩昂的男子一拍剑鞘,长剑脱鞘而出,带着一股狂飙卷向场中的兽蛮武
士。其余的弟子也各自挺剑上前,展开攻势。

  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野兽,比魔术更精彩,程宗扬正看得目瞪口呆,最初开
口那位长者含笑朝他点了点头,「你很好。不错不错。」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位多半和那些兽蛮人一样,只看到自己奋不
顾身挡在那个叫霜儿的女骑手身前,甚至还被击飞的一幕。这是一个误会,但程
宗扬并不打算解释。

  女骑手脸上的羞怒一闪而过,总是女孩家害羞,没有揭穿他当时的嘴脸。

  此时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已经迎上去,与兽蛮人战成一团。他们身法快捷,
剑光如雪,还不时有形形色色的法术配合。尤其是那名长须男子,他手中的长剑
光芒流转不定,招式迅捷如风,转眼就有两名半兽人溅血扑地。

  鲜血飞溅的同时,程宗扬头侧又是一痛。这会儿他已经有了经验,只要头一
痛,多半就是有人死了。果然,一名兽蛮武士已经被利剑穿透心脏。程宗扬索性
坐下来,闭上眼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一共痛了十七次。除了十二
名半兽人,还有五名太乙真宗的弟子丧生。

  剩余的兽蛮武士没有一人逃生,他们在绝对的劣势下拼死血战,最终被全部
歼灭。看着那些兽蛮武士轰然倒地的巨大身影,程宗扬一边头痛欲裂,一边又隐
隐地心生戚然。这些兽蛮人明知取胜无望,却没有一个人退却。也许,他们也是
为了在这片草原上生存,才与人类生死相搏吧。

  一名太乙真宗弟子检查过场中尸首,然后向那名头戴玉冠的长须老者躬身施
礼道:「禀教御,所有兽蛮人均已歼灭。我方五人殉身。弟子已命人收取骨骸,
携带回乡。」

  长须老者叹息道:「之峰,尔仍不悟么?古之真人,不知悦生,不知恶死,
其死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人生百年,随大化而俱往,生时安
生,死时安死,葬之北野即可,何苦迁播?」

  太乙真宗弟子凛然道:「弟子知道了。」

  那名老者回过首来,朝程宗扬拱了拱手,「太乙真宗蔺采泉,不知阁下尊姓
大名?」

  「程,程宗扬。」

  程宗扬捧着头,勉强站了起来。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从里向外膨胀起
来,让他感觉很难受。

  「小兄弟是一个人吗?」

  想到段强,程宗扬心头不禁抽动了一下,「还有一个同伴。不过被半兽人杀
死了。」

  「半兽人?哦,小兄弟是指这些兽蛮人吧?」

  蔺采泉说完,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间目露讶色。

  一队秦军轻骑越过山丘,看到负伤的女骑手,立刻围拥过来。

  「月霜小姐,师帅有令,请即刻回营。」

  月双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教内的蔺、商、夙、卓四位教御都来了,你们赶
快回去禀报。我和教御们一同回去。」

  太乙真宗名头显然不小,那些百战沙场的军士也下马行礼,一边派人卫护,
一边命人回去禀报。

  那位姓卓的美妇与女骑手低声说着话,然后责备起她来,「你旧伤未愈,实
力不能完整发挥,怎么能自己偷跑出来?若不是我们恰好路过,可怎生得了!」

  小美女虽然身体虚弱,仍不服气地说道:「我也一样在军中,为什么不让我
上战场?师帅说,人终有一死,或如星汉经天,或如草木一秋。这次出塞,死生
都置之度外。」

  美妇道:「掌教真人是这样说的?」

  女骑手点了点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蔺采泉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见过掌教。」

  说着他扭过头,「小兄弟,你也来吧。」

  程宗扬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他们说的师帅、掌教是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
什么来头。他这会儿毫无选择的余地,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对一切都一无所
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不过看起来跟着这些人,似乎不是很吃亏的样子。

  程宗扬定了定神,然后说:「多谢前辈。等我先葬了同伴。」

  程宗扬捡了把短刀,挖开草地。草下都是沙土,挖起来并不容易。如果是以
前,挖这样大一个坑,那是想都不要想,但这会儿虽然累得满头是汗,身上却像
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很快就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坑。

  段强的身体已经冷却。程宗扬在他身边坐下,很想吸一支菸,但他连一支火
柴都没有。

  良久,程宗扬抱起段强的尸身,放进坑中。看着好友仍带着惊喜的面容,程
宗扬在心里默默说道:你说过,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许多平等世界。也
许,你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希望你去的那个世界比这里更好。你就这么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还不知道后头要往哪去……段强的随身物品都被程宗扬取了出来,
除了手机、钱包、钥匙,还有一只密封过的塑料包和一只装满药丸的药瓶。他略
带期待地拿出手机,但一格信号都没有。

  程宗扬把物品收进背包,将两部手机都放在段强身边。不知道很多年以后,
会不会有人发现它们,并且猜测出这位死者的来历。

  盖上沙土的一刻,程宗扬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一片茫然。黄
沙下,掩埋的不仅是自己的好友,还有自己的过往。从现在起,这个陌生的时空
里,就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前方未知的路途。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蔺采泉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抬起头,「走吧。」……

  太乙真宗众人带有马匹,由于少了三位同伴,程宗扬也分得一匹座骑。从众
人的交谈中,程宗扬才知道,那名女骑手名叫月霜,她的身份乃是大汉左武军的
第一军团一名帅帐亲兵。

  月霜的师父,正是军团主帅,左武卫大将军王哲。月霜从小就在王哲身边,
一直是在军中长大。但王哲看得她极紧,从不允许她上阵杀敌。

  三个月前,军团奉命出塞,清剿帝国西境的兽蛮人。兽蛮人虽然勇悍,却不
是左武军的对手。经过大小十余场战斗,遭受重创的兽蛮人退入草原深处。左武
军沿途追逐,双方不时爆发恶战。

  今天这一战,左武军出动的是第一营的一个方阵。胜局已定时,汉军出去轻
骑突袭,没想到月霜偷偷跟了出来。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太乙真宗,恐怕月霜她就
要在此地送命了。

  至于太乙真宗众人,也不是偶然路过此地。事实上他们的目的正是左武军第
一军团主帅王哲。

  太乙真宗是道门一脉,教中有一位掌教,六位教御。此番联袂而来的,是王
哲的同辈师兄弟,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卓云君。

  蔺采泉在太乙真宗地位仅次于掌教,为人却甚是和气,对程宗扬有问必答,
两人一路上言谈甚欢。

  商乐轩是那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他性如烈火,修为之强还在蔺采泉之上。

  那些兽蛮武士,至少有一半都死在他的无定剑下。

  夙未央年逾五十,他背着一柄形状怪异的长剑,面容削瘦而冷峻,似乎满怀
心事,一路上都默不作声。

  那个中年美妇是卓云君,她对程宗扬这个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没有什么好感,
一路上冷冰冰的,丝毫不假以辞色。

  众人绕过战场,在秦军轻骑带领下一路向北。蔺采泉对程宗扬的衣着发式甚
感奇怪,言叹中有意无意询问他的来历。程宗扬估计自己的真实来历说了也没人
信,于是编了个很老旧的故事,说自己与同伴是远道来的商人,途中遇到劫匪,
货物都丢失了。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却又遇到兽蛮人,同伴不幸遇难,只剩了他
一人。

  这套说辞连鬼都骗不过,但蔺采泉毫不为意,只点了点头,也不深究。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有余暇观赏周围的景色。

  虽然这个时空不可思议地拥有法术与半兽人,但至少周围的景物还在程宗扬
所能理解的范围内。

  这里天空极蓝,空气纯净无比。不知道是能见度太高,还是视力变得更强,
程宗扬发现自己的视野比以往至少超出一倍。眼前的草原并不是一马平川,视线
所及,平缓的丘陵在辽阔的大地上连绵起伏,丘陵最高的也不过十余米的高度,
矮的不过三米。一行人走在其中,给程宗扬的感觉就像是在青翠的大海间川行,
从一个波涛走向另一个波涛。

  向东望去,天空与草原连接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道覆雪的山脉,如同一条
沉睡的苍龙阻断大地。那道山脉本来就气势巍峨,由东往西山势越来越高,最西
面的山峰与青穹相接,分不清上面覆盖的是白雪还是飘浮的云层。

  「那是大雪山,」

  蔺采泉告诉他,「山间只有一个隘口,过了隘口,往东就是六朝内陆。」

  「六朝?」

  程宗扬的历史虽然不好,但对这个词并不陌生。魏晋宋齐梁陈,金粉风流的
六朝。虽然半兽人的出现,已经击碎了程宗扬利用已知历史冒充神棍的想法,但
他仍忍不住询问出来。

  「仁帝九年,六朝会于玄泽,刑白马告天,歃血为盟,约为一体。迄今已三
百余年,」

  蔺采泉微笑道:「小兄弟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对于这个问题,程宗扬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一个微妙而含蓄
的表情。这种笑容他以前与客户打交道时经常用,对一些敏感的问题不说是,也
不说不是,总之意思就是──「你猜呢?」

  受过现代文明陶冶的交际手段果然不同凡响,蔺采泉一时间也难以索解。他
还没有来得及琢磨清楚,一道黄沙出现在昏黄的夕阳下,如同一支箭矢分开碧浪
般的草原,滚滚而来。

  黄沙前,是一辆四匹白马拉乘的战车。车上一名中年人负手而立,他身着布
衣,面容沉静,即使站在颠簸的战车上,身体仍挺得笔直,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
睛,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军伍气质。

  一看到那名中年人,月霜就躲到队伍后面。她伤势不轻,一路上摇摇晃晃,
几乎骑不了马,若不是卓云君和那个面冷心热的夙未央在旁照拂,早跌下马来。

  看到太乙真宗一行人,战车远远停住,中年人徒步过来,向蔺采泉等人施礼
道:「韩庚见过诸位教御。」

  蔺采泉拂须笑道:「数年不见,师侄又进一步,修为愈发精纯,只怕快要突
破了吧。」

  韩庚不卑不亢地说道:「教御目光如炬。」

  「好!好!好!」

  蔺采泉开怀道:「要不了多久,我太乙真宗又多了位一流高手,可喜可贺。」

  韩庚道:「教御不远万里奔赴西塞,定有要事。师帅闻讯,已在营中等候。

  请。「

  与韩庚同来的还有百余名骑兵,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皮甲,身材高大魁梧,脸
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一群岩石刻成的雕像。主将下令后,骑兵分成两列,在前
引路。韩庚弃车不用,等诸人上路,才扭头看了月霜一眼。

  月霜躲无可躲,只好硬头皮说道:「韩师兄。」

  见她身上完好无损,韩庚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她唇角的血迹,韩庚脸色又
阴沉下来。他闪电般伸出手,扣住月霜脉门,眉头立刻皱紧。

  后面的夙未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策马前行。擦肩而过时,他忽然从袖中
弹出一颗药丸。韩庚张手接住,讶异间,夙未央已经远去。……

  向北行进了十里,众人绕过一座山丘,一杆大旗突然出现在眼前。三丈高的
旗杆顶天而立,仿佛要刺破苍穹。黑色的旗帜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左武。

  旁边是两个带圈的红色小字:第一。

  暮色下,巨大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黑色的旗面与旗上血红的大字交相辉
映,无声中透出令人生畏的肃杀与威严。

  左武军第一军团与寻常军队布营完全不同,大旗之下就是帅帐,座落在一座
鱼脊状的山丘上,位于整个军营的最前方,周围看不到任何防护。这样的布置完
全是建立在对主帅的强大信心上,可以想像,这位左武卫大将军是如何自信。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在帐下,向众人长揖为礼。

  「大将军麾下参军,文泽,见过太乙真宗诸位教御。」

  说着他挺起身,从容说道:「大将军在帐内恭候。军中简慢,还请诸位见谅。」

  「文参军客气。」

  诸人略一见礼,蔺采泉等四人随即前往帅帐,剩余的弟子由文泽安排歇息,
韩庚则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月霜离开。

  看到程宗扬一身的现代装束,文泽也是一愕。程宗扬连忙道:「我是个过路
商人,路遇劫匪,幸好被蔺真人收留。」

  「哦,」

  文泽拱手道:「幸会幸会。」

  他踌躇片刻,然后道:「还剩一顶帐篷,就请程兄委屈一夜吧。」

  程宗扬当然不奢望有星级宾馆住宿,能不睡在野地里已经是托福了,闻言连
声道谢。

  经过长年风沙洗礼,牛皮制成的帐篷已经显得陈旧,但捆扎仍十分用心,帐
篷内无床,只是铺着被褥,程宗扬没有心情多看,钻进帐篷就一头倒在铺盖上。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待了一个下午,却像一个月那样漫长,他这会儿早已疲
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程宗扬昏睡过去的时候,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白光从他身上流淌出来,
缓缓渗入身下生长着青草的沙土中。那些青草扎下帐篷时已经清除过,只留下沙
中的根茎。与他身上的白光一触,埋在沙里的草茎重新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抽出绿叶。

  程宗扬对身边的异状毫无所觉。下午所经历的一切在梦中重现,凶猛的半兽
人,坚毅如石的秦军,格斗搏杀……衣甲破碎的月霜,风姿绰约的卓云君,蔺采
泉、商乐轩……被射杀的段强……还有他,孤零零站在伏满尸体的战场中央,每
一口呼吸,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第五章

  「程兄一场好睡。」

  帐外一声大笑使程宗扬惊醒过来。

  参军文泽踏步进来,将手里的托盘摆在地上。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是夜间,如水的月光泄入帐内,洒下一片耀眼的
银霜。

  「咦?」

  看到程宗扬身边茂密的青草,文泽不禁露出讶异的目光。

  程宗扬也一片迷茫,他不记得自己是睡在草丛里,可这会儿席下的青草已经
有半尺深,几乎盖住了他的身体。愣了一会儿,程宗扬疑惑地问道:「草原上的
草都长这么快吗?」

  文泽摇了摇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苦笑道:「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此处水脉有异吧。」

  文泽放开此事,笑道:「程兄一路远来,想必是劳累了。军中无酒,些许肴
饭,程兄慢用。」

  木制的托盘里只有一小碗粳米,却放了两大块煮过的肉块,另有一碗肉汤佐
餐。餐具是一支切肉的铜匕,一双木箸。程宗扬在飞机上只喝了两口咖啡,这会
儿正饿的难受,当下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饭肴入口,程宗扬觉得有些不对。粳米吃起来索然无味,分明是放了不知多
久的陈米。那两块肉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份量够足,却又粗又硬,而且一点
盐都没加,完全是白水煮出来的。

  文泽解释道:「程兄莫怪。我军出塞已三月有余,菜蔬稻米已经用尽。这点
粳米还是省下来的。连大将军平时也吃的白水马肉。」

  马肉?程宗扬还是头一次尝到马肉的滋味,这多半是一匹老马,味道有够难
吃的。他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匕箸,「多谢文参军,我已经吃饱了。」

  文泽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拂衣在程宗扬面前跪坐下来,说道:「看程兄相
貌,也是六朝人士?」

  程宗扬心道:来了。大军在外征战,营中突然来个陌生人,作为参军,文泽
肯定要探明他的底细。

  程宗扬飞快地想着,把他给蔺采泉编的故事重新演绎一遍。文泽听得极为认
真,听说他是商人,问道:「程兄平常在何处经商?做的是什么生意?」

  程宗扬这会儿连一个地名也说不上来,只好含糊道:「在六朝内陆,过了大
雪山就是。」

  文泽含笑道:「程兄的服饰与我六朝多有不同,不知来自哪个部族?」

  程宗扬看看自己的衬衣,硬着头皮道:「阿玛尼。」

  文泽拧眉思索,阿玛尼?莫非是盘江以南的部族?

  程宗扬灵机一动,拉开背包,拿出皮夹,「这是我们贩卖的皮货。」

  文泽突然间目露精光,沉声道:「程兄的货物可否借我一观?」

  程宗扬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不就是一个皮夹吗?还是空的,一分钱都没
装──装了他也用不了啊。

  程宗扬把皮夹递过去,文泽却没理会,而是拿起他的背包,学着他的动作,
小心翼翼地把拉链拉开,合上,然后再次拉开。他重复开合着拉链,目光越来越
炽热。

  拉链!程宗扬明白过来,吸引文泽目光的不是那只皮夹,而是背包上的金属
拉链!

  在程宗扬那个世界,人类大规模使用拉链也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这种现代
人已经习以为常的物品,以其方便实用而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与原子能的应用一
起,被称为上世纪最重要的十大发明。

  看着文泽闪动的目光,程宗扬有种梦幻的感觉。一支古代军队的文职军官,
认真审视着一条二十一世纪生产的拉链,那感觉就像看到张飞吃麦当劳,杨贵妃
跳迪士高。

  「奇思妙想!巧夺天工!」

  文泽连声赞叹,「以铜为牙,对列为链,机关一动,链牙便即啮合。开闭自
如,天衣无缝!」

  他抬起眼,心悦诚服地说道:「程兄的制艺好生了得!」

  程宗扬一阵惭愧,在他的世界里,身边的拉链随时可见,但他从来都没有仔
细看过,对拉链的结构一无所知。而文泽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关键,这份眼力和敏
捷可比自己强多了。

  文泽仔细审视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背包,「敢问程兄,此物是何名称?」

  程宗扬挠了挠头,「拉链。」

  「一尺需多少银铢?」

  银铢?程宗扬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一无所知,犹豫着比了两根手指。

  文泽苦笑道:「在下每月俸禄也不过五个银铢,一尺便需两个银铢,未免太
过昂贵。」

  程宗扬连忙道:「那就一个银铢好了。」

  文泽沉吟片刻,「既然如此,程兄能否卖给我五千条拉链,每条长两尺。另
外再提供三尺拉链一千条。」

  程宗扬对银铢的价值一无所知,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文兄,
一匹战马需要多少银铢?」

  文泽笑道:「程兄也作军马生意么?边塞之地,一匹战马不过十二银铢,贩
往内陆,可卖到五十银铢。」

  程宗扬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心里一阵狂跳,十二尺的拉链就能换一匹战马?

  这生意也太暴利了吧?他虽然不知道拉链的制造工艺,但成本绝对不过超过
一匹战马的百分之一,至少是一百倍的利润!

  一段名言出现在程宗扬的脑海中: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
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
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
险。

  这可是一百倍,百分之一万的利润!程宗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拉链,
真是没想到会平白无故被自己碰上这么一个大商机,但问题是,姑且不说自己赚
这些钱有没有意义,眼下又要如何采买原料?怎么制造生产?

  程宗扬道:「文兄为何需要这么多拉链?」

  文泽坦然道:「我军所用的铠甲多是皮甲,披挂甚是不便,如在腋下加一条
两尺长的拉链,披甲时就不需再行绑系。还有这些帐篷,一遇风雨用皮条缚紧也
难以遮挡,若有拉链便可密不透风。再则还有箭囊──」文泽话语忽然一顿,盯
着程宗扬的面孔,微笑道:「如果程兄是与六朝以外的人做生意……」

  文泽的神情让程宗扬背后一阵发寒,干笑道:「我也是六朝人士,怎么会和
外族交易,哈哈哈哈……」

  文泽莞尔笑道:「我也知道程兄不是这样的人。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
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文
某多谢了。」

  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误会已成,程宗扬厚起脸皮,也没有解释。他忍不住问道:「太乙真宗乃是
道家一流,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拜访出征在外的大将军呢?还有,这位王大将军为
何要称师帅?」

  文泽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大将军从军前的身份就是太乙真宗掌教,我军
中多是太乙门下弟子,大将军在军中亦师亦帅,故称师帅。」

  程宗扬还是不明白,「一派掌教怎么会做了将军?」

  文泽露出缅怀的神色,「这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当日北方真辽南侵,汉军连
战连败,天下耸动,幸好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一生所向无敌,从无败绩,
人称武穆王。真辽南侵,武穆王以一人之力整师北伐,大败北虏,临阵斩杀真辽
檀石大帅,使六朝转危为安。可惜宋主为群小所惑,连颁十二道金牌,勒命武穆
王撤军,以致功败垂成,未克全功。」

  说到此事,文泽也不禁扼腕叹息。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程宗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心问道:「你说的那个武
穆王是不是岳飞?」

  「岳飞?」

  文泽怔了一下,「武穆王姓岳,讳鹏举。以武穆为号,人称武穆王。」

  看来这个时空的历史跟自己知道的有一些偏差,仍是那个岳飞,只是鹏举的
字成了名,武穆的谥成了号。不过两个人的结局还是一样的。

  文泽又道:「武穆天王还宋未久,宋主便以莫须有之名,封诏入狱,使节未
至,武穆王突然暴死。天下群情汹涌,师帅时为太乙真宗掌教,与武穆王素善,
惊闻噩耗,一日一夜长驱千里,奔赴宋京临安,将武穆王遗剑插在王宫之前的叩
天石中,求请从军。宋主不得已,当日传书六朝,拜师帅为宋督国将军。天子随
即下旨,拜师帅为左武卫大将军。」

  原来王哲是这样从军的。难怪他一个道门掌教会做了朝中武将。不过这六朝
可真够乱的,怎么有宋主,还有天子?程宗扬知道如果自己真问出来,只怕这位
参军会把他当成白痴,只好含笑点头,装作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文泽道:「武穆王死后,真辽再度南侵。师帅单骑北上,聚六朝英豪,与真
辽军战于苦杀水。师帅当时修习九阳神功初成,以一人之力连斩真辽十余名将。

  从此我北武军第一军团称雄漠北,再无人敢与交锋。「

  九阳神功,好熟悉的功法啊。难道这个时空也有少林寺的僧侣?

  文泽没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师帅上书天子,请驻节西
疆,左武军第一军团便迁至西部边塞,迄今已有十年。」

  程宗扬道:「军团留在这里,是跟兽蛮人交战吗?」

  文泽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六朝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
西。真辽虽强盛一时,不过疥癣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极广,大国林立,颇有不
弱于六朝者。师帅因此驻节西疆。」

  说着文泽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么?」

  文泽也不隐瞒,「十年来,师帅遣人多方探问。西疆兽蛮人虽然勇悍,较之
我军仍有所不及。西部的大国,无过于波斯。但波斯距六朝边塞不啻万里之遥,
而且累年遣兵西进,无暇东顾。我等反覆商讨,不知督帅何有此言。」

  波斯?难道是那个倒霉的大流士?在程宗扬记忆的历史中,波斯帝国一直是
作为名将建立功业的踏脚石而存在的,在这个时代,他想不出波斯会对东方有什
么威胁。

  文泽道:「程兄这会儿可好了些?」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肢体,身体的疲倦已经不翼而飞,他精神一振,「已经好
多了。」

  文泽道:「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
霜小姐。文某多谢了。」

  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程宗扬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只不过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让我
跟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打,只怕它们一掌就把我拍死了。」

  文泽正容道:「程兄并非军人,面对那些兽蛮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侠
义,怎能有此壮举。」

  他非要这样说,程宗扬也只好默认。管他的,总不是坏事吧。

  「程兄义举,我军上下无不感激。师帅吩咐,如果程兄休息好了,还请到帅
帐一叙,由师帅亲自道谢。」

  那个小美女面子还真大,救了她的命连主帅都要道谢。程宗扬对王哲这位掌
教兼大将军颇为好奇,当下也不客气,与文泽一同出了帐篷。……

  夜色下,军团的帅帐犹如踞虎。刚走到帐前,太乙真宗四名教御连袂而出。

  不知道他们与王哲谈了些什么,只见商乐轩一脸恼怒,他一手按着剑柄,一
手挥舞着说道:「掌教在军中已经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请他回龙池掌理教柄,他
都不肯。我太乙真宗群龙无首,我请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

  卓云君面露不悦,「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师弟既然没来,商
教御何必咄咄逼人?」

  商乐轩大声道:「我如何咄咄逼人!林之澜在龙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
知道!他再胡搞下去,将来置我等于何地?」

  蔺采泉仍是一团和气,说道:「为国为民,乃大义所在。掌教所为,自是我
辈楷模。但乐轩所言也有道理,这些年掌教弃龙池不居,教务无人掌管,已然纷
乱不堪。长此以往,对我太乙真宗多有不利啊。」

  夙未央仍是一言不发,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异的长剑宛如一条虬曲扭动的
飞龙,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

  文泽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无表情,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议论。等四人走远,
他才领着程宗扬进入帅帐。

  看来文泽说的物资不足确非虚言,连主帅的中军大帐也没有点蜡烛,而是燃
了几根松枝照明,帐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几只古藤编织的蒲团,仍
不脱道家本色。

  一个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审视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图。他的背影并不高大,但
程宗扬一踏入帐门,心神就被吸引过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全没注意到
文泽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开。

  王哲注视着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一直移到地图右下角。忽然他腰背
一挺,背影一瞬间变得雄伟起来,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散发出逼人
的气势,连松枝的火光也被压抑得黯淡下去。

  程宗扬喉咙发干,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对着一轮烈日,虽然他没有转身,但自
己身体从里到外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线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那股逼人的气势缓缓消散,
立在地图前的背影转过身来。

  程宗扬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额头已经多了一层冷汗。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声
名赫赫的太乙真宗掌教,左武卫大将军,面容比蔺采泉年轻得多,颌下的长须漆
黑如墨,似乎不比韩庚大上许多。他背负双手,身形如岳峙渊渟,仿佛没有任何
风雨能够摧折。那双乌黑的眼睛目光沉静,神光内敛,显示出他的年纪绝非看上
去这么简单。

  与程宗扬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这位身兼军职的将军多了另外一种气质。

  他身躯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钢刀。那是军人的气质,只有
无数次生死搏杀,经历过铁、火与鲜血的洗礼才有的坚硬如钢的气质。

  「你不是一名商人。」

  王哲道:「告诉我你的身份。」

  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眼前这个人不是蔺采泉或者文泽,自己所编造的
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就会被当场揭穿。

  这是一个赌博。如果不能赢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马上就有生命危险,
可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呢?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良久,最后咬了咬牙,「你一定不会相信。」

  王哲负手而立,淡淡道:「说来听听吧。」

  程宗扬心一横,「当时我正出发前往某地,参加一场面试。在途中突然遇到
雷暴……」

  程宗扬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诉了王哲,最后说道:「等我醒
过来,就看到半兽人和你的骑兵正搏斗。我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这个
世界与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

  程宗扬说完,不由一阵心虚。这番话真是鬼扯,连他这个当事人自己说起来
都觉得不是真的。可王哲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在' 飞机' 上,」

  说到这个陌生的词语,王哲迟疑了一下,「遇到了紫色的雷电,又是什么样
的雷电?」

  程宗扬回想着说道:「很密,像蛛网一样。看起来感觉很远,又是像很近。

  一边旋转,一边不停发光……「

  王哲听得极为认真,程宗扬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难道那就是时空
之门?」

  段强说过,在他们生活的世界中有许多时空缝隙,与其他平行世界相通,它
们就像一道道不为人知的时空大门,穿过它就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时空之门。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却是我生平
仅见。」

  「生死根?」

  程宗扬敢发誓,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个玩意儿。

  王哲抬起手指,远远一点,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顿时传来一股暖意。

  「天地之气,杂然而流,遇生则生,遇煞则凶。生死根,就是能将死气化为
生机的异能。你是否发现过,你触摸过的植物会生长特别迅速?身上的伤口特别
容易愈合?」

  程宗扬猛然想起帐篷里的青草。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长
到齐膝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记得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并没有
这种特殊能力。自己养的花花草草,甚至比别人的死得更快。难道是穿越时那道
击中自己的闪电改变了一切?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化死气为生机,是不是意味着接触过死亡之后,那些
死亡气息会经过他身上的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要的机能?

  受过现代文明薰陶的程宗扬,本能地不相信这种神话。但想到穿越后所遇到
的能够化为雄狮的半兽人,徒手放出烈火的法术,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了。毕竟,
这不是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程宗扬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生死根有什么用?」

  王哲坦然道:「我不知道。」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宗扬,「我只在典藉中见过生死根一词,里面语焉未详,
不过具有生死根的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浓郁。你既然没有修习过聚炼真阳的法术,
阳气如此之浓,只可能是身藏生死的灵根。」

  原来是猜的。程宗扬一阵失望。旋即又想起蔺采泉遇到他时,露出奇怪的眼
神,那老家伙多半是看出来他身上散发的阳气,说不定还把他当成大高手,怪不
得会替他说好话。

  程宗扬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机又是阳气,是不是对人也有用?如果有
人受伤生病什么的,我把生机阳气传过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

  王哲道:「从道理而言,的确如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如何将生机传给他人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随即精神一振,终究遇到
了身怀生死根的人,总比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强上万倍。

  王哲温言道:「你既然在这里无亲无故,往后有何打算?」

  程宗扬一怔,接着大喜过望,「你相信我所说的了?」

  王哲道:「我只知道你说这番话时没有作伪,至于你所言是真是假……」

  说着,他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鹏鸟可以高飞万里,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许有一种鸟可
以在肚子里容纳数百人。对于王哲来说,那个世界有没有这种鸟并不重要,只要
他说的是真话就足够了。

  惊喜过后,程宗扬陷入沉默。

  有什么打算?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良久,程宗扬道:「我想回去。」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1: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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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穿越是段强的梦想,不是程宗扬的,从来都不是。

  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穿越,更没想过穿越之后要做些什么。

  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尤其是目睹了半兽人与人类的血腥搏杀之后,程宗扬
只想回去,回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也许虚伪,也许沉闷,甚至连
激情也是廉价的,但至少那是自己所熟悉的。

  王哲淡淡道:「如果你回不去呢?」

  程宗扬冲动地说道:「那我就想办法回去!」

  「那么在你想出办法之前呢?在这之前,你总是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王哲道:「你想过怎么生活没有?」

  程宗扬陷入沉思。

  在这个世界生活?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究竟能做什么呢?程宗扬问自己。

  作为一个英文系的毕业生,他所学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毫无用途。这个世界别
说英国了,有没有欧洲都是个问题。

  那么他还能做什么?

  卖拉链赚钱?用自己拥有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成为富商?

  学会引导真阳的方法,利用自己的天赋做一个名医?

  学会传说中的绝世神功,当上武林霸主?

  这些都可以,但也都蕴藏着巨大的风险,如果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在有
成就之前,可能就已经横死街头,自己过去想要的功成名就、出人头地,并不是
在这种世界……「敢问师帅,这世上最有权势是谁?」

  王哲淡淡道:「自然是当今天子。」

  当皇帝吗?程宗扬冲动了一下,立刻又想起皇帝并不是个好活。秦始皇横扫
六国,人称千古一帝,结果在出差的路上累死了。不分昼夜地加班,没有节假日,
没有薪水,整天给别人发钱,偶尔娱个乐,还有一班该死的职员死死盯着,更重
要的是完全没有升职的机会。

  程宗扬又问:「最自在的人呢?」

  王哲思索片刻,慢慢道:「也许是僧人了。斩断俗缘,六根清静,如山间野
花,自开自落,不为尘世所累。」

  听出他声音中微微的叹息,程宗扬不由一怔,我没有听错吧?一个道家宗派
的掌教居然在羡慕和尚?不过和尚可不是他想做的,什么山间野花自开自落,听
着就让人泄气。

  程宗扬琢磨半天,然后问:「有没有那么一种行业,可以有花不完的钱,享
不完的福,而且还不用做事?」

  王哲莞尔笑道:「你说的是神仙吗?如果你知道怎么当神仙,记得一定要告
诉我。」

  程宗扬只有苦笑。

  王哲望着他,忽然道:「你想从军吗?」

  程宗扬立刻答道:「不。我不想。」

  穿越到这个世界当个大头兵?整天喝白水,吃陈米,啃马肉,随时都可能被
半兽人咬死……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王哲缓缓道:「我有一个亲人,身怀不治之症,也找过许多名医,但一直没
能治愈。也许,你身上的生死根可以帮上忙。希望你能在军中留一段时间,让我
寻找出引导真阳的方法。」

  作一只小白鼠吗?程宗扬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看到王哲殷切的眼神,他
又犹豫了。能让这样一个非凡人物出言恳请,可以想像这件事对王哲的重要性。

  他完全有能力把自己强行扣押在军营中,但还是选择了征询他的意见,这份
坦然让程宗扬很钦佩。

  答应他吗?如果王哲一直都没找到引导真阳的方法呢?

  程宗扬犹豫半晌,然后道:「这件事很重要,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让我仔
细想一想?」

  「可以。」

  王哲一口答应。

  程宗扬正要离开,王哲又叫住他,郑重说道:「你身上的生死根事关重大,
轻易不要泄漏。」……

  离开帅帐已经是深夜。程宗扬惊讶地表现,头顶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银河
由南向北横贯整个天空,就像一条璀璨的星河在头顶流淌。而月光也毫不逊色,
丝毫没有曹孟德所说「月明星稀」的景况,而是星月齐辉,数不清的星光与明月
一起,将草原映得一片明亮。

  程宗扬刚睡了一觉,精神正旺,看到这样的美景,他舍不得再回到那个狭小
的帐篷里,索性爬到山丘高处,观览草原的夜色。

  空气像水一样清凉,沁人心脾。无边的青草在夜风中缓缓摇荡,月色与星光
像水滴一样凝聚在青草的叶尖,随风闪动,宛如一片用无数珍珠汇集成的潮水,
明亮而且鲜活。

  程宗扬在草地上躺下,尽力伸展四肢,感受着夜风从身上拂过的舒软感觉。

  整具身体仿佛与身下的草原融为一体,向天地尽头远远延伸开去。无数繁星
映衬下的夜幕,仿佛嵌满华美宝石的天鹅绒,柔软地盖在身上。天空与大地离得
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掬起银河中微凉的星尘,听到它们碰撞时水晶般悦
耳的轻响。

  程宗扬沉醉在这美不胜收的无边夜景中,纷乱的心绪变得恬静,呼吸渐渐柔
和。整个人就像一颗酿在酒中的浆果,不熟透,不醒来。

  但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就在程宗扬醉心于这个陌生时空的美景时,一
个人影风一样掠过静寂的草原,黑色的背影透出浓浓的杀机。

  山丘下背风的坳处,有一顶小小的帐篷。军团的士卒大多八到十人一帐,而
这座帐篷只住了一个人。因为这顶帐篷的主人是一个少女。

  下午的战斗中,月霜肋骨断了两根。王哲虽然没说什么,但韩庚整个晚上都
阴沉着脸,一回军营,就下令收走了她的马匹和武器。

  月霜大为不满,「我也是第一军团的士兵,为什么我就不能上战场?我的剑
术虽然不好,但半兽人的勇士也斗不过我!」

  韩庚的回答只有两个字:「闭嘴!」

  月霜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哽咽道:「我知道,你们就是看不起我,嫌
我拖了你们的后腿,这种事……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韩庚顿时慌了手脚,压低声音道:「不许
哭!师帅是怕你出什么意外,战场间生死悬于一线,刀箭无眼,万一伤了你,我
们后悔都来不及。」

  「不让我上战场,要我还有什么用?」

  韩庚道:「只要你伤势痊愈,莫说上战场,就是你独领一军,师帅也必定允
可。」

  月霜惊喜地扬起脸,「真的!」

  韩庚肃容道:「先养好伤再说。」

  月霜脸色又垮了下来,「可我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韩庚沉默片刻,将那粒药丸递给月霜,「夙教御为你炼制的。可以激发体内
真阳,驱除寒气,你先留着,待治好外伤再行服用。」

  月霜接过药丸,「韩师哥,谢谢你。」

  韩庚心里微叹一声。自从月霜当年被人重掌击伤后,入体寒毒始终驱除不去,
这十余年来,她名药奇方不知吃过多少,寒毒之伤仅能压制,不能根治,也亏得
太乙真宗势力雄厚,夙教御等人寻遍天下,各种名贵药物源源送来,师帅更不惜
损耗真元,续上她断裂的经脉,才保住她一条小命。也因此师帅丧失了将九阳神
功全功的可能,十余年来停留在第八阳境界,再无寸进。

  这些都是月霜所不知道的。上阵杀敌,都是他们这些男儿的事情,只要她能
一生平安就足够了。

  临走时,韩庚又想起一事,「对了。师帅要我告诉你,下午救你的那个年轻
人也在军中,明日找个机会,你该向他当面道谢。」

  一想起程宗扬那不要脸的一捏,月霜就恨得牙痒。那个无耻之徒!月霜恨不
得一剑刺死他!

  韩庚走后,月霜小心地解开衣服。

  折断的肋骨已经被重新接好,放上固定的木板,用绷带缠紧。活动时还有些
隐隐作痛,但比她预想的要好了很多。至于内伤呕血,她早就习惯了,多一口也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一处,是乳侧的抓伤,那个混蛋就是抓住她受伤的部位,下流地揉捏。

  还要向他道谢!月霜愤愤地想着。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粉嫩的乳房上竟
然完好如初,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印痕,竟然已经愈合了。

  月霜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记得兽蛮人的利爪像刀锋一样穿透自己的皮甲,撕
开肌肤,衣甲都溅上血迹,怎么会短短两个时辰,就痊愈了呢?

  月霜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想了。她掩好胸乳,和衣躺在铺上,思索着明
天要向师帅再要一把佩剑,或者是天策营配备的大刀也不错。

  半梦半醒间,一声细微的异响惊动了月霜。她从小在这支大汉最精锐的军团
长大,对危险的警觉远比常人敏感。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一边睁大眼睛。

  一截刀尖刺穿牛皮制成的帐篷,向下缓缓划开。穿着黑衣的刺客屏住呼吸,
一点一点割破皮帐,然后挑开帐篷。

  手腕刚递寸许,突然一阵剧痛,长刀脱手飞出。

  月霜一掌劈住他的手腕,击飞长刀,顺势一拉,扣住他的脉门,然后侧过身
子,左臂弯屈,斜肘击出,重重打在那刺客胸腹处。

  那刺客一时大意,以为月霜重伤在身,猝不及防下失了先机。他硬生生挨了
月霜一肘,然后斜身挤入帐篷,与月霜近身缠斗。

  帐篷结实的牛皮在劲风激荡下不住鼓荡。月霜终究是有伤在身,打斗中,刚
接好的肋骨再次断裂,痛得她额头冒出冷汗。

  那刺客招术阴狠,看出月霜伤势未愈,一连数招都攻往她的胸腹,然后突然
身体一扭,一记鞭腿甩在月霜肋下。

  月霜固定在胸侧的木板顿时碎裂,她踉跄着退后几步,心中大恨,若不是自
己受长年内伤所害,丹田如冰如霜,力量发挥不出,这种程度的刺客怎会把自己
逼得如此窘迫?

  气恼之下,退势不止,月霜撞在帐门上。用皮条束紧的门帘被撞得分开,露
出一张可恶的面孔。

  程宗扬尴尬地摇了摇手,「嗨。」

  草原上月光如洗,那家伙还非要穿一身黑衣,程宗扬想看不见都难。他倒没
意识到这是刺客,只是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没想到正遇到这小美女第二次被
人击飞。

  那刺客见行迹已露,弯腰从靴中拔出一柄匕首,猱身上前。

  月霜的第一反应是退,而程宗扬看到刺客来势狠恶,也想逃开,两人靠得又
近,慌乱之下撞在一起,在地上跌成了一团。

  「你找死啊!」

  月霜又跌在程宗扬怀里,被他一手搂住小腹,还往下碰去,登时怒火中烧,
眼见敌人匕首刺来,慌忙之下不及闪躲,便想推他出去挡匕首,再图反击,哪知
道一股温热暖流,莫名在小腹生出,瞬息之间,丹田中久驱不去的寒毒,居然消
失了小半,真气得以流转,行走半身。

  这情形只在梦中发生过,月霜又惊又喜,先是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然后长
发一甩,右手从发中捻出一枚细针,屈指弹出。

  细小的银针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银光一闪,没入刺客眼中。刺客痛
吼一声,捂住左眼,鲜血从指缝间淌出。

  刺客嘶声道:「弹指神锋!小贱人果然是岳家余孽!」

  他恶狠狠拔下眼中的银针,然后猛扑过来,闪动着蓝色光泽的匕首犹如毒蛇
的尖牙,刺向月霜心口。

  月霜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弹指神锋耗损真元甚钜,刚才一度流转的真气又消
失不见,丹田冰寒如故,她只勉强坐起少许,又虚弱地伏倒。程宗扬见势不妙,
一把拽住月霜的肩膀,把她往帐外拖去。

  就在此时,一股雄浑的劲气从帐篷右侧袭来,坚韧的牛皮应声碎裂,像一群
蝴蝶四散飞开。

  韩庚一掌拍碎皮帐,强横的掌力将刺客震得往侧方飞去。这时文泽与营中士
卒已纷纷赶来。韩庚袍袖一挥,大步踏入倾颓的帐篷,沉声道:「留活口。」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从帐篷另外一侧透入,带着一抹流转无定的寒光穿透了
刺客的咽喉,从他颌下露出寸许锋芒。

  无定剑。太乙真宗六把名剑中最锋利的一把。

  韩庚停下脚步,冷冷道:「商师叔。」

  长剑退出,「锵」的一声,没入鞘中。接着商乐轩高大的身影从帐后出现。

  「私闯军营,妄图行刺,死有余辜。」

  韩庚盯着他,然后冷冰冰道:「多谢师叔援手。」

  然后喝道:「来人!将尸体拖下去,查出刺客身份!」

  帐后一声叹息,又一人从帐后走出。蔺采泉意态萧索地说道:「不用看了。

  他是太乙真宗门下,随我等一同来的。「

  韩庚剑眉一挑,正待询问,夙未央与卓云君并肩走出。卓云君一剑挑开刺客
蒙面的黑巾,含怒道:「果然是他!」

  韩庚森然道:「既然是我太乙真宗门下,为何敢来军团行刺?」

  蔺采泉叹道:「你有所不知。掌教征伐在外,龙池无人掌理。虽然还有六位
教御,但互不统属。这些年颇有一些江湖不齿的人物进入我教,于我太乙真宗声
誉大有影响。」

  韩庚道:「他是谁的门下?」

  蔺采泉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林之澜!」

  卓云君粉面涨红,怒道:「林师弟怎么如此大意!连这等歹人也收入门内!」

  他们在场中争吵,程宗扬却觉得情形越来越不对了。月霜的肩头像冰一样寒
冷,透出丝丝寒意,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白霜,身体隐隐颤抖,忽然樱唇一张,
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掉在草地上,竟然「叮叮」作响,却是几块凝结的寒冰。

  「喂喂!」

  程宗扬指着凝成冰块的鲜血,急切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她吐冰了!」

  ……

  月霜已经陷入昏迷,脸色雪白。即使覆盖着厚厚的毛皮,身上仍不断有寒气
透出。

  文泽把最后一张毛皮盖在月霜身上,然后坐下来,将树枝加入火盆。

  程宗扬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了?」

  文泽沉默片刻,然后道:「小姐幼时被高手打伤,伤势一直未愈。她体内寒
毒郁结,一旦发作就会冰寒刺骨,只有靠修练九阳神功才能保住性命。」

  这情形听来竟是如此熟悉,程宗扬挠了挠头,小心问道:「月霜小姐受的伤
是不是……该不会真是玄冥神掌吧?」

  文泽一脸讶然,像是从未听过,奇道:「什么玄冥神掌?你曾见过类似这样
的伤势?」

  程宗扬叹了口气,道:「这个……我有个姓张的朋友,也受过类似的伤,好
不容易才治好。」

  文泽又惊又喜,「他是如何治好的?」

  程宗扬摇头道:「他先是被人打下山崖,结果从猿猴肚子里得到一卷神功秘
笈,对着修炼一番,大概练了三五年的时间,伤就自己好了。」

  文泽皱眉道:「掉下山崖而不死,还从猿猴肚子里得到秘笈,这种事太荒唐
了,请恕我不能相信。」

  这一次,程宗扬用力地点了点头,道:「说对了,我也不信。」

  文泽犹豫片刻,终究是不放心,又问道:「你那位姓张的朋友,练的是什么
功?」

  不就是月霜正练着的吗。

  程宗扬咳了一声,「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文泽看了看昏迷的月霜,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程宗扬心里却转着另一个念头。刚才刺客喊说「岳家余孽」这月霜是武穆王
岳鹏举的后人?难怪王哲和军中上下这么小心。要暗害她的人,该不会是宋高宗
和秦桧吧?……

  清晨,程宗扬懒洋洋坐在山坡上,无聊地咬着一根草茎。

  昨晚的刺杀似乎没有发生过,破碎的帐篷被移走,重新换了一顶,那名刺客
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前来拜见掌教的使者中混入刺客,让太乙真宗上下大丢颜面。蔺采泉下令,
所有弟子都留在帐内,不许往军营中乱走。

  这条禁令与程宗扬无关,做为异世界的来客,他过得十分悠闲。王哲的帅帐
灯火彻夜未熄,显然在忙着大事,无暇找他推究生死根的用法。

  昨天的战斗只有一个步兵方阵,程宗扬原以为这支军团人数不是太多,但此
时真正看到大军的营帐,程宗扬才发现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

  左武军第一军团分成三个大营,品字形排列。首当其冲的就是天武营,那些
使用七米长矛的步卒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依然沉默,显示出让程宗扬无法理解的,
岩石般意志。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军人。程宗扬可以想像,只要王哲一声令下,这
些汉子就会义无返顾地冲向目标,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另外两个大营相隔较远,一时间无法看清,程宗扬计算了一下,仅天武一营
的帐篷就超过四百顶,士卒数量超过三千,照这样计算,整个军团接近一万人。

  以昨天天武军一个方阵表现出的战斗力,这样一支军队在整个草原上可以说
全无敌手。那些缺乏组织的半兽人,数量即使再多也不足为惧。

  程宗扬暗忖,打完那些半兽人,军团就该班师了吧?对于自己所置身的这个
世界,他很好奇,那是个什么的国度?自己所知的历史中,六朝金粉,可以说是
千载风流,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六朝,与自己所知的历史有多少之处?

  「程兄!」

  一身文士打扮的参军文泽利落地攀上山丘,看他矫健的身手,比自己可强得
多了。

  程宗扬对这个参谋人物很有好感,道:「文参军,怎么有空到这里?」

  文泽笑道:「正是来寻程兄讨教。」

  程宗扬觉得奇怪,自己又没打过仗,他能讨教什么?

  文泽立定脚步,挥手道:「程兄看我军阵容如何?」

  程宗扬由衷说道:「很强。」

  可射三百米的秦弩,长达七米的重矛,还有这些钢铁般的汉子。程宗扬想像
不出,冷兵器时代是否还有比他们更强的军队。

  文泽道:「我军出师以来,三个月内,跋涉五千余里,与兽蛮人交锋四十余
战。斩杀无算。方才兽人酋长遣来使者,明日与我军决战。据我估算,兽蛮人能
够上阵的战士已不足两千,我军一战可定。」

  「听来是好消息啊。」

  文泽笑道:「程兄说得不错。师帅最担心的是这些兽蛮人四散逃奔,追剿不
易。今日他们主动决战,我军正求之不得。兽蛮人为患西疆多年,如今正是清除
那些兽类的良机。」

  说了半天,程宗扬还没听出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不禁问道:「文参军找我
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

  文泽道:「昨日程兄拿出的拉链,我反覆想了许久,不知道程兄能不能做得
更大一些?」

  更大一些?「要多大?」

  文泽解释道:「我们左武第一军团虽以野战见长,但最为擅长的还是城战。

  我军多是步卒,在旷野中遇到大批战骑围攻,往往多有损伤。看到程兄的拉
链,文某突然萌生一个念头,不知道这拉链能不能做得更大一次,以黄铜为牙链,
镔铁为机括,将宽高一丈厚三寸的板障连接在一起。「

  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他要用拉链做城墙?

  文泽自顾自说道:「……如此一来,搭建一座木制城塞只需半个时辰,而勾
结之紧密,更胜于掘土立木排列成的栅墙。」

  程宗扬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果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如此疯狂的主
意都能想得出来,不知道算过成本没有?

  程宗扬决定帮文泽一把,「用拉链连接城墙,拉链至少要比一尺的普通拉链
大一百倍。这样算来,一条就需要一百个银铢。如果你要造的木城长一百丈,单
是拉链就需一万银铢。」

  一万银铢,那就是将近一千匹战马,做成木城,还不如配备一千骑兵!

  文泽显是没想到这点,面色微变,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条马鞭就带着风声呼
啸而至。

  「无耻!」

                第七章

  「啪!」

  的一声脆响,程宗扬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火辣的痛楚从鼻梁一直延伸到耳后,程宗扬一下被打傻了,捂着脸痛得双眼
含泪。

  月霜杏目圆睁,俏脸上满是怒火,手里握着皮鞭,气得肩膀都在颤抖,「你
这个该死的奸商!身为六朝子民,你不上阵杀敌,为国出力,还趁火打劫!」

  好心劝解却惹来这一鞭,程宗扬爬起来,伸手一摸,掌上都是鲜血,怒由心
起,吼道:「你为什么打我?」

  月霜寸步不让,「你这种小人本就该打!」

  「我什么地方是小人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听师帅说了,他邀你入伍从军,你一口拒绝了。

  危难关头,你一个男人,不从军杀敌,反而贪生怕死,见利忘义,拿国家大
事当买卖,就是该打!「

  听月霜这样说,程宗扬只感到哭笑不得,国家兴亡,确实匹夫有责,但自己
只是一个意外穿越的不速之客,这个国家并不是自己的国家,非生于斯、非长于
斯,要自己去扛什么兴亡之责,真是莫名奇妙。

  问题是,月霜怒气冲冲,这些话说出来她一定不能理解,程宗扬可不相信除
了王哲,还有人会相信自己的离奇遭遇,无奈之下,只能用别的方法解释。

  「军人的责任是打仗,商人的工作就是赚钱,如果你觉得保家卫国是你的责
任,那我赚我应得的份,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我有逼着你们买东西吗?觉得贵
了,大可以不买啊。」

  「你!」

  听到程宗扬的话,月霜更为恚怒,举手又是一鞭。程宗扬这次学乖了,她手
一动,就急忙闪到一边。

  文泽连忙拦住月霜,「程兄是军中客人,虽然志向不同,也不能挥鞭相向。

  若是师帅知晓,必然会有所责备。「

  「败类!」

  月霜恨恨收起马鞭,一跺脚,转身离开。

  文泽扶起程宗扬,「程兄没事吧?」

  程宗扬脸上挨这一鞭着实不轻,若非月霜伤后无力,大概不会只是破点皮而
已,连肉都要被抽掉一大块。

  无缘无故挨了一鞭,程宗扬一肚子的冤枉气,没再搭理连连告罪的文泽,迳
自回到自己的帐篷。

  摸了摸脸庞,受伤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像火烧一样霍霍作痛。居然打在脸
上!真是没教养啊,不知道打人不打脸?程宗扬心有余悸地想,如果这一鞭再上
移一点,抽到眼睛,恐怕眼睛就废了。

  想起月霜鄙夷的神态,程宗扬就满腔怒火。即使自己真是这个世界的人,真
是六朝子民,刚才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需要被这样抽一鞭了?这个女人虽然漂
亮,却有暴力倾向,真是要不得。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那个正义女神总有一天会拿刀逼着自己上阵
杀敌,说不定还会背后来一刀,给自己一个为国成仁的机会。

  往哪里去呢?程宗扬双手枕在脑后,拧眉思索。

  自己对这个世界仅有的认识,就是这里是草原,东南方向是大雪山,过了大
雪山,就进入六朝内陆。文泽说,他们出塞已经有三个月,如果除去战斗和驻营
的时间,这里离六朝内陆至少有一个月的路程。

  程宗扬不禁开始怀念段强,那家伙好歹还混过野外生存的训练班,自己在草
原走上三天就可能饿死,看来只有等军团班师,回到内陆再想办法了。

  想到段强,跟着就想到紫玫,自己在飞机上离奇失踪,穿越到这里来,那场
面试自然是泡汤了,不晓得紫玫找不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这辈
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心中一痛,程宗扬情绪大坏,士卒送来的午饭也没有吃,一个人倒在铺上蒙
头大睡。中间文泽来过一趟,以为程宗扬睡得正熟,也没有打扰他。

  天色将暮,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程道友在否?」

  程宗扬一下子坐了起来。是蔺采泉。太乙真宗四位教御中,商乐轩眼高于顶,
夙未央沉默寡言,那个卓云君干脆就当他不存在,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相比
之下,还是这位笑容可掬的蔺采泉看起来顺眼些。

  程宗扬在脸上摸了一把,那道鞭痕已经淡若无存。他心里一动,看来王哲所
言非虚,自己身上可能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程宗扬拉开帐门,「蔺教御请进。」

  蔺采泉含笑道:「打搅了。」

  然后躬身进入帐内。

  帐内狭小,蔺采泉随意坐在铺上,目光左右一扫,笑道:「文泽办事仓促,
这里的青草也未除去,小兄弟睡得惯吗?」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有这些草作垫子,比在沙土上舒服多了。」

  蔺采泉含笑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小兄弟身上真阳之浓,是蔺某生平仅
见。不知道小兄弟修炼的是哪种功法?」

  程宗扬虽然不知道他的来意,但当日王哲交待过,生死根的秘密轻易不能泄
漏,于是只好装傻,「阳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因为我是童男子
吧。」

  这个程宗扬没有撒谎,至少穿越之后,他还是童男。

  蔺采泉大笑摇头,「所谓童子之身阳气浓郁,不过是愚人妄传而已。生生谓
之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阳相济,才是道法真谛。」

  原来还有这一说,看来童子功都是骗人的。程宗扬为难地说:「可我真的没
练过什么功法。」

  蔺采泉徐徐道:「知道蔺某为何对小兄弟另眼相看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知道反正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帅。

  蔺采泉道:「因为你本该是个死人。」

  程宗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自己穿越的时候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
个魂魄?程宗扬身体一动,看到自己的影子才松了口气,这老家伙,真是吓死人
不偿命。

  「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

  「小兄弟可知真阳外溢,只有何种情形才会发生?」

  蔺采泉不等他回答,便说道:「其一,散功。体内真阳一旦散尽,轻则沦为
废人,重则丧命。其二,羽化。命之将终,真阳流散,形之于外。」

  经过蔺采泉的解说,程宗扬才知道真阳是通过经脉丹田的气息,运转聚炼而
成,与人体的真元相合为一。不懂修炼之道的人,可能有些先天气血旺盛,阳气
充沛,但根本不可能炼聚出真阳。

  而炼气之法,首先就是用丹田蕴集真阳,根本不可能出现自己这种真阳在毫
无察觉的情况下,流出体外的情形。所以蔺采泉一见到他,就大为惊讶。除去散
功和羽化,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程宗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向他传功,以至于
真阳未能与他体内的真元融合而流逝。

  「这就好比有金铢万贯,小兄弟却不知使用之法,更不知藏储之道,让这万
贯金铢平白流失。」

  「真有这么好吗?」

  程宗扬有些不确定地说。蔺采泉这番话,让他也有些心动。

  蔺采泉轻拂袍袖,淡淡道:「小兄弟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内,研习道门秘法
么?」

  程宗扬来了兴趣,「什么秘法?」

  蔺采泉扬手一招,掌心现出一只旋转的太极图,然后依次生出金、木、水、
火、土诸种异相,流转不定。

  「这是五行诀。」

  蔺采泉道:「我太乙真宗乃道门第一大宗派,秘法包罗万象,举凡导引、布
气、云篆、定观、六甲、飞升、守一、存神、五遁、九守、六气、七神、坐忘、
辟谷、吐纳、胎息、炼形、炼气、炼丹、圣胎、点化……无一不有。」

  他一口气说了二十余种道门秘法,程宗扬听得耳花缭乱,辟谷、吐纳、炼丹
这些他听说过,可云篆、定观、炼形、圣胎这些是什么?

  蔺采泉屈指一弹,一点火光从太极图中射出,凭空而悬,仿佛一点飘摇的烛
火,接着他手指一点,那点火光被拉成一条细细的火线,灵蛇般一闪,从一片草
叶中间穿过,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

  程宗扬连声叫好,赞叹不已,心里却暗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家伙
既然这么卖力,肯定有所图谋。

  蔺采泉合起手掌,收起五行诀,微笑道:「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下么?」

  「能学到这些秘法当然好啊。」

  程宗扬一脸向往地说。

  蔺采泉捻须笑道:「既然如此,两日后我等返回龙池,小兄弟便与我等同行
吧。」

  程宗扬露出为难的表情,「可王大将军要我在军中留一段时间。只怕要过段
时日才行。不知道会不会有些晚?」

  蔺采泉微微一愕,然后道:「不妨。只要小兄弟回到内陆,随时都可入我太
乙真宗,」

  「那好。」

  程宗扬痛快地答道,「但不知该怎样跟教御联系?」

  蔺采泉道:「六朝诸州都有我太乙真宗分观,你只要拿出这面玉佩,就可与
我联系。」

  说着他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程宗扬。

  程宗扬接过玉佩,只见那玉佩质地莹润,制作精细,更为奇异的是玉料本身
半黑半白,形成一只天然的太极图。

  程宗扬握住玉佩,笑呵呵道:「多谢蔺教御了。」

  蔺采泉起身道:「小兄弟资质非凡,入我太乙真宗门下,定然前途无量。蔺
某就在龙池恭候大驾。告辞。」……

  程宗扬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看着,然后把它塞在皮夹里,放进背包。

  蔺采泉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不用说,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真阳。

  程宗扬不明白的是,自己身上的真阳是哪里来的?如果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
够源源不绝地散发出真阳,那不意味着自己不用修炼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大高手
吗?

  程宗扬知道这不可能。至少他学过物质守衡定律,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无中
生有的。包括蔺采泉方才施展的五行诀。只不过那些物质转换是通过道门秘法而
实现的,自己还无法了解。

  眼下除了从军,自己又有了一个选择:太乙真宗。对此,程宗扬还拿不定主
意。道门秘法他有一点兴趣,说不定法术练得强了,能自己找方法穿梭时空回去,
但从眼前的现实面来说,当道士似乎不比当和尚强多少。

  入夜时分,一名士卒拿来晚餐,程宗扬一边吃,一边怀念台北的夜市牛排。

  这没油没醋,没盐没料,没滋没味的白水马肉,一顿就让人倒足了胃口。

  费力地啃了几口,程宗扬扔下马肉,一个人到帐外透透气。他住的帐篷不仅
远离军营,也远离太乙真宗等人的住处,毕竟他还是个陌生人,文泽给他选择的
住处独自设在坡下,背靠山丘。

  头顶的星汉灿烂依旧。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程宗扬仍然被浩翰的星空
所震撼,他扬着头,出神地望着那似乎触手可及的星群,一时间浑然忘却自己身
在何方。

  难怪古人说到星汉经天,都有着莫大的敬意。在这样的星空下,任何人都会
体会到自己的邈小与生命的短暂。程宗扬无法辨识,在这无边的群星中,是否有
一颗属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正当程宗扬浮想联翩,看得出神,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程宗扬转过身,只见一身戎装的月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穿着黑色的软皮
轻甲,没有戴盔,乌亮的秀发像男子一样挽成椎髻,用皮条扎紧,与军团里的秦
军士卒打扮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白玉般的脸颊冷冰冰的,让程宗扬本能地嗅到一
丝危险的气息。

  周围再没有第二顶帐篷,这小美女肯定不是路过。半夜三更来找自己,总不
会是来道谢的吧?程宗扬悄悄朝山丘顶上的帅帐瞥了一眼,估算着如果自己大声
喊叫,王哲会不会听到。

  说起来似乎很没面子,但见识过月霜单剑与半兽人硬撼的情形,程宗扬一点
都不认为自己拥有维护男子汉尊严的能力。按照最乐观的估计,月霜一只手也能
打他两个。

  「月姑娘,」

  程宗扬稳住心神,尽量不卑不亢地说道:「是找我吗?」

  月霜打量着他,眼中轻蔑的神态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程宗扬心头怒火猛然升起,这死丫头,也欺人太甚了吧!

  月霜冷冷道:「一个没练过功的小人,你身上的真阳从哪里来的?」

  程宗扬这会儿心里已经明镜似的,王哲所说的那个身怀不治之症的亲人,就
是眼前这个少女。按照文泽的说法,她幼时被人用酷似玄冥神掌的掌法打伤,阴
寒之气在体内郁结,一直无法痊愈,发作时血液都会凝结如冰,几乎随时都可能
丧命。

  既然想来找自己帮忙,还一脸欠扁的样子,惹恼了自己,立刻就跟蔺老头走,
让你一辈子都治不好!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捡来的!」

  月霜已经恢复许多,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丝毫看不出身怀绝症的样子。她冷
冷一笑,「那就好。」

  说着她纤指轻抬,程宗扬明明看到她手指的动作,却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
忽然一麻,接着是腰腹、肩膀、腿膝……月霜手指像舞蹈一样,在他身上一连点
了十余下,等她停下手,程宗扬身上已经多了十余条不同的力道,或轻或重,却
都正点在气血运行的关键部位,身体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缚住,站立不稳地朝后
倒去。

  月霜抓起程宗扬的腰带,像拎一个还没长牙的婴儿般,把他拎进帐篷,随手
往地上一扔。

  月霜冷冷道:「既然是捡来的,那就是不义之财。」

  程宗扬舌头还勉强能动,说话却不怎么利落,声音更小得像蚊鸣一样,「死
丫头,放开我!」

  月霜盘膝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卷白布。布里卷着一把细若手指的尖刀,一包
伤药,还有一颗土黄色的药丸。月霜拿起尖刀,盯着程宗扬道:「既然不是你的
东西,就该交了出来,给有资格支配的人!」

  看到尖刀酷似手术刀的利刃,程宗扬顿时一阵毛骨悚然,「你……你要做什
么?」

  月霜显然很看不起他胆怯的模样,她毫不避讳地扯开程宗扬的衬衣,一脸鄙
夷地说道:「你还是男人吗?我只不过要在你心头取一点血,又不是要杀你。」

  月霜说得轻松,程宗扬浑身的汗毛却都竖了起来。取心头之血啊,要在他心
脏上划一刀!这丫头疯了!程宗扬不相信月霜具备心脏外科医生的一般资质,这
一刀下去,她痛快了,自己这条命可就完了。

  「停!」

  程宗扬面如土色地喝道:「有话好好说──你、你要真阳做什么?」

  「生死根具天地异能,夺造化之功,乃是上苍赐与的珍贵之物,合该扭转干
坤,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岂能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我这种人……」

  程宗扬脾气再好,也不禁无名火起,怒道:「我这种人怎么了?当兵打仗是
人,做生意的就不是人么?你这是哪门的歪理!」

  忽然想到一件事,冷笑:「说得这么好听,你心里真正想的,其实是为了治
疗你自己的伤吧?这种动机是有多高尚?」

  他这几句话是抱着「老子豁出去」的觉悟说的,本以为刺中了她的痛处,恼
羞成怒之下,肯定要变成一头狰狞可怕的母老虎;岂料月霜却只是冷冷一笑,语
带轻蔑,淡淡的说:「取出真阳之后,自是交给师帅裁断。他若是要拿来给我治
伤,也必是因为这样做,能拯救最多的苍生,不负生死根的玄奥奇妙。」

  「你这个疯子!」

  月霜霍然抬头,秀发抛散若旌旗迎风,雪白俏丽的瓜子脸上英气凛凛,竟无
一丝心虚,清叱道:「疯子?你这种小人,什么都不晓得,就给我闭嘴!你怎么
会懂我的心情?明明我有能力上阵杀敌的,却只能被放在大后方,受人保护,看
着我的战友在我身边一个个倒下,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这样,我本来可以保护
他们的……」

  月霜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些话吼出来,程宗扬听得都呆住了,月霜看见他的样
子,也察觉到自己失控,神色转冷,淡淡道:「真阳于你无用,我治好了伤,能
上阵多杀几个敌人,多救几个战友的性命,也算让你间接为国出力了。」

  语气虽然冷淡,却掩饰不住已泛红的眼睛,程宗扬看着月霜的眼神,口气不
由得软了下来,「你要真阳就要好了,干嘛要用我心脏的血?」

  月霜用尖刀顶在程宗扬心口,冷冷道:「心乃阳火所聚。放心,我只要刺出
几滴血就够了。」

  说着就往下刺。

  「住手!」

  程宗扬拼尽全力叫出来的声音,也不比一只小蜜蜂的嗡嗡声大多少。

  月霜却真的住了手。她冷冷一笑:「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让你服这颗丹药。

  像你这种人,多给一粒米都是浪费食粮,无益于天下苍生!「

  程宗扬心里翻来覆去,愤愤想着:「妈的,天下苍生跟你这么好,真阳你去
跟天下苍生要啊!」

  看到他瞠目结舌、面青汗涌的样子,月霜不屑地一抿红菱儿般的嘴唇,拈起
那枚土黄色的药丸。「这是夙教御穷五年之力才制成的丹药,能激发真元,补炼
真阳,有脱胎换骨之功。让你吃,真是便宜你了。」

  说着月霜把丹药一切两半,一边捏住程宗扬的下巴,微一用力,就将他嘴巴
捏开,投了半颗进去。

  那丹药辛辣之气扑鼻,一尝就是性烈无比的猛药。程宗扬伸直舌头拼命往外
吐,但月霜微凉的指尖在他喉头一拂,程宗扬就不由自主地将丹药吞了下去。

  月霜小时被人用阴寒掌力打伤,十余年来,王哲等人费尽心力,她体内的寒
毒却一直缠绵未去。这次夙未央带来自己秘制多年的丹药,希望能在月霜服下后
激发她体内的真阳,一举清除寒毒。但此丹药性太烈,夙未央反覆教待,不能让
月霜轻易服用,以免她修为不足之下,丹药激起的真阳与体内的寒毒相攻,造成
更严重的后果。

  上午月霜气恼之下抽了程宗扬一鞭,被王哲知道后,狠狠训了她一番,告诉
她这个年轻人身怀异能,未曾修炼就有真阳凝聚,待寻出引导之法,很可能会治
好她的伤势。月霜回想起那日击退刺客的经过,暗忖果然不错,但她自小在军中
长大,虽是女流,性格却如男儿,加上对程宗扬半点好感都没有,要乖乖等着让
他给自己治伤,摸摸碰碰,还不如被半兽人砍死。

  王哲找不出引导真阳的方法,月霜却自行推想,很简单地找到一条良策──
只要取程宗扬一点心头之血,不就得到真阳了吗?那半颗丹药,是让他体内真元
激发,心头聚集的真阳更为充沛,也算是给他的补偿。

  至于另外半颗,月霜毫不犹豫地自己服了下去,然后闭目化解药性。忽然她
面容一变,露出痛苦的表情。

                第八章

  狭小的帐篷内,呼吸声越来越沉重。程宗扬身体发红,血管一条条鼓出,像
青色的细蛇在皮肤表面游动。他浑身汗出如浆,喉中发出牛吼般的喘息声。

  半颗丹药下肚,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火燃烧,同时沿着经络,不断向外散发热
量,所过之处无不剧痛。程宗扬生平第一尝到这种痛苦的滋味,身体无数肌肉都
在扭曲,比当年打球扭伤脚踝痛了一百倍不止。

  这个疯婆子,只要自己能够不死,安然脱险,绝不与她善罢甘休!

  问题是,能够不死吗?

  在月霜看来,从心头取一点血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战场上大有士卒少了两
条胳膊一条大腿还照样活着。但程宗扬知道,如果心脏挨上一刀,以这个时代的
医疗水准,自己绝对活不了。

  程宗扬被体内激荡的真阳所烧炙,感受着焚身般的痛苦,意识越来越模糊,
半昏半醒之中,没有注意到旁边月霜的异状。

  月霜盘膝坐在一旁,雪白的面孔时而鲜红,时而又变得苍白,接着又浮现出
一抹淡淡的青气。丹药入腹,在她体内的变化远远比程宗扬强烈。郁结在脏腑的
寒毒犹如蛰伏的毒蛇,被春雷惊醒,同时张开毒牙。月霜体内所有的经络都被冻
僵瘀塞,周身冰寒刺骨。

  寒毒发作的情形月霜已经历过许多次,但发作得这么快,她还是初见。本来
想在寒毒发作前刺出程宗扬的心头之血,这时也顾不及了,只能勉强依靠九阳神
功来护住心头一点暖意。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异动。月霜吃力地睁开眼,只见程宗扬双目圆瞪,额头
青筋暴出,牙关死死咬紧,身体的肌肉不住扭动。

  突然他手臂一伸,抓住月霜的手腕。

  月霜大惊之下,连忙甩手,却发现已被寒毒侵蚀的身体像被冻僵一样,半点
力气都发不出来,手只能轻轻摇动,根本甩不开程宗扬的紧握。

  程宗扬摇摇晃晃爬起来,他面容扭曲,口鼻中喷出炽热的气体,血红的眼睛
死死瞪着月霜,然后一把扼住她喉咙,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吼道:「死丫头!」

  月霜瞪大美目,不明白他怎么能冲开被封的穴道。如果说以前的程宗扬只是
令她厌恶和鄙视,这时的程宗扬则是令她恐惧。他疯狂的眼神,似乎是想把她活
活吃掉。月霜并不怕死,但死在这种小人手里,未免太冤屈了。

  程宗扬瞪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抓住她胸前的皮甲,用力一撕。这种硝制过的
上等水牛皮,以前别说手撕,程宗扬就是用牙齿也咬不开。但这会儿程宗扬力气
大得出奇,皮甲应手破裂,露出里面的衣衫。

  月霜吃力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程宗扬咬着牙,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与其说是人脸,更像
是一只呲牙咧嘴的恶狼。

  「你──」月霜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程宗扬从她内衣上扯下一块,塞住
她的嘴巴。

  炽热的呼吸喷在月霜脸上,一片滚烫,她咬着破碎的内衣,一句话也说不出
来。

  闻到月霜身上淡淡的少女气息,理智尽失,单纯受原始本能驱动的程宗扬,
体内欲火更是大炽。那枚丹药在他体内所激发的真阳,远远比月霜预想中庞大,
程宗扬体内没有寒毒,真阳一被催发,就冲向被封的穴道,他所感受的痛苦,倒
有一大半是来自于此。

  这时穴道已解,那团热火烧炙着丹田,在体内奔突,使肉体产生出本能的反
应,程宗扬力气奇大,他剥下月霜的皮甲,把她拖到草丛中的地铺上。

  月霜再勇敢,终究还是个少女,望着程宗扬的眼睛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惧意,
但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她皮甲下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质料与军士们一样,是
粗糙的麻葛,腰上还系着固定肋骨的木板。

  程宗扬没有急色地扒她的内衣,而是把她翻过来,脸朝下趴在铺上。然后把
她双臂并到背后,用羊皮卷住缠紧。他这会儿虽然欲火焚身,意志昏沉,却还存
着几分危机本能,这贱人一身功夫,一旦喘过气来,就这么大的帐篷,他逃都没
地方逃。

  缠好月霜的手臂和小腿,程宗扬手掌一把伸到月霜怀中,抓住她那两团坚挺
的美肉。

  月霜瞪着他,乌黑的眸子中仿佛有两团火苗在烧。

  程宗扬把月霜拽到自己腿上,撕开她胸前的白布,当着她的面,抓住她两只
圆润的嫩乳一阵暴捏。月霜脸色由白转红,最后仿佛能滴下血来。程宗扬挑衅地
捏住她一只粉红的乳头,在指间揉捏着,用力拉长。

  月霜皮肤白嫩,肉体光滑无比,那两只嫩乳浑圆挺翘,手感极佳。唯一美中
不足的是,她肌肤一片凉滑,就像一握冰玉。在程宗扬的玩弄下,月霜眼中恨意
有增无减,明亮的眸子上却慢慢浮现出一层水雾。

  程宗扬注意不到这些,眼中所见,只有这极具动人魅力的胴体,在月霜乳上
用力拧了一把,把她推到铺上。

  月霜两条小腿都被缠着,无法分开,程宗扬索性搂住她的腰,把她并在一起
双腿弯曲过来,按在地上。月霜俏美的面孔被埋在草丛中,她上身衣衫破碎,两
手背在身后,被整张羊皮卷住,小腿折叠着压在身下,被单裤包裹的臀部微微翘
起,显示出圆润的弧线。

  程宗扬体内仿佛有无数道热流四处乱窜,他拽住月霜腰间的系带一扯,那条
缺乏弹性的单裤应手扯落,露出一只小巧而光洁的雪臀。

  月霜的年龄大概比他小六七岁,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应该还在上国中。不知
道是体内寒毒侵蚀,还是因为这个世界水土更加纯净的缘故,月霜周身的肌肤白
滑之极。那只美臀浑圆可爱,白嫩的肌肤紧绷着,没有丝毫皱纹。还未完全发育
的臀肉晶莹雪嫩,中间是一条紧凑的臀沟。再往下,是一片白玉般的软肉,两片
阴唇微微合在一起,鲜嫩得令人诧异,还带着处女的淡香和青涩。

  程宗扬衬衣被月霜扯开,裸露的胸膛一片赤红,浑身热汗直流。月霜给他喂
的丹药是好是坏他不知道,但这份难受是实实在在的,周身血液如同烈火,又粗
又硬,差不多破了他以往勃起的纪录。那种鼓胀欲裂的感觉,让程宗扬怀疑自己
会不会出现爆阳而死的惨剧。

  眼前的女体使程宗扬喷出的气体越来越炽热。他抓住月霜的臀肉用力一分,
那条细嫩的肉缝立刻绽开,露出一片娇嫩的红色。月霜的身体猛然绷紧,肌肤宛
如凝结的寒冰,洁白晶莹,却没有丝毫温度。

  程宗扬一把抓住月霜的椎髻,把她螓首提得扬起,低吼道:「想要阳气吗?

  我给你!「

  程宗扬火热的阳具向前一挺,顶在少女柔嫩的秘处,然后硬生生捅了进去。

  月霜以跪伏的姿势趴在地上,那只洁白的美臀本能地收紧。她咬住唇瓣,俏
美的面孔时红时白,显示出寒毒正在她体内肆虐。

  月霜承受着寒毒发作之苦,眼中映出男人狂暴的面孔,心下却是一片冰冷。

  她素来洁身自爱,虽然在行伍之中,周围都是男人,却把自己守得紧紧,从
来也没有想过,会有如此一刻,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自己的童贞……「嘿!」

  「呜!」

  阳具用力一挺,火热的龟头像烧红的铁棍一样,硬梆梆挤进蜜穴。少女未经
人事的蜜穴紧狭无比,尤其是她体内的冰寒,感觉就像插进一只紧密的雪洞里。

  平常做爱中,女性的冷感最让男人头痛。但程宗扬这会儿浑身火热,龟头插
在里面反而分外舒爽。他扯开月霜的发髻,把她的长发缠在腕上,正要抓紧,忽
然大叫一声,手指剧痛,被发中一枚细针刺破。

  程宗扬欲火上头,随手拔下细针,扔在一旁,一手捏在月霜柔嫩的乳头上,
然后一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力挺入。滑凉的嫩穴吞入阳具,带来阵阵快感。

  而月霜表情却是一变。

  月霜用来固定伤处的木板被程宗扬扔掉,腰肢被他握住,断裂的肋骨顿时一
阵剧痛。她脸部被扯得扬起,两只雪乳像光润的玉球一样低垂在胸前,身体僵硬,
手脚又都被缠着,只能任由肉棒越进越深,一点一点挤进体内。

  忽然下体一紧,那根卑劣的阳具像是顶到某个障碍,被迫停了下来。

  程宗扬鼻翼翕张着,发出沉重地喘息声,「处女?我干!」

  说着他顶住那层柔韧的薄膜,用力挺了挺。

  月霜下体胀痛欲裂,她死死咬住唇,嫣红的唇瓣渐渐褪去血色,变得苍白。

  程宗扬重重哼了一声,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竭力插入。那层脆弱的韧膜根本
无法阻挡阳具的进入,在龟头的重压下,顿时破裂。就在破体的同时,月霜猛得
咬紧口中的碎布,身体因为剧痛而战栗起来。

  程宗扬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他把整根阳具完全捅进那只紧窄的蜜穴,
在月霜体内感受着她的鲜美和滑嫩。这时的月霜,就像一个冰雪雕成的美女。柔
嫩的蜜穴紧紧夹住阳具,不时痛楚地抽动着。那种冰凉的感觉,就像她在含着冰
块为自己口交。

  恍惚中,程宗扬仿佛又看到紫玫。他摇了摇头,抛开脑中的幻像,然后一手
伸到月霜臀下,将她秘处撑得敞开。

  白嫩的阴唇间,那只柔嫩的肉洞已经被阳具撑满,红腻的蜜肉包裹着粗大的
肉棒,随着他的拔出,微微蠕动着,淌出一股殷红的鲜血。

  这会儿生米已经做成熟饭,程宗扬被鲜血刺激了狂性,再顾不得那么多,阳
具拔出少许,又狠狠地干了进去。

  少女的蜜穴依然紧狭,但给程宗扬带来的只有更强烈的快感。他挽住月霜的
长发,狠狠挺动下体,一阵密集的肉体撞击声在帐内响起。

  月霜身体愈发冰凉,连粉红的乳珠也仿佛蒙上一层淡霜,变得发白。程宗扬
体内却是烈焰升腾,充血的阳具在少女蜜穴中进出,不断将热流带到她体内。

  随着肉棒的进出,那只冰凉的蜜穴仿佛融化的冰洞,渐渐变得温暖而富有弹
性。月霜的战栗仍在继续,但已经从寒毒侵蚀下的颤抖,变成了痛楚的颤抖。

  意外的变化,在程宗扬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下发生。生死根吸纳死气所产生的
真阳,一直没有妥善的传送方法,即使误打误撞,藉由肢体碰触偶然传递,效果
也不好,真阳在传输过程中散失大半。

  但在两人肢体紧密结合,没有半点缝隙的状况下,一丝丝真阳缓缓散出,直
接为月霜的肉体所吸收,几乎没有任何耗损散失,虽然很微量,效果却大,如同
滚热的潮水,将经络中的寒毒一一压制、化解。

  令月霜羞愤的是,这些克制住寒毒的真阳,是从被这个卑鄙小人用他最可耻
的器官送入自己体内。寒毒虽然被暂时压制,鲜血却从她娇嫩的穴中淌出,流进
紧并的腿缝中,沿着雪白的大腿蜿蜒而下。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月霜反覆在心里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光线一暗,那根照明的松枝烧到了尽头。与其同时,程
宗扬也急促地喘息起来。他抱住月霜腰臀,小腹紧紧顶住她光润的雪臀,阳具在
她体内剧烈地跳动起来。

  身体中燃烧的火焰仿佛找到一个可以渲泄的出口,疯狂地朝月霜体内涌去,
与此同时,沛然真阳如岩浆爆发,超越先前千百倍的钜量,瞬间注入膣道的尽头,
直到少女小巧的子宫再无法容纳更多精液,那些浊白而黏稠的液体混着处子的鲜
血从穴口溢出。

  月霜仿佛被滚热的精液烫到,柔嫩的蜜穴猛然收紧,紧紧夹住阳具,让精液
流入自己体内深处。

  火热的精液像潮水一样涌入子宫,给腹腔带来一片暖意。蕴藏在精液中的大
量真阳流入丹田,在里面飞快地旋转着,愈发充沛。从两岁起就凝结在经脉脏腑
中的寒毒仿佛烈日下的春雪,迅速融化消失。超过半数的经络都成为坦途,气息
运转变得顺畅自如。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从小就坐在轮椅中的孩子,突然获得了
飞翔的能力。

  程宗扬松开手,失去支撑的月霜软绵绵倒在铺上。她身体已经没有起初那么
寒冷,洁白的胴体布满瘀青的指痕,宛如霜雪的臀间一片狼藉。紧密的阴唇被干
得翻开,鲜血与精液混杂在一起,凌乱不堪,剧痛与失贞的屈辱,令她悲愤欲绝,
但她死死咬住口中的碎布,眼中没有一滴泪水。

  发泄过后的程宗扬,随着大量真阳离体,阳火散失,一下子整个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竟然在军营里强行干了月霜!

  如此兽行,不知道王哲那位宗师兼大帅知道后,会不会大展神功,把自己拍
成一堆比豆末还碎的齑粉。就算王哲放过自己,还有月霜。像她这样烈性的女子,
如果不砍死自己,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唯一的方法也许是杀人灭口,但程宗扬想都没想过。这可是一整支军团,方
圆几千里都是他们的地头,自己刚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逃得再快,还能快过
他们的战马?如果被他们七米长的重矛方阵围住……程宗扬胡乱把月霜破碎的内
衣掩上,小心不碰到她的肋骨,然后给她套上皮甲。幸好皮甲是前后两半,把皮
条绑紧看起来就似模似样了。至于她的手脚,程宗扬一时还不敢解。万一她药性
过去了,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拧断他的脖子。

  床铺的羊皮上血迹宛然,似乎在控诉他的粗暴。程宗扬胡乱卷起羊皮扔进草
丛,一边扶起月霜,努力想找些话来说。

  「对不起……这一切,我也不是……呃,至少……也是你做得太过分了。」

  月霜目光冷冷从他脸上转过,投向帐篷一角。

  程宗扬心里一喜,月霜看来好像没有过激反应。程宗扬试探着取出她口中的
碎布,一旦她张口喊叫王哲,立刻就要把她嘴巴堵上,然后有那么就逃那么远。

  但月霜没有作声,只是呕出一口鲜血,然后咬紧唇瓣。

  程宗扬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用商量的口气道:「我现在放开你,但你要发誓,
今天的事我们算扯平,往后谁都不许提。」

  月霜注视着帐角,仿佛没有听到。

  程宗扬连问几句都没得到回答,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们说好了啊。

  我现在放开你,谁都不许动手啊。「

  程宗扬一边看月霜的脸色,一边慢慢解开缠在她小腿上的羊皮。出乎他的意
料,月霜仍是一动不动。程宗扬心里不禁升起一团迷惑,这丫头不会是让自己强
暴一次,被干成失忆了吧?还是她体内的寒毒仍在冲突,没有力气?

  程宗扬犹豫着松开她手臂上的羊皮,就在羊皮快要解完的一刹那,月霜双臂
一分,羊皮应手破碎。真气以从未有过的力道与速度激射而出,破碎的羊皮像利
刃般飞起,在程宗扬脸侧划出一道血痕。

  程宗扬魂飞魄散,刚拔脚想跑,月霜一掌已经抹在程宗扬肋下。

  格的一声,程宗扬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一掌远比半兽人当时的拳风凶猛,
程宗扬肋骨顿时断了几根,五脏六腑都像被放在铁砧上被人用铁锤重击。

  程宗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月霜出手的力度,他完全可以得出
这样一个结论:这丫头不是出手泄怒,纯粹是想要自己的命!

  捂住断裂的肋骨,程宗扬狼狈不堪地朝帐外跌去,头刚伸出帐外,后头忽然
一紧,脖子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掌抓住。

  「师帅!」

  程宗扬发出一声嘶叫。

  几乎拧断程宗扬颈骨的纤手一僵,然后松开。程宗扬趁机往前一扑,逃出这
个即将成为自己坟墓的帐篷。

  帐内的月霜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王哲并没有出现。程宗扬刚跑出一步,身体
忽然往前一倾,直挺挺扑倒在地。他双脚被一幅羊皮卷住,虽然十根手指都插进
草地,却无法挣过月霜,在她的拉扯下一点一点被拖回帐篷。

  「师帅!」

  程宗扬又是一声大叫,接着身后格的一声脆响,他面容立刻变得扭曲。

  月霜冷着脸拧断他一根趾骨,然后踏住他的小腿,准备踏断他的腿骨。一招
杀了他,未免太便宜这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肮脏小人。人身上有三百多块骨骼,
至少要拧断三分之一,再把他大卸八块,才能稍懈这夺身之恨……自己的清白,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小人给玷污了……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月霜脚底刚触
到程宗扬的小腿就被弹回。

  程宗扬把握机会,高呼出声,「师帅……救命啊!」

  「霜儿!」

  王哲一手抓住程宗扬的肩头,冷声喝道,一边用一股柔劲弹开月霜,保下程
宗扬这条腿。

  王哲并不是听到他的叫喊才出现,毕竟隔着三百米的距离,再快的速度也不
可能两个呼吸赶到。事实上月霜一直没有回自己的帐篷,守护的士卒发觉有异,
禀报主帅,王哲意识到她可能来寻程宗扬,才迅速赶来。

  帐内沉寂片刻,接着帐后一响,月霜掠出帐篷,转眼消失在山丘之后。

  程宗扬衣衫零乱,身上两处骨折,脸上更被擦出一片血痕,头发里都是乱草
和黄沙,看上去就像被人刚暴打过一顿,狼狈不堪,不过,倒还看不出像个强奸
犯的样子。

  王哲扶起程宗扬,有些愧疚地说道:「王某管教无方,让你受惊了,你们两
个为什么发生冲突?霜儿的身法又怎么……」

  最后一句话,纯属自问自答,说到一半,王哲身躯一震,忙问道:「你找到
了输送之法?霜儿的寒毒内伤治好了?」

  刚在鬼门关前至此一游,程宗扬余悸未消,一身都是冷汗,腿上又痛得厉害,
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干了!我要走!立刻就走!」

  王哲见程宗扬这等神情,摇了摇头,不再追问,只是注视着他,道:「草原
千里翰海,你自己如何离开?」

  「我答应过蔺教御,跟他一起走!」

  王哲默然良久,然后扶住程宗扬,缓步入帐。

  「既然你要离开,王某也无法阻拦,不过……」

  王哲慢慢抬起手,一掌拍在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上。

  脑里「轰」的一声,程宗扬失去了意识。

                第九章

  被王哲手掌拍上太阳穴的刹那,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仿佛一千万只光彩照
人的镏金铜钟同时敲响,又仿佛连绵万里的群山被一轮太阳击碎,无边的潮水瞬
时涌起,又在同一瞬间被喷澕而出的阳光炙干。

  炽热的暖流在体内反覆回旋,行遍四肢百骸,程宗扬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浸泡
在一大缸热水里,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就连腿上的剧痛都好转许多,甚至是感觉
不到。

  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程宗扬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汗出如浆,
本来黑暗的天色,竟已破晓微光,自己失去意识起码几个小时了。

  王哲正端坐在前方不远处,那张坚毅如钢,气度严谨的面孔,此时却显露倦
容,看来十分憔悴,但见到程宗扬睁开眼睛,王哲露出微笑。

  「成啦,你清醒的速度之快,犹超过我的预估,唔,你深呼吸一口,看看有
什么感觉?」

  程宗扬一愣,深吸一口气,发现小腹生出一股暖流,当自己注意力集中在那
上头,那股暖流就旋转起来,仿佛一个漏斗状的漩涡,将体内散落的热气吸纳过
来。

  肚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东西,程宗扬只觉得有趣,但看到王哲一脸倦容,再
与一些常识进行推想,不由得吃了一惊。

  「师帅,你……你传功给我?」

  像王哲这样的大高手,养气功夫深湛,等闲就算与人斗上几百回合,也不会
脸红气喘,现在却一副元气大伤的憔悴模样,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像武侠小说中
那样耗损真气,为人治伤。再看看自己丹田中的异状,程宗扬做出了这样判断。

  「说不上传功,只是为你筑下修炼的基础,不是把功力传你,更不是什么大
恩惠,你不用放在心上。一个时辰前,你还是一张白纸,此时你已越过最开始的
筑基阶段,能够在丹田修练真气了。」

  王哲微微一笑,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程宗扬知道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大
战在即,兵凶战危,王哲却拼着大损真元,为自己筑基、疗伤,光是这份人情,
就是莫大的恩惠,他认真地鞠了一躬,诚恳地对王哲说道:「多谢师帅。」

  王哲脸色微微有些发黯,腰背却仍如标枪一样挺直,他淡淡道:「我给你筑
基,是为月霜打伤你作的补偿,不必谢我。现在我传你一篇口诀,然后有三事相
托,你可答应么?」

  一篇口诀换三件事,还不知道是什么事,程宗扬心里觉得有点没谱。但他即
使不相信自己,也相信王哲。一派掌教,又是军中重将,总不会随便开口吧。

  「请师帅吩咐。」

  王哲拿出一只火漆密封过的锦囊,递给程宗扬,「这只锦囊请你收好。」

  他的神情万分郑重,程宗扬却一头雾水,「交给谁?」

  王哲淡淡道:「是给你的。」

  「哦?」

  程宗扬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欲拆。

  王哲挡住他,「不是此时。」

  「那是什么时候?」

  给一只锦囊又不让拆,这算什么?把人当保管箱吗?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王哲看着程宗扬,缓缓道:「拆开后,就按上面的去做好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把锦囊收入背包。

  「第二件事。你依我传你的口诀修练,等你的修为突破六阳后,往苍澜的太
泉古阵去一趟。在古阵西部,有一块赤红的巨石,请你在石前祭祀,告诉他,昔
日所言,王哲不敢有一日忘却。」

  六阳?

  程宗扬心中一动,想起王哲传予众弟子的神功,难道自己获传的就是九扬神
功?

  想归想,程宗扬不敢多问,道:「一定要六阳吗?」

  王哲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如果未达六阳之境,根本无法进入太泉古阵。

  而且,此事万勿让他人知晓,祭祀时也只能由你亲身前去,切记。「

  自己平时对运动是有点心得,但要说练武?鬼才知道什么时候能练到六阳,
但看王哲说得慎重,程宗扬点头答应了。

  说完两件事,王哲沉默下来。程宗扬不敢打扰他的思索,在旁静候。

  良久,王哲道:「月霜是岳帅之女,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程宗扬又点了点头,左武军中的保密措施实在太差劲,一堆大男人里头有个
小美女,引人注目,再加上月霜本身的活跃,自己就算想不注意到她,不察觉她
的异常身分,都很困难。

  「岳帅遭朝廷所忌,即便在他去后,其亲属家人亦受到迫害,朝中奸臣派遣
杀手灭门,我有负岳帅所托,迟到一步,只救下了月霜一个,她体内的寒毒,就
是那时遗下的……」

  王哲叹了口气,道:「所以……这第三件事,就是请你守护好岳帅后人。」

  这件事差点儿笑掉程宗扬的大牙,守护月霜?好像月霜的功夫只比自己高出
个二十七八倍吧?让自己去守护,那不是让小松鼠给老虎站岗吗?

  看着王哲略显苍凉的眼神,程宗扬心里一动。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但王
哲铁定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连他都对那个岳鹏举如此钦服,难道这个武穆王比
历史上的岳飞更厉害?

  程宗扬说出自己的疑问,王哲道:「岳帅一生快意恩仇,纵横不败,恨者有
之,妒者有之,忌之者更是数不胜数。我一生自负,但对岳帅的卓识远见倾心相
服。尤其是他麾下的雄师,更是我生平仅见的不败劲旅。」

  程宗扬有些不相信,「难道他们比师帅的军队更强?」

  王哲一笑,「你可听过岳帅军中的口号?当日我也曾与武穆王军并肩作战,
每次临阵,他们必定高呼──」说着王哲腰背一挺,右手平举,横在胸前,扬声
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这句豪情万丈的名言,让程宗扬感觉就像被十七八道天雷劈过,张大了口,
什么也说不出来,是谁编出这句口号?是岳鹏举?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得还要疯
狂啊!

  这位不动如山的王大将军,第一次流露出神情激荡的样子,他轻抚手腕上的
皮甲,低声嗟叹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只有武穆王才有如此气势!当日岳
家军纵横天下,不仅人强马壮,种种奇异军械层出不穷,岳帅妙手巧思,谈笑破
敌,普天下有谁能挡?咦?你表情为何如此古怪?」

  程宗扬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缤纷来形容,他很想问一问,高呼这
个口号的岳家军,知不知道这看似威风的口号,其原出处为何?

  王哲何等样人,眼风一扫就看出程宗扬神情间的异样。他又恢复了平静,淡
淡道:「这三件事,你可答应么?」

  程宗扬想了想,头两件虽然莫名其妙,但都不算什么难事。第三件自己答应
跟不答应好像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对月霜来说,守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先一刀
把自己捅了。

  「我答应了。」

  王哲如释重负,「那好,我现在传你口诀。记清字句──九阳之道,为神、
为气、为精。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
形,形乃成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
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神通乃成。其一阳初始……」

  「停!」

  程宗扬连忙找笔,「等一下,我把它记下来。」

  王哲苦笑道:「这篇口诀不能立文字的。我最多说三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
少。」

  这又不是歌词,哪这么容易记?况且口诀全是文言,自己是有听没有懂,怎
么可能记得下来?不过程宗扬还有办法,他捡起一根树枝,「你说,我来记。」

  「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

  随着王哲的口述,程宗扬在沙地上划出一串弯弯曲曲的符号。王哲不由停了
下来,「这是什么?」

  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是我自创的文字。我给你念一遍:九阳之道…

  …「

  程宗扬指着那串天书般的符号,将王哲所述的口诀尽数复述下来,竟无一字
错误。

  看着王哲惊讶的眼神,程宗扬得意地摇了摇树枝。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懂英
文,可绝对没有人学过拼音。

  王哲一笑,「是你那里的文字吧。」

  被人揭穿牛皮,程宗扬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也罢了。你记下吧。」

  王哲将口诀尽数告诉程宗扬,然后道:「明日我军将与兽蛮人决战,你伤势
未愈,如果你要走,最好等战完再走。」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篇口诀虽然看不大懂,但字数并不太多,背下来应该不
难。他忽然想起一事,「师帅,你们打完仗是不是就要班师?」

  王哲摇了摇头,「军部下的命令是清剿兽蛮人的巢穴,打完仗可能还要再多
留几日。」

  一次作战就是四个月,加上回师至少五个月,这左武军真够能打的。

  说到作战,王哲神情有些郁郁。程宗扬讶道:「师帅莫非不看好明日的大战
吗?」

  王哲沉思良久,缓缓道:「你非我军中士卒,不妨对你实言。明日之战,我
有些不祥的预感……」

  程宗扬更加奇怪,「那些兽蛮人实力还很大吗?」

  「无论军部情报,还是我军作战统计,所余的兽蛮武士总数不过两千。我左
武军第一军团天武、天策、天霁三营,任何一营都可全歼对手。」

  「那师帅为什么还担心?难道是粮草不济?」

  王哲揉了揉眉心,「不瞒你说,军部一向有人作梗,巴不得我军大败,这些
我都知道。为了避免有人施计,这次出师,粮秣、装备都是由我军自筹。虽然困
苦了些,但还能支撑。」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有人勾结外敌?」

  比如当年一片石大战,稳操胜券的李自成击败吴三桂,却没想到辫子军会突
然出现。

  王哲一听就已经明白,「借兵么?临近唯一的大国就是波斯,我军出征前已
有消息,波斯全国之兵都调往西方,与外敌作战。此时周围千里之内,唯一的大
军就是我左武第一军。」

  王哲全都算过了,程宗扬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这支军队。

  王哲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我左武第一军成军以来,便是六朝第一劲旅,从
无败绩。是凶是吉,明日一战便知!」

  很快,答案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晓了。……

  丝丝缕缕的水雾缠绕在每一株青草下,一丝丝连接起来,将黎明的草原整个
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中。

  沉闷的鼓声在雾中响起,隐约能看到天武营密集的方阵和他们如林的长矛。

  黎明前,天武营的士卒就已经进入战场,在开阔地上列好阵型,迎接他们的
最后一战。

  同样传来的,还有对面兽蛮武士的嗥叫声。他们在这片偌大的草原上被左武
第一军一路追杀,已经退无可退。今日这一战,同样是决定命运的一战。

  阳光慢慢攀上地平线,浓密的白雾在阳光下慢慢散开。程宗扬紧贴在王哲身
边,一步都不敢离开。他不是仰慕这位师帅,而是怕被月霜找到机会砍死。

  王哲的大营扎在山丘之上,能够俯览整个战场。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色的帅
冠,肩后披着黑色的披风,金属制成的战甲在初升的阳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泽。

  文泽仍是一身文士打扮,头上戴着细长的高冠。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
商乐轩、夙未央与卓云君也一同出现,聚在王哲右侧。

  在王哲身旁的亲卫中,程宗扬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月霜平静地望着远处,
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如此用力,让程宗扬不寒而栗。

  浓雾渐渐散开,对面的兽蛮武士变得清晰起来。他们没有选择正面对阵,而
是占据了战场右侧一个山丘。随着浓雾的消散,那些兽蛮武士却不再咆哮,竟反
常地沉默下来。

  如果是我,这会儿也会闭嘴吧。程宗扬暗暗想道。战场上,天武营一字排开
六个方阵,超过三千人的阵型严整如林,以凌驾一切的气势威慑着整个战场。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无边的青草褪去叶上的湿意,一片片展开翠绿的草叶。

  战场中,天武营黑色的战阵坚如磐石,冷漠地注视着远处的兽蛮武士。所有
人都在沉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当最后一缕浓雾散开,远处青色山丘上突然露出一点金黄,然后越来越高。

  那是一支金黄色的长杖,杖顶一只雄鹰张开双翼,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
芒。

  程宗扬瞪大眼睛,看着那支长杖笔直升起,失声叫道:「鹰帜!」

  王哲面容依然沉静如水,淡淡道:「他们是谁?」

  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罗马!罗马
军团!」

  鹰帜,罗马军团的标志与荣耀。因为罗马的光荣,无数国家在自己的国徽上
选择了雄鹰,一次又一次企图让苍鹰的翅膀覆盖整个世界。

  先前只听文泽提过西方有波斯大国,程宗扬不晓得罗马帝国也存在于这个世
界里,更不知与自己所知的历史上相比,这个罗马帝国势力是大是小?但应该只
有兽蛮人的敌军阵地里,忽然出现了鹰帜,这就显示事情绝不单纯。……王哲的
不祥预感成真了!

  随着盾甲撞击的声响,一支又一支鹰帜出现在视野中。

  第三军团:奥古斯丁。

  第五军团:云雀。

  第六军团:钢铁之壁。

  第十军团:骑士。

  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列成战阵的罗马军团越过山丘,潮水般涌向战场。

  这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粗硬的黄色鬈发,挺直的鼻梁和碧蓝色的眼睛,其
中一部分则有着高卢人种的特征。他们戴着黄铜制成头盔,盔上树着一丛染成红
色的马尾,脸颊包着青铜的护甲,胸前是同样制式的方形黄铜胸甲,左腿绑缚胫
甲,背后披着红色的战袍。

  罗马战士都装备有一面一米二高的椭圆盾牌,由三层桦木制成的盾身重约十
公斤,中间用一条铁质龙骨贯穿,边缘包裹着铁条,表面蒙着一层羊皮,上面绘
有军团的标志。与左武军执盾方式不同,他们用左手执盾,手臂伸直,握紧手柄,
盾牌上缘扛在左肩上,横在身前。

  这五个军团全部满员,每个军团越过六千人。列在军团最前方的是青年队,
由二十个百人队组成。每个百人队组成一个小横排十人,八列纵深的小型方阵,
每两支百人队构成一个中队。他们左手执盾,随身携带两支标枪。

  青年队之后是二十个百人队组成的壮年队。他们排成同样的队列,除了盾牌
外,每人配备一柄七十公分的罗马短剑。再往后是罗马军团的真正主力,由参加
过多次战斗,富有经验的老兵组成。他们人数更少,每一个百人队只有四十名战
士,但对于战争却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

  无数密集的小型方阵构成一道长长的阵列,朝战场涌去。最初出现的兽蛮武
士成为他们的侧翼。古格尔,那个高大的兽蛮首领握紧青铜战斧,脸上露出嗜血
的凶狞。

  程宗扬终于明白了王哲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王哲的情报没有错误,波斯帝
国的军队确实倾巢出动,调往西方。因为他们面对着一个更强大的对手:罗马军
团!王哲唯一的错误,是没想到那个强大的敌人会如此之快地解决掉波斯大军,
并且毫不停留地投向草原。

  程宗扬同时也明白了文泽述说中,岳鹏举提到的西方威胁来自何处。罗马,
这个堪与强汉并立的西方大国。扫灭六国的秦军,与横跨欧亚的罗马军团竟然在
这个时空正面交锋,想一想就令人无比兴奋……如果自己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观
战,那就更让人兴奋了。

  列成方阵的天武营士卒依然如同沉默的岩石,丝毫没有因为这样一支跨越整
个大陆与时代的军队出现而动容。一辆驷马战车从两个步卒方阵之间疾驰而出,
驾车的驭手戴着板状的长冠,身上穿着精致的战甲,细密的铜甲片从肩头一直延
伸到手背。他跪在黑色的战车正中,手中挽着四根缰绳。

  在他背后,站着面容冷峻的韩庚,他身边树着一支赤红的长戟。两名身材魁
梧的壮汉分立左右,他们腰佩长剑,一人挽着弩机,一人握着超过三米的长戈,
戈上的小枝打磨得锋利异常。

  驭手一提缰绳,四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后蹄犹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停
在战场中央。

  韩庚扬声道:「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营主将韩庚!」

  沉浑的声音犹如滚雷传遍整个战场。罗马战士同时停下脚步,接着一匹白色
的高大战马从罗马军团驰出。马上的将领是一个傲慢的中年人,他用的是高卢式
四角马鞍,四个高翘的犄角牢牢夹住腰臀,身上穿着金黄的细密锁甲,腰间佩带
短剑,金色的鬈发一直披到肩后,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

  马匹在战车前方一百米处停住,罗马将领坐在鞍上,道:「罗马联军统帅,
阿伽门侬!」

  程宗扬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难道这是另一个版本的特洛伊之战?希腊的英
雄们都加入了罗马军团?

  韩庚冷厉的目光扫过战场,沉声道:「罗马与天朝既无通使,又无仇怨,安
敢与兽蛮联手,犯我大汉边疆!」

  阿伽门侬抹了抹浓密的胡须,「这里是兽蛮人的土地。两个月前,兽蛮人的
首领在大马士革向凯撒的旗帜效忠,他们已经受到帝国的保护。作为所有民族的
庇护者,罗马有责任扞卫自己子民的利益。」

  天武营不过三千余人,面对却是五个罗马军团。以三千对三万,韩庚毫无惧
色,他冷冷道:「可笑兽蛮丑类,竟然向罗马屈膝。」

  阿伽门侬傲慢地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山丘后面,还有你的两支军队,
数量不超过六千人。假如──」他扬起手,「你同意投降,我将给予你一个军人
应有的尊严!」

  韩庚拔出战车上赤红色的长戟,扬手掷在地上,然后道:「想夺走大汉的土
地,拿你们的鲜血来换!」

  驭手一提缰绳,战车调头驰往阵后,立在车上的韩庚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阿伽门侬转过马首,面对着自己军团,高声道:「帝国的勇士们!平定了亚
美尼亚的叛乱之后,你们没有停歇,就从大马士革来到东方!今天,我们终于深
入亚细亚内陆,站到了帝国最东方的土地上!」

  对于左武第一军来说,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军队。无论是太乙真宗的教御,
还是久经沙场的王哲都未听说过这支军队。只有程宗扬,一口叫出他们的来历。

  文泽低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阵前演讲。」

  程宗扬说:「每一次作战前,罗马军团的统帅都会在战士面前发表演说,鼓
励士兵们英勇作战。」

  文泽道:「他们很强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很强。」

  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他们横扫高卢、伽太基与整个北非,击灭波斯帝国,
向东一直进入印度。现在甚至出现在大汉边境。这支罗马军团真的很强阿伽门侬
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勇敢的罗马战士们!在你们面前,是帝国的敌人!他们愚
蠢、狡诈、野蛮而且贪婪!我!来自迈锡尼的阿伽门侬,将根据元老会授予我的
权力作出承诺──每一位战士,都将获得他应得的战利品!他们的财富将被每一
位参战的士兵平分!他们的贵族将成为你们的奴隶!他们的土地,将成为你们世
袭的庄园!伟大属于罗马!光荣属于凯撒!勇士们!为了帝国的荣耀,击败这些
野蛮人!」

  阿伽门侬为凯撒作战?还不如是希特勒呢。但想到武穆王的日出东方,唯我
不败,程宗扬又释然了。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荒唐啊。

  战士们齐声发出战斗的狂吼,由无数队列组成的罗马军团迈步前行。那些金
发的战士露出坚毅的目光,每迈出一步都仿佛在震撼大地。

  进入战场后,罗马军团开始变阵,每个中队相互错开对齐,形成十六列纵深
的战斗队型,中间留出一个中队的空隙。青年队与壮年队执盾向前,而最后面的
老兵则单膝跪地,一手将盾牌架在肩上,一支执矛斜指前方,为军团压阵。

  仅这五个军团军力就超过三万,排出的阵列长达三里。首先出阵的第十二军
团,掷闪电者。在他们对面,是两个四百八十人的天武营秦军方阵。

                第十章

  王哲沉声道:「战殁者,赐爵一级!」

  天武营的秦军士卒齐声道:「诺!」

  战鼓再次响起。秦军毫不犹豫地列阵向前,仿佛一块锋利的礁石迎向奔涌的
潮水。

  秦军的弩手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在三百米外就穿透了罗马军团的长盾。但
面对潮水般的敌军,数百名弩手所造成的伤亡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脚步。

  逼近到七十米时,天武营正面的罗马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开始第一轮投
掷。他们使用的标枪形状特异,枪锋长度接近全长的三分之一,纤细而锐利,顶
端呈三角形,带有倒钩。击中目标时,倒钩将给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而投空的
标枪,细长的枪锋会在地上弯曲,避免被敌军捡拾回掷。两千支标枪呼啸而至,
几乎淹没了秦军的弩手。

  紧接着是第二轮,这次的标枪更加沉重,也更加密集,几乎撕开秦军的方阵。

  掷完两轮标枪之后,最前列的青年队向后退去,壮年队随即补上遗留的空缺。

  这时双方已经短兵相接。面对秦军如林的长矛,罗马战士毫无惧色。他们同
时弯下腰,将盾牌架在肩上,向上横起,裹着胫甲的左腿向前迈出,然后右脚跟
上。身体躲藏在盾牌下方,依靠肩背的力量撞开对手,同时短剑向右刺出,刺杀
右侧的敌人。

  天武营秦军的长矛轻易就粉碎了罗马军团的盾牌,而更多的长矛则被顶起。

  前方扛矛的士卒随即拔出长剑,迎向攻来的罗马战士。秦军使用的佩剑比罗
马短剑更长,也更加锐利,每次劈刺都足以穿透桦木制成的盾牌。但罗马战士只
有一个动作:向右直刺!

  罗马军团严禁劈砍,无数次血战使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同样的力量下,
直刺远比劈砍造成的伤害更大。

  向右刺击是罗马军团独特而致命的攻击手段。战斗中,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
集中在正面敌人身上,往往忽略了来自右侧的攻击。在高卢、在北非、在波斯…

  …罗马军团的右刺消灭过无数强悍的对手。

  他们以近乎机械的动作,右臂弯曲,握紧短剑,从下往上,猛刺对手右侧腹
部。这个部位往往缺少防护,也更为致命。第一次面对这种近战格斗的天武营秦
军遭受重创,阵型开始溃散,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退却。

  山丘上诸人注视着战场,蔺采泉神情自若,夙未央面无表情,商乐轩却露出
冲动的神情,忽然他踏前一步,拱手道:「掌教!」

  王哲淡淡道:「说。」

  商乐轩一咬牙,「请掌教指定何人主掌龙池!」

  那名美妇卓云君闻言大怒,「商师兄!军情如火,怎么还要逼掌教发话!」

  商乐轩怒道:「此时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

  「难道你认定我军要输吗!」

  「孤军在外,既无粮草又无援军,以数千对数万,焉能不败!」

  商乐轩与卓云君当众大吵,王哲脸上却毫无表情。

  「看到了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发现王哲是在对自己说话,「哦?」

  王哲道:「这里的亲兵都是我门下弟子,和他们一样,是太乙真宗的人。你
是唯一一个外人。」

  程宗扬干笑一声,「贵宗弟子果然都是豪杰。」

  「豪杰?」

  王哲淡淡道:「若是豪杰,怎会以我掌教之尊,登高一呼,数十万教中弟子,
从军者不过寥寥数百人?若是豪杰,怎会大敌当前,还竞相争权夺利?生怕我死
在战场中,没有指定他当掌教?」

  商乐轩脸上一红,旋即大声道:「我商乐轩何德何能,敢觊觎掌教之位?」

  「你当然不敢。你虽然剑法超群,教中服你的能有几个?把掌教之位给你,
只怕你活不到第二天日出。」

  商乐轩脸上时红时白,王哲说得虽然尖刻,其实在场诸人中,他们两人关系
最近,系出同门,商乐轩最初的剑法还是王哲代师传授的。

  蔺采泉见商乐轩尴尬,在旁道:「请掌教息怒。」

  王哲摇了摇头,「我不怒。我已经没有发怒的力气了。蔺老三,除了我,你
是教内辈份最长的,这些年在龙池也作了不少事。十四弟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今
年也有二十了吧。回去把真人的封号给他,也该让他设院授徒了。」

  「是。谨尊掌教玉旨。」

  望着战场中潮水般的罗马战士,王哲道:「兵危战凶,你们走吧。」

  商乐轩还想说话,但被王哲锋利的目光一扫顿时泄了气。四人向王哲躬身施
礼,然后离开山丘。

  程宗扬本来想跟他们一起走,但人家四个大袖一挥,就掠出十几米,转眼就
消失在山丘之后。这会儿如果离开王哲,只怕没走到山下,月霜的剑就会把他永
远地留在这里。

  在两个罗马军团将近四倍军力的轮番攻击下,天武营的方阵越来越难以支撑。

  文泽道:「师帅,天武营独力难支,请遣天策、天霁二营出战。」

  王哲默然片刻,然后手一招。山丘上树起一面血红的旗帜。伴随着隆隆战鼓,
大汉左武军第一军团天策营出现在战场左翼。

  程宗扬心头狠狠一跳,险些惊叫起来。

  天策营的装备与天武营秦军大相迳庭。他们整齐地戴着头盔,身上的铠甲如
同鱼鳞,胸前并列两块厚厚的护甲,手中不是长矛,而是刃长七尺的双锋长刀。

  唐军!陌刀!

  唐军标准配置有四种刀,仪刀、障刀、横刀和陌刀。而在边疆野战的军队只
用陌刀。因为这种重型大刀杀伤力最为强劲,一旦列成战阵,几乎是无可匹敌。

  怛逻斯一战,由于雇佣军背叛,数千唐军被十万阿拉伯联军围困。大将李嗣
业强行突围,唐军以陌刀开路,如墙而进,当者人马俱碎,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罗马军团的左翼列出一条散兵线,他们穿着亚麻制成的长衣,每
个人都背着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身长度将近两米。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来自于中世纪的英格兰长弓
手会在罗马军团侧翼出现。那些长弓手将长弓一端扎在地上,然后架上箭枝。长
弓射出的箭矢越过四百米的距离,仍有着足够的杀伤力。

  唐军标准装备是每人一弓,五人一弩,同时还配有车弩,车弩钩弦与车轮连
接,可以边行边射,在冷兵器时代足以对敌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但这支三千人的唐军并没有使用弓弩。因为更凶猛的远射武器来自右翼。

  与天策营同时出现的是一支轻装部队。那支军队装备的铠甲与友军完全不同。

  他们的铠甲上没有金属护甲片,甚至没有皮革,淡黄色的甲衣非铁非木,显
得极为轻便。

  只有一支军队用过这种甲──用木浆和绵絮反覆捣练,叠加至一百层制成一
块甲片,然后连缀,前线将领愿意用十套铁甲交换一套的轻甲──纸甲。

  当看到那些穿着纸甲的士卒取出一种不足一米的小弩时,程宗扬知道,这场
最优秀弓手间的巅峰对射,天霁营赢定了。

  这是传说中最软弱的一支军队,历史上他们的战绩只有一连串的失败。但就
是这支军队,在万人以上的会战中胜绩超过七成,因为他们有神臂弓。

  宋军第一利器。神臂弓。

  程宗扬深深记得写论文时看过的古册,内中文字令他惊心动魄,神臂弓有记
载的最大有效射程超过三百四十步(古代迈出一足为跬,迈出两足才称步,一步
实际是现代两步)合五百余米,在这样的距离外,仍可穿透一掌厚的木板。由于
制作极为精巧,宋代军中曾有严令,神臂弓不许丢失一具,如果战败,所有的神
臂弓必须砍碎损毁。这样严格的保密措施,以至于宋代以后神臂弓的制作技艺就
失传了。

  随着汉军主力的出现,罗马第六、第十军团也开始投入战场。以唐军为主体
的天策营占据左翼,身着明光铠的军士们稳步向前,成排的陌刀犹如一堵雪亮的
刀墙,压向对面的罗马军团。右翼的天霁营则依丘而立,托起纤小的神臂弓。

  天武营秦军弩手使用的是蹶张弩,必须用脚踏住弩背,依靠腰腹的力量才能
拉开。而神臂弓则有一套精巧的受力系统,通过复杂的齿轮结构,士卒仅靠臂力
就能拉开,威力却是秦弩的三倍以上。

  「绷」战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那是神臂弓丝制弓弦震动空气时发出的
特殊响声。那声音平淡中蕴藏着浓浓的杀机,即使隔着数百米的隔离,程宗扬仍
禁不住心头震颤。

  一片密集的雨点蓦然从天霁营的阵列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
越过顶点后加速滑落,刹那间覆盖了对面的长弓手。

  神臂弓的箭矢极为细小,全长不过数寸,只有一手长短。就是这样细小的箭
矢,将在往后的岁月中,成为罗马军团最可怖的梦魇。四百米的距离内,没有任
何铠甲可以抵挡神臂弓的射击。即使波斯人的战车也被轻易洞穿。

  仅仅一轮齐射,对面的阵地上再没有一名站立的长弓手。天霁营的弩手重新
装上箭矢,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五百米外的罗马第五军团,云雀。

  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之后,第五军团立刻以百人队为中心收拢阵型。第一排
单膝跪地,把盾牌竖在身前,第二排把盾牌叠在上面,然后一层层鱼鳞状叠起,
不留一丝空隙。

  天霁营从容瞄准目标,随着指挥官的号令,箭矢带着死神般的尖啸洒向罗马
军团。

  绘着军团标志的羊皮盾牌上一瞬间多了无数细小的黑点,整座由盾牌结成的
坚阵微微一晃,接着鲜血从盾牌下方蜿蜒流出,染红了青绿的草原。

  程宗扬整个人都看傻了,就算有一挺机枪,也干不过这几千张神臂弓。

  忽然他右侧的太阳穴一热,刚穿越时所遭受的疼痛再一次降临。接着程宗扬
意识到这次痛楚的不同。那些针扎般的痛感一进入太阳穴,就被丹田旋转的气旋
吸收。他发现,相似的感觉一直在持续,只不过此前的痛楚都很微小,而这一次
天霁营宋军的齐射,同时夺走数以百计的生命,才让他感到疼痛。

  疑惑中,对面身披金甲的阿伽门侬与周围的亲随交谈片刻,然后手一挥,身
边数十名全副金黄色甲胄的骑士立刻驰出。他们手中拿着巨大的长矛,面部完全
被金属的头盔覆盖,只有两个长方形的孔洞露出眼睛。

  骑士们越过战场,从天武营方阵结合处穿过,迳直冲上山丘。作为预备队的
帅帐亲卫同时起立,举矛朝他们的战马刺去。这些来自黄金骑士团的骑士凶猛过
人,他们倚仗精湛的骑术在长矛组成的丛林中驰骋,仿佛一柄快刀切开帅帐亲卫
组成的防线。

  韩庚还没有动作,月霜已经疾风般掠下山丘,人在半空,她手中的利剑已经
化为一道长虹,将一名骑士的长矛劈成两段,然后「叮」的一声,长剑切开他金
黄色的甲胄,将他斩为两截。

  韩庚露出奇怪的表情,忍不住看了王哲一眼,「师帅!」

  王哲紧紧盯着月霜,心头仿佛掀起滔天巨浪。月霜受困于体内的寒毒,这十
余年来可以说九死一生。虽然是练功的上等资质,却只能发挥出一半实力,这样
的能耐在一般作战中还能自保,但遇到强敌,要不了几招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此刻月霜一剑斩杀敌军的黄金骑士,非但显示出应有实力,甚至还有进步,
比「应有」更强上一筹的力量。

  这样的战果显然也出乎月霜的意料,她越战越勇,凌厉的剑光四处翻飞,将
并肩而来的两名骑士步步后退。忽然,一名浑身黑衣的骑手幽灵般出现在战场中,
从腋下拔出一柄诡异的弯刀,先斩杀手边一名亲卫,然后一刀劈在月霜剑上。

  月霜长剑略微颤抖了一下,剑上那层耀眼的光芒迅速退去。

  「不好!」

  韩庚看出那名黑衣骑手实力还在月霜之上,即使在左武军中,拥有这等修为
的将领也不超过十人,月霜虽然奇迹般地显示出超越水准的实力,仍逊了不只一
筹,黑衣人一刀就迫住她的真气,如果几刀连劈下来,月霜只怕要当场败亡。

  韩庚刚要跃起,月霜周围十余名亲卫同时放开对手,舍命挡住那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黄褐色的眼睛。他弯刀尖啸着,洒下一
片刀光,最前面的四名亲卫喉、颈、胸、腹同时中刀,随即溅血倒地。

  黑衣人刀光一旋,磕飞几支射来的劲弩,逼开剩余的亲卫,然后欺身抢到月
霜面前,弯刀由下而上,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斩向月霜腰间。

  就在月霜真气已竭,无力防守的时刻,忽然喀的一声脆响,那名黑衣人动作
猛然一顿,弯刀在离月霜身体不到寸许的地方停住。一支小小令旗刺在黑衣人后
脑中,他身体晃了晃,接着喷出一股血箭。

  月霜长剑光芒退去,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那名黑衣人弯刀中蕴藏着一股怪异
的力道,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稳固的真元,被他一记重击顿受重挫,经络中残留不
多的寒毒再次发作,畅流不息的真气顿时一滞。

  韩庚飞身过来,袍袖一卷,托起月霜返回帅帐。

  程宗扬一手捂着太阳穴,一边看着王哲。这老家伙真是牛大了,那黑衣人已
经够猛了,从阵前一直杀到阵后,连月霜也挡不住他一刀,却被王哲用一面小小
的令旗射杀。

  「韩庚!」

  韩庚放开月霜,大步上前道:「师帅!」

  王哲一指令旗,「将敌酋的首级取来!」

  「诺!」

  韩庚跃上战车,大袖一挥,战车疾驰而下。掠过那名黑衣人尸首时,他卷起
带血的令旗,手一按,硬生生插在木制的车辕上。

  天武营仅存的秦军方阵固守丘上,右翼天霁营的宋军已经全歼了对面的长弓
手,以他们为中心,四百米半径内伏尸无数。而左翼天策营的唐军已经逼近罗马
第六军团,以防守着称的钢铁之壁。

  阿伽门侬面容冷峻,一手提着缰绳,指关节握得发白。

  征服波斯之后,帝国的疆域已经扩张到中亚。从波斯人口中,阿伽门侬第一
次得知东方最强悍的帝国,大汉。

  罗马二百年的扩张史中,摧毁过无数强大的敌人,阿伽门侬并没有把这个陌
生的对手放在心上。正他寻觅东征的借口时,被汉军驱逐的兽蛮人向帝国寻求庇
护。

  听到兽蛮人对汉军的描述,阿伽门侬谨慎地布置了一个局。利用兽蛮人,将
汉军诱到草原深处,然后调集大军与汉军决战。

  与兽蛮人送来的情报相同,这次追击的汉军只有左武军第一军团一万余人。

  为了万无一失,阿伽门侬调集了五个主力罗马军团,一个独立军团,以及大
量辅兵部队。阿伽门侬决意,要将这片草原变成汉军的白骨之野。

  全歼大汉左武第一军团的荣耀,将使东方所有的属国更加忠实于罗马,同时
将使他成为元老院最有权力的重臣。当罗马被授予奥古斯都称号的终身执政官凯
撒去世后,他,凯撒的长子,将是最有力的继承者。

  然而现在,他却遇到了意料不到的阻力。那些汉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阿伽门
侬的估计。天武营六个不足五百人的方阵,面对两个六千人的主力军团居然死战
不退。号称钢铁之壁的第六军团,刚刚投入战场就在天策营的刀墙前遭受重创。

  更可怕的是那支被称为天霁营的弩弓部队,超过六百米的杀伤距离,几乎覆
盖了整个战场。

  看到这样强悍的汉军,阿伽门侬第一次对自己的军团失去了信心。假如不是
还有幼弟亚历山大提供的独立军团,他已经要下令退出战斗。

  兽蛮人的武士反常地沉默着,阿伽门侬发现,面对汉军的矛林、刀墙和神臂
弓,他们在恐惧。那是一支能让野兽也为之恐惧的军队。阿伽门侬想道,下次战
斗,他应该调来波斯的黑衣骑兵进行冲锋。大流士一定很乐意接受这个命令。

  战场中,天武营主将韩庚已经冲入敌军。几乎所有的标枪都对准这辆悍不畏
死的战车,短短数十米内,他身边的两名护卫都已被标枪射杀。驭手也被持着短
剑的罗马战士围住刺死。韩庚一手挽起长戈,转腕一挥,击碎了三面罗马盾牌,
然后大鸟般飞起,朝阿伽门侬冲去。

  最后面一支由老兵组成的百人队同时站起,将长矛投向空中。韩庚挥戈荡开
长矛,一个起落,已经掠到阵后。

  阿伽门侬身边簇拥着数十名骑士,其中一名策马奔出,他左手拉住缰绳,座
骑嘶鸣着人立而起,右臂夹住四米长的长矛,直刺韩庚的腰腹。戟矛相交,戟上
的月牙削断矛杆,同时也被震得偏开。

  趁着这个微小的空隙,那名骑士从背后拔出一柄巨大的宽刃剑,然后「叮」

  的砍在戟上,生生砍断了戟侧的小枝。韩庚去势被阻,身子一翻,落在地上。

  骑士两手握剑,平举过胸,「罗马第三军团奥古斯塔,剑术教官查理。」

  韩庚单手侧举长戟,身体微斜,整个就如同他手中锋利的长戟,「大汉左武
军第一军团,韩庚。」

  剑戟相交,发出一连串雷击般的密集爆响。浓发虬髯的查理大开大合,完全
是进手攻击,巨大的宽刃剑带着凌厉的风声不断劈在戟上。韩庚长戟翻飞,用得
却是细腻的招术,戟影绵绵密密,将查理的攻势尽数化开。

  望着面前孤身陷阵的天武营主将,阿伽门侬冷冷伸出手,拇指向下,作了个
手势。韩庚,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但正如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说过的──只有
倒下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阿伽门侬身边的骑士纷纷驰出。韩庚长戟一旋,然后扬手掷出,长戟闪电般
从查理座骑的胸前刺入,戟首穿透马鞍,深深没入查理腹中。座骑轰然倒地,马
上的骑手却连人带刀被长戟穿透,仍保持着骑乘的姿势。

  查理握住淌血的戟首,用力将宽刃剑朝韩庚抛去。韩庚一把握住剑身,手上
鲜血迸涌。作为王哲最出色的弟子,韩庚出类拔萃的实力足以让他纵横沙场,斩
将夺旗。但他没想到,这个罗马酋领身边,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高手。

  「嗤」的一声,一柄重剑劈在韩庚肩上,由肩至肘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韩
庚恍若未觉,吸了口气,然后身体一弹,背脊犹如一堵铁墙,将后面的骑士连人
带马撞倒在地。

  韩庚缓缓站直身体,望着周围的敌军,淌血的手臂突然亮起,仿佛一道刺眼
的阳光从体内射出,延着经络四处奔涌。接着光芒凝聚起来,亮度不住攀升,在
他体内旋转着聚成三个光球。

  阿伽门侬身边一个黑巾蒙面的骑手惊呼起来,「是太阳!毁灭一切的太阳之
火!」

  阿伽门侬还没有开口,座骑已经不安地嘶鸣起来,蹶蹄向后退去。

  战场另一方,文泽也变了脸色,「师帅!韩庚修为不足,妄用神功,只怕经
脉尽裂,成为废人!」

  王哲眼底掠过一抹痛意。韩庚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年仅三十,九阳神功便达
到六阳的境界,较他当年也不遑多让。没想到这一颗六朝武林的未来之星,还未
绽放出属于他自己的光彩,就要殒落在这片大草原中。

  韩庚体内的光球越聚越多,先是胸腹间的三个,然后左右双肩与左肋再出现
三个,一共六只光球在经络间游走滚动,光芒越来越盛。最后,一颗光球从他颈
后出现,沿着颈椎缓缓向下,这颗光球比前面六颗相比,形状小了许多,亮度却
毫不逊色。

  文泽惊愕地张大嘴巴,然后猛然回过身,叫道:「师帅!」

  阿伽门侬身边的游侠英豪、黄金骑士与精锐卫兵已经将韩庚重重围困,周围
还有几支百人队拼命赶来。王哲深吸一口气,然后高声道:「男儿战死疆场,方
为大丈夫!庚儿!你能聚成七阳,也不枉我传你神功!」

  王哲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战场,韩庚长笑道:「多谢师尊!」

  韩庚两手虚握,七颗光球同时绽放光芒,那名黑巾蒙面的骑手尖声道:「挡
住他!」

  说着当先冲出。

  阿伽门侬身边的亲卫队立刻抢上前来,盾牌层层叠叠架起,遮住主帅,一边
朝韩庚投出标枪。

  韩庚身周激荡起无数气旋,投来的标枪略一碰触,就仿佛狂风中的稻草般飞
开。在蒙面骑手带领下,十余名游侠英豪与黄金骑士并肩冲来,马匹嘶鸣着,翻
飞的铁蹄溅起片片泥土。

  短短两个呼吸间,韩庚的功力已经发挥到极致,七颗光球仿佛汇成一颗,散
发出耀眼的光辉。投来的标枪不再弹开,而是仿佛投入一只熔炉,雪亮的枪法以
眼肉可见的速度熔化,化为金属的汁液。木质的枪柄燃烧走来,一瞬间就焚为灰
烬。

  狂奔而来的骑士都露出恐惧的表情,那名蒙面骑手的黑巾在烈焰下化为飞舞
的黑蝴蝶,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孔。这名骑手居然是名女子,她眼睛有着湛蓝的颜
色,金黄的头发犹如迷人的花蕊,眼窝深陷,艳丽的五官仿佛冰雪雕成,红唇紧
紧抿着,露出决绝的神情。

  韩庚暴喝一声,双掌霍然翻开,周身火光大盛,在体内游走的硕大光球猛然
一亮,带着尖啸的狂飙脱体而出。

  一道雪亮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战场,几乎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光芒亮起
的地方。

  刺眼的白光中,冲在前面的十余名骑士像被一道巨浪击中,座骑嘶鸣着翻滚
跌倒,撞成一团,口鼻中喷出鲜血。他们身后的盾墙被狂猛的气劲一击,瞬时显
出一层裂纹,接着破碎开来。

  卫士竖起盾墙的同时,阿伽门侬已经打马奔离战场,他骑乘的波斯马极为神
骏,几个起落已经驰出十余米。忽然背后一股炙热的气劲涌来,座骑四蹄一软,
卧倒在地,坐在四角马鞍上的阿伽门侬被震得向前飞出,纵使他常年征战,修为
不凡,也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韩庚慢慢坐倒,他这一招至少击杀了阿伽门侬身边半数的游侠与黄金骑士,
自己体内的真气也尽数耗竭,拼尽全力凝聚出七阳的经络更是寸寸碎裂,形同废
人。

  刺眼的光明中,那名黑衣女子鬼魅般闪到韩庚身旁。她身下的座骑也被烈焰
击倒,蜷曲着倒毙在地。她左手张开斗篷,硬生生挡住韩庚七阳齐出的暴击,右
手伸到肋下,拔出一柄月牙般的弯刀。

  韩庚冷漠的看着她,口中涌出一股鲜血。那女子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
后举起弯刀,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金发女子一手拿着滴血的弯刀,一手提起韩庚的头颅,然后仰首向天,发出
一声尖啸。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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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集

  内容简介:

  原本应该飞往上海的程宗扬,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他不但看到了半
人半兽的巨人,更目睹了罗马军团与六朝军队的大战;还经历了好友的意外死亡,
又撞到两场艳遇。

  这个世界用着他所知道的语言文字,有他听说过的历史人物,可参加特落伊
之战的阿伽侬门成了凯萨的儿子,纣王妖艳的宠妃变成了一间商馆的老板,连罗
马与汉军的战争这种历史上完全没有出现过的桥段都发生了,这根本是个颠倒错
乱的时空嘛……

               第一章、逆转

  逆转天武营士卒岩石般刚毅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表情。他们抿紧唇,浓黑的
眉毛扬起,冷静的目光中仿佛有火焰在烧。

  那是经历过无数次血战之后,连血脉也交融在一起的袍泽之情。

  戴着板状头冠的指挥官大声发出号令,已经显出颓势的长矛再次凝聚成林,
刺向汹涌而来的罗马军团。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即使以生命为代价,
也要夺回主将的遗体。

  战场另外一侧,是一个醒目的存在。那名女子高高举起韩庚的头颅,手中的
弯刀兀自滴下血迹。她身上黑色的袍服已经被烈焰焚毁大半,难以蔽体。烧焦的
布料间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她衣内的黑色皮甲。

  她有着一副足以令人喷血的完美身材。傲人的双峰被一副精致的胸甲紧紧包
裹着,黑亮的皮革与如雪的肌肤完美贴在一起,勾勒出乳房饱满浑圆的曲线。胸
甲下缘齐腰而止,下面是一段白滑而纤细的腰身。

  金发女子修长的颈中戴着一副华贵的珠链,束在腰带下的长裙被火焰烧残,
两条修长的美腿在裙下若隐若现。几滴鲜血淀在她持刀的右手上,裸露的手臂戴
着一截坚固的金属腕甲,黑色的雾气在甲上浮动,泛起水状的波纹。在她右臂,
则是一串大大小小的手镯,上面镶嵌着各种珠宝美不,在阳光下散发出五彩的光
芒。

  许久以后,程宗扬还记得这一幕。那女子傲然挺起丰顺的娇账,手中的头颅
不住滴下鲜血。她带着一丝近乎冷漠的疯狂,出现在这血腥的战场上,就像一个
噬血的香餐魔女。

  目睹了韩庚的死亡之后,文泽一瞬间冷静下来,拱手道:「师帅!拜火教祭
司现身,须即刻传讯。」

  王哲专注地看着那名金发女子,似乎她的出现比罗马军团的统帅阿伽门侬更
令人注目。他点了点头,文泽立刻返回帅帐。

  阿伽门侬的黄金头盔滚到一边,他狼狈地爬起身,手指微微发抖,无论他如
何高贵和傲慢,面对死亡的时刻仍和一个农夫那样恐惧。在他面前,直径百米以
内仿佛被烈火焚烧过,青翠的草原尽成焦土,场中伏尸处处,其中一半都是他身
旁的精锐。这些从亚平宁半岛就一直跟随着他的百战精英,竟然被一名汉军将领
一举击杀。

  「黛姬雪娜!」

  阿伽门侬吼道:「你不是说过他们是一支拼凑的军队,都是由农夫组成,连
波斯的黑衣骑兵也可以轻易战胜吗?」

  金发女子慢慢转过身,冷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

  「是的,我的主人。」

  她语调轻柔地说道:「他们是由六个异教徒诸侯组成的联军,我敢保证,在
他们的军队里,没有一个贵族。」

  「为什么这些农夫能够对抗我们的勇士!」

  黛姬雪娜声音愈发轻柔,「我的主人,你看到那些持矛的战士了吗?他们来
自秦国。为了一个人的召唤,他们放下农具,离开家乡,在战场中学会了使用长
矛。那些使用陌刀的军人来自唐国,使用弓弩的军人来自宋国。他们都是为了一
个人的召唤,才来到这里。」

  「他是谁?」

  黛姬雪娜提起韩庚的首级,「就是他的师传,大汉左武卫大将军,王哲。」

  「王哲?」

  黛姬雪娜柔声道:「成为军人之前,他还有一个名字,叫王紫阳。那时候他
是太乙真宗的掌教,人们称他紫阳真人。」

  阿伽门侬倒抽一口凉气,手指紧紧勾着,恨不得焰死她。他咆哮道:「他就
是你们说的大汉第一高手,太阳的化身王紫阳!为什么你要欺骗我!要知道,你
是在欺骗罗马长老院!欺骗帝国!」

  黛姬雪娜湖水般碧蓝的眼波一转,嫣然笑道:「尊敬的主人,你已经杀了他
最好的弟子。如果你能杀死王哲,那将是一桩永远不会朽去的功勳。否则……」

  阿伽门侬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然后对着自己的战士吼道:「冲上去!杀
死他们!不许让任何人逃脱!」

  天策营的唐军已经摧毁了第六军团两列方阵,与最后一列方阵厮杀在一起。

  那些罗马军团的老兵从迦太基一直征战到帕提亚高原,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
强劲的对手。他们已经拼红了眼睛,一边发出战斗的狂吼,一边不顾一切地冲向
敌人的刀墙,显示出罗马战士惊人的勇敢和顽强。

  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在歼灭两个天武营的秦军方阵之后,被其余四个方
阵死死挡住,已经无力支援侧翼的第六军团。由高卢人组成的第五军团「云雀」

  也在天霁营神臂弓毁灭性的射击下损失惨重。而此时,那些纸甲的军士再次
举起弩弓,紧盯着任何踏入射击半径的罗马战士,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阿伽门侬还剩下两个完整的军团,第三军团「奥古斯丁」以及他父亲最珍爱
的军团,第十军团「骑士」对面的汉军还剩下七千人,如果全军压上,阿伽门侬
相信胜利会属于罗马。但付出的代价,也许是五个主力军团悉数重创,全部丧失
战斗力。

  阿伽门侬无按承担战败的后果,同样,他也无夫承担军团主力全部损失的责
任。无论撒退还是进攻,他的结局似乎都已经注定。阿伽门侬终于开始后悔这一
次轻率的战争。但他已经没有选择。

  号称「钢铁之壁」的第六军团已经无力阻挡天策营的攻势,连最后一列老兵
方阵也开始动摇。穿着明光钟的唐国军人并肩而立,他们粗壮的手臂排列如林,
手中拥有七尺长刃的陌刀组成一道刀墙,雪亮的刀光上下翻飞,将罗马战士的盾
牌和肢鳄绞得粉碎。

  这时如果退缩,失败的恐惧会迅速蔓延,一旦阵型溃散,奔逃的士兵会冲散
剩余的两个完整军团,并且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这些可怕的敌人。到那时,他们
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全部歼灭。

  以防守强悍着称的第六军团「钢铁之壁」已经面临生死关头,天策营的唐军
一点点吞噬着他们钢铁铸成的壁垒,崩溃就在眼前。

  一名浑身浴血的百夫长发出最后一声战吼,然后挺直胸膛,奋力将象征军团
荣耀的鹰帜掷向前方。黄铜铸成的旗帜在空中画过一条耀眼的弧线,远远落在唐
军的队列中。

  这是最后的赌博。鹰帜是军团的标志,一旦失去鹰帜,军团将不复存在。掌
旗的百夫长投出鹰帜的一刻,是在用整个军团的鲜血写下他们的选择──要嘛胜
利!要嘛灭亡!

  望着飞出的鹰帜,所有还幸存的第六军团战士同时发出震天的战吼,奋不顾
身地朝象征着军团荣耀的鹰帜冲去。那些手执短剑的罗马战士,用自己的血肉之
躯撞向敌军的刀锋。在他们惊人的英勇下,唐军所向披靡的攻势被阻缓,却仍然
一步步逼近第六军团的防御底线。

  就在此时,统帅的命令下达,第三军团「奥古斯丁」与第十军团「骑士」同
时进入战场。一万两千名生力军的加入,终于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第六军团。

  唐军的陌刀一次次从对手的肢体上卷过,那些身材魁梧的汉子屠杀着对手,
自己也被飞掷的标枪和右侧突袭来的短剑击中,三个军团的碰撞阻挡了彼此的脚
步,双方在僵持中陷入苦斗。陌刀与短剑往来交错,胜利的天平在两者之间不断
摇摆。

  血腥的战场中,唯一还能保持从容的是天霁营。弓弦震动的声音不断响起,
箭矢犹如一片死亡的阴云在战场上空飞翔。天霁营的宋国军人几乎没有移动,就
控制了半个战场,千余张神臂弓张开一幅难以逾越的死亡之幕,他们以近乎艺术
的优雅与准确掠夺着对手的生命。在神臂弓的威摄下,天武、天策两营的右翼安
若磐石。

  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阿伽门侬投入了五个主力军团,王哲也押上
了他的全部力量。左武第一军团一万余名将士与三万罗马精锐在这片草原上奋力
厮杀。

  失去爱徒的王哲沉静如水,他没有发出太多指令。这些已经追随他十五年的
六朝军人经历过无数次血战。对战争的直觉,使各级指挥官们在瞬息万变的战场
上,近乎本能地作出最佳选择。

  面对新投入的两个军团,天策营的唐国军人不再向前猛攻,而是转向右侧,
强行突破罗马军团的拦截,与天武营的秦军汇合在一起,依靠天霁营宋军的神臂
弓反覆消耗着对手的力量。

  当天武与天策二营在战场中部会师,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左武军一方倾斜。山
丘上,秦军的轻骑已经开始集结。那些勇猛的汉子抛去所有甲胄,只携带长剑和
用于投掷的短矛,准备向敌军投去致命的一击。

  文泽从帅帐出来,他似乎耗费了大量精力,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文泽肃容向主帅拱手,嘶哑着声音道:「已经传讯。」

  黛姬雪娜的身影已经从敌军中消失,仿佛她从来没有出现过。王哲的目光缓
缓扫过战场,然后摊开手掌。

  身后的亲卫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一张褚红的长弓,递到主帅手中。王哲左手
握住弓身,右手微扬,一枝赤红的箭矢从箭匣跳出,落在指尖。王哲拉开弓弦,
长弓弯成满月,一道光亮仿佛从他手中,沿着箭矢流到箭锋处,凝聚成一团耀眼
的白光。然后他手指一松,箭矢仿佛一点流星,笔直飞过纷乱的战场。

  王哲的帅帐距离阿伽门侬将近三里,任何弓箭,甚至程宗扬所在世界的枪枝
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射程。但王哲手中的箭矢却仿佛无视空间的距离,瞬间越过
整个战场,飞向阵后一顶皮帐。

  将近五万人的战场上,那顶普普通通的帐篷就像海中一粒细砂,毫不起眼。

  箭矢没入厚厚的皮革,整座帐篷像被利刃绞碎般猛然碎裂!帐内一个黑色的
身影来不及闪避,就被箭矢从肩头贯入,巨大的冲击力使她整个人都被带得飞出,
黑色的罩帽掉落下来,露出女祭司金黄的头发。

  黛姬雪娜按住肩膀,碧蓝的眸子冷冷盯着山丘上的王哲,一手将入体的箭矢
硬生生拔出,折成两段,然后昏迷过去。

  阿伽门侬大声呼喊着,周围的卫士再度聚拢过来,将他重重挡住。

  王哲一箭重创对手,他放下彤弓,问道:「月霜如何?」

  「师帅!」

  月霜从帐内出来,拽住一匹战马的缰绳,「我也要去!」

  她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虽然体内的寒毒已被压制下去,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再施展出刚才那超越自身修为的力量。

  王哲头也不回地一口拒绝,「不行。」

  「可是韩师哥……」

  月霜眼圈一红,掉下泪来,泣声道:「我要给师哥报仇……」

  王哲命令道:「下了她的剑。」

  一名亲卫过来,取走月霜的佩剑。文泽低声解释,「罗马军虽是强弩之末,
我军也难有余力。天武营损失七成,天策营也只剩半数能战之士。适才天霁营来
报,一个时辰内消耗箭矢十二万枝,眼下只剩不到一万枝箭矢。此役胜负还在五
五之间,你即使上阵也改变不了局势,还使得师帅分神……」

  王哲没有理会月霜,而是看着旁边的程宗扬,忽然道:「夫以身融万物,以
丹田为鼎炉,积精化气,炼气合神。」

  月霜一出现,程宗扬本能地退了半步。他这会儿身上难受无比,随着战场中
的厮杀愈发惨烈,身体的不适就越明显。额角炙痛,胸口烦闷欲呕,与刚穿越来
时的情形类似。听到王哲的话,程宗扬心头顿时一动。这段字句他已经熟极而流,
正是王哲传他的口诀。说的是将身体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依靠丹田来吸收炼化
天地与自身的精气。

  程宗扬试着将意念转移到丹田内,那只小小的气轮立即旋转起来。从太阳穴
透来的死亡气息化为一条条纤细入微的无形丝线,被旋转的气轮吸纳。胸口的烦
闷感渐渐消散,变成一种温暖的轻松感,使他禁不住闭上眼,舒服得想要睡去。

  王哲低叹一声,一指点在程宗扬眉心,将他唤醒。这年轻人终究没有学过修
练的方法,不知道要用顽强的毅力克服心魔,保持灵台一点清明。如果程宗扬就
此睡去,这会儿吸收的真气就等于白练了,更为严重的是很可能从此不再醒来,
成为废人。

  程宗扬茫然不知自己遭遇的险境。睁开眼睛,丹田的气动轮还在旋转,虽然
慢了一些,但仍不断吸收着奇异的气息,以无法察觉的速度渐渐变大。

  月霜已经收了泪,但仍是一副泣然欲泣的模样。此时罗马最先投入战场的三
个军团──与天武营秦军交锋的第十二军团,与天策营唐军对阵的第六军团,与
天霁营宋军交战的第五军团──已经被彻底打残。五个军团总共的损失超过一万
人。

  而左武第一军团付出的代价也惨重之极,除天霁营还大致保持完整,天策、
天武二营伤亡超过六成,已经负伤退出战斗的战士也不得不重新上阵。

  这时已经没有人再敢踏入天霁营的射击半径,罗马的桦木盾牌根本无法抵抗
神臂弓的杀伤。再勇敢的战士一旦看到他们短小的弩弓,也丧失了冲锋的勇气。

  终于,天霁营的士兵开始移动,以严密的阵型缓慢前进,往战场中央靠拢。

  一旦他们与天武、天策二营会合,射程将覆盖整个战场。

  就在这时,一声青铜的号角,从背后溃蜡迟传来。王哲猛然扭头,望向身后。

  一排奇特的森林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那是无数长矛组成的方阵,随着方
阵的前进,长矛越来越高,却始终看不到持矛的战士。

  在六朝联军中,秦国士卒使用的七米重矛已经是单兵武器的巅峰,在正面交
锋中,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攻破他们的矛阵,即使唐国的陌刀大阵也不能。而
这一支新出现的军队,使用的长矛甚至超过了秦军重矛,长度达到七米二。

  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长矛密林,阿伽门侬猛地松了口气,接着两腿一软,坐
倒在地,再也无力站起身来。大神朱庇特!战神阿瑞斯!伟大的盖乌斯。尤利乌
斯。凯撒!感谢万神殿里庇护帝国的无数神明!他们终于来了!

  王哲的目光落在程宗扬身上。程宗扬张大嘴巴,像傻掉一样看着那座移动的
森林。

  那是一个巨大的方阵,二百五十六名士兵一字排开,形成一道半里长的密集
战线。方阵纵深达十六列,仅仅一个方阵,人数就超过四千。他们披着长长的斗
篷,长矛扛在肩上,左手提着一面巨大的方盾。在方盾右上方,开着一个月亮形
的圆孔,一旦进入战场,他们就会将方盾并列起来,把长矛从圆孔伸出,来攻击
对手。

  程宗扬揉了揉发僵的脸颊,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有过太多惊奇,但
眼前的一切,仍给了他重重一击。

  马其顿军团,古代欧洲最优秀的阵列步兵,在平坦的地形中,他们的矛阵几
乎是不可能击败的。

  王哲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个良机,如果他不是为了等待罗马军团力竭的最佳
时机,更早一些将秦军轻骑投入战场,也许正面的罗马军团已经溃败,心胆已寒
的阿伽门侬将被迫退出战场。这时赢得喘息机会的左武第一军团完全可以回师列
阵,凭借山丘的地形,居高临下抵抗来军。

  他一眼就看出这支陌生军队的弱点,与秦军方阵相比,马其顿军团的方阵规
模更为庞大,阵型更为密集,而灵活性远不及秦军的小型方阵,对地形的要求更
为苛刻,一片丛林,或者一座山丘,就可能对他们的阵型造成致命后果。但他现
在已经无法选择战场。

  马其顿军团的出现,在已经失去平衡的天平上,重重投下一个砝码。疲惫的
罗马战士再次发出战吼,触手可及的胜利使他们的战意鼓舞到顶点。

  而始终保持沉默的兽蛮武士也骚动起来。沉默许久的古格尔终于举起战斧,
带着铜环的右臂用力向前一挥,两千余名已经被鲜血染红眼睛的兽蛮武士立即咆
哮着投向战场。

  文泽双手相揖,宽大的长袖并在一起,向王哲躬身施礼,平静地说道:「师
帅,我军败绩。」

  王哲轻抚着腕上的皮甲,说道:「左武第一军团成军有十五年了吧?一共打
过多少仗?」

  文泽道:「大小战役四十七次。」

  「这么多了啊。」

  王哲低叹一声,然后挺起胸膛,「一共败过几次?」

  文泽道:「这是第一次。」

  王哲一笑,「我们败得起吗?」

  文泽摇头道:「不能。我军若是败退,他们会趁势东进,有熟知地形的兽蛮
人带领,不出一月,就将兵临隘口,威胁五原城。」

  王哲淡淡道:「我这一死,朝中几位大臣终该满意了吧。」

  文泽忽然激动起来,「师帅!我军上下一心,即使败亡也定可重创敌军,只
要师帅返回,只需要一年又可组织一支强军,与我等雪恨!」

  「谈何容易。六朝精锐尽在于此,再建一军又需多少时日?」

  王哲低叹道:「我五十投军,至今已十五年,哪里还有另一个十五年呢?」

  「师帅!」

  王哲道:「不必多说。传我号令,命轻骑冲阵,以五百骑为一队,全力攻击
敌军帅帐。天霁营撒回山丘,天策营阻敌,天武营退出战场。身中一伤者各自编
入军中,操刀持矛与敌交锋。身中二伤者编入天霁营,为射手装弩。」

  这是要死战了。程宗扬心头一阵紧张。不过即使王哲不说他也知道,马其顿
军团出现后,这支孤军想要突围已经成为幻想。最近的城塞距离此地大概有一千
余里,在这样既无法隐蔽又无法坚守的大草原,撒退就意味着丧失所有主动,在
未来的一个月内,遭受敌军在背后无穷无尽的追击,随时都可能覆亡。即使侥幸
逃生,也将百不存一。

               第二章九阳

  九阳左武第一军团的帅旗在风中飘扬,所有士卒从上到下都保持着沉默,似
乎无视死亡的来临。

  根据王哲的命令,天武营撒回山丘休整,受伤的战士重新拿起武器,加入阵
列。天策营在山丘下摆出一个半圆形的却月阵,开始防守。而秦军轻骑则从阵前
突出,宛如一枝箭矢,破开围攻的罗马士兵,直冲阵后。

  为了保持阵型,马其顿军团前进十分缓慢,以他们的速度,投入战场还需要
三十分钟,战局重新陷入僵持。

  王哲转身说道:「月霜。」

  月霜惊喜地跳起来,「师帅!我一定把敌将的首级给师传拿来!」

  王哲脸上露出一丝怜爱,他拂好月霜脸上散乱的发丝,然后道:「你立刻跟
他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内陆。但不要去临安,到唐国的长安去。」

  月霜一怔,「为什么?」

  「因为你不该上战场。」

  王哲淡淡说完,然后转头看着程宗扬,「月霜就交给你了。」

  程宗扬还未作声,月霜就愤然道:「我不跟他走!我要上阵杀敌!这个无耻
小人,我──我杀了你!」

  昨晚羞于启齿的遭遇月霜已经忍了很久,此时师传居然让她跟这个混蛋走,
月霜再也按捺不住,说着从一名亲卫腰间拔出长剑,朝程宗扬劈来。

  程宗扬吓得魂飞魄散,王哲信手伸出两指,挟住剑身,轻巧地将长剑夺在手
中,然后剑柄一撞,封了月霜的穴道。

  「你的伤势只有他能治好。」

  王哲神情严肃地说道:「记住,到唐国去,找李药师。」

  文泽命人牵来两匹最好的战马,备好清水、食物、弩矢、长剑,以及一袋钱
币,然后将月霜放在鞍上,交给程宗扬。他这一切都做得十分平静从容,似乎不
是即将赴死,而是在筹备一次远游。

  月霜瞪大眼睛,满眼都是愤怒和不甘。程宗扬却看着惨烈的战场,感觉身体
像虚脱般无力。

  无数人影在战场上拼杀,鲜血和残缺的肢体不住飞起,连阳光也被飞溅的鲜
血染红。他不知道这场恶战之后,会有多少人活下来,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命
离开。

  王哲道:「再过两刻敌军才能合围。离开这里,一直向东南方向走。」

  程宗扬忍住胸口作呕的烦问感,勉强点了点头。

  「记住那三件事。」

  王哲双手一拱,郑重说道:「拜托。」

  程宗扬与他认识虽然仅仅一天,但对于这个唯一知道自己来历的师帅,有着
难解的亲切感。此时见他向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施礼,程宗扬心头一热,「请师帅
放心!宗扬一定不负师帅所托!」

  程宗扬吃力地爬上马鞍,将那匹空马的缰绳系在鞍侧,然后扶住月霜,忍不
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位穿着甲胄的统帅。

  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们?让他们毫不畏惧死亡呢?是勇气还是责任感?

  程宗扬无法理解他们的情怀。也许这些生活在古典时代的人都是白痴,也许
他们有着另外的生存维度。一个更高的维度。

  就在这时,他听到王哲的声音,「到清远去。在清江江畔的玄真观,拆开锦
囊。」

  血腥的战场被抛在身后,喊杀声越来越远。有过两次骑马的经验,程宗扬渐
渐掌握了骑乘的方法,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跑而起落,不再像以前一样手足无措。

  驰出十余里后,马其顿军团的方阵终于逼近到山丘下。休整过的天武营士卒
重新起立,仅存的秦军仅能编成两个方阵,他们互为犄角,以长对长,凝视着缓
缓靠近的敌军,没有一个人退却,也无路可退。

  一个苍凉的歌声响起,「岂日无衣,与子同袍!」

  然后更多的歌声应合。

  「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日无衣?与子
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日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
甲兵!与子偕行!」

  秦军的唱罢,天策营唐军的响起。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枞金伐鼓下榆关,旌旖逶迤碣石间。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秦军的歌声一如他们的重矛黑甲,古朴苍凉,唐军的歌声则如同他们光彩夺
目的明光蹬与陌刀一样豪迈昂扬。

  立在山丘上的天霁营宋军,则唱起了另一首着名的诗词。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
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开、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
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随着歌声,左武第一军团的将士们义无反顾地冲向罗马军团、马其顿方阵以
及兽蛮武士的联军。

  在这个血腥的日子,宁静的草原被鲜血染红。连绵的山丘间,那个月牙状的
平原成为血肉的池沼。

  无论是罗马还是六朝诸侯组成的汉军,所有还活着的人都绞杀在一起。战车
倾覆过来,长矛断折,垂死的战马发出悲鸣,蒙着羊皮的盾牌溅满鲜血……一名
兽蛮人奋力砍下战车上戈手的头颅,背后一柄宽长的陌刀随即劈入他的背脊。握
着罗马短剑的战士本能地右刺,将剑锋狠狠桶进持刀大汉的右肋,自己又被一支
长矛刺穿腹部。

  到处是鲜血和杀戮。苍青色的天穹下。死亡之神在冥冥中张开双翼,拥住这
片沥血的白骨之野。

  仅存的汉军被压迫到中军的山丘周围,还能够战斗的不足千人。而被他们搏
杀的敌军超过两万人,连绵数里的战场中布满了囊囊尸骨。

  天霁营所有的弩矢已经射尽,弩手们拨出短刀,开始砍碎手中那一张张精巧
绝伦的神臂弓。留在山丘上的帅帐卫士们则一匹匹亲手杀死自己的座骑,毁掉所
有能被敌军缴获的物品。

  战斗接近尾声,这支深入草原的孤军已经走到自己的尽头,仅存的军士都被
围到山丘上,罗马战士投来的标枪几乎刺到帅帐。而左武第一军团的帅旗仍然高
高飘扬,还有旗下那个磐石般的身影。

  文泽系紧高冠,理好衣物,然后跪下来,端端正正向故乡所在的位置行礼。

  王哲笑道:「想家了吗?」

  文泽道:「在外十余年,未能在家中侍奉母亲,心下不安。好在还有兄长代
为尽孝,此去泉台也可放心了。」

  王哲忽然解下甲胄,随手扔在地上。一边活动着双肩,一边叹道:「这身甲
衣穿了十几年,还是不习惯,今日终于可以脱了。」

  文泽笑道:「师帅这件道袍属下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王哲注视着聚拢过来的敌军,淡淡道:「其实我应该悠游林下,修真炼气,
不该是一个血染双手的将军。」

  文泽向王哲施礼道:「属下不能再随师帅征战左右,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用一柄短刀切开了自己的喉咙。

  王哲悠悠长叹一声。

  程宗扬已经驰出数十里,不绝于耳的厮杀声已经远去,那座无数战士为之浴
血的山丘也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隐约还有无数蝼蚁般细微的身影。

  忽然一个身影冲天而起,白鹤般掠上高空。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勒住马匹,转身朝天际望去。

  那是王哲。这位左武卫大将军、太乙掌教脱去甲胄,只剩下身上天青色的道
袍和一顶金冠,犹如君临天下的神明,升上晴空。

  奋战的士兵们停下手,惊讶地看着这个抑一般的男子,甚至忘了进攻。

  王哲笔直飞上百余丈的高空,青色道袍在天风的激荡下猎猎飞舞。他双臂微
抬,拇指扣住中指,然后长啸一声,声如龙吟,震撼了整个战场。接着他头顶的
金冠猛然爆开,散为无数流星,黑色的头发在脸侧体旋飞舞。

  王哲双掌一并,双手食指立起,其余四指交叉相握,喝道:「临!」

  一点光一兄从他右手食指的商阳穴淌出,沿合谷、阳溪、下廉、曲池、巨骨
……一闪掠过手阳明经诸处容颜,流到胸前。

  王哲拇指一挺,笔直贴在一起,中指同时分开,叠在食指上。

  「兵!」

  又一点光亮从他左手小指少泽穴淌出,从后溪、阳谷、小海、肩贞、秉风、
天容……沿手太阳经络流到胸口。

  王哲双掌一错,无名指、中指、拇指向上挑起,小指,食指交握。

  「斗!」

  同样的光亮从他右足足窍阴涌出,从侠溪、阳交、阳辅、阳陵、风市、环跳
诸穴,沿足少阳经络升到腹部。

  王哲再次结出手印,食指、拇指直立,其余三指下勾,并在一起。

  「者!」

  这一次是足太阳经,从至阴、金门、飞扬、合阳、委中、委阳、秩边诸穴,
直到腹部。

  王哲双手如鲜花怒放,不断翻结出各种手印,长声喝道:「皆!」

  「阵!」

  「列!」

  「前!」

  王哲每一声大喝,都有一点光亮应声而出,从他手少阳、手阳明、手太阳、
足少阳、足阳明、足太阳六道经络一一运转经行,分别汇入胸腹,接着是阳跻、
阳维二脉。一共八只光球齐聚体内,宛如八只光明夺目的太阳。

  王哲九阳神功只练到八阳的境界,已经是太乙真宗二百年来第一人。如果韩
庚不死,再过三十年,很可能冲上八阳,甚至九阳的至高境地。

  王哲悬空虚立,如履平地,他面沉如水,长发猎猎飞舞,身上光芒大作,宛
如神明天降。他十指虚扣,仿佛握着一只太极球,然后沉声喝道:「行!」

  一点光明从他腹中浮现,然后分为两处,分别沿任脉、督脉旋转体升,连同
少阳、阳明、太阳六经与阳踏、阳维二脉,在唇下相交,重新汇入腹内的胞中。

  这团光球汇集了六条阳经两条阳脉,光芒分外明亮。凝聚了王哲毕生修为的
八颗光球一一汇入其中,最后九阳合一,仿佛一只日轮在胸腹间旋转扩张,即将
突破肉体的限制,喷薄而出。

  阿伽门侬惊恐地勒住战马,耳边仿佛又响起黛姬雪娜诅咒般的尖叫,「是太
阳!毁灭一切的太阳之火!」

  他终于见到一轮太阳的诞生,即使隔着百丈高空,身边的温度仍急剧攀升,
他麾下罗马战士的黄铜头盔被照得一片光明,似乎正在烈日下融化,变成燃烧的
液体。

  九阳齐出,几乎是每个修道者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只有王哲自己清楚,他配
合九字真言,激发体内所有的真元阳气,凝出九阳,却无法控制。他的修为并不
足以操控九阳,他还未修练至极致的肉身更不足以盛载九阳的巨大力量。九阳齐
出的一刻,也就是他肉身消损的一刻。

  王哲猛然张开双臂,喝道:「极!」

  刹那间,他的身体化成一团耀眼的光芒,强烈的光辉甚至掩盖了阳光,以雷
霆万钧之势奔向草原,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形成一个方圆十里的巨大光球。

  光明闪过,大地仿佛陷入黑暗。

  喧嚣的战场一瞬间变得沉寂。青翠的草原、折断的长矛、染血的盾牌、倒伏
的尸喂,还有双方厮杀的勇士们,都仿佛被那团光明彻底吞噬,刹那间消失得无
影无踪,连大地也为之龟裂,形成一片直径达到十里的焦黑色墓场。

  圆形边缘,茂密的青草被高温炙干,然后燃烧起来,升起一片高达丈许的火
焰。这片火焰以疾逾奔马的速度四处扩散,程宗扬不得不竭力驱赶座骑,与身后
烈火赛跑。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夹在狂风中席卷而至,终于浇熄了大火,也掩盖了天地
的一切。

  程宗扬不停地打马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远远离开这片只有死亡
的土地!

  被封住处穴道的月霜伏在鞍上;她同时目睹了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却无法挣
扎,无法喊叫,无法和那些亲如手足的同袍一样化为永不磨灭的英魂。

  闪电中,程宗扬看到她雪白的面孔,上面湿淋淋,不知是雨是泪。

  程宗扬抽出一条羊皮袍,盖住月霜的头脸,牙关颤栗着吼道:「你可别冻死
了!」

  这鬼天气,一会儿烈日高照,一会儿又暴雨倾盆。程宗扬浑身上下都被暴雨
浇透,手脚冰凉,如果不是丹田中那只气轮还不断透出暖意,他可能已经在雨中
被冻僵了。他一边打马奔驰,一边奋力催发着丹田中的真阳,丝毫不管它消耗了
多少。

  程宗扬不知道,自己身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生死根今天已经吸收了太多的死亡
气息。在他驰离山丘的一刻,双方战死的士卒已经超过万数,这些死者的气息经
过生死根的转化,变成生机无限的真阳。如果是一个修行多年的术者,一次获得
这样多的真阳定然大喜过望,离关的第一件事就是觅地清修,将吸收的真阳转化
为自身的真元。

  但程宗扬狗屁不懂,一口气塞给他过万条性命,唯一的下场就是被过多的真
阳爆体而死。他在雨中一路狂奔,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真阳,都被他毫不吝啬地挥
发掉。就像一个猿人来到现代世界,把大捆大捆的钞票扔到火堆中取暖,足以让
任何有识之士看得眼中冒火。

  奔驰一夜之后,不幸的是,程宗扬吸收的真阳已经平白浪费掉大半,幸运的
是,由于真阳消耗,经脉没有因为不堪重负而迳行碎裂。

  程宗扬现在还对这些一无所知,当他看到第一道黎明的光线在左前方的地平
线升起时,终于松了口气。程宗扬挣扎着翻下马背,腿间传来一阵血肉黏连的剧
痛,大腿内侧已经被磨出两块手掌大的伤口。

  程宗扬吃力地把月霜抱下马,然后倒在地上,陷入昏睡。

  喉头传来一点微痒,程宗扬扭了扭头,继续呼呼大睡。

  接着喉头又是一痒,还有些冰凉的寒意。程宗扬再次扭头,希望那只不识趣
的蚊子能自己飞走。

  喉头又是一凉,程宗扬勃然大怒,一掌拍到颈中。那只蚊子一下飞开,却与
他的尾指划了一下。

  「啊!」

  程宗扬惨叫着握住滴血的手指。

  月霜举剑指着他的喉咙,剑锋还有一滴血迹。她几次把剑放在程宗扬喉头,
可这个无耻小人比一头猪还能睡。月霜虽然恨程宗扬入骨,但她认为行事要光明
磊落,趁人睡梦中一剑杀死,不算好汉。就算死,也应该让这混蛋死个明白。

  程宗扬捏住流血的手指,警报的红灯在心头一个劲儿的乱闪。这会儿不用再
指望别人来救了,他敢肯定,周围百余里内,除了他们两个绝对没有一个活人。

  月霜咬着牙,低声道:「无耻小人!你辱我清白,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有!」

  程宗扬大声道:「是我把你救出来的!」

  月霜愤怒地说道:「我宁愿和他们一起战死!谁让你来救我!」

  「可我还救过你两次!」

  月霜咬牙道:「你放心!杀了你,我就会找那些罗马人,到那时如果我杀不
掉他们,就会被他们杀死。如果能杀光他们,我就会自尽。反正不会活着回来,
算是抵了你的命。」

  这算是什么抵命?程宗扬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女人是一种没有逻辑的动物。

  她们只会凭自己心意随便找一些理由,来达到她们横蛮无理的目的。

  「等等!你知道杀死师帅的是谁吗?是阿伽门侬!凯撒的长子!」

  我呸!阿伽门侬是传说中迈锡尼的国王,比凯撒早了一千多年,怎么会变成
他的儿子?

  月霜寒声道:「他们在哪里?」

  「罗马!往西走,先经过波斯、尼尼微,底格里斯与幼发拉底河,然后到大
马士革,再从君士坦丁堡经过地中海、希腊,才到亚平宁半岛。如果凯撒出巡,
你还要去伽太基、高卢、埃及、冰岛、格陵兰、夏威夷、复活节岛……」

  程宗扬把自己知道的地名胡乱扔出一堆,叫道:「那些地方你都没去过,如
果杀了我,你一辈子都找不到!」

  月霜冷冰冰道:「那我就找一辈子!」

  她说着举剑欲刺,程宗扬连忙叫道:「停!你不能杀我!」

  「凭什么不能?」

  「是师帅!」

  程宗扬终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他留下遗命,让我去做几件事!」

  月霜切齿道:「师帅怎会让你这卑鄙、无耻、下流、无能、贪生怕死的小人
做事!」

  「你也听见了!当时师帅还说:拜托!」

  那句话月霜确实听到了,但她不明白王哲会有什么事情要拜托这个小人。

  「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替师帅去做。」

  我有那么蠢吗?说出来好让你把我杀掉。程宗扬抿紧嘴巴,摆出一副视死如
归的壮烈之态。

  月霜越看越怒,「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光,「小人!」

  程宗扬一阵光火,自己从小到大还没被女人打过,到了个这个世界居然被一
个死丫头打了几次。他唇角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我很小吗?对你来说,应该
是挺大的吧!」

  月霜雪白的脸颊一下涨得通红,她猛然伸出左手,一把扼住程宗扬的喉咙。

  程宗扬身上保留的真阳虽然也有模有样,但丝毫不知道怎么运用,一下被她
捏得喘不过气来。

  月霜细白的手指越收越紧,似乎想把他就此扼死。终于还是猛地松开,把他
扔到一边,「滚!」

  程宗扬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再一次惊奇地发现自己大腿上磨出的伤
口已经痊愈,连尾指被剑锋划出的伤口也已经长住。居然好这么快,这样下去,
自己会不会变成不死的怪物?

  月霜束好马鞍,翻身跃上马背,然后拨转马头,朝战场方向奔去。

  「喂!」

  程宗扬叫道:「你往那边跑个屁啊!那边一个活人都没有!师帅已经死了!

  连尸体都没剩下!「

  月霜理都不理,一味催马前行。程宗扬急了,那两匹马连在一起,食物、清
水都在上面,她这么一走,自己想走出这片大草原,希望可太渺茫了。

  程宗扬不顾一切地叫道:「别忘了!师帅要你去长安!」

  还是王哲的面子够大,这句话一出,月霜终于勒住马匹。她思索片刻,然后
拨转马头。

  程宗扬连忙道:「等等我!师帅还让我照顾你!」

  月霜恨恨往地上阵了一口,然后一提缰绳,头也不回地朝东南方向驰去。

  程宗扬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然后慢慢张大
嘴巴。

  天……我该怎么走出去?

               第三章奴隶

  五原城位于大雪山东丽。从南面吹来的暖温气流被高耸入云的山峰阻隔,大
山南北气候迥异。不同的气候带来了不同的环境,雪山东南,气候湿润,土地肥
沃,适合于农耕,西北则是浩翰无边的草原,成为游牧民族天然的牧场。

  大雪山上万年积雪融化出涓涓细流,它们在群峰间汇集成溪,蜿蜓而下,最
后在山下冲积出一块小小的平原。二百年前,六朝西强远征军来到此地,用石头
和巨木建立起远征军的后勤仓库。接着来自富饶南方的商人接踵而至,带来数不
尽的货物和金钱,同时也把草原和雪山上的货物运回内陆。如今,帝国远征军的
仓库已经迁移到更西方的雪山隘口,这座城市却能保留下来。

  五原虽然是一座城市,但对于六朝来说,这里只是边陲蛮荒之地,无论是名
义上的大汉天子,还是南诏的君长,都没有在此设立官职,这使得五原城成为一
座无人管理的商人城市。

  五原城地处要冲,每年冬天,来自北方游牧部族的汉子们成群结队驱赶着马
匹,带来大量上等皮货、砂金、骏马、猎鹰,在此换取部族需要的茶叶、粮食、
器皿和钻铁。

  到了春天,波斯的胡商踏着未融化的春雪迤逦而至,运来他们精心雕琢的珠
宝饰品,还有华丽的地毯、织物。还有的胡商。会组成绵延数里的驼队,从更遥
远的西方赶来。他们的货物里有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制作精良的刀剑,还有许
多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宝。这时,来自宋国和晋国的商人们,就会慷慨地取出他
们的货物:精美绝伦的丝绸、巧夺天工的瓷器、洁白如雪纸张……与这些来自异
国的商人交易。

  夏天,山间的积雪融尽,山路重新开启,一些肤色黝黑,留着浓须的汉子会
穿过山间那些不为人知的小路,从大山西面的东天竺带来多彩的宝石,硕大的珍
珠,还有写在贝多罗叶上的经卷。

  五原城的南方,顺着河流的方向越过崇山峻发,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和沼泽。

  从山林中走出的部族,会带来岩洞中开采出的嫂块、丹砂、翡翠、各种神秘
的药物,交易他们需要的布匹、稻米和美酒。而来自海边的部族则会带来沉香、
玳瑁、象牙、珍珠甚至骄傲的羽人也会偶尔走出丛林,带来他们精美如同艺术品
的弓箭,换取他们喜爱的轻纱和珍珠。

  五原城中更多还是六朝商人,戴着纱制头冠,举止儒雅的是宋国商人……衣
着华丽,连靴尖都嵌着珍珠的,是来自晋都建康的富豪。蜀地出产的布料,汉中
运来的谷物,南诏诸族的稻米、水果,关中强秦的铁器,唐都长安的铜镜、美酒、
漆料,京都洛阳的丝帛、绢麻、丹药……症一不汇聚于此。客商云集,货物杂陈,
使这座位于边境的城市,一年四季都有着无与伦比的繁荣。

  中午时分,一个人踏入这座城市。他背着一个脏兮兮的背包,衣衫褴褛,狼
狈不堪,沾满泥土的鞋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乞丐。好在五原
城乞丐不少,比他更惨的也有,所以当程宗扬出现的时候,倒不是太引人注目。

  程宗扬拖着僵硬的双腿,艰难地行走在街道上。他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再去
咒骂那个该死的月霜。她不光带走了马匹、清水、食物,还把王哲赠送的钱币也
一并拿走。可怜程宗扬在大草原里活活走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
草原,来到这里。

  这座城市和程宗扬想像中完全不同。这里没有城墙,也没有站在城门下搜查
的税吏和士兵,整个城市更像一个巨大的集市,按照货物的不同,分成一个个交
易场。城中的道路完全没有规划,经过无数马蹄和车轮的践踏碾轧,那些土路变
得像泥塘一样泥泞不堪。但对于死里逃生的程宗扬来说,这里已经是天堂了。

  穿过城市边缘再往里走,一条青石砌成的道路出现在眼前。行人中身穿丝绸
腰悬玉佩的富商越来越多,不少人还带着几名身形剽悍的护卫。那些护卫手持长
刀,背着大弓,眼中凶光四射,一个个看上去都很能打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
许多异族打扮的行人。有的头戴皮帽,有的包着厚厚的头巾,有的高鼻深目,头
发蜷曲,发色或红或黄。

  道路两旁林立着陈列各种皮毛的皮货市场,交易马匹的马市,还有粮市、药
市……程宗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肚子里已经没有饿的感觉了。他被人流裹着一
路往前走,连认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片喧闹的人声。程宗扬停下脚步,抬起眼睛,茫然看着四
周。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一个巨大的集市中,周围一个个露天铺位交相杂陈,
人头涌动。但和其他市场的不同,这里的铺位都是些半人高的木制平台。大的可
容纳百余人,小的只能站上去两三个人。

  铺位前,买家与卖家争吵不休,人声鼎沸,这倒和程宗扬认识中的集市相差
不多。只不过他们交易的货物不是皮毛或者马匹,也不是茶叶、珠宝、盐巴、食
品……而是活生生的人。

  程宗扬旁边的木台上,站着几个身材强壮的奴隶,他们酷鼻翼硕大,头发蜷
曲,皮肤黝黑,只在腰间缠了一块肮脏的旧布,两手被铁链锁着,神情木然。

  「刚贩来的新鲜货!」

  卖家在旁大声吆喝道:「力气大,听话,还好养!随便给点吃的就能干活!」

  一名商人走到台上,先检查了他们的身体,看是否有残疾,又用力拍拍他们
的肩膀,试试力气,最后让他们张开嘴,察看牙齿是否缺损。

  巧舌如簧的卖家说道:「绝对的上等货色!好不容易才从南边运来的,黑的
跟鬼一样,不过身体结实的像牲口,不像那些羽人,连风都能吹走,用来干活比
牲口还强,不信你试试!」

  一名打杂的小厮殷勤地递来鞭子,商人接过来,朝一名奴隶身上用力抽了几
鞭。被贩卖的奴隶毫不反抗,虽然他身体要比那商人强壮得多,却温驯得仿佛羔
羊。

  商人满意地放下手,开出价格,「十个银铢。」

  卖家像受了莫大的污辱一样嚷道:「路边的夷奴还要十五个银铢!像这样的
货色,最少也要二十个银铢!」

  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商人买下三名奴隶,一共用了
五十枚银铢。

  程宗扬还是第一次见到奴隶交易的场景,按照文泽的说法,五十个银铢,在
内陆只是一匹普通马匹的价格。这些奴隶还真不值钱。

  偌大的市场中挤满来往的商人,周围每个木台上都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奴隶,
就如同一堆待卖的货物,他们有的被铁链锁着,有的被关在木笼里,还有些像是
整个种族都被捕来,男女老少都有。他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怀里抱着一个
还未长大的婴儿,最后被人用六个银铢一并买下。

  最让程宗扬惊奇的是,他居然看到一个半兽人!那名兽蛮人再没有他在草原
上见过的那种勇武与狂猛,他肩胛被一根铁链穿过,伤口血肉模糊,双手戴着沉
重的铁缭,宽阔的胸膛带着被烙铁烫过的伤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双令人恐
惧的眼睛,此时仿佛燃烧过的灰烬,毫无光彩。

  一名高鼻深目的胡商用生硬的语言问道:「会用斧吗?」

  卖家道:「这是战场上抓到的俘虏,最擅长的就是斧子。前几天还跟南城的
几家比过,给他一根木棍,喝口茶的时间就打翻五个,如果不是锁链拴着,险些
让他闯出去。力大无穷……」

  卖家滔滔不绝的说着,那名胡商掏出一只钱袋扔过去,「二百枚银铢!把他
的伤治好,锁链换成钢伽。五天后给我送来。」

  卖家笑得嘴巴都合不拢,送走了客人,他对自己手下的小厮说道:「这些能
打的奴隶就是好卖。前几天听说还有人卖了个能飞的羽人,也是二百银铢。」

  小厮道:「这些胡人买兽蛮人做什么?不能干活,还凶得很。」

  「听说胡人那里有个大角斗场,把买来的奴隶扔到里面,让他们跟老虎狮子
打斗。每天死的有几十头猛兽,上百个奴隶。」

  卖家摸出一枚银铢,吹了一口,放在耳边听着银铢的成色,一边啧啧赞叹,
「按这价钱,可是上万枚银铢呢!」

  古罗马的角斗场?程宗扬想起那个被列为历史文化遗产的巨型建筑。对于一
个来自现代世界的人来说,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奴隶市场,难免会有许多感慨。但
程宗扬这会儿已经饿的两腿发软,根本顾不上去想待近一。

  丹田中王哲给他筑下的气旋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一丝丝细微的热度。虽然微
弱,却源源不绝,使他一直支撑着走到现在。这会儿精神好了一些,肚子却更饿
了,胃里像被人用力拧住,一阵阵抽播。

  程宗扬找了块石头坐下,双手捧着肚子,不胜怀念地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
吃的第一顿饭。这会儿别说白水马肉,就是一匹活马,自己也能连颠带尾全吞下
去,毛都不带吐的。

  在他面前是一张木台,面积并不太大,能站十几个人的样子,这会儿台上空
无一人,只在木台四角拴了一条绳子。

  程宗扬坐了有十几分钟,精神略好了些。忽然木台上绑的绳子被人松开,一
个脸色青黄的瘦削汉子出来,牵上几名奴隶,那是几名女奴。她们容貌与六朝人
大相迳庭,肤色微黑,鼻梁高挺,眼睛很大,丰厚的嘴唇红而湿润,其中三个年
纪略长的,眉心还点着红点,让程宗扬很觉得眼熟。

  她们用来蔽体的只有一条破旧的麻布,布匹从右肩掩到左侧腰际,露出大半
乳房,赤着脚在台上站成一排。这些女奴似乎是刚被贩来的,神情不像其他奴隶
那样木然,而是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惧和胆怯。

  台下聚来几个人,有人喊道:「祁老四,这回是哪儿的货?」

  那汉子拍了拍一名女奴的屁股,「东天竺贩来的。想要,给你打个折扣!」

  那人笑道:「又是东天竺的。你那件压箱子底的旧货呢?」

  「留着等你买回去养老呢!」

  祁老四笑骂两句,然后对木台后面说道:「把那个老货带上来!」

  与其他铺位一样,这座木台后面也用木栅围起一片空地,里面是几顶大小不
等的帐篷。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响,一名女奴被带到台上。

  已经饿得眼睛发绿的程宗扬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那名女奴身材高桃丰顺,
眼眸是淡绿的色泽,鼻梁挺直,皮肤白哲,五官精致,弯曲的眉毛又黑又浓,眉
心还残留着一点红色的印迹。

  年轻时她一定是个出色美人儿,只不过现在她的年纪至少有四十岁,眼角浮
现出细密的皱纹,干枯的头发失去光泽,皮肤虽然还是牛乳般洁白,但已略显松
弛,就像盛开的花朵开始枯萎,即将在暮色中凋零……

  祁老四把女奴推到台边,叫道:「东天竺女奴五名,相貌出众,能生会养!

  不管是买回去自己用,还是给家里的奴隶配种,都是上好的货物!「

  下面有人喊道:「衣服遮着怎么看得出来?」

  接着有人起哄,「说不定身上有暗伤。」

  「对!脱光了验货,买起来才放心!」

  台下叫嚷声响成一片,还有人说道:「祁老四,看看又看不坏,包那么紧干
嘛?」

  男人们嘻笑的喧闹声,让程宗扬想起自己和段强以前去过的脱衣酒吧。他唇
角露出一丝微笑,看来不管哪个时空,男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啊。

  吵嚷中,一个独眼汉子走上木台,他骨节暴露的大手握住刀柄,用冰冷的眼
神从台下众人脸上扫过。在他凶狠的逼视下,叫嚷声立刻小了下去。

  镇住场子之后,独眼汉子松开刀柄,沙哑着声音道:「老四,让她们脱。」

  祁老四答应一声,朝那些女奴说了几句什么。那些异国女奴默默脱下粗麻织
成的衣物。在台上裸露出身髓。

  祁老四果然没说假话,这些女奴年纪虽然长幼不一,但相貌身段都不错,丰
腴的身体充满异国风情,令人心动不已。程宗扬这会儿想了起来,天竺风俗里,
眉心点着红点是已婚的标记。三个年纪略长的都已经是嫁过人的妇人,她们乳房
饱满,臀部圆翘,另外两个还是少女,看上去更是新鲜动人。

  祁老四拿出一叠黄纸作的标签,依次挂在女奴们的乳头上。纸上写着各人的
价格,三个已婚女奴每人三十银铢,两个少女是六十银铢。

  很快有商人上来检查货物,他们捏捏女奴的乳房,看看她们的手脚和牙齿,
从发色到皮肤,每一个细小的部位都不放过。那些女奴本能地用手遮掩住羞处,
羞耻得泪水涟涟,让台下的看客不时发出轰笑。

  眼前的一幕,让程宗扬想起马市上贩卖马匹的情形,相比之下,那些马贩们
对货物还更礼貌一些。

  等那个独眼汉子离开,有人问祁老四,「那个老货呢?」

  木台上只有那个最后出来的女奴还穿着衣物,祁老四道:「你也亮出来让客
人看看。说不定今天有人看中,把你买走。」

  女奴顺从地解开衣物。她麻衣里什么都没有穿,白花花的肌肤立刻吸引了周
围人的目光。那具赤裸的胴体一片雪白,但仔细看去,能看到她背上布满伤痕,
像是被人用皮鞭残忍地抽打过。她乳房浑圆肥硕,曲线略微有些下垂,但形状依
然饱满,丰挺地并在胸前。和旁边的女奴相比,她乳晕大了许多,乳头又软又大,
颜色极深。

  祁老四捏住她一只乳头,用力拽了几把,将乳头扯得翘起。然后把最后一张
黄纸挂在她乳头上。

  有人叫道:「祁老四!半年都没卖出去,怎么还是这个价?」

  「这个价已经最低了。」

  祁老四神情懊恼地嘟嚷道:「再低就赔光了。」

  那人道:「这老货都五十了吧?挂这个价谁会买?」

  程宗扬看了看黄纸标签,上面的价格并不是很贵,不过三十银铢。但这女人
已经是美色凋零,人生最美丽的时候早已逝去。同样的价格,至少能买到一个比
她年轻一半的女奴。

  那女子腰身纤细,浑圆的臀部又白又大,丰腴的大腿并在一起,略显松弛的
皮肤一片苍白,就像一具历尽沧桑的雕塑跪在台上,那张已经迟暮的美艳面孔上
一片淡漠,额上褪色的红记下,不知埋藏着多少秘密。

  程宗扬舔了舔唇角。这个女奴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还是很有味道的。如果自
己有三十个银铢,说不定就把她买下来。

  抱着和他相同想法的人显然不少。一个矮小的夷族商人爬到台上,用细瘦的
手指抓住女奴一只乳房。女奴低着头,那只雪白而硕大的乳球在夷人客商手指上
不住变形,显得柔软无比,不再像年轻少女那样坚挺而弹性。

  一个半年都卖不掉的女奴显然已经成为货主的麻烦,看到有人对她感兴趣,
祁老四立刻放下其他几名女奴,满脸堆笑地过来说道:「尊驾好眼力!这可是件
好货色!两年前,中天竺阿罗那顺篡位自立,搞得天竺大乱。五天竺打得昏天暗
地,那些兵们饿极了,把抓来的俘虏都卖了换粮食,敝号沾光,也进了一些。尊
驾眼光不凡,一眼就看中我们这儿最出彩的一件。」

  祁老四托起女奴的下巴,「你看这相貌,放在哪儿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还
有这身段,这屁股……可是难得的上等货。」

  说着他朝女奴臀上拍了一把,「把屁股抬起来,让客人看看。」

  跪在木台上的女奴默默俯下身,脸颊贴在木板上,抬起臀部,红褐色的长发
披散下来,遮住她已然衰老的面容。她臀部白哲而丰满,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祁老四扒开女奴的屁股,把她性器暴露出来,一边压低嗓子,故作神秘地说道:
「怎么样?」

  夷人客商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

  祁老四趁热打铁,「尊驾果真要买,我祁老四作主,再打个折扣,二十八个
银铢!这女奴就是你的了。」

  他一边说,一边揉捏着女奴白软的大屁股。

  那夷人客商看得心动,舔了舔唇角道:「果然是好货色。」

  他围着那女奴绕了一圈,然后又托起女奴的脸,「只是年纪太大了些……十
五个银铢吧。」

  祁老四一个劲儿的摇头,「不瞒你说,这件货我买来的时候花了整整一百银
铢。二十五个银铢!绝对不能再少了。」

  夷人客商用尖尖的手指摩掌着女奴的面颊,一边把拇指插到她口中,迫使她
张开嘴。这本来是购买奴隶时的平常动作,但旁边的祁老四却一把拉住夷人客商
的手臂,说道:「再降五个银铢!二十个银铢!」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夷人客商已经分开女奴的嘴巴,接着他脸色一变,怒
喝道:「她的舌头呢!」

  那女奴口中空空荡荡,原本柔软的舌头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截残缺的舌根。

  受了欺骗的夷人客商骂了几句,然后拂袖而去,把一脸尴尬的祁老四扔在台
上。

  已经知道内情的看客们发出一片轰笑。

  「祁老四!我就说过,这个价卖不出去!老就老吧,还是个残废,别说三十
个银铢,就是五个银铢也没人要。」

  祁老四气恼地一掌掴在女奴脸上,「卖不掉的烂货!张什么嘴啊!滚到你的
窝子里去!」

  女奴捡起敝体的破布,默默走下木台。木台后面立着一圈栅栏,里里陈列着
几顶帐篷,最大的一顶周围竖着碗口粗的木桩,上面覆盖着涂成红色的牛皮,作
工华丽中带着艳俗。而那女奴用来栖身的,只是一只木笼,外面用破旧的布帘挡
着。

  一个反穿着破羊皮袄的邋遢汉子道:「祁老四,还是老规矩,验货吧。」

  祁老四没好气地说道:「十个铜铢!」

  这个女奴是祁老四最赔本的一次买卖,当初没发现她舌头被人割掉,结果放
了半年也没能卖出去,每天还得拿粮食喂养,为沘他没少挨当家的斥骂。

  邋遢汉子往木台上丢了几个铜铢,然后笑嘻嘻走过去,在她乳上抓了一把。

  女奴淡绿色的眼眸隐隐泛出一层水雾,她并膝跪在木笼旁边的干草上,然后
双手平放在地上,俯下身,将额头放在手背上。

  那汉子走到她臀后,扒开她的屁股抓了几把,然后解下衣带搭在脖子上,双
手抱住她赤裸的屁股用力干了进去。

  女奴身体摇动着,那道破旧的布帘滑落下来,遮断了看客们的目光。

               第四章舞姬

  阳光从樟树的叶隙间洒下,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最初的五名女奴已经被买走四个,祁老四重新又带出几个贩卖,但看客们的
新鲜感已经过去。那个卖不掉的女奴这会儿也被带到台后,布帘一放下,少了热
闹订看,看客们都显得意兴阑珊,陆续有人散去。

  眼见着下面的客人越来越少,祁老四走到台后,说了几句什么。片刻后,一
个包着头巾的男子走到台上。

  那男子身材胖大,留着两撇浓须,皮肤黑黑的,手里拿着一只皮鼓。他盘膝
坐在木台一角,把皮鼓放在膝间,然后两手一抬,掌下发出一阵清脆的鼓声。

  伴随着鼓声,一个纤美的身影飞旋着掠上木台。鼓声越来越急,她旋转也越
来越快,飘逸的长裙化为一条腓红的影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准备离开的人
也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鼓声忽然一顿,那个飞舞的身影一瞬间静止下来,裙锯旋转着低垂下来,仿
佛一朵盛开的百合收敛了花瓣。

  她褐色的长发被掩在长长的头巾下,脸上罩着一幅淡红的轻纱。那幅轻纱与
头巾连在一起,从少女额前覆下,将她面孔整个遮住,只露出一张嫣红的小嘴。

  她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一缕娇俏的笑意。她上身穿着一件窄小的胸衣,傲人
的双峰被鲜红的丝绸包裹着,显露出中间白腻诱人的乳沟。

  她长裙飘逸而又华丽,裙腰上垂着一排金黄色的流苏。再往下,是一双雪白
的纤足,脚底用花汁染成粉红的颜色,脚踝还带一串铃铛。

  她上衣很短,裙腰又开得极低,雪滑的腰肢和洁白的小腹完全暴露出来。在
她圆润的肚脐间,还嵌着一粒指尖大小的明珠。银色的珠光与如雪的肌肤交相辉
映,诱人无比。

  「篷、篷……」

  包着头巾的男子关始击鼓。少女双臂扬起,随着鼓声,那截雪滑的腰肢缓缓
扭动起来。她腰身纤细而柔软,白嫩的肌肤如脂如雪,动作中带着奇特的韵律,
令人心醉神迷。

  美姬的吸引力果然非比寻常,台下的客人越聚越多,叫好声响成一片。鼓声
渐渐急促,少女腰腹的扭动也渐渐加快。她双手交握,赤裸的腰身仿佛一条雪白
的玉蛇,想要冲破长裙的束缚脱体而出。金黄的流苏在腰侧飘扬,那粒明珠在白
哲的小腹间跳动着,伴随着踝间银铃的响声,充满了神秘的诱惑力。

  程宗扬看得血脉贡张。这个天竺少女的舞技,明显是从性交动作中演变而来
的,无论是臀部的扭摆,还是腰腹的挺动,都流露出浓浓的色情意味,比他以前
见过的肚皮舞更原始,更直接,也更加香艳露骨。

  天竺少女的动作越来越快,她左侧的腰胯向前挺出,顺着一个圆滑的弧线向
后收回,右侧的腰胯顺势向前,一边摇摆,一边上下蠕动,雪白的腰腹波浪般起
伏着,两只乳房也随着舞蹈的节奏在胸前震颤不已,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衣中跳出。

  前面分叉的长裙飘扬开来,一双白美的玉腿在裙中若隐若现。

  鼓声短暂的沉寂下来,包着头巾的鼓手把一只盛满清水的酒杯递给舞姬。少
女接过酒杯,然后上身弯向左侧,腰臀向右侧挺出,弯曲成一个优美的弧形。她
把白瓷制成的酒杯放在腰胯上,然后左手扬到头顶,右臂横在颈下,手指翘起。

  鼓声再次响起,这次鼓手一开始就快速击出鼓点。天竺舞姬保持着身体弯曲
的弧线,伴随着疾若暴雨的鼓声,那充满弹性的圆臀以令人眩目的技巧快速挺动,
而那只瓷杯却像是黏在她雪白的腰胯上,纹丝未动,连里面的清水也未溅出一滴。

  台下爆发出一片叫好声,连程宗扬也忍不住站了起来。目光一瞥间,他看到
木台后那条布帘被风吹开一角,那个容颜已经衰老的女奴伏在干草间,白圆的大
屁股被人压得一扁一扁。

  舞姬嫣然一笑,接着挺起胸,把腰上的酒杯取下,放在半裸的雪乳上,然后
上身微仰,张开双臂,柔美地耸动双乳。酒杯稳稳地停在少女滑嫩的乳肉上,那
对丰挺的乳峰抖颤起来,泛起媚艳的肉光。

  四周看客如堵,祁老四不失时机地推销自己的货物,声称这些来自于东天竺
的女奴不但舞技超群,而且又乖又媚,一个个都是出色的尤物,甚至过了四十还
容颜未衰,买回去包赚不赔。

  在少女妖媚的舞姿蛊惑下,祁老四又顺利卖出七名天竺女奴,换来近五百枚
银铢,赚得盆满钵满。

  鼓声止歇。舞姬挺起身,把酒盏放在唇边,一饮而尽,然后娇媚地舔了舔唇
角。透过淡红的薄纱,能看到她面孔白玉般的光泽,那双隐藏在轻纱下的美目波
光流转,从台下看客身上淌过。忽然她目光一顿,停在台下一个人身上,闪出奇
异的光彩。

  程宗扬却没有注意舞姬的目光,他看着木台后方,那个被割去舌头的女奴正
跪在干草中,给客人束紧衣带,那只已经松弛的大白屁股湿湿的,不断滴下浊白
的精液。

  鼓手已经退下木台,舞姬却没有离开。她双手扬起,轻轻打着节拍,一边款
款扭动腰肢,朝台边舞去。台下的看客合着她的节拍一起鼓起掌来,有个衣着华
丽的晋国商人喊道:「这个女奴多少价钱?」

  祁老四道:「客官见谅,这个是不卖的。客官要真想买,可以跟我们当家的
商量。老街东首的白湖商馆,就是敝号。」

  那少女走到台边,台下无数双手都伸了过去,想抓住她的裙锯和纤足。舞姬
灵巧地跳动着,纤足像洁白的花瓣轻盈飞舞,敏捷地避开那些好色之徒的捕捉。

  喧闹声让程宗扬目光重新投到台上,少女轻轻一旋,回到木台中央,然后背
对着看客们,腰脚向后弯下。她洁白的腰身柔软得仿佛没有骨体,轻易就弯成弓
状。那两只乳房倒垂下来,颤巍巍迎向看客们的目光。随着乳肉的颤动,一抹红
纱从白腻的乳沟间滑出。

  舞姬柔颈抬起,飞快地用牙齿咬住红纱,然后一扬首,那条裹在乳峰上的薄
纱仿佛一片红云,从乳间扯出。

  少女昂起身,将红纱打了个结,娇俏地用指尖勾住,轻轻摇晃。隔着面纱看
不到少女的眼神,她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台下客人们的情绪高涨到极点,竞相伸长手臂,想抓住那条还带着舞姬香汗
的纱巾!

  少女不经意地扬手一抛,红纱轻盈地飞出。在空中打了个旋,正落在程宗扬
怀中。

  程宗扬像呆鸟一样站在台下。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自己运气并不是很好,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连彩票都没中过。不过手里的纱巾是真的,上面还带着少女
肉体的温度和香气,星星点点沾着她乳上的香汗。

  少女挑起唇角,娇媚的一笑,然后离开木台。经过那名色衰的女奴时,她下
巴扬起,看也不看一眼,就迳自回到那顶高大的帐篷中。

  美女裹乳的轻纱竟然被这么个乞丐般的家伙拿到,周围人无不投来火辣辣的
目光,有几个性急的已经神情不善地挽起衣袖,露出粗壮有力的手臂,把手指捏
得格格作响。

  为了条女人的内衣,冒着被人暴打的风险,程宗扬当然是不干的。可自己的
东西被人白白拿走,也没那么容易。

  程宗扬立刻作出选择,他拿起红纱,在脸上痛快地擦了一把。

  还别说,这条轻纱的质感真不错,又软又滑,带着舞姬乳间迷人的媚香。不
过等他擦完脸,那条红纱也彻底变了样──这一路的仆仆风尘都在这上面了。

  看客们露出悻悻然的表情,这个该死的乞丐,简直是暴殆天物!

  可这个该死的乞丐擦完脸,略微怔了一下,然后竟举起那条红纱,大声道:
「一个银铢!谁要!」

  看着红纱上的污痕,刚才还虎视耽耽的看客们立刻丧失了兴趣,一个个甩袖
而去。

  程宗扬还不死心,他一路降价,当最后喊出「一个铜铢!」

  的时候,台旁已经空无一人。

  程宗扬只痛快一把,立刻就后悔了。

  闻到纱巾的香气,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哀鸣起来。程宗扬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
少天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这会儿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无论乳香还是轻
纱,对于程宗扬空空的胃囊来说,完全都是浮云。

  可还有一桩事比饿肚子更要命──自己没钱!

  与文泽的交谈中,程宗扬了解到,六朝流通的钱币有三种,分别是铜铢、银
铢和金铢。一千枚为一贯,一枚银铢可以换一百枚铜铢,二十枚银铢换一金铢。

  金铢用量很小,通常人们交易的都是铜铢和银铢。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天了,程宗扬还没有得到过一枚属于这里的钱币。临
走时,王哲倒是给他准备了一些。可那个杀千刀的月霜拿走了所有东西,连一枚
铜铢都没留给他。

  在王哲的军营里还能混吃混喝,但在这座充斥着商人的城市中,身无分文,
连一口水都喝不到。

  程宗扬一边走一边冥思苦想。感谢段阵,他对穿越孜孜不倦地追求,使程宗
扬这个非穿越爱好者对穿越也耳熟能详。而段强说的最多的,就是穿越后的第一
桶金。

  那些穿越的先贤们赤手空拳来到另外一个时空,有!些选择了文化路线,用
一首剽窃来的诗词搏得大名,吃喝都有人包了。

  但程宗扬对此毫无信心。在这座洋溢着商人们铜臭气息的城市里,自己就算
把一首(琵琶行)全背下来,估计也不会有人理睬。

  自己倒是会一点英文,但想给人当翻译,先要等罗马帝国崩溃;然后再等一
千年,到盎格鲁撒克逊崛起;再然后还要等他们的坚船利炮抵达这片大陆才行。

  还有的穿越者从最低层干起,先给人打工,当仆佣,作家丁,最后一步一步
爬到最高层。可见识过奴隶市场之后,程宗扬对自己未来的前途很悲观。这个城
市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奴隶了。

  在段强的叙说里,数目最多的穿越者都选择了原始的以物易物,得到自己在
异时空第一桶金。比如一个打火机换一根金条,一只手表换一套车马。

  这也是程宗扬现在唯一能做的。所以当看到墙壁上,那个大大的「当」字时,
程宗扬眼睛顿时一亮。

  程宗扬持了持头发,昂首挺胸,大步走进当铺。能不能换来自己穿越后第一
笔财富,就看这一遭了。

  不理会当铺里客人的目光,程宗扬大声道:「掌柜的在吗!」

  见他狼狈的样子,当铺的朝奉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鄙夷,獭洋洋道:「当什
么?」

  程宗扬从背包里掏出一件物品,「这个!」

  程宗扬随身带的只有三件东西,安全套和按摩棒就不用说了,实在是拿不出
手,从段强身上找出来的那些更不用提。除了这些,他剩下的只有那两套情趣内
衣。

  为了携带方便,程宗扬拆去了情趣内衣的包装,分别用信封状的纸袋装着。

  他取出一只纸袋,放在柜台上,然后献宝似的慢慢掏出。当铺的朝奉看起来
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件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纺织艺术精品,还不把这条土狗彻
底震呆!

  程宗扬取出的那套情趣内衣是春季最新款式,包括性感乳罩、丁字裤和外披
的透明纱衣,无论是质量还是设计,都无可挑剔,同样也价格不菲,如果用牛肉
面计价,至少值二百碗。

  朝奉无精打彩地瞥了一眼,拉长声音道:「黑汗巾一条,质地薄劣,当价铜
铢十个。」

  程宗扬面容扭曲起来,汗巾?你以为这条超级性感的黑色蕾丝丁字裤,是用
来擦汗的吗?

  那朝奉见他拿不出什么值钱的货物,心下早就不耐烦了,敲着柜台道:「当
不当!」

  这会儿人在柜台下,不能不低头,饿着肚子的程宗扬也没有心情再给他讲解
黑色蕾丝花边与吊带丁字裤的妙处,勉强提高声音,「看清了!这是三条!」

  朝奉把纸袋一推,趾高气昂地说道:「十五个铜铢。爱当不当!」

  程宗扬还要理论,旁边一个疤脸汉子道:「王朝奉,这位兄弟也不容易,就
江十个铜铢吧。」

  王朝奉看了程宗扬一眼。程宗扬有气无力地说道:「就二十个铜铢吧。」

  王朝奉取出当票,刷刷几笔勾完,扔给程宗扬,「月息三分,五日取当!」

  程宗扬一数,「怎么只有十八个?」

  旁边的疤脸汉子挨过来道:「这是当铺的行规,先抽一分息水。」

  说着他不经意地看了看程宗扬的手脚。

  程宗扬只好拿起那十八个铜铢,一面问道:「这旁边哪里有饭馆?」

  疤脸汉子道:「兄弟是刚来五原的吧。往东走,有间赵家老饼,管你填饱肚
子。」

  疤脸汉子说得没错,那家饼店就在街角,闻到油饼焦香的味道,程宗扬口水
一下就流了出来。

  那家饼铺店面并不大,里面各种胡饼、酥饼、油饼、炙饼、糖饼、芝饼、蒸
饼……还有程宗扬叫不上名字的肉饼、花饼,应有尽有,花样繁多。这一次可真
把程宗扬饿惨了,连自己也不记得几天没吃过东西。他顾不上多看,要了几样现
成的熟饼,坐下来就是一顿猛吃。

  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这家的饼滋味确实不俗,程宗扬一口气吃了八
张饼,好不容易安抚了肠胃,才腾出嘴喝了口茶。

  靠在椅背上,程宗扬舒服地喘了口气,一边问店家,「多少钱?」

  店家俐落地算了帐,「胡饼、酥饼、糖饼各一张,三个铜铢;一等莲花肉饼
三张,六个铜铢;太平毕罗两张,六个铜铢……小菜两碟,两个铜铢;上好清茶
一壶,两个铜铢,一共是十九个铜铢。」

  程宗扬一晕。店家说的莲花肉饼自己有印象,是种夹肉的馅饼;太平毕罗和
莲花肉饼差不多,加的是羊肉大蒜,味道鲜美,他一口气吃了两张。没想到这东
西好吃难消化,不但吃光了自己的第一桶金,还倒贴了一个铜铢。

  店家客气地问道:「客官,结帐吗?」

  程宗扬神情从容地一笑,「那个太平毕罗味道不错,再拿两张来。」

  「好咧。」

  店家用竹夹取出蒸透的馅饼,盛在盘中,放在程宗扬面前。

  程宗扬卷起袖子,不客气地大吃起来。欠一个铜铢是欠,欠十个也是欠,先
填饱了肚子再说。至于怎么结帐,那是吃完的事,这会儿就不想了。

  但很快,程宗扬就不用为结帐发愁了。

  盘里的太平毕罗刚吃了一半,四名大汉突然闯了进来。程宗扬抬眼一看,竟
然有两个看着眼熟,一个是刚在当铺遇到的疤脸汉子,另一个是奴隶市场上那个
出来镇场子的独眼大汉。

  几个人提刀带棒,气势汹汹,迳直闯进饼铺。那店家脸都吓白了。连忙迎上
去道:「四位要点什么?」

  疤脸汉子拇指一挑,「看清了!这是白湖商馆的戈龙戈三爷!」

  独眼大汉握着刀柄,阴沉沉看了店家一眼,「馆里跑了一个奴隶,有人看到
在你店里。」

  店家陪笑道:「戈三爷明监,谁不知道五原城的规矩,逃奴打死勿论,小的
做的是正当生意,怎么敢隐匿逃奴?」

  程宗扬好奇地左右看了看,这饼铺只是间小店,看不出有什么地方能藏人。

  这几个家伙八成是来借机敲诈。饼铺的老板看来要倒霉了。

  忽然那疤脸汉子一指,「在那儿呢!」

  程宗扬保持着一个呆滞的表情,愣愣看着他的手指。接着几名汉子扑过来,
把他按在地上。

  「搞错了!不是我──」程宗扬挣扎着想爬起来,独眼大汉戈龙顺势拧住他
的手臂,弯到背后,往上一提,程宗扬肩头格的一声,痛得出了一身冷汗。

  「抓的就是你!还敢逃!这次非打断你两条腿!」

  几个人手法纯熟地把程宗扬手脚捆起来,疤脸汉子顺手把一块破布塞到他口
中。

  程宗扬窒息般一口气堵在胸口,忽然腹中气轮一震,一股力气从体内透出,
疤脸汉子铁钳一样的手掌变得软弱起来。程宗扬手腕一翻,硬生生地从他手中挣
开,抓住手臂上的绳索。

  疤脸汉子叫道:「三爷!这小子要跑!」

  戈龙掉转长刀,刀柄在程宗扬脑后狠狠一砸。程宗扬顿时眼前一黑,昏厥过
去。

  几个人把程宗扬捆成粽子,扔上候在一旁的马车,在店家拼命作揖下,打马
扬长而去。

               第五章囚车

  马车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奔驰,最后在城边一座庄园停下。

  戈龙先进了院子,四下看了看,然后摆手让众人进来。几个人拖起程宗扬,
把他拉进一座石砌的大屋中,「砰」的关上门。

  这石屋是座地牢的入口,里面黑黝黝看不到尽头,屋内墙壁上各种刑具一应
俱全。几个人往程宗扬头上泼了桶水,把他泼醒。戈龙一脚踩在木凳上,然后把
锋利的长刀重重劈在脚边,沉声喝道:「说!叫什么名字?」

  程宗扬脑后被刀柄磕伤,带来阵阵钝痛,他有气无力地说道:「程……宗扬
……」

  「哪儿来的?」

  「盘江……」

  戈龙与疤脸汉子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做什么的?」

  「卖皮货的。遭了劫──」程宗扬正准备把编好的故事再照抄一遍,耳边突
然一声暴喝,「放屁!」

  戈龙满是硬茧的大手一把抓住程宗扬脖颈,仅剩的一只眼睛流露出阴狠的神
情,拧声道:「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程宗扬目瞪口呆。

  「不说?找打吗?」

  疤脸汉子一脚踢在程宗扬肋骨上。

  程宗扬痛叫道:「等等!你们认错人了!」

  「呸!打的就是你!」

  几个人围着程宗扬又踢又骂,「死奴才!还敢逃!」

  「让你小子不长记性!」

  「你以为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拳脚雨点般落在身上,这些打手训练有素,专挑人身上最痛的地方打。程宗
扬上学时也打过架,可这会儿手脚都被捆着,只剩挨揍的份儿了。那帮人下手毫
不客气,疤脸汉子一拳砸在程宗扬眼上,把他眼角打得裂开,鲜血直淌。

  「小子,记起来了没有?孙爷从盘江把你买来的,在丈五原就让你跑了。还
偷了孙爷的东西拿去当!以为孙爷老虎不发威,是病猫啊──」程宗扬挣着身子,
想躲都躲不开,这会儿工夫脸上又挨了一拳,嘴角都肿了起,来。他喘着气道:
「你……你们弄错了……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疤脸汉子狠狠踹在程宗扬肩上,「孙爷花十个银铢买的奴隶,竟然敢跑!五
原可是我们戈三爷的地盘,你以为跑得了吗?」

  几个人围着程宗扬踢打了足有二十分钟,一通暴揍,打得程宗扬只剩下半口
气,他浑身是血,额上、眼角、口鼻、臂、腿无处不伤,手指更是被他们的牛皮
硬靴踩得几乎折断。

  那个叫戈龙的独眼大汉一直没有动手,这时走过来,推开众人,一脚踢在程
宗扬肋下。

  「格」的一声,一根肋骨被生生踢折,程宗扬弓着身体,额头又是鲜血又是
冷汗,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这一刻程宗扬心里生出一阵恐惧,不管这些家伙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这会
儿他们是真的要打死自己。

  戈龙阴沉着脸道:「疤脸,按规矩,逃跑的奴隶该怎么办?」

  疤脸汉子道:「五原城的规矩,逃奴格杀勿论!」

  「那好。」

  戈龙拔出长刀,寒声道:「疤脸,那十个银铢你就当扔水里听了个响儿!」

  程宗扬衣服被打得稀烂,口鼻淌血,心里升起一丝绝望。在这些人眼里,用
来衡量生命的,仅仅是几个银铢,人命就和蝼蚁一样可以随意扑杀。可悲的是,
自己死在这里,不会有一个人知道。父母不知道,紫玫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月霜
她们也不会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会理会。自己就像一株野草,悄无声息地消失
在这黑牢里。

  这不是程宗扬所希望的。

  冰凉的刀锋停在颈中,戈龙森然道:「死奴才,还敢逃吗?」

  程宗扬遍体鳞伤,肺中发出嘶嘶的气息。这会儿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
不想死。不想默默无闻地死在这个黑暗的囚牢。

  他摇了摇头。

  戈龙收回刀,喝道:「疤脸!把印记给他烙上!」

  孙疤脸拨开火炉,拿出一枝烧红的烙铁,「小子,记住了!你是孙爷买来的
奴隶!再记不住自己的身份,孙爷活扒了你的皮!」

  「嗤」的一声,三角状的烙铁落在程宗扬颈中,在他身上留下了表示奴隶身
份的烙痕,空气中顿时弥漫出皮肉焦糊的味道。

  淙淙的水声在耳边回荡,浑身的肌肉都仿佛撕裂,骨体破碎,传来一阵又一
阵的剧痛。身体却像是浸在水中一般,又湿又冷。

  不知过了多久,程宗扬睁开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眼前一片黑暗,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他看不到任何物体的轮廓,脚下空荡
荡的,似乎是飘在黑暗中。忽然一声哀叫声响起,传入耳中时,已经微弱得几乎
无法听到,仿佛是来自幽冥的鬼泣,又像是他曾经发出的哀嚎。

  身体悬浮着,在黑暗中无力地摇摆。程宗扬动了动发胀的头颅,颈中一阵痛
意袭来,仿佛燃烧的火焰在皮肉间穿过。

  程宗扬大叫一声,彻底清醒过来。

  叫声的余音在黑暗中回荡着,久久未绝。程宗扬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
的空间里,他双臂被绳索捆住,整个身体悬吊着,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看不到颜色的水一直浸到颈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水腥气。那水是流动的,
不时有波浪微微掀起,泼在口鼻上,也浸住他颈中的烙伤。

  程宗扬屏住气息,竭力把头抬高。自己就像被封在一口井中,当叫声回荡着
消失,四周安静得仿佛置身坟墓。

  伤口在污浊的积水浸泡下开始肿胀,痛觉也变得迟钝,断裂的肋骨在胸下不
时传来刺痛。

  程宗扬心里升起无穷恨意。莫名其妙地被人当成逃奴,暴打一顿后又烙上奴
隶的印记,这是程宗扬生平从未受过的屈辱。

  等我逃出这座水牢,非把你们一个个干掉!程宗扬发狠地在心里说道。牙关
刚一咬紧,肿胀的唇角又传来剧痛。他却死死咬住牙关,任由痛楚像烈火一样在
伤口蔓延。

  愤怒和痛恨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头来自洪荒的野兽,在程宗扬胸中咆哮。

  心底的仇恨耗尽了程宗扬的精力,他低喘着,感觉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离髁而
去。

  忽然头顶一阵响动,一丝微弱的光线从水牢上方的孔洞泄入。似乎是一道栅
门被人打开,棱出吱呀的声响。接着程宗扬听到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声音。

  「小浪婊子,腰扭得真骚。」

  程宗扬仿佛能看到那张疤脸上淫猥的笑容。

  「砰」的一声,一只陶罐掉在岩石上,摔得粉碎。一个甜媚而稚嫩的声音咯
咯笑道:「摸得人家好痒……罐子都摔破了。」

  她的口音很奇异,吐字生硬,并不像程宗扬听过的六朝语言。

  孙疤脸道:「我再给你买一个!」

  少女甜笑道:「谢谢孙哥哥。」

  「小嘴可真甜……过来让哥哥摸摸。」

  少女道:「曼儿最喜欢孙哥哥了。要曼儿陪你上床吗?」

  孙疤脸喜出望外,「真的!」

  少女天真地说道:「只要哥哥跟夫人说,让曼儿去陪哥哥,曼儿肯定乖乖听
话的。」

  孙疤脸顿时语塞,过了会儿悻悻然道:「夫人养的摇钱树,怎么会便宜我?」

  少女语带同情地说道:「是啊。」

  「不破身子也有办法……」

  孙疤脸涎着脸道:「用你的小嘴给我品品。」

  「好啊。」

  少女快活地说道:「哥哥带了香片没有?」

  「香片?要那个干嘛?」

  「哥哥莫忘了,夫人鼻子好灵呢,上次有人摸了曼儿一把,就被夫人发觉,
吊起来打了个半死。若是曼儿沾了男人那里的味道,夫人会打死曼儿的。」

  孙疤脸这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张口骂道:「干不死的小贱人!嘴上说得好
听,让你做点事就推三阻四。天竺来的下贱胚子!忘了祁老四买你们的时候,一
个个饿得半死……」

  木栅「砰」的一声关住,孙疤脸恨恨锁上铁链,骂骂咧咧走了。

  地牢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心跳声越来越强烈。程宗扬竭力抬起头,看着头顶
微弱的光线,忽然脚下一动,水中传来一阵异样的波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中
游动,身体长长的,仿佛一条光滑的绳子……那条生物游曳着盘在程宗扬踝间,
然后钻进他破烂的裤脚,锲而不舍地往上游动。

  程宗扬发出一声惨叫──「救命啊!」

  似乎在回应程宗扬的叫声,头顶的石板被移开,蜡烛的光亮从石隙间透入。

  接着木轮的轧轧声响起,头顶的轮盘绞动着,把程宗扬从水中提出来。

  程宗扬浑身是水,脚上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光着脚吊在半空。身上大大小
小十余处伤口都被水浸泡得发白,好在大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要害。他呛了口
水,不停地咳嗽着。每次咳嗽又牵动断折的肋骨,痛得他倒抽凉气。

  「是你?」

  一个纤美的身影立在面前。她上身穿着妖冶性感的紧身胸衣,下面是艳丽的
长裙,裙腰低至胯骨部位,雪白的腰腹裸露在外,在烛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舞姬遮面的轻纱已经除去,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孔。她五官有着鲜明的异
族特征,眉毛弯长,鼻梁高挺,睫毛又弯又翘,眼睛大而明亮,眸子是碧蓝的颜
色。唇线柔艳而性感,唇角上挑,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定的娇媚笑意。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这个舞姬年纪很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她的身
材却远远超过她的年龄,尤其是她胸部惹火的曲线让程宗扬很是注目。那条自己
擦过脸的乳纱放在背包,这会儿也不知去向。

  少女把程宗扬放下来,解开绳索。当酱脚踝时,那个湿滑的物体从程宗扬破
碎的裤脚游出,竟是一条尺许的水蛇。

  虽然程宗扬很欣赏美女玩蛇的节目,但第!次与这种冷血生物亲密接触,浑
身的汗毛本能地都竖了起来。

  舞姬却显得毫不在意,她随手捡起水蛇,扔回下面的水牢里,似乎只是1条
不起眼的绳子。

  惊魂甫定的程宗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好。」

  少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好。」

  程宗扬哑然,过了会儿才试探道:「你还记得我?」

  少女碧蓝的眼眸在他脸上一转,娇俏地笑道:「呆头鹅!」

  程宗扬觉得自己很冤枉,当时台下围观的没有八百也有五百,比他更呆的大
有人在。其实以程宗扬这种从国中时期开始,就长期接受成人娱乐节目的现代男
性来说,无论是见闻的广博,还是自控能力远比这个世界的男人更强,只不过这
少女的舞技太过有冲击力,才让程宗扬有些失态。

  「饭没有啦。」

  少女指了指破碎的陶罐,然后把盛着清水的罐子递来,「还剩了点水。」

  程宗扬接过水罐,「这是什么地方?」

  「是商馆的地牢。刚买来的奴隶都会关在这里。」

  少女道:「他们说抓了一个逃奴,竟然是你?」

  程宗扬比她更莫名其妙,他揉着被绳索勒破的手腕,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怎
么好端端地会被人当成逃奴?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程宗扬把自己的遭遇一股脑告诉了少女,然后愤然道:「就算那个逃跑的奴
隶跟我长得一样,他们也不能拿我充数啊!」

  少女已经明白过来,「没错啊,他们抓的就是你。」

  正在喝水的程宗扬呛了一口,「呃?」

  「我在这里已经快一年了,还从来没听说过这里的奴隶能逃出去的。」

  程宗扬一愣,意识到自己被抓,并不是被误认为逃奴这么简单。

  「你想,如果你做着贩卖奴隶的生意,偶然遇到一个遇过劫的外乡人,正好
他又傻乎乎的,会怎么做?」

  程宗扬道:「我很傻吗?」

  少女皱了皱鼻子,「不傻怎么会这么穷呢?」

  程宗扬泄了气,接着又气愤起来,就因为自己是个落难的外乡人,这帮人就
敢把他抓起来,当奴隶卖掉──「这么胆大妄为,还有王法吗!」

  少女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是王法?」

  「呃……就是法律……制度……人权……」

  在这个世界很难解释什么是法律或者人权,最后程宗扬还是放弃了,「唉,
你是外族人,说了你也不懂的。」

  看到程宗扬颓然的样子,少女笑了起来,「我知道。就是王的命令吧。也许
别的地方有,但这里是没有的。」

  程宗扬苦笑起来,他以为这里已经是六朝内陆,原来还是蛮荒之地。

  也许是想到各自的遭遇,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程宗扬道:「你为什么在
这里?」

  「我是他们买来的。」

  程宗扬看着这个珠宝般精致的少女,嘟嚷道:「他们运气真好。」

  少女抚摸着红褐色的头发,「我叫阿姬曼芭娜。」

  阿姬曼芭娜?在这个世界里,会有人给她修一座泰姬陵吗?

  程宗扬振作精神,「我叫程宗扬。」

  「程宗扬……」

  少女用生涩的口齿重复着他的名字,然后道:「你的伤要紧吗?」

  程宗扬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断了一根肋骨,其他筋骨没有什么大碍,只不
过在脏水里泡了这么久,程宗扬很担心伤口会感染。但在这个没有青霉素,也没
有其他抗生素的世界里,感染也只好认倒霉了。

  「还好吧。」

  程宗扬用指尖碰触了一下颈中的烙痕,下意识地往阿姬曼胸口瞥了一眼。一
条长长的项链从她颈中垂下,金色的坠子掉在雪白的乳沟中。

  阿姬曼俏皮地拉住胸衣,做了个外掀的动作,露出胸前雪滑的乳肉,「没有
啦。」

  程宗扬像被一个小萝莉褐穿嘴脸的怪叔叔,尴尬地移开目光。

  阿姬曼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忽然道:「很像一个人……」

  「谁?」

  阿姬曼还没有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孙疤脸阴沉着脸打开栅栏,对阿姬曼说道:「戈三爷叫你。」

  阿姬曼住了口,起身走出牢门。孙疤脸狠狠盯了程宗扬一眼,骂道:「死奴
才!」

  然后「砰」的关上木栅。

  牢门外是一个深邃的岩洞,阿姬曼雪白的腰肢在黑暗中轻轻扭动,柔美的脚
步仿佛在舞蹈。拐了一个弯,她的身影消失了。

  程宗扬有些怅惘地收回目光,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囚牢。这是一个天然岩洞,
有四米多深,洞口用手臂粗的木栅封着。他试了试,发现这些木栅非常结实,凭
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它弄开。岩洞下方是他刚才待过的水牢,那里的水流非
常缓慢,即使有缝隙,也不可能很大。

  身上的水迹渐渐干了,刚才和阿姬曼交谈时被忽略的伤口开始传来痛楚。尤
其是那根折断的肋骨,呼吸间仿佛刺在肺叶下方。

  程宗扬捣住胸肋,牙关狠狠咬紧。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叫阿姬曼上去。但
孙疤脸的眼神,带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为何,程宗扬想起那个青春已逝,美色凋零的女奴。她年轻的时候,也
有着和阿姬曼一样的美丽吧。

  地牢里辨不出时间,但寒意越来越浓,多半已经是深夜时分。处在这样的困
境中,程宗扬的头脑却出奇的清醒。空气中冰凉的寒意浸入身鳄,体内那只气轮
缓缓旋转着,仿佛永不止歇。

  程宗扬下意识地把注意力放在气轮旋转的部位。刹那间,他的眼睛仿佛被一
道奇异的光束点亮,视野所及,他居然用「眼睛」清楚看到自己腹内的情形。

  那是一片奇妙的空间,在肚脐下方寸许部位,弥漫着一团淡红色的物体。程
宗扬无法了解那些红色的质地,它们就像一团云雾,在腹中柔和的缓缓滚动,捉
摸不定。虽然看不到边际,却被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而凝聚不散。

  在这团红雾中,有一只细小的白色气旋。第一眼看到它,程宗扬就想起银河
的星图。无数微渺难以识别的晶芒汇集在一起,沿着同一个方向缓缓旋转,形成
一个漩涡状的的气轮。

  随着气轮的旋转,那些晶芒一边以缓慢的速度融合,一边从红雾中吸取出一
丝丝细微的气息。那些气息是淡淡的黑色,虽然已经在丹田中沉寂多时,但心神
一触,程宗扬仍能感到一阵心悸。那些气息中充满了愤怒、仇恨、狂热、凶狠、
悲伤、不甘……程宗扬体内传来一声咆哮,那头从洪荒时就在血脉间垫伏的凶兽,
再一次露出狰狞的撩牙。

  程宗扬额角血管暴突,面孔扭曲,流露出极度的凶恶与杀戮欲望。如果孙疤
脸或者戈龙在这里,程宗扬会毫不犹豫地撕裂他们的皮肉,拆开他们的骨体,沥
干他们的鲜血,把他们撕成碎片。

  正当程宗扬即将被心魔俘虏时,那只白色的气旋忽然扩张开来,散发出一股
柔和的气息。

  那股气息化解了程宗扬心头的愤恨,贲张的血脉渐渐平和下来。气旋却没有
止歇,而是透过那层无形的屏障,流入一条细小的通道中。

  随着那股温暖的气流从丹田升起,程宗扬再次用「眼睛」目睹了一幕奇景。

  在他身体里面现出一条肉眼可见的路径,带着白色的光泽,从丹田下方延伸
到会阴,然后顺着脊柱上升。

  从丹田涌出的气流仿佛一道有生命的物体,在体内自发流动。随着真气的运
行,一道又一道散发着白光的经络在程宗扬体内出现。

  程宗扬听说过经络的概念,它们不同于血管、肌肉或者骨体,虽然无数典籍
记载过人体经络,并且详细绘制出它们运行的路径,但在现代解剖学中却没有找
到任何现实存在的证据,因此许多人认为经络并不存在,只是出于古人的臆想和
虚构──科学不相信不存在的物体。

  但在这一刻,程宗扬认识到它们是确实存在。因为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存在
于自己体内的它们。他像一个刚刚发现自己肚脐的孩子,好奇地观察着自己完全
陌生的身体。

  遍布于体内的一共有十二条上下贯通的主脉,十五条彼此交接的支脉,还有
八条奇异的经脉,以及点缀在这些经络上的三百六十一处穴道。

  这些经络在体内交错连接,构成无数通道。从丹田散发出的真气,沿着经络
自行运转。先从丹田下沉到会阴,然后沿脊柱涟行,一直到颅顶,再从额头流过
眉间,从鼻下经过顶在上颚的舌尖,流到咽下,顺着胸间的经络而下,经过一个
周天的运转,回归到丹田那片淡红的雾气中,重新融入旋转的气轮。

  随着真气的运行,身体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重新滋长,绽放出源源不绝的生
机。肉体的疼痛似乎消失了,疲倦和饥渴不翼而飞。那种奇妙的感觉,让程宗扬
几乎以为自己又获得一个崭新的生命。

  在这个黑暗的囚牢中,程宗扬第一次触摸到生命的奥秘。

  程宗扬知道,这一切都是王哲的遗惠。是他不惜耗费真元,为自己筑下修练
的基础,使自己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越过最初的苦修,达到了内视的境地,亲
眼看到自己体内的经络。

  程宗扬所不知道的是,那些在战场上通过生死根吸取的无数死亡气息,经过
这一路的颠沛损耗,剩下的,终于在这个奇异的时刻稳固下来,成为他真元的一
部分。虽然微小,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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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艳福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但程宗扬睁开眼睛,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身外的世界时,
那支蜡烛已经烧去一半。

  外面黑沉沉的岩洞许久都没有声息,疤脸、戈龙、阿姬曼都没有再出现,像
是把程宗扬遗忘在这个冰冷的地牢里。

  程宗扬重新又试了试木栅。虽然身体脱胎换骨的感觉让他很有成就感,但程
宗扬也遗憾的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比以前厉害多少。原本无法扳动约木栅,现
在还是无法扳开。看来那种打通任督二脉,一夜之间变身超级高手的神话并没有
在自己身上实现。

  程宗扬颓然坐倒在地。明天,也许自己会同样被推上木台,成为供人买卖的
奴隶。不知道自己的交易价格会是多少,十个银铢?还是二十个银铢?

  寂静中,一串清悦的声音响起,就像一串银铃,轻盈地跳跃着,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木栅外。

  牢门打开,阿姬曼走了进来。程宗扬不祥的预感并未成真,她好端端穿着衣
物,秀发一丝不乱,只是手中多了一只瓦罐。

  孙疤脸关上牢门,看着程宗扬「哼哼」冷笑两声。

  等孙疤脸走远,程宗扬道:「原来你是拿吃的去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9」程宗扬笑了一下,接过她手里的瓦罐。瓦罐里是蒸熟的粳米,
虽然两个时辰前刚吃过足够四个人分量的饼食,这会儿肚子又已经空了。程宗扬
拿起木箸尝了一口,略微有些粗糙,但确确实实是可以入口的食物。

  「咦──」阿姬曼讶异地说道:「你的伤好了吗?」

  程宗扬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戈龙用靴底踩出的伤痕已经愈合大半,看上去仿
佛完好如初,连污垢都消失无踪。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和嘴唇,那里的伤口
也已经平复,只是按上去还有些痛楚。

  这大概就是生死根的奇妙之处了吧。程宗扬作了个鬼脸,「我的命太硬,他
们打不死我。」

  阿姬曼伸长颈子看了看,「还有一处。」

  程宗扬摸了摸脖颈,那片烙印已经深入肌肤,摸上去凸凹不平。

  「烙的是什么?」

  「是商馆的标记。上面是一只狐狸,下面是商馆的名称。」

  程宗扬苦笑道:「你看得真清。那两个字你也认得吗?」

  阿姬曼道:「商馆每个奴隶都要烙上同样的标记。看得多了,就认得了。」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你也有烙印吗?」

  「没有。」

  阿姬曼微笑了一下。

  「那你有什么标记?」

  勰「这里。」

  阿姬曼挺起雪白的小腹,指了指肚脐中那颗圆圆的珠子,「他们给我装了脐
珠,上面有商馆的名字。客人买了不喜欢,可以换掉的。」

  那颗珠子嵌在少女圆润的肚脐中,微微鼓起,能看到上面镂刻的「白湖」二
字。

  程宗扬用力把这个名称记在心底。白湖商馆。

  「很漂亮的珠子。」

  程宗扬道。

  「他们本来要给我烙印的。只不过那时候我很小,他们说烙了印记,以后会
变得很大。」

  「也是烙在脖子上吗?」

  「不。是这里。」

  阿姬曼分开腰带,红裙立刻从腰胯上滑落,露出一具雪滑的玉体。她翘起粉
嫩的雪臀,指着臀沟内侧晶莹的雪肉,道:「女奴都烙在这里。」

  程宗扬差点儿被口中的米饭噎死。鲜红的舞裙掉在地上,眼前是少女雪一样
白嫩而光滑的躯体,白得眩目。

  阿姬曼扭过脸,「你长得像一个人……」

  这已经是阿姬曼第二次这样说了。程宗扬用力晃了晃发晕的脑袋,迎向她的
目光。

  阿姬曼柔媚的嘴角弯翘着,像是带着一个娇俏的笑容,碧蓝的眼眸中却浮出
一层水雾,「像我哥哥……」

  程宗扬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自己竟然长得像天竹一人?

  阿姬曼做出另一个动作。她解开胸衣的系带,两只令人喷血的雪乳立刻弹跳
出来。然后她抛下胸衣,就那样光着身子投入程宗扬怀中。

  「抱住我。」

  阿姬曼身材像幼女一样娇小,头顶只到程宗扬下颇,乳房却丰满坚挺,紧紧
顶在程宗扬胸腹处,充满了诱人的弹性。她伏在程宗扬胸口,身体微微颤栗。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再正常思考。程宗扬用力抱紧怀中
那具赤裸的肉体,阳具不安分地挺了起来。

  好运就这样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吗?程宗扬几乎不敢相信。少女纯真的表情让
他不知道阿姬曼是在诱惑自己,还是仅仅出于天真──即使她的冒疋一个任人贩
卖的女奴,也没有理由来诱惑自己。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也是一个奴隶。

  一只柔滑的小手伸到程宗扬腹下,挽住他火热的阳具,轻轻摩巩着。阿姬曼
在他胸口呢哝道:「你好干净……」

  程宗扬一路风尘仆仆,别说洗澡,连脸都没洗过。但刚才入定内视,真气运
转下,使他的身体从内到外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如同新生一样洁净。

  当阿姬曼在台上,表演性感的腰腹舞时,下面每个男人都转着同样的念头。

  程宗扬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自己就能梦想成真。

  阿姬曼摸索着,分闻他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程宗扬心头一热,抱住阿
姬曼滑嫩的雪臀,将她娇小的身体托起,阳具直挺起来,硬邦邦顶在少女下腹那
条娇嫩的肉缝间。

  阿姬曼扬脸看着程宗扬,唇角含笑,眉眼间却有着一丝难以索解的表情。

  程宗扬看着她娇俏的面孔,低声道:「你真美。」

  阿姬曼唇角笑意绽开,犹如一朵带着宝石光泽的奇花,在这间阴暗的地牢中
绽放。她翘起白嫩的双腿,缠在程宗扬腰间,目光闪闪地看着他,一手扶在程宗
扬肩头,一手伸到腹下,摸索着分开柔腻的下鳄,放在他的龟头上。

  阿姬曼鼓励的动作使程宗扬欲火勃发。他抱住阿姬曼的美臀,阳具用力一挺,
挤进少女微湿的蜜穴中。阿姬曼身体猛然一颤,扶在程宗扬肩头的手指滑开,两
手掩住下体。

  程宗扬停住动作,「痛吗?」

  阿姬曼轻咬着唇角,脸上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柔声道:「再深一些……」

  阿姬曼舌尖在皓齿间轻快跳着,略显生涩的口音像一个刚会说话的孩子,带
着与她年龄不相衬的稚嫩涩意,使程宗扬愈发的心动。能与这样美丽的少女春风
一度,就算自己长得像天竺人也无所谓了。

  程宗扬两手托着阿姬曼的雪臀,阳具直挺挺插在少女分开的双腿间。紧密的
嫩穴裹住肉棒,龟头传来令人销魂的柔腻触感。程宗扬吸了口气,手指紧紧抓住
阿姬曼的屁股,狠狠桶入那柔嫩的蜜穴。

  阿姬曼双手掩在下腹,雪白的肉体软软地伏在程宗扬怀中,散发着花朵般香
暖的气息。她身体又轻又软,柔若无骨,程宗扬阳具用力顶动着,越进越深,直
到整根阳具完全进入蜜穴。

  湿湿的液体从少女穴中淌下,程宗扬低笑道:「舒服吗?」

  阿姬曼白蜇的颈子伏在他肩头,发出微颤的呼吸,没有回答。作为一个与网
路同时长大的现代人,程宗扬和每个男人一样,浏览过犹如恒河沙数的影片,对
各种技巧了然于胸,一直想找机会试验。这会儿如此漂亮的一个天竺舞姬主动投
怀送抱,难得她身体轻盈,自己毫不费力就把她整个身子抱在怀中,于是程宗扬
也不放开阿姬曼,就那样抱着她,两手分开她的屁股,上下扳动,用她的美穴套
弄着自己的阳具。程宗扬动作越来越快,少女双腿夹在他腰间,白嫩的肉体抛动
着,蜜穴越来越湿,身子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阿姬曼整具身体都悬在程宗扬
身上,她两手掩在腹下,赤裸的乳房贴在程宗扬胸前,上下滑动着。随着程宗扬
动作的加快,雪踝上那串银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当程宗扬又一次狠狠进入,阿姬曼那对丰挺的乳房像皮球一样被压扁,然后
弹起,她原本伏在程宗扬怀中,肉体的弹动使她失去平衡,上身顿时向后仰去。

  阿姬曼的肉值显示出惊人柔韧性,她双腿缠在程宗扬腰开,腰身向后弯折过
去,秀发几乎碰到地面。

  阿姬曼的身体柔若无骨,腰肢反弓得超过九十度,仍没有丝毫勉强,程宗扬
一面俯视着少女的肉体,一边挺动阳具。阿姬曼那两只浑圆的乳房倒垂下来,像
是要脱离身体一样在胸前来回摆动,不时撞在一起,发出柔腻的肉响。她腰肢弯
成弧形,脐中那颗明珠嵌在雪白的肌肤间,闪动着迷人的珠光。

  程宗扬浏览着阿姬曼的玉体,只见她两手掩在腹下,能看到手间一缕乌亮的
耻毛,还有她指间……程宗扬动作猛然一顿,脸上流露出惊愕的表情。他阳具深
深插在阿姬曼体内,少女细白的手指掩在两人交合的地方,指间淋淋漓漓沾满了
鲜血。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连忙放下阿姬曼。那些湿滑的感觉完全来自于她下体的
鲜血,经过程宗扬那一阵抽插,大腿内侧和臀沟已经被鲜血染红。

  「你……是处女?」

  这实在是一个意外。阿姬曼年龄虽然不大,但身材发育得不输于任何成熟女
性,尤其是她的乳房,肥硕而又充满弹性,丝毫没有少女的青涩。程宗扬下意识
地认为她已经是破过身的女子,但眼前鲜红的血迹却告诉了他真象。

  阿姬曼紧紧咬着唇,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她扬脸看着程宗扬,眼中流露出
一丝痛楚,接着却展颜一笑,用柔媚的声音说道:「再来……」

  程宗扬满心愧疚,如果早知道她是处女,自己该温柔一些,结果只顾着自己
爽,却让她流了这么多血,他讪讪道:「你休息一会儿吧。」

  阿姬曼碧蓝的眸子一转,带着顾盼生姿的媚态,嫣然而笑。她转过身,四肢
着地,伏在她褪下的衣裙上,柔声道:「你尽管用力好了。」

  说着她翘起雪臀,两手抱在臀侧,分开还在滴血的美穴,然后妩媚地扭动起
腰肢。

  阿姬曼腰肢的动作柔媚之极,白滑的雪臀又圆又翘,充满诱惑地挺动着,香
艳无比。滴血的嫩穴在臀间敞露着,仿佛一朵绽开的花蕾。

  程宗扬从来不知道一个处女在破身时,可以表现得这样妖淫。无论是她充满
诱惑的动作,还是她的语言,都完全与他认为的处女毫无关系,更像一个淫荡的
女奴在引诱她的主人。

  阿姬曼腰臀的动作带着性交和舞蹈的美妙韵律,令人血脉贲张。事实上她的
腰腹舞就来自于性交动作,在天竺是供王公贵族们观赏的艳舞。她赤裸着身体,
暴露着性器,妖冶地扭腰摆臀,一边道:「主人,来干你的女奴……」

  她是处女都不怕,自己还怕什么?程宗扬弯下腰,挺起沾染着鲜血的阳具,
对着少女张开的蜜穴,贯入她柔腻的嫩穴中。

  程宗扬几乎怀疑阿姬曼流出的并不是鲜血,或者她根本不知道疼痛。无论他
阳具怎么进出抽送,阿姬曼唇角始终带着一丝媚笑。她匍匐在程宗扬身下,一边
用生涩的语言说道:「主人,请享用你的女奴。」

  「主人的阳具好强,像鹰集、像雷电……像雄伟的神牛……」

  在这些话语间,阿姬曼不时会吐出一串梵文,其中几个不停重复的音节特别
用力,程宗扬虽然听不懂,性欲却本能地亢奋起来。他在少女鲜嫩的蜜穴中不停
抽送着,火热的阳具仿佛一个浴血沙场的勇士,在阿姬曼白嫩的臀间来回冲刺。

  阿姬曼一边媚声低叫,一边挺动着屁股,迎合程宗扬的进出,她的动作完全
没有处女的痛楚和羞涩,熟练得仿佛性交过无数次。

  程宗扬阳具勃起如铁,他不知疲倦地抽送着,最后搂住阿姬曼的腰身,将精
液深深射入她体内。

  程宗扬意犹未尽地抚摸着她的肉体,忍不住道:「真是个天生的尤物……」

  程宗扬一边心里嘀咕着,还是处女就这么淫媚,以后还怎么得了?一边抱起
阿姬曼,入目的情形,让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程宗扬一直用背入式与阿姬
曼做爱,只看到她嫣红的唇角弯弯翘起,带着笑吟吟的表情,以为她并不是很痛。

  这会儿搂起她,却看到阿姬曼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程宗扬有些心痛地埋怨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男人会在乎吗?」

  阿姬曼仍在笑着,程宗扬这时却发现她的笑容如此勉强,表情中有着难以名
状的凄凉和……恨意。

  「会。」

  程宗扬回答得很认真。阿姬曼没有开口,但神情间分明不相信他的回答。她
平淡地拭去泪痕,然后翻过红裙,用红裙内侧抹去腿上的血迹,直到染红的肌肤
恢复莹白。

  阿姬曼并没有像程宗扬想像中那样扑到自己怀中,一边哭诉她所受的遭遇,
一边说她如何如何欣赏自己,才以处女之身相许。她平静地清理着自己的身体,
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些淫辞媚声并不是她所发出的。

  就这样,刚经历过一场莫名其妙的艳遇,两人又陷入沉默的尴尬境地。程宗
扬抓了抓脑袋,问道:「你是天竺人?」

  阿姬曼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市场上的女奴虽然不值太多钱,但阿姬曼这样的尤物从来都是难得的珍品。

  程宗扬猜测她很可能是天竺贵族豢养的舞姬,不知为何会流落到五原城。

  「他们买来的。」

  「东天竺的女奴很多吗?」

  阿姬曼擦去身上最后一抹血迹,淡淡道:「很多。」

  程宗扬对这个贩奴生意很好奇,「他们怎么把你买来的?」

  阿姬曼重又露出她妖媚的笑容,嫣然笑道:「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吃的,就被
卖掉来换粮食。祁主人用两车稻米换了三十名女奴。路上死了一些,剩下的运到
五原城陆续卖掉了,只剩下我。」

  程宗扬想起那个色衰的女奴,「不是还有一个吗?」

  阿姬曼道:「我不认得她。」

  大概她们不是同一批的吧。经过下午的奔波,程宗扬对于这个世界的物价略
有了解。一张无馅的素饼价格是一个铜铢,一斤稻米在两个铜铢左右,一车稻米
大概两千斤,两车也不过四千斤,折合八十个银铢。也就是说,一名女奴的价格
只是两个多银铢。即使考虑到运费和损耗,成本也低得惊人。

  看到市场的天竺女奴标价三十银铢,处女六十银铢,程宗扬已经觉得很便宜
了,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大的利润。难怪往东天竺的路那么难走,还总有人走。

  程宗扬很奇怪,「为什么你没有被卖掉?」

  「主人为我开的价格是五十个金铢。」

  程宗扬吓了一跳,五十个金铢相当于一千银铢,起码能买二十个漂亮女奴,
或者五个半兽人战士奴隶。没想到阿姬曼的身份会这么贵。

  阿姬曼笑吟吟道:「现在只值五百个银铢啦。」

  不是处女就降价一半,如果被商馆老板知道自己占了五百银铢的便宜……程
宗扬干咳一声,「商馆的老板是个女人吗?」

  「是啊。这家商馆本来是她夫家的,但她丈夫很早就死了。」

  原来是个寡妇。程宗扬摸着颈后的烙印,恨恨想道。

  阿姬曼穿好衣裙,又成了那个娇俏的舞姬,她用手指梳理着红褐色的长发,
仿佛不经意地说道:「你想逃走吗?」

  猛然听到这句话,程宗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想逃走吗?」

  阿姬曼作了个手势,「离开这里。」

  程宗扬心头一热,「怎么逃?」

  牢门被铁链锁着,难道水牢有通往外面的道路?

  阿姬曼拿起盛饭的陶罐,从罐底取出一枚钥匙,轻松地打开牢门。

  「外面没有锁,只要顺着路走就可以了。这会儿他们都在睡觉,小心一些,
没有人会发现的。」

  程宗扬小心地推开牢门,眼前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地道,转弯处有一片微明的
光芒,不知通向何方。他走了两步,却发现阿姬曼仍留在原地。

  「来啊。」

  阿姬曼摇了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

  程宗扬不认为自己是个无比善良的天使,但这个少女已经和自己有过肌肤之
亲,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把她一个人扔在地牢里,是个男人都做不出来。

  「我带你一起走。别担心,我养得起你。」

  虽然程宗扬这会儿身无分文,连人都是别人的奴隶,但话说出来还是信心十
足。

  阿姬曼晃了晃小腿,脚踝上的铃铛立刻发出一串脆响,「这铃铛取不掉的,
让他们听到,连你也走不了。而且商馆盯得我很紧,如果我也逃走,他们一定会
全城寻找。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就是逃出去,也会被他们抓回来。」

  「不行!」

  程宗扬固执地说:「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如你先走,到了外面再想办法救我。」

  程宗扬思索片刻,断然道:「那我一个人走!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

               第七章圈套

  脚下的岩石又冷又硬,好在程宗扬鞋子早已经丢了,光着脚没有发出响声。

  他扶着岩壁,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洞。

  洞口外面就是那间挂满刑具的石屋,这时里面空无一人,那个姓孙的疤脸不
知钻到了哪里,竟然毫无防备。石屋的门没有上锁,程宗扬轻轻推开门,眼前是
一片青石铺成的庭院,月光洒在上面,仿佛闪动着一层水光。

  站在石阶上,程宗扬有些不相信自己能这么轻易就逃了出来。他暗骂一声,
这群废物!牢房看成这样,没有人逃跑才奇怪!

  就在程宗扬踏入庭院的一刹那,背后「绷」的一声,传来弓弦震动空气的低
响。一枝利箭从高墙上疾射下来,穿透了他的小腿。

  戈龙手下一名汉子站在墙上,握着弓矢高声道:「戈三爷!有奴隶逃了!」

  紧闭的房门突然推开,戈龙、孙疤脸,还有下午抓他的另一名汉子同时跃了
出来。孙疤脸挥舞着一柄弯刀,尖声道:「别让奴才逃了!」

  程宗扬一手按着小腿,跪倒在地,长箭贯穿了他小腿的肌肉,痛彻心肺。孙
疤脸大步上来,一脚把程宗扬踢倒,踩住他的背脊。程宗扬重重撞在地上,已经
愈合的肋骨又传来一阵刺痛。一片嘈杂中,他看到一个绯红的纤影从甬道出来。

  阿姬曼脚踝的银铃轻轻鸣响着,脸上带着奚落和不屑的表情。

  程宗扬昂起头,嘶声道:「为什么!」

  程宗扬还不了解这个世界,但他不是傻子。自己能这么轻易逃出囚牢,只有
一个原因──是他们故意让自己逃跑。给自己打开牢门的阿姬曼并非是帮他,而
是他们的同谋。可程宗扬不明白,他们费力耗时地把自己抓进来,严刑拷打,迫
使他承认自己是逃奴,为什么又故意让他逃走?

  「因为这样他们才有理由杀死你。」

  阿姬曼轻盈地走过来,「你知道,在商馆里面,奴隶是不能随意损坏的,但
逃跑的例外。」

  盯着这个明媚的舞姬,程宗扬齿间涌出一股血腥味。

  阿姬曼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最恨你们这些男人。你们下流得像路
边的野狗,贪婪得像食腐的兀鹰,肮脏得像老鼠。」

  程宗扬咬牙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是施舍吗?用你的处女之身向
一个被你害死的人施舍?」

  「呵!」

  孙疤脸扭头瞪着阿姬曼,「你这贱──」「傻瓜,一点假血就骗到你了。你
以为这里会有处女吗?」

  阿姬曼高兴地拍着手,「哈,看到你上当的样子我真开心。」

  孙疤脸还想再说,戈龙在后面一声断喝,「疤脸!还等什么!杀了他!」

  「成!」

  孙疤脸举起弯刀,朝程宗扬颈后劈去。

  被他踩在脚下的程宗扬忽然扭过身,孙疤脸踩在他背上的右脚滑开,接着腹
下一痛,被一支尖锐的物体穿透腹腔。

  孙疤脸瞪大眼睛。在他眼里,这个在当铺撞到的陌生人无论是落泊商人,还
是乞丐,都只是个软弱可欺的外乡人。但就是这个外乡人,硬生生拔出小腿的羽
箭,将滴血的箭头送入自己腹中。

  孙疤脸身体晃了一下,手中的弯刀锵然落地。

  程宗扬拖着受伤的小腿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孙疤脸的领子,面无表情地将箭
矢再次送入孙疤脸腹内,这一着是程宗扬忍痛准备的,偷偷拔出箭矢,藏在手里
的那一刻,差点没痛晕过去,但再怎么痛,这件事仍是得做。

  孙疤脸软绵绵伏在程宗扬肩膀上,眼珠上翻,露出死鱼一样的白色。阿姬曼
奚落的笑容在脸上凝固,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程宗扬冷冰冰地握住箭矢,一下又一下往孙疤脸腹中猛刺。他半边身体都被
鲜血染红,小腿上的伤口血肉模糊。

  程宗扬重复着桶刺动作,对满身的鲜血毫不理会。当一股微弱的阴寒气息透
入太阳穴的时候,他知道这个疤脸汉子已经死了。

  这是程宗扬第一次杀人。自从来到这世界后,他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也
已想像过许多次,他以为自己会恐惧,颤栗到浑身瘫软,像一只软脚蟹一样,紧
张得无法站立。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当鲜血飞溅的时候,他会兴奋异常,发现
自己有嗜血狂魔的潜质。

  然而这两种情形都没有发生。在别人看来,他不停桶刺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像是疯狂得神智已经崩溃,事实上那是程宗扬在掩盖自己的惊愕──当自己亲手
把箭矢刺入仇人腹内时,他心底无比平静。手指没有颤抖,呼吸也没有急促,他
只是感到被鲜血浸透的箭杆变得湿滑,要用尽力气去捏紧。甚至他还能冷静地去
观察孙疤脸的表情,看他脸上的刀疤如何因为惊痛而变得弯曲。

  在这过程中,程宗扬甚至还有些疑惑,「这么瘦小的个子,居然会有这么多
血?」

  墙上持弓的打手还在发愣,戈龙已经暴喝上前,他翻腕拔出腰间的长刀,仅
剩的独目凶光闪动。

  程宗扬把羽箭留在孙疤脸腹中,俯身抓起地上的弯刀。戈龙速度极快,身形
一闪就越过五米的距离。程宗扬匆忙举起刀,兜头猛劈过去。他没有把握能对付
这个凶悍的家伙,但手里有把刀,能安心不少。

  戈龙实战经验超过程宗扬好几百倍,何况是这破绽百出的一刀。他上身微微
一晃,避开刀锋,一步跨到程宗扬面前,然后头颈一勾,用额头狠狠撞在程宗扬
脑门上。

  程宗扬感觉脑袋像被一只铁槌击中,颅骨几乎裂开,身不由己地斜飞出去。

  戈龙如影随形地欺身向前,手中长刀发出一股尖锐的啸声,直取程宗扬的咽
喉。

  戈龙身手不凡,长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就像一条有生命的怪蟒,刀法
准确而狠辣。程宗扬作为一个只在球场打过野架的现代人,那点打架经验连给他
提鞋都不配。

  程宗扬身在半空,眼看着戈龙的长刀就将掠到喉咙,避无可避。颈后忽然一
紧,身体硬生生被拖开半尺,那柄长刀收势不及,贴着程宗扬肩膀将地上一方青
石劈得粉碎。

  程宗扬喘了口气,颈后那只手忽然一松,他一跤坐倒,身体几乎压到手里的
弯刀。

  戈龙收起长刀,独眼恶狠狠盯着庭院中多出来的那个身影,然后挤出一个难
看的笑容,「原来是凝羽侍卫长。」

  程宗扬面前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穿着黑色绫衣,衣上暗色的斜纹望之
犹如寒冰,衣内却套着一袭质密的皮甲。从背后看去,这女子肩宽腿长,身高较
之程宗扬也不逊色。她左侧腰间悬着一面小小的圆盾,右侧配着一柄弯刀,形如
月牙,刀鞘由硬木制成,上面的纹饰质朴无华,充满了蛮荒气息。

  凝羽抓着程宗扬的脖颈,把他拖出险境,接着随手把他丢到一边,然后从袖
中取出一条丝巾,将接触过程宗扬皮肤的手指一一抹拭干净,最后把丝巾也随手
丢开。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种厌憎却根本不屑掩饰。

  凝羽头也不回地说道:「下午去钱家当铺典当的是你吗?」

  程宗扬还没回答,戈龙便大声道:「侍卫长看仔细了,这是商馆的逃奴!」

  程宗扬道:「我是商人!被你们抓来的!」

  戈龙冷笑一声,「死奴才!你脖颈里烙着商馆的印记,还敢说不是奴隶!」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商馆在册奴隶共有六十三名,四十一名锁在商馆货
仓,十七人留在市场,由祁远看管。这间别院共有奴隶五人,一名受过刑,两条
腿已经断了;两名囚在水牢;那名天竺哑奴在你们房内,这里还有一名舞奴。戈
龙,这名奴隶是哪里来的?」

  戈龙没想到她会把奴隶算得如此清楚,顿时语塞。

  凝羽冷冰冰道:「你借着商馆的名义私卖奴隶,如今事情败露,想要杀人灭
口吗?」

  程宗扬张大嘴巴,原来自己这么倒霉,不但被抓为奴隶,还是底下人私自贩
卖的奴隶。至于这名女卫的来意,分明是与自己典当的物品有关──难道有人看
出来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戈龙握紧长刀,沉声道:「侍卫长,休要血口喷人。我戈龙为白家卖命的时
候,还没有你呢!」

  凝羽淡淡道:「那你是不服夫人管束了?」

  戈龙此时已无退路,他独眼一翻,挥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及寸许的刀痕,厉
声道:「姓苏的贱妇杀夫夺产!圭母如蛇蝎!我戈龙与白湖商馆一刀两段!从此
再无瓜葛!」

  说着耸身往后跳去。

  「想走吗?」

  凝羽手腕一动,程宗扬还没有看清她的动作,一柄月牙弯刀便脱鞘而出,无
声地掠到戈龙背后。

  戈龙跨出两步,看似要拼命逃生,突然身体一旋,长刀寒光乍现,将凝羽手
中的弯刀劈开。

  一般人逃跑时,背后都不免空门大露,戈龙却反其道而行之,用逃跑诱敌,
实则暗藏杀机,趁凝羽不备,突施杀着。他距离凝羽不过一步之遥,这时突然止
步旋身,倒像是凝羽自己送到刀锋上。

  凝羽月牙状的弯刀封住长刀,身体连退三步。戈龙随即踏步上前,连追三步,
刀光霍霍,像波涛一样朝凝羽卷去。戈龙手里的长刀长及五尺,单是刀柄就有一
尺多长,刀刃却只寸许宽窄,刀身修长。他利用腰背的力量劈削挑格,辗转连击,
身催刀往,刀随人转,进退连环,刀法剽悍雄健,凌厉之极。

  凝羽那柄弯刀只有戈龙长刀的一半长短,面对他疾风暴雨般的攻势,却进退
自如,显得从容不迫。戈龙一轮猛攻全无效果,再次错身交击时,他左手忽然松
开刀柄,扬手打出一枚袖箭。由机括发出的袖箭比普通弓矢速度更快,凝羽离戈
龙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躲闪避让,却见凝羽左手食指一伸,轻轻点在箭锋上。

  指尖触到的空气仿佛吸收了天际的月光,荡出一圈银白色的涟畸,那枝疾射
的短箭在空中一凝,箭上蕴藏的力量仿佛一瞬间被波动的空气抽尽,就那样悬在
凝羽指尖……这很显然不是单纯的武功。

  戈龙大吼着收刀回撒,在身前洒下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光。凝羽弹开袖箭,弯
刀一挑,像一片被微风吹拂的柳叶一样透过刀光,掠出半尺。然后回刀入鞘,像
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转过身,冷冷看着程宗扬。

  一点血迹从刀光中迸出,戈龙拼命挥舞着长刀,大吼已经变成恐惧地嚎叫。

  凝羽没有理会背后的刀光,冷冷对程宗扬道:「你典当的是什么物品?」

  程宗扬喉头动了一下,这时他才看到凝羽的面容。这位戈龙口中的侍卫长年
纪其实很轻,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四、五岁。她身着甲胄,很难看出身材,但容貌
已经是上等的美女,只是那种冷冰冰的神态,令人望而生畏。她眉毛比一般女子
更长,像一对飞扬的黑羽,眼睛大而空明,虽然在看着他,视线却仿佛透过他的
身体,一直望到虚空尽头。

  「是……几条汗巾。」

  戈龙这时已经使脱了力,长刀脱手飞出,朝凝羽这边飞来。凝羽抬手一拍,
那柄长刀「铮」的直落下来,嵌入青石。

  戈龙双膝跪地,嘶嚎着捧住脸,鲜血从指缝淌出。刚才的交手中,凝羽只攻
了一招,却一刀没入他密不透风的刀影,挑出他仅剩的那只完好眼珠。另外两人
看到戈龙的惨状,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同时跪地求饶。

  凝羽冷冰冰看了阿姬曼一眼,然后移开视线,说道:「戈龙留待夫人发落,
这两人发往石场作苦力。」

  几名同样外着绫衣内套皮甲的女子跃入庭院,拖走孙疤脸的尸体,把戈龙和
那两人踢进地牢。

  凝羽对程宗扬道:「夫人要见你。」

  疲惫的身体浸在热水中,舒服得骨头都仿佛酥了。程宗扬把热腾腾的布巾盖
在脸上,躺在木桶里不愿起身。纱幛外面,四周各站着一个黑衣女子,她们背对
身后的木桶,各自握着腰间的配刀,像一群忠心耿耿的卫兵。

  程宗扬叹了口气,从桶里爬出来,擦干身上的水迹,换上一旁的新衣。凝羽
只给他留了一刻钟的洗浴时间,看她的神情,如果自己超过时间,她很可能会闯
进来劈碎木桶,把自己直接拖到外面去。

  想起凝羽那张冷冰冰的脸,程宗扬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女人,实在是太
冷了。有她在,夏天喝啤酒都不用冰镇。

  程宗扬换好新衣,凝羽已经在外面等候。路上程宗扬试图套些话来,可无论
说什么,凝羽都一言不发。他也只好闭了嘴,四处打量这座庄院。

  五原城没有城墙,说不清这里是城内还是城外。不过门外的街道已经上了年
头,青石被车轮轧出深深的辙痕。一路行来,道路两侧都是大大小小的宅院,很
有些像他来的那个世界里的别墅区──这些别墅绝对是名符其实的豪宅,一连过
了三个院子才到正院。而宅院女主人的住处还在后面。

  穿过一道月洞门,一座两层的木制楼宇出现在眼前。虽然楼宇不高,但飞檐
斗角,气势恢弘。木制的立柱、扶手和围栏都涂着朱红色的油漆。这些漆料丝毫
没有干涩的感觉,而是泛着一层琥珀般的光泽,显示出经历的悠久岁月。

  楼梯并不宽阔,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地毯,毯上的纹饰繁复华丽,有着俗世的
热闹与美感。此时已是深夜,檐下的游廊却挂满灯笼。乍然看去,这里与一般的
富贵商户没有什么区别,但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隐隐站着几个与凝羽相同装
束的女子。

  程宗扬心里暗想,身边跟着这么多女侍卫,这位夫人莫非是做过什么亏心事
怕被复仇?

  忽然,房内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湿淋淋又媚又骚,放荡之极。程宗扬听在
耳中,阴囊本能地为之一紧。单是这声音,就可以想像屋内那位妇人是个妖媚之
极的绝世尤物。

  凝羽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在门前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说道:「禀夫人。典
当物品的人已经找到。奴婢奉命把他带到此地。」

  笑声略一止歇,一个妩媚的声音说道:「凝羽,你这性子总也不改,冷冰冰
的,将来怎有客人上门呢?让他进来吧。」

  凝羽粉腮微微变紧,不作声地退开一步,隐藏在灯光的阴影中。

  一名小婢拉开房门,只有十二、三岁,精致得像一朵丁香。她举目看了程宗
扬一眼,然后抿嘴一笑,低头掩上房门,房内垂着一层绯红的轻纱,影影绰绰能
看到几个人聚在一起。程宗扬拉了拉自己奴仆装束的青布衣衫,昂首踏进房内。

  那小婢一面拉开轻纱,柔声道:「夫人,他进来了。」

  眼前的客厅是三间相连而成,仅这一间,就比程宗扬在那个世界订购的住房
大上两倍。地上满满铺着一整张地毯,鲜红的丝绒犹如长草,几乎盖到脚面。厅
内灯火通明,亮如白画,映出地毯中间一朵硕大的牡丹,那牡丹嵌在丝绒之间,
花瓣繁盛茂密,如同云锦霞光,艳丽逼人。厅角放着几只高大的黄铜薰炉,虽然
是夏天,炉中仍燃着名贵的香料,空气中异香不断。

  厅内立着一张长及丈许的屏风,屏风前是一张宽大的锦榻。一个女子侧身躺
在榻上,一手支着粉腮,正咯咯娇笑不已。她长发瀑布般垂地,雪白的两颊犹如
两粒朝下的瓜子并在一起,下巴尖尖的,双目波光流转,眼角微微挑起,带着一
丝媚惑的笑意。

  一眼看去,程宗扬脑中就浮现出无数词语──千娇百媚、艳绝桃李、妍姿媚
质、蛇蝎美人、风情万种、红颜祸水……更让程宗扬浑身燥热的是,这位夫人竟
然是裸着身子,那具曼妙的玉体横陈榻上,一双丰挺的乳房高高耸起,只在腰间
掩了一条鲜红的绸巾,遮住下体,灯光下雪滑的肤肌香艳无比。

  在她身边,围绕着五名男奴。这些男奴有的肤色犹如古铜,体型高大强悍,
有的却像是白面书生,举止温文,只不过这时他们都浑身赤裸,跪伏在这位艳妇
身边,其中两名托着女主人赤裸的玉足,用舌头舔舐她白软的脚掌;另一名捧着
她的手臂,亲吻着她的手指,另外两名则伸出手,小心地按摩着她的肉体。

  女主人媚眼如丝,雪白的肉体在锦榻上妖冶地扭动着,不时发出柔媚而妖淫
的喘息声。换了别的男人,看到这香艳的一幕定然是心神俱醉,那具白艳的肉体,
让程宗扬也禁不住大晕其浪,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那艳妇睐了程宗扬一眼,然后不经意地侧过身,那两只高耸的乳房立刻颤动
着荡出一片白花花的肉光。

  艳妇伸出手,娇媚地翘起一根玉指,朝程宗扬勾了勾,美目湿淋淋满是诱惑
的春意。和她猜想的一样,她手指一勾,那年轻人便晕乎乎走了过来。看他的神
态,只怕这会儿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艳妇得意的一笑,这样的登徒子,最好应
付不过了。

  那年轻人脚步虚浮地走过来,炽热的目光在她身上从发梢一直掠到脚尖。艳
妇妖烧地舒展着肉体,待他看得血脉贲张,媚声道:「公子……你在当铺当的那
些丝物是何物品?」

  那具白腻的肉体艳光四射,异香扑鼻,让程宗扬眼花缭乱,他吐了口气,有
些晕眩地说道:「是内衣。」

  艳妇翘起手指,按在他干涩的嘴唇上,轻轻抚弄,「是什么丝物织成的?」

  「尼龙丝。」

  「尼龙丝?」

  艳妇怔了一下,然后目光亮了起来,「你说是霓龙丝?从哪里得来的霓龙丝!」

  程宗扬两眼盯着她雪滑的乳房,对她的询问置若罔闻。

  艳妇见他痴迷到如此地步,不禁傲然一笑,一面诱惑道:「你若说了,妾身
便……」

  一直盯着艳妇肉体的程宗扬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声越来越大,然后伸出手,
毫不客气地弹了弹她殷红的乳头,在她乳上捏了一把。

  艳妇脸色顿时大变。

               第八章妲己

  「夫人这副淫浪的媚态,骗过不少人吧?」

  程宗扬嘻笑道:「那些男人是不是一看到你的身子,就忘了自己爹娘是谁?

  夫人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艳妇脸上媚态尽收,盯着这个年轻人,冷冷道:「你要说什么?」

  程宗扬直起腰,「夫人如果只是贪淫乱性的荡妇,何必一见到那些衣物,就
让人连夜去找那个当东西的人?更何必追问这些织料的来历?」

  看着艳妇娇媚的面孔,程宗扬收起嘻笑,认真道:「夫人真是好眼力,一眼
就看出这些织料的不同,知道这上面注定有一笔大生意。这份见识,世上没有几
个人能及。」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程宗扬施出对付客户的功夫,先试探对方的底牌,
再捧上几句,果然那艳妇重又面带笑容,顾盼间媚态横生。

  她柔声道:「公子真是个可人儿,公子可有意与妾身共享富贵吗?」

  程宗扬一笑,「免了。眼下夫人身边虽然有五个男人,但贴身的护卫却都是
女子。如果夫人真相信男人,只怕这些男奴不会只敢舔舔你的手脚吧?」

  艳妇神情一瞬间冷厉起来。

  程宗扬不理会她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夫人这么美的身子,这些男奴却
不敢越雷池半步,若不是他们敷衍了事,我还看不出夫人是个外骚内端的正派人
呢。」

  艳妇踢开身边的男奴,抬手拍了拍,凝羽和几名女侍卫涌进厅内。

  艳妇道:「拉下去,全部砍了。」

  那些女子动作极快,几名男奴来不及求饶,就被她们扭脱下巴,拖到房外。

  接着楼下传来几声闷叫,那几名男奴已经是身首异处。

  程宗扬后背冷飕飕的都是冷汗。他刚才说得堂皇,其实一开始他也被这夫人
的艳态迷惑。只不过这名艳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程宗扬虽然年纪轻轻,对这
些艳景的见闻广博却是这个世界无人能及──拜网路大神所赐,程宗扬早已在欧
美日系各类色情片中浸淫多年,那艳妇演的活春宫虽然维妙维肖,他也一样当色
情片看了。

  这一看,不由得看出破绽。

  那艳妇虽然与身边的男奴配合无间,但那些男奴只敢在她手脚肩颈上抚摸,
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乳房和腰臀。如果一部色情片镜头只敢在女主角的非重点
部位游走,那连三级片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一部纯情写真。

  这让程宗扬警觉起来,等到夫人开口询问,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商馆
的女主人,绝不像外表看上去这么简单。只不过一句话就杀掉五名男奴,这也太
狠了吧……凝羽无声地回到厅内,衣角还沾着一点血迹。艳妇扯起红绸,裹住赤
裸的胴体,坐在榻上淡淡道:「既然公子是明白人,便不须多言。说出霓龙丝的
产地、采集方法,妾身便放你出门。否则……」

  她嫣然一笑,「妾身院里的牡丹池下,不介意再多埋几个人。」

  程宗扬随口说的尼龙丝,鬼知道她怎么当成霓龙丝。在程宗扬的世界里,尼
龙早已泛滥成灾,但他一个外语系的学生,对尼龙的制作方法一无所知──就算
段强那本小册子里有,自己也没信心能在这个世界里制作出来。

  见他犹豫,艳妇眉梢一挑,凝羽上前一步,拧住程宗扬的手臂,将他按得跪
倒在地,一边按住他脑后,露出脖颈,准备随时一刀砍掉他的脑袋。情急之下,
程宗扬高声道:「夫人知道霓龙丝是怎么来的吗9」艳妇娇声道:「雌龙出水时,
有霞彩万束,化为云霓。传说以昆吾之刀可裁得霓丝。霓龙之丝所制衣物,柔如
春水,轻若浮云。你一个落魄商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凝羽手腕一紧,几乎拧断程宗扬的臂骨,程宗扬叫道:「霓龙丝产自盘江以
南!地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南荒吗?」

  艳妇盯着他道:「你若知道霓龙丝的产地,早已成了六朝闻名的钜商,怎么
会流落到五原城?这些衣物,莫不是你捡来的?」

  「我在途中遇到劫匪,货物都丢了!只剩这两套霓龙丝制成的衣物我自己带
在身上,只好拿去典当,可当铺的人不识货,当成汗巾只给十几个铜铢!」

  「那霓龙丝的产地究竟在南荒哪个地方?」

  程宗扬痛得冷汗都下来了,「那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有的知情人都被
劫匪杀了,如果你把我也杀了,就永远都找不到霓龙丝!」

  艳妇笑得花枝招展,「还在嘴硬。凝羽,剥了他的皮,看他还说不说。」

  「等等!」

  程宗扬叫道:「你想发财!我想保命,大家可以商量!那地方周围几百里都
没有人烟,我就是告诉你,你也难找到产丝的地点。你想要霓龙丝,我可以去帮
你采!」

  艳妇掩住红唇,咯咯笑道:「让你去采,是放你走吗?」

  见她口气松动,程宗扬连忙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人跟我一起去。你
即使杀了我,也需要人给你做事,不如我带人帮你去做。有人看着,我绝对跑不
掉。」

  艳妇看了程宗扬半晌,然后道:「凝羽,放开他。」

  程宗扬骨体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几乎被拧断的手臂终于被人松开,他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捧着手臂心里又气又恼,这些女人都是她娘的疯子!

  艳妇悠然道:「往南荒产丝处,需要多久?」

  天知道会化出霓丝的龙躲在哪里,时间当然越长越好。

  「至少要三个月。」

  看了看艳妇的脸色,程宗扬又道:「来回至少半年。」

  半年时间足够程宗扬乘邮轮环球旅行两趟了,但那艳妇却不以为意,从五原
城到南荒,来回半年,时间并不长。

  艳妇笑道:「那么就是半年。如果六个月内你还没有回来,妾身就让你尝尝
炮烙的滋味。」

  看着艳妇狐媚的俏脸,程宗扬心头不由一阵发凉。他勉强笑道:「夫人真是
快人快语,杀伐决断。」

  艳妇娇笑道:「那我们便说定了,明日你就去给我采霓龙丝来。」

  程宗扬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生意如果作成的话,我要占一成
股份。」

  艳妇失声笑道:「你想要股份?」

  程宗扬道:「既然大家合作,当然要利益共享。」

  艳妇笑吟吟道:「莫忘了,你脖子里还有烙印,是我商馆的奴隶。为主人做
事,是奴隶的本份。你几时见过奴才还要股份的?」

  程宗扬抗辩道:「我是被人陷害的!他们借着商馆的名义,私下贩一买奴隶,
在我身上烙了印记,可我根本不是奴隶!」

  「是吗?不过你身上有烙印,便是奴隶,」

  艳妇嘲笑道:「莫说五原城没有官府,就是有官府,你一个无凭无据的异乡
人,入了牢还想出来吗?」

  程宗扬摸着颈后的烙痕,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自己这个奴隶是做定了。

  小婢奉上茶盏,艳妇举盏浅浅饮了一口,「我姓苏,名姐己。是白湖商馆的
主人,你就叫我夫人好了。」

  姐己?程宗扬露出古怪的表情。这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几千年来没有一个重
名的。大名鼎鼎的妖妇。难怪她说炮烙,原来就是她亲手发明的。想到她九尾妖
狐的身份,程宗扬情不自禁地朝她臀上看了一眼,那只被红绸包裹的丰臀圆硕异
常,却看不出狐尾的踪迹。

  苏姐己媚眼一转,「怎么?」

  程宗扬干咳一声,「夫人是不是有两个姊妹?」

  苏姐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至少程宗扬还看过封神演义,九尾狐狸精、九头雉鸡精,还有一个玉石琵琶
精,当年就是这三姊妹搞得商纣王国破人亡,堪称绝代妖姬。今日一见,果然名
不虚传,虽然商纣王的妖后在这个时空成了一家商馆的女主人,但那种狐媚冶艳
而又残忍的气质一如传说中的狐精。不过她既然主持商馆,明显是隐藏了身份。

  如果揭穿,只怕这妖妇立即会杀自己灭口。

  不等苏姐己开口,程宗扬连忙道:「是我弄错了。」

  苏姐己深深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吩咐小婢,「香蔻儿,把东西拿过来。」

  看到小婢拿出的东西,程宗扬心里一阵激动。一件是他典当的情趣内衣,另
一件是他那个沾满泥污的背包。自己被戈龙打晕,这只背包也被他们夺走,没想
到居然又找了回来。明知道背包里是一堆完全不靠谱的物品,什么蕾丝内衣、电
动按摩棒、杜蕾斯安全套、从段强身上找出的药丸、粉末……在这个世界还不如
一盒火柴有用,但程宗扬还是忍不住激动。这是自己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仅有物品,
是自己和从前唯一的联系。

  苏姐己道:「你贩卖的物品倒是少见。这两件霓龙丝衣款式奇异,不知该怎
么用呢?」

  程宗扬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件是胸衣,这件是下身用的,长的这件披
在外面。」

  苏姐己娇笑道:「这么小的衣物也能穿上吗?」

  程宗扬道:「霓龙丝制成的衣物最是奇妙,夫人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一边说,程宗扬一边心里在想,不知道这狐狸精穿上现代的情趣内衣会是什
么样。

  苏姐己也同样好奇,她反覆看了几遍,然后道:「凝羽,去把它换上。」

  凝羽冰冷的面孔猛然僵了一下。

  苏姐己却毫不理睬,指着背包里取出的一堆物品,问道:「这些是做什么的?」

  「这个是……」

  程宗扬拿着那瓶摇头丸,半晌才艰难说道:「是……棋子!乡间玩的小东西。

  我在外面经商,拿来解闷。「

  那些摇头丸有两种颜色,一种玫瑰红,一种苹果绿,上面还镂刻着一些奇异
的符号。

  听说是棋子,苏姐己便没了兴趣。她怎样也想不到这些制作精致的物品会是
药物。

  「这个呢?」

  程宗扬再也编不下去了,苏姐己指的那根按摩棒完全是仿真品,龟头、阴茎
一应俱全,若不是矽胶制成的表面通体乌黑,活生生就是一根男人的阳物。

  程宗扬干笑两声,「这个就不需要解说了吧。」

  苏姐己吃吃笑道:「原来你这商人贩卖的都是这些东西。」

  程宗扬大为尴尬,好端端一个死上班族,居然被人当成贩卖色情物品的小店
主。

  苏姐己毫不避讳地拿起那根按摩棒,审视着道:「听说南荒有些部族擅长巫
术,能将活人制成行尸……」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正容道:「夫人说的不错,这是南荒部落用巫术制作
的神具,只要依法使用,可令人欲仙欲死,比真人强过百倍。就是再贞烈的女子
用上它,也难以自持。」

  「哦?」

  苏姐己轻抚着那支按摩棒,这支神具酷似男子的阳根,但更为粗壮长大,握
在手中能感觉到它表面的弹性,几乎与真人无异,与五原城贩卖的角先生相比,
不啻云泥之别。

  「这支神具在南荒也是难得的宝物,夫人若是喜欢,就送与夫人一用。」

  苏姐己横了他一眼,「好大的胆子!」

  程宗扬讪讪地住了口。看到这绝代妖妇拿着现代的假阳具把玩,真是给了他
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这一切都是作梦,商纣王的妃子居然拿着按摩棒……

  「你说它用是巫术制成,能令人欲仙欲死?」

  程宗扬道:「试一下就知道了。」

  苏姐己忽然一笑,「凝羽。」

  凝羽冷着脸从屏风后走出,程宗扬抬眼一看,险些把眼珠都瞪了出来。那位
冷若冰霜的侍卫长已经除去甲胄,换上那套崭新的情趣内衣,效果好得出奇。这
套内衣原本是按着紫玫的体形买的,而凝羽身材比紫玫更高挑丰满,那套透明的
情趣内衣紧绷绷束在身上,将她躯体的曲线完全勾勒出来。

  程宗扬没想到这个冰山美女隐藏在甲胄下的躯体会如此火辣,两只丰满的乳
房高高挺起,黑色的丝织乳罩包裹着两团浑圆的美肉,在胸前颤微微抖动着。雪
白的乳球将薄如蝉翼的丝料完全撑满,在黑丝下暴露出白腻的肌肤光泽,随着脚
步的移动,雪白的肉团在黑丝中上下抖动,那种若隐若现的艳态,比赤裸时加倍
诱人。

  可以想像一下古装剧里的杨贵妃穿上情趣内衣的情景,那条缕空的透明纱衣
披在凝羽赤裸的胴体上,纱衣只有腰间一条系带,束着她细致的腰身。透过轻薄
的纱衣,能看到她下体纤小的丁字裤。内裤两侧的细丝带贴在胯骨上,下端包裹
着女侍卫长的阴阜,形成一个性感的V形。

  内裤边缘镶着漂亮的蕾丝花边,中间用来遮挡秘处的织物,却是一片透明的
薄纱。灯光下,女性下体的沟壑起伏一览无余。凝羽俏脸犹如冰雪,嘴唇却红艳
欲滴。她紧紧咬着红唇,步伐僵硬地走到主人面前,眼中的寒光似乎想要把程宗
扬杀死。

  苏姐己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侍卫长,然后道:「转过身去。」

  凝羽咬牙转过身,从后面看时,她几乎通体赤裸,那条细丝般的内裤陷入臀
沟,整只雪臀完全暴露出来,两条修长白滑的美腿并在一起,根本看不到内裤的
痕迹。

  苏姐己掩口笑道:「这衣物倒是节省织料。只用一丝半寸就做成一件。」

  程宗扬回过神来,谦虚地说道:「霓龙丝数量稀少,只好省着用了。」

  苏姐己笑吟吟道:「你说那神具上附有巫术,能令人欲仙欲死。妾身与你打
个赌,如何?」

  程宗扬先问道:「赌注是什么?」

  「你若赢了,我便升你作商馆的头目,此去南荒由你负责;若是妾身赢了…

  …你就得签下卖身契,在我这商馆终身为奴,终生不得背叛。「

  程宗扬一脸难色地说道:「商馆的头目也就是个大点儿的奴隶,这样的赌注
我太吃亏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若赢了,要占三成的股份!」

  苏姐己一口答应,「好说。」

  程宗扬连忙道:「还有一桩!如果我赢了,夫人要陪我一晚!」

  苏姐己用手背掩住口,吃吃而笑,粉面桃腮一片春色,媚态横生,「你这死
奴才,还敢打主子的主意。」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赌什么?」

  苏姐己一指凝羽,「给你一灶香时间,用它让这奴婢泄了身子。」

  程宗扬一脸愕然,凝羽更是面沉如水,叫道:「夫人!」

  苏姐己面容一冷,斥道:「贱婢!忘了族里遣你来时的吩咐吗?」

  凝羽双手握拳,终于不再关口。

  苏姐己冷笑一声,吩咐道:「香蔻儿,取刻香来。」

  小婢香蔻儿捧来香炉,将一枝刻香插在里面,然后取来一条春凳,放在厅内。

  这张春凳并非通常的板凳形,而是类似座椅,狭长的椅面足够一人躺卧,一
端是斜伸的椅背,椅背两端各有两条横枝,可以用来攀扶。程宗扬对这张春凳的
设计者大为叹服,可见太阳底下无新事,这张春凳完全就是一张简略版的多功能
情趣床,花样虽然少了些,但更为实用。

  穿着情趣内衣的凝羽坐在春凳,脸色冷若寒霜。看她与苏姐己的情形,两人
并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但为什么凝羽会对苏姐己如此服从,现在程宗扬还一无
所知。

  香蔻儿取来烛火,正准备点燃刻香,却被程宗扬喝止,「等一下!我先要作
法。」

  这句话说出来程宗扬自己也觉得脸红,连忙又道:「请给我取杯水来。」

  苏姐己微微颔首,小婢从案上的瓷瓶里斟了杯清水,递了给他。

  程宗扬双手紧握,口中念念有辞。他声音抑扬顿挫,像是这段咒语已经念过
无数遍,熟极而流。近在咫尺的苏姐己听得清清楚楚,却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以
她的阅历,世间的咒语鲜有未闻,还从未听过如此奇异的咒术。她妖艳的美目在
程宗扬身上连回遗巡,觉得这个年轻人愈发神秘起来。

  程宗扬念得很快,是因为他确实对这段神秘的「咒语」非常熟悉。他口中念
的是:ONE、TWO、THREE、FQUR、FIVE、SIX……有篇文
章说过,数数可以缓解人的心理压力,保持心态镇定。程宗扬现在相信这的确是
有道理的。他用英文从一数到一百,反覆念了三遍,信心越来越足。

  如果是别的女人,程宗扬用这支顶级按摩棒,完全有把握让她在十五分钟内
达到高潮。但凝羽不同。看她的举止,九成是个有洁癖的性冷感,只因为抓了自
己脖颈一把,就拿丝巾把手擦了几遍,最后连丝巾都扔掉了。程宗扬估计,就算
拿这种高级按摩棒搞她,也未必见效。不过程宗扬这会儿信心十足。除了按摩棒,
他还有一件东西──摇头丸。传说中的强奸药!

  程宗扬不知道红绿两种药丸有什么差别,为安全起见,他各拣了一片藏在手
心,装作念诵咒语把药片捏碎,悄悄投在杯中。程宗扬自己没有吃过摇头丸,但
在朋友中有不少人尝试过。段强就是其中一位。听段强说,摇头丸最大的麻烦是
不容易在水里溶化,这让程宗扬有些担心。

  出乎他的意料,不到两分钟,投到水里的红色颗粒已经溶化得无影无踪,绿
色的虽然还在,颜色也淡了许多。程宗扬拿起杯子,递给凝羽,「把它喝掉。」

  凝羽冷冷盯着他,一口喝完杯里的清水,然后把水杯一扔。那只瓷杯在空中
翻了个身,落回原处,没有发出丝毫响声。这一手亮出来,程宗扬的信心立即打
了个五折。鬼知道对于凝羽这种既擅长法术,又武力超群的强人,这些化工合成
的药物能不能起效。

  这会儿已经骑虎难下,只好装鬼到底。程宗扬吸了口气,道:「开始吧。」

  香蔻儿点燃刻香,这边凝羽身体僵硬地坐在春凳上,两眼冷冷盯着程宗扬。

  在她冰冷的目光逼视下,程宗扬越来越提心吊胆。凝羽展现的实力只怕比月
霜还强上几分,如果一会儿这个性冷感恼羞成怒,肯定没有第二个王哲来救他。

  好在苏姐己给他解了围,「凝羽,你现在听他的吩咐。让你怎么做,就怎么
做。」

  凝羽寒声道:「是。」

  程宗扬这才放下心,命令凝羽躺在春凳上,把腿张开。凝羽果然没有反抗,
只是那张没有表情的俏脸愈发雪白。

  这美女原本就个子高挑,身材出众,这会儿躺在狭窄春登上,双乳高耸,修
长白哲的双腿朝两边分开,敞露出被丁字裤包裹的下体,摆出一个性感的姿势。

  那种香艳的姿态,让程宗扬有种流鼻血的冲动。

  那套过小的内衣裹在她光洁的肉体上,几乎透明的丝织内裤勾勒出阴阜圆润
的形状,末端绞成细丝陷入耻缝,隐约能看到阴唇柔软的曲线。

  程宗扬揉了揉还在作痛的手臂,想起她刚才险些拧断自己手臂的冷酷,肚子
里狠狠狞笑一声,然后抓住她的内裤!

  「啊!」

  程宗扬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篷」的掉在地毯上。

               第九章赌局

  凝羽一脚停在半空,白哲的玉腿还在隐隐发颤。虽然主人已经下过命令,但
程宗扬手指触到她身体的时候,对男性深恶痛绝的凝羽仍忍不住心底的厌僧,将
程宗扬一脚踢飞。

  「贱婢!」

  苏姐己挑起细长的弯眉,厉声道:「是想死么!」

  凝羽低声道:「奴婢不敢。只是……只是……」

  苏姐己冷笑道:「忍不住吗?」

  凝羽沉默半晌,然后抬起手,在自己胸腹间的神阙、气海、关元三穴依次点
过。这三处穴道位于任脉,制住之后,真气便被封于体内,无法施展。

  苏姐己冷笑道:「将冲脉诸穴也封了。」

  凝羽一言不发地点过冲脉诸穴。冲脉又称血海,周身十二经脉的气血都由此
调节,被封后不仅真气无法凝聚,体力也大幅衰退。

  程宗扬从地上爬起来,心有余悸地看着凝羽,不敢靠前。

  苏姐己嘲笑道:「胆小鬼,这贱婢已经封了冲脉,这会儿就是一个婴儿也搏
得过她。」

  程宗扬大起胆子,隔着乳罩在凝羽乳上捏了一把;凝羽手臂本能地一抬,程
宗扬连忙挡住,发现她这一掌力道全无,软弱得肪佛抚摸;程宗扬大喜过望,一
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到她胸前,扒开凝羽的乳罩。两只白美的乳房立刻
弹跳出来,在灯光下颤巍巍抖个不停。程宗扬试探着捏住她一只乳头,向上拉了
拉,丰挺的乳峰随之耸起;凝羽雪白的脸颊猛然涨得通红,但她两只手腕被程宗
扬一手握住,身体软绵绵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

  看着这只雌虎变成还没长牙的小白兔,程宗扬终于放下心。这会儿就是不为
赌约,只凭她险些拧断自己手臂,又狠踢自己的一脚,就要她好看。摇头丸加按
摩棒,包你爽翻天!

  程宗扬拽住内裤边缘,将窄小的丁字裤从凝羽屁股上剥了下来,然后抓住凝
羽的双膝,毫不客气地朝两边分开,将她赤裸的阴户暴露出来。

  凝羽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尖叫,身体震颤着想要坐起,程宗扬两手按住她的
膝盖,腾不出手来,干脆抬起脚,一脚踩住凝羽肩膀,把她挣扎的身体固定住。

  目光移到凝羽下体,程宗扬心头重重跳了一下。两条雪白的大腿间,一只艳
丽的性器敞露着,在灯光下纤毫毕露,呼之欲出。凝羽比阿姬曼大了五、六岁,
身体也更加成熟。阴阜高高耸起,白腻如脂,上面还印着内裤压迫出的红色痕迹。

  阴毛一根根从白腻的雪肉中生出,不像寻常女人一样弯曲,细细的又直又黑,
显得柔顺滑亮。

  由于两腿被用力拉开,凝羽整只阴户完全暴露出来,阴唇勾勒出两条狭长而
艳丽的弧线,宛如桃叶。红艳的阴唇嵌在雪白的股间,中间是粉红的蜜肉。那些
柔腻而鲜嫩的蜜肉暴露在空气中,被灯光映照着,散发出娇艳的红嫩光泽。阴唇
上绿,那粒小小的花蒂微微突起,还有着少女的羞涩。

  程宗扬呼了口气,忍不住朝凝羽脸上看去。就这样把女性最隐秘的地方暴露
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对这个冷冷的美女来说,可能比杀了她还难过吧。

  入目的情景让程宗扬一愣。凝羽雪白的脸颊泛起两片奇异的红色,眼睛瞪得
大大的,眼珠却像受惊一样不停颤动,乌亮的瞳孔扩大了一圈,牙齿咬紧,脖颈
下意识地扭动,嘴唇微微抽动着,红艳欲滴。

  程宗扬见过别人服食摇头丸的样子,一般情况下会出现情绪亢奋、好动、眼
颤、听到音乐就无法自控地拼命摇头……种种情况,可凝羽表现出的状况,好像
并不仅仅是摇头丸这么简单。

  程宗扬发现自己还踩着凝羽的肩膀,连忙松开。凝羽身体向上一弹,又倒在
春凳上,接着上身弓起,高耸着两只饱满的乳房,乳肉上渗出一层光亮的汗水。

  让这样一个冰山美女吃摇头丸,真是罪过啊罪过。程宗扬心里念叨着,一边
拿起按摩棒,把乌黑的胶制龟头顶在凝羽柔软的阴唇间。

  凝羽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低促地尖叫,「不──」程宗扬连忙像唱
歌一样大声念起「咒语」一边用手掌在木凳上打着节拍。这个时空还没有出现药
物滥用的现象,现代化工合成物的巨大威力在这些毫无抗药性的人体上完全释放
出来。凝羽最后一点神智也被药物吞噬,头颈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节拍摆动起来。

  程宗扬终于松了口气,摆平这女人,简直比做爱还累。

  苏姐己仍是媚眼如丝的艳态,心神却已经被程宗扬的举动完全吸引。自己的
女侍卫长仅仅是喝了一杯清水,这个年轻人念起咒语,就仿佛获得了操控她肉体
的能力。这个南方蛮荒森林里来的年轻商人还真不简单。

  更让苏姐己惊愕的还在后面。不知那个年轻人念了句什么,一直安静的神具
突然施放出附在上面的巫术,竟然在他手中旋转起来。那根奇异的物体本来是一
根,上下却仿佛分成两截,同时两个方向旋转,一边还教出令人心跳的嗡嗡声。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连旁边的小婢香蔻儿都惊叫起来,吓得往后退去。苏姐
己也不由得捏紧了身上薄薄的红绸,如丝的媚眼睁大,露出一瞬间的失神。

  苏姐己失神的样子让程宗扬有些得意,自从来到白湖商馆,他就被这艳妇玩
弄于股掌之间,心里早已愍气万分。他决定再吓唬苏姐己一把,先装模作样地大
声念过「咒语」然后一按开关,按摩棒的龟头部分立刻亮了起来,发出诡异的暗
红色光泽,仿佛烧红的烙铁。

  「啊?」

  苏姐己按住锦榻扶手,低低叫了一声。

  程宗扬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一脸慎重地说道:「神具很久没有尝过女
人的滋味,现在发怒了,只怕会把你的侍卫长下身干裂。」

  短暂的失态之后,苏姐己已经回复从容,娇笑道:「你要能把她干死,那就
再好不过了。」

  程宗扬一口大气吹出去,没想到对方毫不配合,直接把牛皮吹炸了。只好悄
悄把灯光关掉,装作按摩棒的神灵已经息怒了。

  折腾这么半天,炉里的刻香已经燃了几乎一半。程宗扬心里一紧,不管凝羽
是否能够承受,便握着旋转的按摩棒,用力塞到她体内。

  凝羽已经完全被药物征服,她拼命摇着头,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身体没有
丝毫抗拒,反而主动挺起下体,配合胶棒的进入。她上身躺在春凳上,白嫩的屁
股倚在凳面边缘,双腿张开,绷紧的脚尖点着地面,那支粗长的胶棒插在她阴户
中,像一条黑色的巨蟒翻滚着,在她柔美的性器里旋转。

  凝羽的肉穴很紧,让程宗扬几乎怀疑她还是处女。不过他用按摩棒来回桶了
几下,肉穴就变得滑畅起来。

  程宗扬心里嘲笑道:装什么性冷感,根本就是个荡妇嘛!

  凝羽喂温迅速攀升,皮肤像发烧一样变得火热。药物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在她体内产生出无法释放的兴奋感。视觉断裂成一幕一幕,身边的光线和颜色都
像浮动般不住变形扩张。她牙关咬紧,身体抽捂着,雪白的脖颈不停摆动,无法
控制地摇着头。

  她下体淌出大量的淫水,性器变得充血肿胀,敏感无比。当程宗扬把按摩棒
用力插到她阴道尽头,硕大的胶制龟头顶住宫颈口飞速旋转,研磨着她的花心,
凝羽身体猛然一颤,双腿挣扎着并拢,两手挥舞着仿佛在推开身上一具看不到的
身体,一边叫道:「不!不要!」

  凝羽力量小得出奇,程宗扬轻轻一拨,就把她并起的双腿分开。但一松手,
她就再次把双腿合并起来。

  几次三番下来,不胜其烦的程宗扬干脆把她两手先压在背后,然后再抓住她
的双腿向上抬去,卡在春凳椅背两侧的横木下面。凝羽身体折叠过来,两条白美
的玉腿笔直伸出,八字形张开,分在肩膀两边。白嫩的屁股向上举起,美穴以近
乎垂直的角度夹住那根粗长的按摩棒。

  通体黑亮的胶棒旋转着,两侧的阴唇已经被淫水湿透,像盛开的鲜花一样怒
张着,闪动着湿艳的肉光。透明的淫液从蜜肉的缝隙间涌出,顺着雪白的臀肉滴
滴咯咯淌到春凳上。

  凝羽双颊酷红,随着脖颈的扭动,胸前两团白光光的雪乳也来回摇晃,抖动
不已。两只乳尖硬硬翘起,充血的乳头又红又大,仿佛用针尖轻轻一刺,就会溅
出鲜血。

  苏姐己妖目艳光流转,紧紧盯着那支在凝羽下体旋转进出的神具。她裹着那
条鲜红的绸巾,侧身倚在锦榻上,丰腴的胴体曲线动人,两只光洁的纤足裸露出
来,白如霜雪,让程宗扬禁不住心头一荡。充满恶意地想到,如果让这狐狸精吃
下半瓶摇头丸,不知道她会不会把尾巴摇出来。

  程宗扬并不知道,药瓶里装的不仅仅是摇头丸。

  对于喜欢寻求刺激的段强来说,摇头丸早已不能满足他的需求。药瓶里除了
五十粒摇头丸,他还带了五十粒麻古──那种玫瑰红色的药片。

  作为比摇头丸更强烈的催情剂,麻古易溶于水,而且起效更快。服食麻古的
人不仅会性欲亢奋,更会出现种种幻觉。他们会将自己最隐私的秘密随意告诉不
相识的陌生人,同时在下意识中受人支配。段强曾经有个比喻,吃了麻古的女孩,
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性交玩具。

  现在程宗扬也见识到同样的一幕。他把摇头丸和麻古混在一起让凝羽吃下,
强烈的药效刺激着凝羽的中枢神经,她洁白的胴体被汗水湿透,双腿高翘着笔直
分开,一边摇头,一边拼命耸动下体。

  既然凝羽不是处女,程宗扬也不再怜香惜玉。他拿着黑色的按摩棒,用粗大
的棒体不停刺激她的淫穴,插得她连声尖叫,敞露的性器间淫水四溢。

  渐渐的,凝羽滑畅的阴道变得紧狭,胶棒仿佛插在一个充满吸力的泥沼中,
进出时阻力越来越大。程宗扬凭经验知道她已经要达到高潮,于是手腕用劲,重
重桶了几下,然后拔出胶棒,两手扒住她阴户,用力分开,一边用指尖挤住她肿
胀的阴蒂。

  凝羽充血的性器一片炙热,阴唇被扒得敞开,露出阴户开张成圆洞的蜜穴。

  凝羽下体那粒细小的花蒂仿佛一粒鲜红的珍珠圆圆鼓起,下体红艳的淫肉在
空气中蠕动着,仿佛还在被一根无形的巨棒插弄,频率越来越快。

  程宗扬心里暗道:冰美女,你差点儿拧断我的手臂,还踢了我一脚,现在你
的小妹妹被我搞成这样,大家就算扯平了吧。

  凝羽红艳的淫穴忽然一紧,满是淫水的白嫩屁股像触电一样颤抖起来。

  程宗扬看了苏姐己一眼,得意地说道:「夫人,是我赢了!」

  这冰山美人儿还真是好搞,这会儿她体内已经高潮连连。刻香还有细细的一
截,这个赌约,自己是赢定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天晚上还能干到那只妖精
的大屁股……虽然跟阿姬曼交欢还不到两个时辰,但这会儿在凝羽身上玩弄了半
天,程宗扬欲望又被挑逗起来。毕竟凝羽、阿姬曼和苏姐己三个都是不同类型的
美女,各有各的妙处。而自己的精力也似乎好得出奇……程宗扬正在得意,倚在
锦榻上看得桃腮发红的苏姐己忽然咯咯娇笑,接着抬起手,屈指一弹,那枝刻香
像被无形的烈火灼烧,燃烧的速度瞬间加快,一眨眼就烧到尽头,只剩了一堆灰
烬。

  程宗扬瞪着眼睛,呆呆看着已经烧完的刻香;手指间那只敞开的阴户忽然一
鼓,肉穴中淌出一股精液般黏稠而白浓的液体。凝羽雪白的大腿不住痉挛,阴户
高举,屁股咚嗦着,当着程宗扬的面不停泄出阴精,将女性最羞耻淫艳的一幕展
现在他眼前。

  程宗扬却毫无喜意,一颗心就像掉进了冰洞里,一片冰凉。

  这都可以?

  程宗扬在心里呐喊道:太无耻了!

  苏姐己慵懒地扯起红绸,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输了呢。香蔻儿,取来卖身
契让他签了。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豢养的奴隶了。」

  程宗扬表情像涂了层水泥一样僵硬。

  苏姐己笑吟吟瞥了程宗扬一眼,「怎么?你这奴才不服吗?」

  程宗扬大声道:「我跟你再比一次!」

  苏姐己舒展了下腰身,娇躯曲线毕露,娇笑道:「妾身可不想比了。这次如
果不是妾身运气好,险些就让你赢了呢。凝羽,起来吧。」

  泄过身的凝羽软绵绵躺在春凳上,裸露的下体汁水淋漓,湿淋淋满是淌出的
淫水阴精。她勉强撑起身体,一脚踩到地上那根湿透的按摩棒,脚下一滑,跪倒
在地毯上,浑圆的臀间又滚出一股液体。

  苏姐己挑起唇角,鄙夷地斥笑道:「一个姑娘家,在男人面前光着屁股,浪
得滴水,好不知羞。还不滚出去。」

  凝羽抱起衣物,跟枪着离开,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浮。

  小婢已经拿来文书笔墨,摊开放在程宗扬面前。小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程
宗扬狠狠一瞪,香蔻儿小脸顿时红透了,垂着头不敢作声。

  程宗扬咬牙切齿在文书上签上名字,心里又是恼火,又是气恨。

  苏姐己接过文书看了看,「程宗扬……好难听的名字。香蔻儿,带他去柴房
住了,明日往管家那里点过卯,再安排住处。」

  程宗扬板着脸道:「多谢夫人!」

  苏姐己道:「这是主子的恩典,当然该谢,你这奴才倒知道礼数。」

  程宗扬气怵怵地拿起背包,俯身去捡那支按摩棒;手指还末碰到,苏姐己纤
手一招,按摩棒便飞了起来,落在她手中的丝巾上。

  程宗扬叫道:「那是我的!」

  苏姐己惊讶地睁大眼睛,「连你这奴才都是本夫人的这东西自然也是本夫人
所有,哪里还是你的?」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容。他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一点薄物,请夫人笑纳。有一事奴才要禀明夫人:这神具一念过咒语,就失去
了禁咒,任何人都可操控。如果要让它转动,只需在神具下连按三次即可。」

  苏姐己像是没有听到,她用丝巾包住湿透的胶棒,扔在榻上,一面嫌弃地说
道:「好脏的东西。香蔻儿,带他去吧。」

  小婢领着程宗扬离开主楼,从楼后的月洞门来到一处偏院。

  那果真是一间柴房,周围四处漏风,门口别说房门,连条草帘都没有。房内
一半堆着干草,一半是劈好的木柴。

  「你今晚就睡这里好了。记得啊,天亮前就要去点卯,误了时辰可是要受罚
的。」

  香蔻儿一面小声说着,一面脸红红的,不敢抬头。

  程宗扬本来一肚子气,看到她娇俏的羞态,倒觉得好奇。

  「你在这里做什么的?」

  香蔻儿小声道:「我是夫人的贴身奴婢。」

  「这间商馆都是你们夫人的吗?」

  「我们老爷很早就过世了……」

  香蔻儿声音小得像蚊子,双手拧着──一只娇黄的丝帕,那种面热心跳的样
子,让程宗扬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大灰狼,盯着一只鲜嫩的小白兔不住流口水。这
丫头实在太小了,差不多是个还在上小学的女生。把手伸过去,他会有罪恶感的
……「呀!」

  香蔻儿小小的惊叫一声,拿着丝帕的小手掩住口,明亮的眸子怯怯地看着肩
头上多出来的手掌。

  程宗扬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伸出手,抓住香蔻儿柔嫩的肩头。这小丫头,
身子还真又软又滑……程宗扬尴尬地放开手,为了补救自己的形象,他顺势拍了
拍香蔻儿光滑的小脸,像一个不怀好意的大叔一样,夸奖道:「小妹妹真可爱。」

  香蔻儿一边后退,一边讷讷地细声道:「夫人还没睡呢……」

  说着她脸色通红地转身跑开。程宗扬还没明白过来,小丫头的身影已经消失
了。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这么小的女孩就急着要做女人了吗?

  看着那堆乱糟糟的干草,程宗扬为自己失去的良机后悔不已。

  那小婢明显是春心已动,如果不是自己装好人,这会儿已经把她压在草堆上
了。程宗扬是个守法公民,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并不介意尝试一下禁忌的味
道,更何况……这个荒唐的世界似乎没有禁忌这回事。

               第十章高潮

  月过中天,四周一片寂静。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程宗扬最不习惯的就是失去了清晰的时间。在以往世界
里时间随处可见,在这里却无从知晓,只能靠太阳和月亮的位置,大致区别白昼
与夜晚,上午与下午。看月亮的角度,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吧。程宗扬不确定地
想着。他把头枕在手上,眼中毫无睡意。

  回忆起这些天的经历,就像梦一样不真实。原本应该飞往上海的自己,莫名
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看到了半人半兽的巨人,目睹了罗马军团与六朝军队的
大战,经历了好友的意外死亡,又撞到两场艳遇。

  这样算来,这次狼狈的穿越并不是特别难以接受──单是月霜和阿姬曼这两
个美女,就值回票价了。

  最初发现自己穿越时的惶恐已经平淡了许多,程宗扬现在不得不面对这样一
个问题:自己要靠什么生活?

  第二个问题:往后要做什么?

  穿越的前辈很多,但相当一部分穿越时直接附体在某个贵人身上,什么帝王
将相、王妃公主,最差也是个富家少爷,生活根本不成问题,只要混个痛快。这
些前辈的经验对程宗扬全无用处。

  另外一些情况和自己相似,属于整个人原封不动穿越的类型。在段强的转述
中,这些人依靠自己的知识和智慧白手起家,不仅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还创造了
属于他们的光辉历史。听段强钦羡的口气,显然是把这些前辈当成了穿越者的楷
模。

  但那些人不是具备某方面的专长,就是运气好到逆天。想造玻璃就造玻璃,
想高炉炼钢就高炉炼钢。那恢弘磅码的气势和《圣经》开头有一拼──他说要有
炸药,于是就有了炸药;他说要有盘尼西林,就有了声尼西林;他说天下的美女
要聚在一处,充实他的后宫,事就这样成了。

  程宗扬考虑了一下,自己可能还没有这样逆天的力量。别说玻璃,他连一枚
扣子都不知道怎么造。

  的确,程宗扬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自己所接触过的文明技术,对于
这个世界来说,就像神迹一样炫人耳目。他可以坐在家里,与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的人交流,了解对方的想法,听到对方的声音,甚至看到对方的相貌。

  人们可以不费一点力气地周游整个世界,从天空飞过高山与大海。医生们能
把断掉的肢体重新接回,甚至可以从一个细胞复制出一个完整的生物体;技师们
开发出一分钟射击三十万颗子弹的枪枝,可以让一个王国的军队灰飞烟灭,更不
用提可以抹掉一个国家的核子武器。

  科技的发达,让种种神话变成现实。程宗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里。

  可是程宗扬仅仅是这些产品与技术的使用者。知道用枪枝会比弓弩更容易地
杀死敌人,但不知道怎么做出一把手枪,更不用说适合枪枝用的弹药。身边电能
的应用无处不在,却不懂得怎么发电,更不知道怎么制造那些电器。

  他学过化学的元素周期表,知道这个世界是由原子构成的,却不知道那些元
素出自哪里,由原子组成的种种物体都有什么用途。他会求二元二次方程式、填
字谜,知道地球是圆的,化石是远古遗迹,树木在地下变成煤,石油中能够提炼
沥青,塑胶的出现改变世界……但程宗扬一种制作方法都不会。比如最简单的火
柴,他知道火柴头外面包的是红磷,但火柴盒上面涂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在这个异时空的夜晚,程宗扬终于认识到,自己长期以来所接触到的各类信
息,仅仅是一些肤浅的常识,而不是能够改变世界的知识。

  好吧,至少我可以当一个科技上的先知,告诉工匠们什么可以实现,而什么
技术完全是错误,没有出路的。程宗扬这样安慰自己。

  但程宗扬很怀疑,有没有哪家作坊会聘请一个只会说空话的家伙,毕竟他所
具备的常识和这个时代至少相差了一千年。没有知识的积累,这个时代的工匠不
可能在他一句话的空洞说明下,凭空就造出钛锰合金。

  比如那根按摩棒,自己还带有样品,但那些矽胶、电池、电线外面的绝缘体,
就不可能被模仿出来。

  程宗扬叹了口气,死了这条用技术吃饭的心。毕竟自己是文科生,与那些传
说有着丰富理科知识的超能穿越者专业不同。

  文科呢?是否有机会?

  在程宗扬所处的时代,文化的发展同时惊人,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历史学家
会比李白更了解他所处的唐代,比苏东坡更了解宋代;人类所有的文字典籍都被
转化为数字,用一颗硬碟就可以全部装下;历史上最博学的智者,也不会比强大
的搜索引擎更渊博。

  出于个人爱好,程宗扬对历史略有了解。据说曾经有一位穿越者,就是文科
的高材生,利用自己的文科知识,由文化宗师一跃成为权臣,改写了历史。

  预言更是穿越者的酷爱,这就好比预先知道号码再买乐透,看了第二年的股
市表现再去选股,先开枪,再往墙上画靶子,想不中都难。

  不幸的是,程宗扬面对的这个世界,和他所了解的历史只能说似是而非。

  这个世界用着他所知道的语言和文字,有他听说过的历史人物。可参加特洛
伊之战的阿伽门侬成了凯撒的儿子,纣王妖艳的宠妃变成了一间商馆的老板;连
罗马与汉军的战争,这种历史上完全没有发生过的桥段都出现了。

  用程宗扬所了解的那点历史知识,想掌握这个颠倒错乱的时空,就像是拿一
把汽车钥匙去开保险箱,完全不对路。直到现在,程宗扬也不知道六朝是哪六朝,
更不懂秦国为什么能和唐、宋并存于一个时空,在同一片大陆相安无事。

  这是一片神奇的大陆,程宗扬只好这样告诉自己。

  面对这样一片神奇的大陆,雄心勃勃的穿越者都会把征服当作自己的梦想。

  他们会积蓄实力,用科学方法训练出一支现代化的军队,然后横扫天下,江
山美人、权柄声望一网打尽。

  假如说最开始程宗扬还有类似的雄心壮志,现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程宗扬见到了王哲,更目睹他麾下的天武、天策、
天霁军团。程宗扬不相信自己会是一个比王哲更出色的统帅,更不相信如果让自
己带领一支军队,能比那些坚如磐石的军队更强悍──即使面对坦克,他们也会
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把它踩平吧。

  尤其是见识过那场与罗马军团的血战之后,程宗扬对战争有着深深的恐惧和
厌恶。他不想再看到那些钢铁般的汉子勇敢地相互厮杀,用鲜血染红原野上的青
草和黄沙。

  即使自己能够像一个强者那样去征服,去实现自己的野心,程宗扬也不愿意
因为自己个人的欲望把这些勇士们变成青草下的枯骨。他们本来应该是强壮的丈
夫,可亲的父亲。

  也许,我终究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吧。程宗扬苦笑着想到。

  不过有哪个小人物会像自己一样,刚签过卖身契,睡在柴房的干草堆上,还
在思考是否要征服天下的大问题呢?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还是考虑一下明天怎么应付那个妖妇吧。

  想到姐己妖艳的媚态,程宗扬就禁不住胯下发紧。不愧是华夏五千年第一妖
姬,那艳妇一颦一笑都媚态横生,有着勾人心魄的诱惑力。看她对男性的态度,
这妖妇肯定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她不相信男人,对身边的女侍卫长也未必有
几分信任──她居然毫不在意地拿凝羽打赌,让自己演示按摩棒的神迹。

  程宗扬想起凝羽颁长白滑的肉体,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多摸几把,想必苏姐己
也不会反对。

  还有阿姬曼……程宗扬心头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隐隐抽痛起来。

  现在程宗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孙疤脸和戈龙等人一起,专盯着那
些走投无路,到当铺典当的异乡人,暗中把他们掳为奴隶,然后借着商馆的名义
私下贩。

  很不幸,自己也成为了这些人的猎物。

  大概在自己被囚在商馆别院地牢的时候,苏姐己发现当铺收到的货物,派人
追查典当者。戈龙等人听到消息,以为贩奴的事情败露,于是叫来阿姬曼,让她
骗自己逃跑,好以逃奴的名义杀掉自己。

  阿姬曼正是这样做的。自己毫无戒心地听信了她的话,逃出地牢,随即被戈
龙等人围住。若不是凝羽正好赶到,自己的尸体这会儿都已经冷了。

  程宗扬不明白的是,阿姬曼既然要杀自己,为什么要主动跟自己做爱?仅仅
是因为怜悯?认为自己是一个快要被杀死的人?

  还有她的血迹和红褐色的头发……程宗扬脑际一闪,捕捉到一处关键所在。

  他终于明白阿姬曼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传来,带着无比的压抑感,在夜风中忽隐忽现。若不是
此时夜深人静,程宗扬又有了粗浅的修为,也无法听到。

  程宗扬屏住呼吸,心头慢慢绷紧。当他的心神集中在听觉上时,那声音仿佛
又近了几分,越发真切起来,隐隐还听到水滴的轻响。

  程宗扬好奇心起,悄悄从草堆上爬起来。

  柴房一侧,有座废弃的假山,屿绚的怪石聚在一起,在月色下投出浓黑的剪
影,仿佛一群凶狞的怪兽。那声音就是从假山下传出。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朝假山走去。走近时才发现那假山规模竟然不小,因为没
有人打理,一些岩石颓圯下来,石缝间杂草丛生,面积显得更大。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程宗扬爬过假山,在岩石间找到一个狭窄的入口。这
里本来是一个山洞,但一块巨石滚落下来,将洞口堵住一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
缝隙。

  那声音愈发清晰,断断续续从洞中飘出。程宗扬壮起胆子,弯腰钻进山洞。

  绕过一块折断的屏风石后,程宗扬看到一片雪白的月光。

  几块巨大的岩石斜指天际,组成一个三角形的穹顶。一缕月光从岩石缝隙间
透入,潮湿的岩石上泛起淡淡的水光。那些细微的细迹凝聚在低垂的石尖上,渐
渐变大,最后凝成一滴水珠坠落下来,溅在洞内一座方形的水池内。

  轻微的水声在洞内回荡,引出一声压抑的低叫。一个女子伏在水池边,两手
抓着池侧的条石,长发散乱。水珠不断滴下,她洁白的脖颈也随之左右摇摆。

  月光从三角形的石隙中照射下来,映出那女子雪白的屁股。她衣物零乱扔在
地上,双膝跪地,大腿间紧紧夹着一根石柱,又圆又翘的屁股高高耸起,白滑的
臀肉上湿淋满是汗水,在月光照射下白花花一片。

  她一边拼命摇头,一边用耻骨顶住石柱边缘,獗着屁股用力磨擦,喉中不时
发出含混的叫声。

  程宗扬瞪大眼睛。他这才想起来,凝羽服下摇头丸,到她离开,只有十五分
钟。而通常情况下摇头丸的药效这时才开始发作,一直持续六个小时以上。也许
是那种红色药丸的原因,凝羽服药后症状出现得更早,那一次高潮显然没有缓解
药物的压力。

  关于摇头丸的效力,程宗扬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倒霉的家伙刚服
过摇头丸,准备好好嗨一把,不幸遇到停电,只好拧开水龙头,听着水滴声摇了
一夜的头。

  凝羽的状况与他差不多。何况还服了麻古──那是已知药物中催情效果最强
的一种,据说在一块鲜肉上放两颗麻古,两小时之后鲜肉就被烤熟。在药效驱使
下,这个冷若冰霜的侍卫长几乎是下意识地来到这个废弃的假山岩洞里,对着水
滴,光着屁股,一边摇头,一边自慰,臀下那根石柱已经被淫水湿透。

  程宗扬正睡不着,这会儿看到凝羽两腿夹着石柱,高翘着雪白的屁股,充血
的性器在石柱光滑的顶端来回磨擦,性欲顿时高涨起来。

  刚才拿按摩棒插她的肉洞时,程宗扬已经充满绮想,有心把她搞上手,当下
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在她白生生的屁股上拍了一掌。

  清脆的肉响在岩洞内震荡着散开,失神的凝羽没有回头,而是低叫一声,本
能地翘起屁股,湿腻的蜜穴中淌出一串液体。

  程宗扬抓住凝羽紧凑的臀肉,对着她滴水的淫穴深深干了进去。

  阳具刚插进蜜肉,程宗扬就烫得浑身一抖。凝羽体温高到夸张的地步,就像
一只燃烧的火炉,难怪会出了这么多汗。

  被肉棒突如其来地一插,凝羽也是浑身颤栗。她无意识地摇着头,滚热的肉
穴猛然收紧,挤压着程宗扬的阳具,像一张柔滑的小嘴,在他肉棒上拼命吸吮。

  程宗扬把阳具深深插到凝羽体内,直到顶住阴道尽头那团滑腻的软肉。他屏
住气,在凝羽花心上狠狠捣了几下。凝羽立刻被干得浑身乱颤,蜜穴叽叽咛咛往
外冒水。

  程宗扬用力挺动几下,然后按住凝羽的屁股,「剥」的一声,把阳具拔了出
来。凝羽喉中发出一声兴奋的叫声,头颈摇摆着,乌亮的发丝在颈后飘舞,在她
肩头,有一个淡红的月牙状痕迹。

  程宗扬一手伸到她身下,抓住她坚挺的雪乳拧了一把,一边摸到她乳尖,把
那颗发硬的乳头挟在指间,用力揉搓。凝羽肉体的反应愈发激烈,浑身的雪肉都
仿佛在颤抖。

  程宗扬也不管她是否能够听到,在她耳边说:「凝羽侍卫长,你的奶头我也
摸过了,你是不是要把它们也擦干净?还有你的小肉洞,刚插过还挺紧……记得
把最里面也洗干净,免得有让你恶心的男人味道。」

  凝羽似乎产生了一点微弱的意识,她一面摇着头,一面抬起手,想推开程宗
扬正在她乳头上捏弄的手指。但凝羽力气小得出奇,颤抖的手指扳住程宗扬的手
掌,却怎么也推不动。

  程宗扬想起来,这丫头经脉什么的都被封住,这会儿多半还没有解开,浑身
都没有力气,胆子顿时又大了几倍。他分开凝羽的双腿,迫使她阴部向后挺出,
然后压住凝羽圆润的屁股,在她体内大力抽送,一边双手各抓住她一只乳房,像
揉着粉滑的雪团一样来回凝羽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哭泣着低叫道:「爹爹……」

  程宗扬没有多想,心里嘲笑道:这就干得哭爹喊娘了?

  「冰美女,你又该高潮了。」

  程宗扬觉察到凝羽体内的异状,他这次没有拔出,而是深深插在凝羽震颤的
蜜穴里,挺着阳具,在她喂内来回搅动着,顶弄她的花心。

  肉穴中火热的蜜肉开始痉挛着收紧,阳具插在里面,能感觉到她体内一波一
波潮水般的快感。程宗扬扒开凝羽紧凑的臀肉和收紧的阴唇,将阳具插得更深,
直直顶在她肉穴更深处。

  凝羽白滑的臀肉敞分着,阴道间歇性地抽动起来。不多时,一股暖热的黏液
从体内喷溅出来,浇在程宗扬鼓涨的龟头上。阴道内的蜜肉同时挤压过来,从阳
具根部一直掠到龟头,然后又是一波。

  那种超乎寻常的快感,让程宗扬阴囊也为之紧缩,阳具不安地挺翘起来。他
连忙吸了几口气,然后按住凝羽的屁股,在她高潮的穴内一阵猛干。

  凝羽这次高潮更加强烈,直到程宗扬忍不住射精,她白嫩的屁股还在抽播。

  程宗扬将精液全部射入凝羽的花心,等射精的律动平息,才吃力地拔出肉棒。
凝羽下体发出一声湿泞的腻响,一股黏液随之涌出,淫水夹着阳精,泄得满腿都
是。

  程宗扬喘着气,放开凝羽的身体。

  已经高潮的凝羽不再磨擦阴阜,头颈却还在摇摆。看她的样子,只怕真要摇
到天亮了。

  程宗扬阳具湿淋淋沾满淫液,干脆脱下凝羽的鞋子,捧起她白嫩的脚掌,夹
住自己的肉棒,把精液、淫水都抹在她脚上。

  凝羽没有挣扎,即使想挣扎,也没有力气。她雪白的屁股已经被程宗扬干得
发红,臀间一片狼籍。程宗扬想了想,拿过她的衣衫,帮她把下体抹拭干净。然
后把外衣披在她赤裸的胴体上。

  「别摇了,早点睡吧。」

  「爹爹……」

  凝羽发出细微的抽泣声,尖石上的水珠滴下,在池中溅出一圈涟漪。凝羽月
光似的俏脸映在水中,神情间充满了羞耻的哀伤。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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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集

  内容简介:

  苏妲己夺走程宗扬的「神具」却意外给程宗扬制造了机会,程宗扬又会如何
替苏妲己解决目前的窘境呢?再次与苏妲己交手,程宗扬能够摆脱奴隶身分吗?

  程宗扬用重金买下了阿姬曼,却撕掉她的卖身契,究竟程宗扬葫芦里卖的是
什么药?

  程宗扬到采石场挑选前往南荒的奴隶,没想到竟遇见了水浒英雄武松,面对
这小说中的打虎英雄,程宗扬忍不住想拉拢这个超级保镖?

  醉月楼里巧遇西门庆,把酒狂欢之下,西门庆说的尽是让程宗扬摸不着头绪
的故事,到底金瓶梅中的多角恋到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的情况?

               第一章、戏弄

  「现在我传你一篇口诀,然后有三事相托──你可记得么?」

  「让我想想……」

  「一件是锦囊……清江玄真观……一件是苍澜太泉古阵……」

  「还有一件……」

  程宗扬想起来了──守护好岳帅后人。可月霜多半只想杀死我吧?

  不过那丫头吃过摇头丸,趴在地上摇头摆臀的样子还真骚……阳具插进去,
不用动,她就自己扭着屁股把它套弄出来。那滴水的小穴又滑又紧……

  咦,好像有些不对。这个光屁股的女人,不是月霜……

  「公子!公子!」

  天还没亮,香蔻儿的叫声就打破了程宗扬的美梦。

  程宗扬从梦中被吵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衣袖盖住耳朵。

  「公子!公子!」

  小婢用力摇着程宗扬的肩膀。

  程宗扬闭着眼,不耐烦地说道:「我是商馆的奴隶,不是什么公子!」

  香蔻儿不由分说地扯起他的耳朵,大声道:「夫人叫你!」

  这一声终于把程宗扬吵醒,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时
候来叫我?去南荒还差这点时间?」

  「快点吧!」

  香蔻儿用力推着他。

  程宗扬一肚子的不乐意,昨晚他可是辛辛苦苦忙了半宿,刚躺下没两个时辰
就被拽起来,难免心里有气。

  在香蔻儿的催促下,程宗扬终于爬起来,来到苏妲己居住的画楼。商馆的女
主人此时还没有起身,只让他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又等了半个时辰。小婢香蔻儿给他递了杯香茶,就掩门退了出去,想
找个人说话也没有。程宗扬靠在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脑袋一勾一勾地又睡了
过去。

  朦胧中,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公子……」

  程宗扬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睁开眼睛,只见一名媚艳的妇人正倚在卧房门外
的花架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苏妲己乌亮的长发盘成云髻,身着盛装。她上衣是用朱红色的丝绸精心裁制
而成,宽大的襟领像百合花瓣一样高耸着翻开,上面绣满云丝状的花纹。精美绝
伦的襟口间,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下身是一条艳丽的红裙,长长的裙摆拖在丝
绒地毯上,迤逦生姿。

  程宗扬打着呵欠道:「夫人起得好早,真是辛苦了。」

  苏妲己用纤指攀着一枝芍药在鼻下轻轻嗅着,漫不经心地说道:「公子睡得
可好?」

  急急忙忙把自己找来,尽说些废话。程宗扬道:「托夫人的福,本来睡得好
好的,还没醒就被人叫起来。」

  苏妲己嫣然一笑,耳下两枚翡翠坠子垂在腮侧,一荡一荡,在她雪白的脸颊
上映出两片翠绿的光泽,那张白滑如玉的瓜子脸更显得妖媚无比。

  「妾身请公子来,是想知道公子往南荒去,可要准备什么东西?」

  程宗扬打起精神,「要几个押货的人。不需太多,三四个就足够了。」

  鬼知道霓龙丝在什么地方,人少一些,自己要逃走也方便些。

  可苏妲己似乎早料到他的心思,「三四个人未免太少。商馆里有几个长年走
南荒的,让他们随你一同去。再则南荒部族众多,难免含有衡突,凝羽在我身边
也没有事做,叫她也同去好了。另外你再去挑些力气大,能走路的奴隶,路上好
办事。」

  其他的倒也罢了,让凝羽跟自己一同走,程宗扬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那丫
头被自己搞上手,路上说不定还有便宜可占。不遇有她跟着,自己想逃走就没那
么容易了。

  「全听夫人吩咐。」

  这本来是句平常话,苏妲己听到,身子却忽然一颤,攀着花枝的撇指猛然拧
繁,指间花茎折断,那朵盛开的芍药低垂下来。她扶着花架,红裙轻颤,似乎里
面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程宗扬听到一个隐约的声音,仿佛是马达震勤的嗡嗡声。程宗扬
恍然大悟,明白这妖妇为什么一大早把自己叫来,却只是聊天打屁。

  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程宗扬皱起眉头,思索着道:「如果人多的话,这一路
花费可不少。要有焉匹、运货的车辆,还要有帐篷、粮食、衣物……」

  苏妲己打断他,「这些自然是要配备的。公子不必多虑。只是……」

  苏妲己松开花枝,「公子擅长南荒的巫术,可知道那支神具的来历?」

  程宗扬胡诌道:「那神具是我从南荒深林中的一个部族得到的,传说是南荒
魔神的分身。只要依术念咒,南荒魔神就会附身在神具上。幸好我学过咒语,才
花费重金把它买来。」

  苏妲己道:「不知公子的咒语是从哪里学来的?」

  程宗扬咳嗽一声,「那是很多年以前了,有天我在路上走……」

  程宗扬正拿着烧饼,蹦蹦跳跳地穿过马路。一名背着九个麻袋的乞丐突然出
现,挡在年少无知的程宗扬面前。

  「靓仔!我看你骨格清奇,相貌不凡,有一道灵光从天灵盖冲出,乃是万中
无一的咒术天才!这里有一本《南荒秘咒》记载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神秘、
最恐怖的禁咒!只要一点钱就卖给你!」

  苏妲己道:「他要多少钱?」

  「十个铜铢。」

  「十个铜铢?」

  苏妲己有些失神。

  「哦,我身上只带三个铜铢,所以他把我的烧饼也要走了,交给我一本《南
荒秘咒》」

  苏妲己呆了一会儿,「你就是这样学会南荒的巫术?」

  程宗扬谦虚地说道:「一点皮毛而已。」

  苏妲己这会儿没有心情探究他话里有几分真假,急忙道:「那你可知道如何
破解咒语?」

  看着苏妲己着急的样子,程宗扬几乎笑破肚皮,他靠在椅背上,笑咪咪道:
「那要看夫人想破解的是什么巫术了。」

  苏妲己颊上升起两片红云,水汪汪的媚眼中露出一丝妖淫的媚意,玉齿咬着
唇角,腻声道:「知道了还问。」

  程宗扬愕然道:「夫人不说,我怎么知道?」

  苏妲己踌躇半晌,含羞道:「那支神具……妾身放进去……取不出来……」

  程宗扬好不容易忍住笑意,「放在什么地方了?」

  苏妲己身子轻颤起来,「就是那里……」

  程宗扬搓了搓手掌,「让我看看!想个法子!」

  苏妲己欲言又止,她羞眉微颦,满脸红晕,那枝折断的芍药花在她鬓侧摇曳
着,洒下湿媚的香气。

  程宗扬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袖,「既然夫人没有什么事,奴才就先
告退了。」

  说着作势要走。

  「等等!」

  苏妲己叫住他。

  程宗扬转过身,看着这个几乎站立不稳的艳妇。「死奴才……」

  苏妲己唇角翘起,飞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拉开腰间的狐皮。

  狐皮下是一条鹅黄的丝绦,上面还系着一角白巾。妖艳的美妇解开裙带,两
手挽住裙腰,将华丽的红裙褪到臀下,颤声道:「就是这里了。」

  一条洁白的丝巾缠在美妇腹下,丝巾底部已经被淫水湿透,正不断渗着水。

  她两条丰腴的大腿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楚看到她两腿中间,一个粗大的圆柱
体顶起丝巾,正在她腿缝间不停旋转。失去丝巾的束缚,按摩棒旋转的力度立刻
强了几段,苏妲己娇喘道:「快……快让它……停下来……」

  程宗扬一点都不着急,他翘起腿,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口里道:「我说夫人
怎么总站着,原来是坐不下来。站那么远,我怎么能看得到?请夫人走近一些,
让奴才仔细看看。」

  苏妲己无奈之下,只好脸色绯红地双手提起长裙,大腿紧紧并着,夹住腿间
转动的物体,一步一颤地走过去,立在程宗扬面前。短短几米的距离,她却走得
千辛万苦,两脚软得似乎随时都会跌倒。

  程宗扬歪着头看了半天,然后道:「解开吧。」

  苏妲己气得变了脸色:既然要解开,你还看那么久干嘛?但程宗扬接下来的
话,让她忘了生气。

  程宗扬一脸郑重地说道:「神具被东西包着,戾气没办法发散,只会越来越
盛。」

  苏妲己连忙松开长裙,解下腰间鹅黄的丝绦,将湿透的丝巾扯了下来。

  电机的震动声顿时变得清晰,一支湿淋的黑色胶棒从艳妇下体猛然跃出,嗡
嗡作响转动着滴下清亮的液体。艳妇的丝绸红裙滑落在地,赤裸着两条白玉般的
美腿立在程宗扬面前。她下体已经湿得一塌糊涂,肥白的阴阜沾满淫水,湿透的
阴毛一缕缕贴在白嫩的雪肉上,柔滑又乌亮,嗡嗡作响地在她小穴里震颤不已。

  看到苏妲己狼狈的样子,程宗扬心里得意万分,他拍了拍座椅,「把腿抬起
来。」

  苏妲己脸色绯红地晬了一口,然后乖乖抬起腿,白滑的纤足踩在椅面上,将
下体挺到一脸坏笑的程宗扬面前。

  虽然已经被按摩棒搞得淫水直流、狼狈不堪,苏妲己仍努力摆出女主人的架
子,恨声道:「尽管看……看好了……若不想出……办法来……看我怎么……收
拾你这……奴才……」

  口气虽然很凶,但她那副腿软身颤的娇态,显然没有多少说服力。程宗扬也
不理会,只埋头研究她的下体。那根粗大的按摩棒几乎完全钻入苏妲己体内,只
露出短短一截。艳妇丰美的性器不知被按摩棒插了多久,滑腻的阴唇被粗圆的棒
身撑成圆形,像一张娇媚的小嘴,紧紧含着那根布满颗粒的胶棒。汁液淋漓的淫
肉红艳艳朝外鼓起,随着胶棒的转动微微蠕动着。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这神具在夫人身体里面插了多久?」

  「三……四个时辰……」

  那就是六七个小时。被这根按摩棒用最大功率干了整整一夜,难怪这妖妇会
着急。不过这妖妇的小穴还真强,被干了一夜也没有发肿,只微微有些充血。但
看她两腿发软的样子,只怕整个阴道都被按摩棒震得酥麻。

  这妖妇下体被淫水湿透,白腻的肌肤沾满水光,显得晶莹而又滑嫩。那片淫
肉更是红腻如脂,艳光夺目。

  程宗扬好不容易强忍下想去触摸的冲动,问道:「夫人高潮了吗?」

  「什……么高潮……」

  「就是泄了身子。」

  「泄……泄过……」

  「泄了几次?」

  「四……四次……」

  「什么时候?怎么泄的?」

  苏妲己娇媚的俏脸露出一丝羞怒,「这……也要……问么……」

  程宗扬板起脸,看着这名羞恼的艳妇。苏妲己咬紧牙关,那胶棒仍在不停转
动,布满颗粒的棒身在她蜜腔内敏感的肉壁上无休止地刮磨着。挣扎片刻,最后
苏妲己只好屈服。

  「公子走后……妾身就……就把它放进去……只……只半个时辰……便泄了
身子……」

  苏妲己羞媚地叙说道:「妾身想取它……取它出来……它……却在里面生了
根……怎……怎么也拔不出来……每……每拔一下……反而又深了几分……妾身
一急之下……就……就又泄了身子……」

  「妾身……不敢再拔……就留它在里面……谁知它却……停……停……停不
下来……妾身禁不住……又……又丢了一次……」

  「公子来……的时候……妾身勉强起来……刚走到门口……便泄了……连小
衣也……湿……湿透……只好重新换过……」

  艳妇咬着鲜红欲滴的唇角,伴随着体内连续不断的嗡嗡声,一脸羞媚地历数
自己如何被按摩棒搞到高潮泄身的丢脸经过,那种媚艳的羞态,让程宗扬胯下禁
不住一团火热,阳具硬邦邦地挺了起来。

  程宗扬清了清喉咙,「夫人泄了三次身……」

  苏妲己羞答答地纠正道:「是……是四次……」

  「哦,我在这里等的时候,还有一次。我说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坐得腰酸
背痛。原来夫人在里面快活地泄了身子。」

  程宗扬转口问道:「不知道夫人泄了多少?」

  苏妲己半是恼怒半是羞涩地狠狠白了他一眼,然后道:「小……小衣湿透了
……两腿都……都是软的……你快……快些!妾身……」

  苏妲己的表情几乎快要哭出来。

  程宗扬手指敲着桌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夫人既然泄了四次身,不知道这
支神具射过几次?」

  苏妲己妖媚的杏眼瞪得大大的,樱唇张成圆形,显然没想到这支令她吃尽苦
头的神具居然也要射出来。

  程宗扬大叹一声,「夫人只记得自己快活!一连泄了四次,却不记得让神具
快活!难怪它不愿出来!」

  苏妲己咬紧牙齿,胸口起伏片刻,硬生生地忍住下体一波波想要泄身的冲动,
寒声道:「死奴才!这神具也会出精吗!」

  能模拟射精的按摩棒也有,但不是这一支。程宗扬煞有其事地说道:「夫人
有所不知。这神具是以南荒巫术制成,本体是南荒赫赫有名的魔神。夫人泄了四
次身,却没有让魔神发泄出来,魔神自然发怒,不愿从夫人体内出来。」

  下体那支嗡嗡作响的神具不知震动到哪个敏感点,使苏妲己腿一软,几乎跪
在地上。她放下女主人的架子,拉住程宗扬的手臂,软语央求道:「公子……给
妾身……想……想个办法好吗……」

  程宗扬揉了揉耳朵,又摸了摸耳朵,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沉默不语。苏妲
己眼圈发红,泫然欲泣地颤声道:「再……再不拔出来……立女身的性命都……

  都难保了……「

  程宗扬沉思着,缓缓伸出手指。

  「六十个金铢。」

  「什么?」

  程宗扬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可不是敲诈啊。算是给我预支的工钱吧。每个
月十个金铢,我先预支六个月好了。」

  苏妲己咬牙切齿地说道:「商馆当铺的朝奉……每个月工钱是六个银铢!」

  程宗扬并不担心苏妲己会翻脸,六十金铢虽然不少,但比起霓龙丝可能带来
的利润,并不算高。况且眼前的状况也不容苏妲己不允。

  程宗扬往椅背上一靠,「夫人再考虑一下,不合适的话那就算了。」

  「就六十个金铢!」

  昨天签卖身契的笔墨还摆动在案上,程宗扬把笔塞到苏妲己手中,「夫人写
个条子,一会儿我好去支钱。」

  苏妲己手指发颤地写完,咬牙切齿地说道:「快些……快拔出来……」

  程宗扬收起纸条,然后道:「拔不出来。」

  看着苏妲己要抓狂的样子,程宗扬连忙道:「除非神具先射出来。」

  「那就快……快让它射出来!」

  程宗扬两手一张,「它又不会射精。」

  一串泪珠从苏妲己眼中淌出,挂在艳妇又尖又媚的下巴上,她梨花带雨地泣
声道:「你若不……把它取出来……妾身……妾身……」

  这会儿这妖妇真是着急了,也难怪,现在她已经被按摩棒干了四个时辰,差
不多是八个小时,就算她天赋异禀,被这支大号按摩棒干这么久也承受不了。

  程宗扬道:「现在还剩一个法子。」

  苏妲己泪眼模糊地看着他。那按摩棒已经在她体内搅弄了一夜,这一晚自己
使尽媚功,就是铁人也化了,可这神具却丝毫没有疲软之态。苏妲己万不得已,
才找来程宗扬,只要能把这神具取出,就是三万金铢也给了他。

  程宗扬道:「神具虽然不会射精,但只要有人在夫人身子里射了精,再把精
液抹到它上面,神具会以为它已经射过精,就会息怒了。」

  终于知道了破解巫术的方法,苏妲己不禁破涕为笑,神情又变得骚媚起来,
「死奴才……想占妾身……便宜……」

  程宗扬拍了拍手,站起身,边走边道:「夫人要找别的男人也行,奴才告辞
了。」

  刚跨出一步,程宗扬衣角就被人拽住。

  「公子……」

  苏妲己柔声说着,纤美的玉手伸到程宗扬腰间,轻轻挽住他的腰带。

  空气中还飘浮着昨晚的余香,华丽的客厅内,四周垂着重重帷幕,形成一个
隐密的空间。一名穿着奴仆青衣的年轻人靠在座椅上,满脸坏笑地喝着茶。在他
旁边,一名姣丽的妖艳美妇赤裸着下体,跪在鲜红的长绒地毯上,她娇俏的瓜子
脸上满是醉人的红晕,双腿轻颤着,腿间不时发出奇怪的嗡嗡声。

  昨晚程宗扬用这支「神具」把冷若冰霜的凝羽搞到泄身,让苏妲己看得脸热
心跳。她摆出主人的架式强行留下神具,等程宗扬走后便拿来一试。

  这神具果然有趣,苏妲己把它纳入体内,按着程宗扬说的法子,在底部连按
三下,便在体内转动起来。

  这神具不需人力抽送,更不需如平常交媾般挺身奉迎,只要将它纳入体内,
布满颗粒的棒身便在淫肉上恣意研磨,无处不至,那快感竟是苏妲己平生未遇。

  苏妲己又惊又喜,不多时便丢了一次。正当她心满意足,待要取出神具时,
却发现它仿佛在体内生了根,怎么也拔不出来,往外一扯,便撑得小穴生痛。

  惊慌中,苏妲己又泄了一次身。她不知道这是程宗扬暗地使坏,连按三下,
让她打开了按摩棒带有防滑脱功能的强制开关,若不关掉开关,就算电力耗尽,
这按摩棒也拔不出来,只道是这神具上附的巫术使然。

  苏妲己百般设法,那按摩棒非但没有取出,反而越进越深。情急之下,她一
连泄了几次身,心里不由更加惊慌。若这神具在体内一味转动,再泄下去不免要
损及元阴,不但平生修为付之东流,只怕还会伤及性命。

  无奈之下,苏妲己顾不得羞耻,让小婢找来程宗扬,想探出破解神具巫术的
办法。

  程宗扬说的方法苏妲己半信半疑,不过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让这艳妇安心不
少。

  只要能解开巫术,取出神具,便让他在自己身子里出了精也是无妨的。

               第二章艳遇

  解开程宗扬的裤子,一根火热的阳具立刻跳了出来,那浓郁的雄性气息,让
苏姐己不由微微一惊。这奴才的阳具虽然粗壮,但也不算得出奇,只是它散发出
来的气息颇不寻常,就像是阳光下茂盛的草原,充满了勃勃生机。苏妲己微微一
怔,然后妩媚地瞥了程宗扬一眼,双手像抚箫一样扶住肉棒,弯下雪白的颈子,
张开红艳的唇瓣,把龟头含在口中。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苏妲己唇舌柔滑之极,阳具仿佛被纳入一个湿
腻的蜜腔中,被腻脂般的软肉紧紧包裹住。当她柔软的香舌从龟头滑过,在龟头
下方的肉沟一挑,程宗扬舒服得浑身毛孔都仿佛张开,酥爽之极。程宗扬正靠在
椅上,享受商馆女主人唇舌的服侍,厅外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夫人。

  塞外的消息。「

  苏妲己刚吮了几口,连忙吐出肉棒,擦了擦唇角,勉强克制住声一首的颤抖,
「晚些……再说。」

  凝羽顿了一下,「是左武军第一军团。」

  苏妲己立刻改变了主意,「说。」

  凝羽的声音像冰冷的泉水,不带任何感情地从门外传来,「王大将军出塞之
后,每隔五日必遣人回塞上报讯。到前日已经失约两次。馆内得来消息,十日前
大将军帐下曾有人以水镜传讯,说在草原中遇到拜火教祭司,此后便再无音信。

  如今城中已经传出流言,说左武军第一军团在塞外遇伏,全军覆没,王大将
军身死。「

  苏妲己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王紫阳死了?」

  程宗扬心里也是惊涛翻滚。他亲眼目睹了王哲之死,看到他麾下的军团血战
至最后一刻,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程宗扬,很难理解王哲的死意味着什么。现
在他隐约认识到,想必有很多人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王哲的死亡。

  苏妲己欣喜的表情让程宗扬本能地生出一阵反感。与王哲相识的时间虽然很
短,自己却受惠良多。无形中,程宗扬已经把王哲看作自己的良师益友,一个可
以信任并且尊敬的人。

  苏妲己道:「立即去探听……哎呀!」

  苏妲己发出一声尖叫,身子像触电一样颤抖起来。

  房门格的一声低响,凝羽道:「夫人?」

  苏妲己脸色时红时白,战栗地说不话来。程宗扬道:「夫人现在有要事,命
令你们都退下,离开院子。」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凝羽冷漠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苏妲己咬住艳红的唇
瓣,唇角不住发抖。她两手掩在腹下,细长的蛾眉颦在一起,楚楚可怜地看着程
宗扬。体内按摩棒的旋转方向突然反了过来,分成两截的棒身在阴道内左右转动,
带来强烈的震撼。

  程宗扬道:「这神具是南荒魔神的分身,夫人既然用了神具,就该尽心尽意
服侍魔神,为外事分心,难怪魔神会生气。」

  苏妲己颤声道:「妾……身知错……了……求魔神……息怒……」

  程宗扬一手伸在背包里,握住一个小小的物体轻轻一按。按摩棒重新沿着原
来的方向转动起来,艳妇颦紧的眉头慢慢松开。程宗扬道:「把衣服脱了。」

  苏妲己下身赤裸,只穿着那件上衣,她捏住衣角,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程宗扬道:「夫人现在是在和神具的灵体交媾,难道夫人交媾的时候,还穿
着衣服吗?」

  苏妲己只好分开衣襟,将那条华美的衣裳褪到肘后,卸脱在地,然后解下胸
衣。

  她白美的玉体曲线玲珑,羊脂般的肌肤晶莹白腻,通体没有丝毫瑕疵,犹如
一件精美的瓷器,在鲜红的毯绒间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她丰挺的双乳程宗扬已经是见过的,雪腻的丰臀还是初见。她臀形浑圆,肥
滑的臀肉白腻如脂,高翘着又圆又大,肉感十足。不过在衣内,她还贴身束了一
条洁白的狐皮,白绒绒的毛皮一直垂到臀沟边缘,无法一睹雪臀全貌。

  程宗扬猜测那条狐皮掩盖的肯定是她最后的秘密,如果揭穿,八成会被她灭
口,当下只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夫人穿这么厚,不怕热吗?」

  苏妲己道:「妾身……少时受过风寒……习惯了……」

  这妖妇应该是师帅的仇家吧?躲在五原城里,仗着白湖商馆女主人的身分隐
藏起来。程宗扬暗暗想道。他不客气地占据了那张锦榻,然后道:「把春凳搬过
来。」

  苏妲己不好叫小婢进来,只得赤裸着白玉般的身子,一步一颤地走过去。由
于腿间还插着按摩棒,她只能并紧大腿,走起路来腰肢一扭一扭,那张浑圆的雪
臀颤微微抖动着,臀沟下不停滴着水,看上去淫艳无比。

  好不容易把春凳拖到锦榻前,苏妲己两腿内侧已经淌满淫水,肌肤湿淋淋又
白又亮。她娇喘着,那双白嫩的纤足带着淫靡的水迹,没在地毯的鲜红长绒间,
不住地轻颤。

  「怎么服侍伟大的南荒魔神,让魔神满意,夫人应该知道吧。」

  苏妲己妖媚地瞥了程宗扬一眼,然后赤裸着身子仰面躺在窄窄的春凳上,分
开双膝,露出被假阳具撑满的阴户,一边柔媚地向上挺起,一边富有韵律地耸动
着雪臀,乖乖做出与人交媾的样子。她腰肢纤软,屁股却肥滑圆翘,丰腻之极,
与纤细的腰身形成强烈的反差。那条狐皮紧紧裹在臀上,银亮的狐毛蓬松而又厚
密,此时被淫水打湿一片,从臀后低垂下来。

  「啊……啊……」

  苏妲己张开小嘴,淫浪地叫了起来。

  刚叫了两声,一根阳具便狠狠捅入苏妲己柔艳的红唇内,堵住了她淫浪的媚
叫。

  那春凳有半人长短,苏妲己是仰身躺在上面,头颈从春凳边缘低垂下来。程
宗扬坐在榻上,阳具与她张开的小嘴正好是一条直线,这会儿往前一挺,阳具便
直直插入艳妇唇间,龟头几乎捅进她喉咙里。喉咙中猛然多了一个又粗又硬的龟
头,顿时噎得苏妲己一阵逆咳。她羞怒地摆动头部,想把这个奴才的阳具吐出来。

  只动了两下,下体忽然一阵抖动,那支在她体内整整转动一夜,没有丝毫疲
倦的神具竟然放缓下来,不再以那种无法忍受的高速旋转着。

  苏妲己心头一喜,便放弃挣扎,一边伸出香舌,在肉棒上殷勤地舔舐起来。

  程宗扬把按摩棒强制的高速调为中速,一边道:「魔神对夫人的服侍还算满
意,怒气降了几分。不过,夫人还要对它表现得更尊重一些──夫人用手小心捧
起神具,让它在你穴里进出一下。」

  苏妲己这会儿果然听话,她两手伸到腹下,用指尖捏住胶棒底部,在自己红
腻的蜜穴中轻轻拖动起来。粗大的棒身撑满了肉穴,随着胶棒的进出,艳妇下体
那两片柔软的阴唇翕动着,一圈红艳的蜜肉在穴口时隐时现。苏妲己上身贴着凳
面,柔软的腰肢向上挺起,白美的双腿朝两边张开,就像和身上一个看不到的巨
人交媾般挺动着红嫩的美穴。她妖艳的瓜子脸被程宗扬挡在腹下,只露出尖尖的
下巴和湿润的红唇。

  眼前这具曼妙的肉体在春凳上卖力地挺动着,两团丰满的乳房高高耸起,白
光光的乳肉在胸前来回抖动。程宗扬一手一个毫不客气地抓住两团雪乳,一边用
拇指和食指捏住挺翘的乳头,在指间来回揉捏。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此时正值盛夏,同样是在这间客厅中,昨晚冷若冰霜的
凝羽身体炽热无比,而此刻手中的两团乳肉却一片滑凉,让程宗扬不由得想起月
霜。但月霜是被人用阴寒的掌力打伤,身体凉一些也不奇怪,这妖妇被按摩棒搞
得高潮迭起,应该是通体火热,香汗淋漓才对。

  程宗扬揉捏着手中两团软肉,除了体温低一些,其他并没有什么异状。那两
团乳肉滑腻如脂,乳头硬硬的,充满柔韧的质感,红嫩的乳晕微微鼓起。程宗扬
用力一按,殷红的乳头陷入雪滑的乳肉,手指一松,便又从乳肉中弹出。

  苏妲己身体平躺着,伸直喉咙为程宗扬口交。程宗扬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口
交体位,如果是自己的女友,程宗扬还有些担心她不愿接受,但对于这个淫媚的
妖妇,自己就没有太多心理负担了。

  程宗扬以近乎凌辱的方式干着苏妲己的小嘴,阳具轻易就捅进她伸直的喉咙
里,重重顶在她咽喉的软肉上。

  苏妲己唇舌的技巧极为娴熟,虽然是伸直喉咙,被程宗扬像干穴一样干着自
己的小嘴,那条软腻的舌头却总能找到阳具上最令人兴奋的部位。不多时,程宗
扬就被她舌尖挑弄得阳具暴涨,精关传来一阵酥麻。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下就被这妖妇吸出来。程宗扬吸了口气,从苏妲己唇
间拔出阳具,两手拇指紧紧压住龟头的海绵体,用力按动,采用阿拉伯挤奶法,
强行解除掉射精的冲动。

  怒涨的阳具终于安分下来,没有让程宗扬陷入一分钟射精的尴尬境地。他拍
了拍苏妲己的脸颊,「来,换个姿势,把屁股扭过来!」

  苏妲己捂住喉头,低低咳嗽着,显然刚才程宗扬那一轮猛干,让她也颇不好
受。

  对程宗扬说的南荒魔神,苏妲己仍是半信半疑。各种用巫术制成的法器都免
不了会有灵力波动,制作越精细,灵力的波动就越精密复杂。但这支所谓的「神
具」却丝毫没有灵力波动的痕迹。如果不是亲身「体会」到它的神妙之处,苏妲
己会毫不犹豫地认定它只是一支外观制作精巧,却毫无用处的死物。

  当按摩棒在体内转动一夜,自己用尽手段,它却一无所动,既停不下来,也
拔不出来,苏妲己的信心终于开始动摇。也许这真是一支神具,是以一种连她也
未曾听说过的巫术制成。而那个年轻人口中的南荒魔神,说不定也真的存在。

  犹疑间,已经减缓的神具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突然又高速转动起来。

  程宗扬的声音传来,「夫人,尊敬的魔神要从后面干你。」

  苏妲己虽然已经泄得浑身酸软,但她清楚知道,这年轻人既没有碰触自己的
身体,也没有念诵咒语,更没有施展任何法术,而神具自己就转动起来。

  苏妲己不敢怠慢,连忙爬起身,并起双膝,跪在春凳上,撅起屁股。当那浑
圆的雪臀出现在眼前,连阅片无数的程宗扬也禁不住在肚子里发出一声赞叹。这
妇人竟然连屁股都生得这么妖艳,肥硕的臀部又圆又大,足足比凝羽的屁股大了
两号。脂玉般白腻的臀肉又肥又嫩,就像一颗充满汁液的水蜜桃,熟艳得仿佛要
滴下水来。丰满的臀肉紧紧并在一起,使她臀沟显得非常深,只能看到一条光润
的肉沟被丰腻的臀肉夹在中间,里面水汪汪地浸满清亮的液体。

  在程宗扬的指点下,苏妲己两手伸到臀后,抱住臀肉朝两边分开。肥滑的雪
肉油脂般滑开,臀沟内满溢的淫水流淌下来,露出一个水光光红艳欲滴的性器。

  艳妇整条臀沟敞露出来,白腻的臀沟底部,嵌着一朵红嫩的肛蕾。比起她肥
圆的屁股,那朵肛蕾显得很小,湿淋淋紧缩着,像朵柔嫩的雏菊。

  和每个男人一样,程宗扬对肛交有着浓厚的兴趣。但也和大多数男人一样,
程宗扬的女友也很坚决地拒绝了他。因此他的肛交经历还是一片空白。

  如果……

  嗯,也许就该轮到自己埋在牡丹花下当肥料了。

  苏妲己抱着白嫩的屁股,像做爱一样向后挺动着。那支按摩棒几乎完全进入
她体内,只露出底部短短一截。程宗扬握住按摩棒底部,往里一按,那张妖艳的
大屁股顿时一阵乱颤。

  按摩棒在苏妲己体内确实卡得很紧,往外拔出时,红艳的阴唇向外翻开,一
圈红腻的蜜肉被带得翻到体外,棒身被蜜穴紧紧吸住。程宗扬握住棒身,把苏妲
己柔美的性器拽得往外突出,然后手一松,粗大的胶棒被重新吸进蜜穴,只露出
黑色的短短一截,在她穴中振颤着滴下一串淫液。

  程宗扬不停拔出、松手,用按摩棒玩弄着艳妇的美穴,那感觉就像是在拿那
充满弹性的美穴作射箭游戏,充当箭矢的按摩棒每一下都直抵花心,干得苏妲己
一边浑身乱颤,一边浪叫连声。

  此时按摩棒的转速已经调到中速,苏妲己勉强还能承受。棒体不住在穴内进
出,那感觉就仿佛一个狰狞可怖的蛮荒魔神,正挺起它粗大的阳具,在她翘起的
臀间狠狠肏弄,干得她小穴几乎胀破。

  程宗扬忽然停下手,「要不要换个姿势?」

  苏妲己连忙点头。再这样下去,只怕她又泄身了。

  程宗扬以一个十分舒适的姿势躺在锦榻上,脑后枕着软垫。苏妲己伏在他身
上,两手扶着他的阳具卖力地吸吮着,一边把滴水的大白屁股翘到程宗扬面前,
让他观赏神具在自己穴内转动的艳态。苏妲己嫣红的小嘴被阳具塞满,唾液混着
阳具的分泌物不时从唇角溢出,又被她细致地舔舐干净。程宗扬捧着那张肉感十
足的圆臀,一边在心里啧啧赞叹,一边把玩着丰腻的臀肉。

  这妖妇的屁股不仅绵软柔滑,充满迷人的弹性,而且还有股奇怪的味道,似
兰似麝,一闻到就令人性欲勃发。这就是狐狸精的骚味吧?程宗扬想着,忍不住
将苏妲己臀后包裹的狐皮,悄悄褐开一线。

  狐皮下露出一线白色的光芒,忽然苏妲己圆润的臀部扭了一下,程宗扬连忙
放手,心头「怦怦」直跳。

  如果程宗扬能看到苏妲己的面孔,会发现她根本没有留意自己的小动作。这
媚艳的妖妇含住他的阳具,眼眸中散发出奇异的光泽。她滑腻的舌尖在龟头上卷
动、吮吸,花瓣般柔软的红唇裹住阳具根部,来回吞吐,还不时挺起鼻尖,去嗅
他阴囊的气息。

  程宗扬阳具越来越硬,粗大的肉棒将艳妇温润的口腔塞得满满的。比起肉体
的滑凉,她口腔还有些温度。苏妲己把龟头吞入喉咙,用喉头的软肉裹住龟头,
快速作出吞咽的动作。

  从龟头到阳具全部没入艳妇香滑的小嘴中,两颗光滑的乳球在胸腹磨擦着,
柔韧的乳尖不时滑过。程宗扬抱着苏妲己肥翘的屁股,阳具越涨越大。

  忽然程宗扬十指收紧,紧抓住苏妲己丰腻的臀肉,阳具在她口中跳动着,精
液狂涌而出。

  这次射精让程宗扬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畅快,精管在会阴处高高鼓起,快速律
动,精液从龟头激射出来,阳具在那张媚艳的小嘴中不住振动,传来令人眩晕的
快感。

  射精的时间比平常长了一倍,当程宗扬终于觉得情形不对时,苏妲己舌尖在
他龟头一转,激射的精液终于停止。

  程宗扬仿佛是狂奔到悬崖边上突然止步,他呼呼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打
湿。

  苏妲己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细心鼓动唇舌,将阳具舔舐得干干净净,
然后伸直喉咙,将他射进喉中的精液轻咳出来,吐在手心里。妖妇媚艳的低笑道:
「公子身体真好,射了好多呢。」

  说着她伸出舌尖,将唇上残留的黏液一一舔净。程宗扬勉强动了动唇角,在
十二个小时内跟三个女人做了三次爱,上次这么威猛,还是三年前刚认识紫玫,
摆脱处男身分时候的事了,这样看来,自己的身体还真不错。不过把阿姬曼和凝
羽两次加起来,他也没有这么累,身体就像虚脱一样,所有的力气似乎都随着精
液淌出。

  看着苏妲己笑吟吟的娇艳,程宗扬一阵害怕。如果不是自己还有一点价值,
这妖妇很可能把自己一直吸到全身脱力,变成人干。

  苏妲己双手捧着精液,挺起身子,双目异彩连现,「你说只需把这些阳精涂
在上面?」

  程宗扬连忙点头,机关枢纽早已被他偷偷解除了。

  苏妲己分开腿,将掌心的精液倾在下体,用指尖涂抹在蜜穴和胶棒结合的部
位。

  果然,旋转的胶棒静止下来,苏妲己发出一声媚叫,接着穴中一松,粗大的
棒体滑出半截,只剩下胶制的龟头还卡在穴内。苏妲己用沾满精液的手掌握住按
摩棒,勉强拔了出来。蜜穴内满溢的淫液顿时像开闸的泉水流淌出来,流得满榻
都是。

  苏妲己娇喘着,发红的脸颊慢慢转白。她下体被胶棒干出一个浑圆的肉洞,
红艳的蜜肉暴露在空气中,那支按摩棒掉在腿间,棒身被淫液浸透,湿淋淋地散
发着黑亮的光泽。

  苏妲己纤手在下体一抚,当她指尖抹过,圆张的性器紧闭起来,白嫩的大阴
唇软软合在一起,已经恢复如初,若非她下体还是湿淋淋地沾着淫水精液,完全
看不出交媾过的痕迹。苏妲己娇媚地摊开手掌,用香舌在掌上轻舔着,一面抬起
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宗扬。程宗扬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苏妲己的眼神让他想起
小红帽的故事──她是大灰狼,自己是被大灰狼吃掉的小红帽。

  「很好的味道……」

  苏妲己柔媚的声音响起,她挑起唇角,轻笑道:「莫非公子还是童男?」

  童男?难道我射的是童子精?还是我表现得像个雏儿?

  不过和这妖妇比,自己真的只能算个雏儿了。程宗扬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
安慰自己道:就让她把自己当童男好了。说不定她还会给自己发一个大大的红包
呢。

  苏妲己瞥了他一眼,眼中娇滴滴流露出万种风情,那眼神足以让男人浑身的
骨头都为之酥软。

  如果再来一次,自己就真被掏空了。程宗扬手足酸软地爬起来,「夫人既然
无事,我就告辞了。」

  面前媚艳的妇人给他一种不安的预感,这间华丽的客厅仿佛一瞬间充满了危
险,令人头皮禁不住发麻。

  苏妲己嫣然一笑,柔声道:「公子慢走。」

               第三章赎身

  密集的鼓声越来越急,台上舞蹈的阿姬曼伴着飞快的鼓声扭动腰肢,雪白而
纤软的腰身仿佛一条灵巧的雪蛇。鲜艳的缨络及金黄的饰片在赤裸的腰腹下飞舞
着,眩人眼目。

  面纱下,舞姬含笑的唇瓣仍和从前一样柔软嫣红,但仔细看去,却多了一分
冷漠。

  台上的女奴陆续被人买走,祁老四乐得几乎合不拢嘴。如果不是越过大雪山
往东天竺这条路风险太大,每年只有两个月时间可以通行,单这条线的贩奴生意
就够商馆经营了。

  与往常一样,也有不少人对阿姬曼青眼有加,问价声此起彼伏。祁老四满脸
堆笑,口风却咬得极紧,一千银铢,一个子都不少。

  说实话,祁老四觉得这个价钱开得还是低了,像阿姬曼这样的美女,如果贩
卖到晋国和唐国,莫说一千银铢,就是再多上几倍,那些一掷千金的豪门钜富也
不会皱一下眉头。夫人虽然眼光超群、手腕高明,可不知为何只困守这五原城,
从不涉足内陆。五原虽然商旅云集,毕竟是边陲之地,怎么能和临安、建康、长
安那样的名都大邑相比。一千银铢这个价钱,问过的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掏
钱。阿姬曼一曲舞罢,正待离开,忽然「哗啦」一声,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扔到她
脚下。

  「这个舞姬──我买了!」

  台下静默片刻,然后发出一阵轰笑。祁老四拱了拱手,半是客气半是揶抡地
说道:「尊驾听仔细了,这舞姬售价是一千银铢。」

  祁老四把「一千银铢」咬得极重,那钱袋虽然分量不轻,大小却是平常,装
满也不会超过二百枚银铢。只是那付帐的小子身着青衣,多半是哪个富商的小厮
奴仆,祁老四面上也不敢怠慢。

  「二十银铢兑一枚金铢,一千银铢折五十枚金铢──这个价格没错吧。」

  祁老四伸手捞起钱袋,入手一沉,就知道自己看走了眼。他打开钱袋,呼吸
顿时一窒。袋里满满的都是黄金制成的铢钱。由于黄金沉重,金铢形制比银铢略
小,厚度也略薄一些,但制作精致却非银铢、铜铢所能比较。金灿灿的钱币一如
平常的铢钱外圆内方,四周棱线分明,打磨光亮,中间是略暗的金砂,正面是四
个凸起的隶字,「六朝金宝」背面镂刻着「麟龙龟凤」四神图案。

  眼看着这小厮付帐的都是金铢,台下都安静下来。六朝钱币通用,最多的是
铜铢,其次为银铢,金铢虽然也流通天下,但由于货值贵重,寻常交易中极少使
用,台下这些看客,倒有一多半未曾用过金铢。这五十枚金铢,按官方比价相当
于一百贯,十万枚铜铢,实际交易中价格还要再高一些。

  昨天阿姬曼抛出乳纱的时候祁老四也在台上,这会儿看着程宗扬颇有几分面
熟,只是程宗扬换了一身奴仆装束,装扮一新,与昨日那个乞丐模样的家伙怎么
也联想不到一处。

  祁老四一枚一枚数过金铢,最后束好钱袋,陪笑道:「五十枚金铢,一枚不
少。请尊驾到敝馆一坐,待小的奉上茶水,把这舞奴的身契签好。」

  程宗扬最不想去的就是白湖商馆,他被苏妲己狠摆一道,阳精大出,走起路
来两条腿都是软的,这会儿太阳一晒才有了些力气。别人不知道他的金铢是哪里
来的,苏姐己却是一清二楚。如果回去,苏妲己肯定是一手收了金铢,一手留下
阿姬曼。

  程宗扬脸一板,「该给的钱一分没少,这会儿推三阻四,难道想反悔吗?」

  说着他转过身,高声道:「各位!白湖商馆收了钱,却不愿给人,天下还有
这种道理吗?」

  台下的看客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闻言立刻鼓噪起来。

  祁老四在台上满脸陪笑,想要解释,却哪里开得了口。正一筹莫展之际,忽
然看到远处一名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

  程宗扬身上带着霓龙丝的大秘密,苏妲己岂会容他轻易离开。程宗扬一出商
馆,凝羽就尾随着跟了出来。

  看到凝羽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祁老四顿时放下心事,笑道:「客官息怒。

  既然尊驾付过钱,这舞奴就是尊驾所有。待小的取来身契,大伙便钱货两清。
先请到后面用茶。「

  这边有人松开绳索,把程宗扬请到台后的帐篷内。阿姬曼看了他片刻,然后
从台上下来,默默跟在程宗扬身后。

  祁老四拿了身契出来,一边叹道:「阿姬曼可是敝馆最出色的舞姬,像她这
种姿色在东天竺也不多见。敝馆花重金买来,又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调教,使在她
身上的钱足够再买一名这样的舞姬……」

  这不过是商家卖货时的惯用伎俩,程宗扬也不理会,一手接过身契,说道:
「还有一个女奴呢?年纪大了些,没有舌头的那个。我也一并买了。」

  祁老四愕然道:「那个哑奴?」

  他搓了搓手,陪笑道:「真是不巧,上午刚刚被人买走。」

  程宗扬一惊,「什么?」

  祁老四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哑奴卖了半年也没卖出去,今日调了价格,被
人用十个银铢买走。」

  程宗扬站起来一把拉开门帘,只见外面那架木笼空荡荡,剩下一堆零乱的干
草。

  「谁买走了?」

  「听口音,应该是个晋国的商人。」

  愣了片刻,程宗扬扔给祁老四两枚金铢,「帮我换成银铢,再叫辆马车。」

  按市面价格,两枚金铢换成银铢至少能多挣一枚的赚头。这种豪客祁老四自
然打点起精神应承,一面让人去叫马车,一面取了四十枚银铢递了过来。

  不一会儿叫好了马车,程宗扬拿起身契,对阿姬曼道:「走吧。」

  祁老四叫来的马车颇为豪华,程宗扬惊奇地发现,马车的窗户上居然镶了玻
璃,虽然色泽发绿,质地不佳,但绝对是玻璃制品。

  敲了敲车窗玻璃,程宗扬有些失望地想道:「又少了一条发财的路啊。」

  东方世界的瓷器与西方世界的玻璃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都被彼此认为是
珍品,西方人认为瓷器是用珍珠、玛瑙、各种宝石为原料烧制成的,东方人则认
为玻璃是用水晶、美玉再加上未知的精砂烧炼而成。对于穿越者来说,玻璃几乎
是所有人的最爱,连程宗扬说到穿越,想到的也是拿一袋玻璃珠骗钱。叹了口气,
程宗扬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自己不知道玻璃是怎么烧出来的,想靠这发
财也不可能。

  阿姬曼跟着他上了马车,却只垂着头,脸色冷冷的,一言不发,倒像是多了
一个冷若冰霜的凝羽,让程宗扬浑身不自在。

  看着一脸木然的阿姬曼,程宗扬笑了笑,「没想到吧?」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这是你的身契。」

  阿姬曼慢慢抬起脸,碧绿的眸子落在程宗扬脸上,目光闪烁着,似乎想看透
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忽然她嫣然一笑,挺起身体,一手解开腰间的系带,纤软的
腰肢轻轻一扭,舞裙旋转着落在脚下。

  少女两手绕到身后,轻轻一扯,鲜红的胸衣松开,圆硕的乳球立刻弹出,带
着与她年龄不相衬的丰满,颤微微耸在胸前。

  车厢里的空间很窄,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到少女赤裸着雪白的胴体。她微微俯
下身,两团沉甸甸的乳房在程宗扬眼前抖动着,呵气如兰地说道:「主人要怎么
使用曼儿?是用曼儿的嘴巴?还是曼儿的屁股?」

  说着她妩媚地转过身,将雪嫩的屁股送到程宗扬面前,一边回过头,绿色的
眸子中充满了诱人的媚意。阳光透过玻璃窗,斑驳地洒在少女身上。那具光洁的
胴体仿佛浸在淡绿的水中,散发出朦胧的光泽。程宗扬拿着那纸身契,笑容僵在
脸上。

  阿姬曼回过身,在程宗扬面前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柔声道:「曼儿是主人
花重金买来的奴婢,主人想怎么玩都可以……」

  说着她分开双腿,柔媚地挺起下体,将娇嫩的玉户放在程宗扬手上,柔软的
阴唇夹住他的手指,然后轻轻扭动腰肢,用少女最柔腻的部位在他指上磨擦。

  舞姬花朵般鲜嫩的性器裹在指上,带来软腻的触感。阿姬曼微笑着俯下身,
解闻程宗扬的腰带。

  阿姬曼妩媚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那个年轻人的阳具软垂着,丝毫没有勃起。

  身为舞姬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见过太多男人丑陋的一面。每当自己站在木
台上,扭动白滑的腰肢,就能听到下面数不尽的口水声,看到那些男人色授魂予
的下流目光。他们就像是一些可僧的畜牲,有的只是动物的本能。而面前这个年
轻的男子,竟然对她充满魅惑的引诱无动于衷。

  假如不是昨天晚上经历的一幕,阿姬曼会怀疑他不是个正常的男人。而现在
阿姬曼心里生出一丝惧意!她很清楚,一个失去对主人吸引力的女奴意味着什么。

  程宗扬抽出手指,把那纸身契一撕两半。

  「你自由了。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

  程宗扬把撕碎的身契放到少女手中。

  阿姬曼握着零乱的碎纸,身体僵硬着。她不明白这个昨天还是奴隶的年轻人
为什么能突然拿出一笔巨款,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这笔巨款轻易抛弃掉。

  阿姬曼忽然抬起头,生硬地答道:「是的。我是和他们勾结起来,想杀你。

  你准备怎么惩罚我?「

  程宗扬道:「我曾答应过,要救你出来。」

  阿姬曼红润的唇角嘲讽地挑起,「主人怎么虐待自己的女奴,我见多了。你
是会打断我的手脚,还是会把我放在木笼里,为你挣钱?」

  望着阿姬曼的眼睛,程宗扬忽然发现,这名看似柔媚如水的舞姬,其实有着
倔强的一面。

  程宗扬轻咳地一声,说道:「那血是真的吧?」

  阿姬曼唇角嘲讽地挑起,程宗扬止住了她,「我不是傻子。虽然你的表现超
乎我的想像,但你肯定还是个处女──你的身体不会骗我。」

  阿姬曼脸色沉了下来,「是处女又怎么样?」

  程宗扬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道:「你有红褐色的头发。」

  阿姬曼的头发是富有光泽的红褐色,宛如耀眼的赤金。

  「还有一个女人,头发也是红褐色的。」

  程宗扬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其实,你们母女长得很像。你们的眼睛、鼻
子还有嘴巴……」

  阿姬曼突然喝道:「不要再说了!」

  「昨晚,他们叫你出去,是用她来威胁你吧?」

  阿姬曼仿佛受到莫大的羞辱,玉脸一瞬间涨得通红,「我不认得她!」

  程宗扬有十足的把握那个被割掉舌头的女奴与阿姬曼是一对母女,虽然一个
已经过早的一哀老,一个正值豆蔻年华,但她们容貌间有太多相似之处。

  阿姬曼脸颊慢慢恢复白皙,「为什么不要我?是因为我长得不够美,无法让
你动心吗?」

  这样一个漂亮的舞姬脱光了放在面前,说不动心那是假的。问题是:程宗扬
这会儿只有动心的力气。那妖妇用嘴巴将自己整个人几乎都吸空了,面对着阿姬
曼这样娇艳的裸女,作为一个男人,程宗扬很尴尬地处于有心无力的可耻境地─
─哪怕她留给自己一点也好啊。

  程宗扬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不是因为想得到你的身体才要买你。」

  这并不是假话。程宗扬自认为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即
使她别有用心,也应当承担起责任。如果阿姬曼留在这里,要不了太久,她鲜花
般的容颜就会凋零、衰老,和她母亲一样,被尘埃埋没。但阿姬曼并不相信他的
话,她唇角翘起,满含讽刺地说道:「我只是一个跳舞的女奴,除了身体什么都
没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又是为了什么?」

  看着这名对男人充满戒心的少女,程宗扬有一丝心痛的感觉。他认真说道:
「没有人面对你的美丽会不动心,这世上的男人很多,有好有坏,但不是每个男
人都像你认为的那样卑鄙。我买下你,不是要当你的主人,而是因为我答应过,
要救你出来。」

  这是程宗扬第二次说到这句话,阿姬曼讥讽的笑容僵在脸上。车厢内沉默下
来,只有马蹄踏在青石上的声音不住响起。

  这一趟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如果苏妲己发现自己拿了她的钱,买走了她
最值钱的女奴,用脚后跟也可以想像她的愤怒。程宗扬不准备冒这个险。「把衣
服穿上吧。」

  阿姬曼默默穿上胸衣和舞裙,最后用一件长长的斗篷裹住身体,连脚踝也遮
掩起来,没有露出一丝肌肤。程宗扬把剩余的金铢和银铢都取出来,递给阿姬曼,
「我的钱都在这里了,如果省着用,足够你回到东天竺。小心些,不要再被他们
抓到。」

  阿姬曼没有去接,她一手捏着襟口的斗篷,望着程宗扬,然后目光又一次垂
了下来。

  「是因为我出卖了你吗?」

  「嗯?」

  程宗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因为我出卖过你,你才不愿意要我,把我扔掉吗?」

  程宗扬倒是很想带上阿姬曼一起走,但阿姬曼要往西回东天竺,自己是向东
去清江,只能分道扬镖。程宗扬苦笑道:「就算是吧。」

  「我不走。」

  「什么?」

  「我不走!」

  阿姬曼固执地说。「再往前就该出城了,」

  车夫的声音传来,「客官要往哪边去?」

  程宗扬探出头,刚看了一眼,然后猛地缩回头,「砰」的关上车窗,险些把
上面的玻璃震碎:前面是一条三岔路口,路上行人往来,也不出奇,但路口几个
人披的黑色斗篷程宗扬分外眼熟──那是苏妲己身边的女侍卫。她们大半面孔都
被斗篷遮住,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手握剑柄,从行人脸上一一看过。程宗
扬压低声音,急道:「掉头回去!」

  车夫不乐意地嘟嚷道:「这是赶路呢?还是拉磨呢?」

  程宗扬道:「少罗嗦,一个钱也少不了你的。赶紧找间僻静些的客栈,越安
静越好!到地方我重重赏你!」

  听说有赏钱可拿,车夫立刻打起精神来,一面兜转车头,一面嚷道:「客官
就放心吧,寻的地方包你满意!」

  程宗扬小心掀开车帘,看到那些女侍卫没有留意这辆马车,才松了口气,对
阿姬曼说道:「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些女人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会儿各个路口都少不了有人把守,只能在
五原城里躲避一时了。

  阿姬曼用斗篷遮住面孔,没有作声。

  程宗扬留意着街道两边的景物。不多时马车在一处客栈停下,程宗扬给了车
夫一枚银铢,乐得他满口道谢。程宗扬含糊几句,领着阿姬曼进门,却只在里面
兜了一圈,等马车离开,然后转身出来,另换了一家路上看到的客栈。

  那马车是祁老四叫来的,商馆的人如果追查,很容易就知道他们在哪家客栈
落脚。五原城是她们的地头,小心些总没坏处。

  对于住惯了星级宾馆的程宗扬来说,这个世界的客栈条件未免简陋了一些,
但好处是面积阔大,整个偏院只有三间客房。讲好了一枚银铢一天的价格包下整
个院子,程宗扬闩上院门,紧吊的心这才放下。

  苏妲己还指望着自己给她寻找霓龙丝,绝对不会轻易杀掉自己,但好端端的
商业精英,跑到这个世界给人当奴隶,绝不是程宗扬的理想。离开白湖商馆,程
宗扬就没有打算再回去,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跑掉,那才是傻瓜。

  现在出城的道路都有那妖妇的侍卫看守,自己一个异乡人,带着一个异族女
奴,想从她们眼皮下溜走无异于痴人说梦。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五原城躲一
阵,等风声过了,再设法离开。阿姬曼坐在床角,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程
宗扬取了几枚银铢,把剩下钱币交给阿姬曼,「把这些钱收好,我去买些衣服食
物,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

  阿姬曼沉默着,让程宗扬禁不住怀疑斗篷里面包裹的是一具木偶。他不安地
伸出手,小心地掀开斗篷,只见阿姬曼眼圈发红,精致的面颊上满是泪水。

  「你怎么哭了?」

  阿姬曼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别哭,你现在不是奴隶,应该高兴才对。」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安慰道。阿姬曼的泪水让他满心不安,不知道自己哪里做
错了,让这个少女如此伤心。

  阿姬曼抹去颊上的泪珠,泪水仍不断流出。

  程宗扬连忙道:「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难道这丫头不喜欢自己给她赎身,想留在商馆当奴隶吗?带着一肚子纳闷,
程宗扬拉开房门,脸顿时垮了下来。

  屋外,凝羽冷冰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蠢材。」

  凝羽冷冷说道。

               第四章诡计

  亭前曲池流水,杨柳依依,使这座位于边塞的庭院,有了些许江南风光。

  苏妲己换过一袭白色的丝袍,并膝跪坐在一方淡绿的茵席上,左手挽着宽长
的衣袖,右手持壶,慢慢斟着茶,那种淡雅的气质与昨晚的骚媚仿佛换了个人似
的。

  青瓷制作的茶盏晶莹纯净,犹如冰玉雕成,杯中的茶叶形如瓜子,翠绿的色
泽仿佛刚从枝头采摘下来。沸水沏入杯中,氤氲的水雾蒸腾而起,清香四溢。

  苏妲己将壶放在手边的红泥火炉上,持杯浅饮一口,在舌尖慢慢品着。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凝羽没有告诉苏妲己自己买下阿姬曼,并且试图逃跑的
事,这让程宗扬的担心少了几分。他奔走了一上午,这会儿闻到茶香,不由得感
觉口干舌燥。但他现在身分是商馆的奴仆,只能摆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垂着
手站在旁边。

  一盏茶饮完,苏妲己似乎对程宗扬老实的样子很满意,嫣然笑道:「这是妾
身新得的齐山云雾茶,香蔻儿,赏他一杯。」

  小婢答应一声,给程宗扬沏了一杯清茶。程宗扬虽然口渴,捧着这杯滚烫的
茶水也喝不下去。苏妲己见状笑道:「妾女身却忘了,让香蔻儿给你取一盏酸梅
汤吧。」

  小婢斟了一盏酸梅汤,双手奉给程宗扬。酸梅汤在井中湃过,凉凉的又酸又
甜,口感近似于果汁类饮料,一口喝下去,顿时满口生津。

  程宗扬本来提心吊胆,怕这妖妇吃过亏后来报复自己,没想到她言笑晏晏,
满脸的温和柔顺,不禁忧心尽去。

  苏妲己笑吟吟看着他,吩咐香蔻儿再给他倒上一盏,然后亲手拿起细长的银
羹,从一只陶瓮中取了些冰块,调入汤中。这次滋味更佳,一盏冰凉的酸梅汤下
肚,浑身的汗意都消失无踪。程宗扬放下瓷盏,赞叹道:「没想到这么热的天气
夫人还藏有冰,真是难得。」

  苏妲己笑咪咪道:「也是没法子的事。冰蛊只有在冰里才能活,一旦冰融了
也就化成了水。瞧,为了养这些冰蛊,妾身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呢。」

  说着苏妲己用银羹取了一勺碎冰,递到程宗扬眼前。

  阳光下,每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中,都盘着一条细小的虫子,透明的虫体仿
佛与冰块融在一起,如果不细心观看,怎么也看不出这些普普通通的冰块中竟然
暗藏玄机。程宗扬脸颊抽动了一下,他就知道这妖妇没安好心,可怎么也没想到
她会在冰里下蛊。虽然不知道冰蛊是什么东西,但只要带个蛊字就没有好事。这
下可狠狠栽了个跟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运气再爬起来。

  苏妲己微笑道:「冰蛊最不耐热,失去寄身的冰块便会四处游动。冰蛊游动
时冰寒刺骨,一不小心就会让它冻了心脏、脑浆……」

  说着她屈指一弹。一股寒意立刻从程宗扬手臂涌到指尖,手指像冰冻般变得
僵硬,皮肤上显出冰块的光泽。

  苏妲己伸手一抚,程宗扬冰冻的手指恢复原状,她风情万种地抿嘴一笑,柔
声道:「还有些被它冻住了阳物,轻轻一敲就变得粉碎了呢。」

  想到那种惨状,程宗扬立刻打了个寒噤,感觉腹内沉甸甸仿佛塞了一个会游
动的大冰砣子。

  程宗扬凛然道:「我生是商馆的人!死亡是商馆的鬼!夫人有什么要求,奴
才就是拼上命也一定给夫人完成!」

  苏妲己笑道:「真乖。」

  也不理会他说的大话,一面吩咐道:「凝羽,带他去采石场挑选些奴隶。你
去知会祁远,让他在商馆挑些护卫的人手,备上车马钱帛,两日内准备齐全,一
同往南荒去。」

  「等等!」

  程宗扬连忙道:「夫人是不是先给我解了冰蛊?如果半路上被冻成冰块,我
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怕误了夫人的大事。」

  「谁让你不小心,连冰蛊都敢吃?」

  苏妲己笑着宽慰道:「不过你放心,这些冰蛊上都加过禁咒,一时三刻之内
不会发作,只要你安心办事,从南荒回来再理会不迟。好了,磕过头谢赏,就去
做事吧。」

  这次乘的是商馆的马车,车帘上白湖两个字让程宗扬想起自己脖颈中的奴隶
标志。自己的逃走大计这下算是彻底泡汤了,不必有人看守,只要肚子里冰蛊一
日不除,自己就跑不出那妖妇的手掌心。

  想起苏妲己那副妖媚的艳态,程宗扬就恨得牙根发痒。被按摩棒干的时候那
妖妇又乖又听话,一转脸就给自己下了蛊,摆出一张晚娘的脸,把他当成奴才使
唤。早知道就不拔出那根按摩棒,免得她有闲心算计自己。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见到凝羽的影子。这个冰美人似乎总有办法隐藏
自己的踪迹。昨晚的经历让程宗扬见到另一个凝羽,一个沉浸在肉欲欢欣中的女
人。他自己揣测,即使有摇头丸的催情效果,凝羽也不应该发情到那种地步。在
自己射精前,她至少高潮了三次。

  想起凝羽湿泞的蜜穴,程宗扬不禁一阵心动。她身体反应的热烈程度远远超
乎自己的想像,看她的动作,肯定有不少性交的经验。亏她还装出一副冷漠的神
态,其实要上手比月霜可简单多了。

  程宗扬暗自猜测,不知道她对昨晚山洞里的经历是否会有印象,知不知道自
己已经占过了她的便宜。如果能把她收过来,此去南荒也不会太寂寞。……想到
这里,程宗扬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开始满脑子想着要收女
人了呢?以自己目前的处境,这些杂念非常危险啊。

  白湖商馆的采石场占了一整个山坳,穿着葛衣的奴隶散在山间,锤凿的敲击
声不绝于耳。

  凝羽没有露面,她先到了采石场交代了夫人的指令,程宗扬一到,采石场的
执事──一个管家打扮的壮汉就迎上来,领着他挑选场里的奴隶。这里的奴隶分
为两类,抡锤的奴隶大多体型高大,身材强壮,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反抗,不少人
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锁链。

  相比之下,持钎的奴隶身材就瘦弱了许多,他们蹲在要开采的石头上,一手
扶着铁钎,抡锤的壮汉一锤砸下,铁钎「铛」的一声巨响,溅出火花。随着铁锤
的敲击,石屑四处纷飞,岩石的裂缝越来越大,一名持钎的奴隶躲闪不及,被纷
飞的碎石划破脸颊,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开采岩石最累的是抡锤,将近三十斤的铁锤每天要抡上数千次,身体稍弱一
些,就难以支撑。而最危险的,则是持钎。铁锤数千次的抡击中,有一次落点不
准,就会砸在持钎人的手上,轻则断指,重则整个手掌都会被铁锤砸扁。

  程宗扬看了看,检着几个受过伤、身体虚弱的奴隶要了。那执事心里奇怪,
但这些残疾的奴隶留在采石场也是累赘,有人愿意要自然最好不过,当下无有不
允。程宗扬挑一个,他便叫一个,不过片刻就挑了十几名奴隶。「咦?」

  程宗扬游目四顾,看到一名高大的汉子正蹲在岩石上,两手扶钎,他手脚带
着沉重的铁镣,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石粉,两眼都是瞎的,不是戈龙还能是谁。

  执事道:「这厮原本是商馆的护卫,谁知他吃里扒外,被夫人废了眼睛,送
到这里来采石。」

  说着「呸」了一声,「挨刀的孬货!」

  只一夜工夫,那个生龙活虎的汉子就仿佛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精气,随着铁锤
的敲击,扶着铁钎的手掌不住颤抖。

  这样的下场比一刀杀了他还痛快几分,程宗扬心里总算出了一口气,说道:
「不用再挑了,有这些就差不多了。」

  执事拎起皮鞭,在空中虚抽一记,喝道:「你们几个!都过来!」

  那几名奴隶惴惴不安地走过来,在程宗扬面前站成一排。程宗扬倒是一片好
心,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们脱离苦海。可一说要去南荒,几个上了年纪的奴隶就露
出惧意,似乎南荒比这随时都会被人砸断手臂的采石场还可怕。

  程宗扬低声道:「怎么?他们都不想去南荒?」

  执事二话不说,抡起皮鞭一个个抽了过去,打得那些奴隶满地乱滚,然后笑
呵呵道:「你问吧。」

  程宗扬苦笑道:「不用问了吧。」

  执事也不客气,粗声道:「商馆要派人去一趟南荒,挑了你们这些挨刀的死
奴才,往后你们就听他吩咐,明白了吗?」

  和预料中一样,那些奴隶一个个都把头点得飞快。

  执事满意地收起皮鞭,对程宗扬说道:「一共十三个,到外面按了手印,就
让他们跟你走。」

  执事住的院子在山脚下,外面是光秃秃的石山,烈日几乎把铁钎都融化掉,
这里却是浓荫蔽日,山风吹来一片清凉。

  一进院子程宗扬就本能地退了一步。一名彪形大汉盘踞在小院内,他身型魁
梧,四肢又长又壮,两道浓眉如同刷漆,头颅硕大,脖颈粗豪,犹如一头威风凛
凛的猛虎,额角和脸颊上隐隐显出虎皮的斑纹,身上葛衣袒开,露出胸口一片黑
黄相间的浓密胸毛。那模样让程宗扬想起草原上遇到的兽蛮人,这汉子比鬃头獠
牙的兽蛮人略微显眼些,但那种威猛无俦的气势比兽蛮武士更凶悍。

  别的奴隶都在山间砸石扶钎,这名奴隶却大模大样躺在竹椅上,手摇蒲扇,
旁边还放着凉茶。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葛衣和手脚粗大的铁链,倒像是这里执事的
大爷。

  那位凶悍的执事一进门就仿佛见了猫的老鼠,先把皮鞭扔得远远的,然后陪
笑道:「武二爷,在这儿纳凉呢?」

  那位姓武的二爷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伸出一只大手在怀里挠着,
腕上铁链拉的「铮铮」作响。

  程宗扬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奴隶,压低声音道:「他是谁?」

  执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大汉就吼道:「二爷姓武!族中排行第二!人称
武二郎!有话当面问二爷!背后叽叽歪歪,算什么好汉!」

  那大汉声如霹雳,震得人两耳发麻。

  执事连忙道:「当日徒手打死两头老虎的,就是这位武二爷。」

  打虎的武松?程宗扬顿时来了兴趣。看起来这汉子更像是一头猛虎,头颈的
虎斑、身上的虎纹,粗壮的四肢肌肉隆起,剽悍无比。

  程宗扬把执事拉到院外,小声道:「他怎么在这里?」

  那执事像刚嚼了一枚苦胆,口鼻都挤到一处,一张凶脸满是苦相。

  听了他的叙说,程宗扬才了解到,馆里不知从哪里买到这名奴隶,也没有名
字,只说叫武二郎。馆里看他有些力气,就送到石场砸石头。这执事在采石场说
一不二,遇到这位武二爷可算是受了罪了。刚开始执事还想摆摆威风让他干活,
反而被武二郎夺过鞭子抽了个半死,几次交手都被这个戴着镣铐的死奴隶打得落
花流水。说来也奇怪,这武二郎一身好功夫,偏生还不跑,倒像是把采石场当了
家,前些时候还打死两头误闯进来的老虎。执事打不过,赶不走,现在已经被打
怕了,只好把他当大爷敬奉,由着这位凶神作威作福。

  程宗扬低声道:「他有没说他有个哥哥?还有个嫂子?」

  执事倒抽一口凉气,脸色隐隐发绿,「他还有个哥哥?老天爷!那大郎该凶
成什么样?」

  武大郎凶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身高顶多能到武二郎的大腿吧,这趟也不知
道算不算走运,居然碰到传说中的水浒英雄!如果水浒传里头有半兽人的话。

  看到那些奴隶宁愿被砸也不愿往南荒去,程宗扬已经隐约感到这趟南荒不是
那么好走的。眼见这里还蹲着一位大神,程宗扬不由大为心动。如果能把武二郎
带上,路上就算遇到什么危险,有他在也安全得多。

  「别愁眉苦脸的了!」

  程宗扬大度地拍了拍执事的肩膀,「这个奴隶我也要了!」

  那执事正求之不得,又是作揖又是打躬,求程宗扬早点把他带走。

  程宗扬回到院内,客气地朝武二郎拱了拱手,「武二爷,明人不说暗话。馆
里找人走一趟南荒,二爷可有兴趣?」

  「南荒?」

  武二郎虎目一翻,「不去!」

  程宗扬鼓动道:「武二爷空手打死两只老虎,这么好的功夫,待在采石场当
个奴隶太没前途了。不如跟我走一趟南荒,两三个月时间就能回来,有好处肯定
少不了二爷一份。」

  武二郎身躯一动,压得竹椅吱哑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四分五裂。他从鼻中嗤
笑一声,「南荒那鬼地方,十个进去有六个回不来,就是回来也得少活三年!你
以为二爷是傻的,被你一诳就跟你去送死?」

  程宗扬还不知道南荒有多可怕,听武二郎也这么说,心里不免又打了个突。

  不过去南荒还有百分之四十的活命机会,如果不去,自己连百分之一活命的
机会都没有,迟早会被冰蛊冻成冰棍。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自己一点选择的余
地都没有。

  既然南荒这么危险,无论如何也要把武二郎拉上了。程宗扬先捧一道:「久
闻二爷是条好汉,武功盖世,义薄云天!」

  然后发出一声大大的冷笑,「没想到这好汉竟然对南荒畏之如虎,可笑啊可
笑!」

  武二郎看似鲁莽,却对他的激将法无动于衷,摇着扇子道:「二爷在这里舒
服得很,没点好处去南荒那鬼地方干嘛?任你说破大天,二爷就两个字:不去。」

  这么说只要给足了好处,一切都好商量。程宗扬立刻摆出豪气干云的架势,
「二爷开个条件出来!」

  武二郎张开大嘴,仰天打了呵欠。

  程宗扬伸出一只手,「五个银铢!」

  看着武二郎一脸不屑的神情,程宗扬连忙补充道:「商馆当铺的朝奉每月才
拿这个数。」

  武一一郎呸了一口,连眼珠都不转。「十个银铢!」

  武二郎干脆闭上眼。

  「十五个银铢!」

  执事脸上的横肉一阵抽搐,他管理采石场,每月也才拿十五个银铢。

  程宗扬一咬牙,「二十个银铢!」

  武二郎扇子也不摇了,拿起旁边的凉茶「咕咚咕咚」喝完,打了个声震屋宇
的猛一嗝,然后「呼呼」的打起鼾来。

  「五十个银铢!」

  「一百个银铢!」

  最后程宗扬心一横,「十个金铢!再多就没得商量了!」

  就当自己没赚钱好了,十个金铢都算这孙子的。

  执事脸上的横肉已经颤抖起来,程宗扬开出这样的高价,连他也忍不住想丢
了手里的差事,跟他跑一趟南荒。

  这样的高价很少有人能拒绝,果然武二郎鼾声一停,虎目睁开一线。

  程宗扬立刻道:「十个金铢!只要跟我走一趟,每个月就是二百枚银铢!怎
么样,武二爷?」

  武二郎摸着脸上的虎斑,沉吟多时,让程宗扬看着心里直打鼓。

  武二郎挠了挠脖颈,先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后勉为其难地抖了抖手上的铁
链,「先把这玩意儿给二爷解开!」

  程宗扬大喜过望,立即转头问执事,「钥匙呢?」

  执事苦笑道:「如果有钥匙,我早就两手捧着送给二爷了。钥匙都在大管家
手里,我这边委实没有。」

  终于说动了武二郎为自己效力,程宗扬笑逐颜开,一把钥匙也算不得什么大
事,「钥匙好说。就在这儿按了指印,我带二爷他们回去。」

  执事飞奔着捧出一张纸,先喝骂着让那些老弱病残的奴隶按了指印,然后恭
恭敬敬地递到武一一郎手边,陪笑道:「二爷这一去可是虎入山林,龙游大海。

  小的照顾不周,还望二爷海涵、海涵。「

  武二郎张开蒲扇大小的手掌,往纸上「砰」的按了一记,然后站起身来,被
他压扁的竹椅「吱哑」一声,如释重负地恢复原状。

  武二郎一站起来,程宗扬就发现他比自己想像中更高,壮硕的身形至少超过
两米三,就是放在兽蛮武士中,也是一条壮汉。他脸上的虎斑又深又长,一双虎
睛精光四射,就像一头直立的猛虎,给人一种强烈的威压感。

  程宗扬叫来马车,武二郎挽起手上的铁链,毫不客气地挤了进去,宽阔的肩
膀几乎把车厢挤碎。他大模大样地一伸胳膊腿,足够坐四个人的车厢立刻被他庞
大的身体挤满,对旁边的程宗扬理都不理,连一点缝隙都没给他留。

  程宗扬只好客气地说道:「二爷坐得舒服就好。」

  然后自己拣了匹马来骑。回到商馆,程宗扬找到大管家要拿钥匙。那个胖胖
的管家也跟执事一样,肥胖的五官挤成一团,苦着脸道:「他的钥匙不在我这里,
是侍卫长亲手拿着。」

  「凝羽呢?」

  「侍卫长陪着夫人出外办事,要明日才能返回。」

  程宗扬想了半晌,只好空着手回来。

  武二郎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两手一扬,铁链「哗啦」一声兜住程宗扬脖颈,
劈头喝道:「钥匙呢!拿来!」

  程宗扬好言安抚,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一定拿钥匙来,如果拿不来,就让二爷
把自己头拧下来当球踢着玩。武二郎这才悻悻然收了杀气。

  好不容易安顿住武二郎,程宗扬抹着额上的汗水,不知道自己弄来这头猛兽
作帮手究竟是福是祸。他安慰自己,武松怎么说也是侠肝义胆,豪勇过人,在江
湖中是响铛铛的好汉,吐口沬也能在地上砸出个坑来。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主要
是因为小时候没上过学,缺乏教养的缘故。这种汉子粗鲁是粗鲁了点,但性子直
爽,既然答应了自己,为着仗义这两个字,这趟南荒也是非走不可。

  苏妲己、凝羽,还有那个小婢香蔻儿都出了门,程宗扬想找个人说话都找不
到。

  有心和武二郎套套交情,可那厮呼噜打得震天响,光凭声波险些能把柴房拆
了。程宗扬隔着院墙都坐不住,只好拍拍屁股走人。

  苏妲己一走,那些女侍卫也踪影全无。她在程宗扬身上下了冰蛊,那比绳索
镣铐还管用,根本不用担心他会逃走,没有再派人看管他。程宗扬一路出来,没
有一个人理会。

  离开苏妲己的大宅,程宗扬便叫了辆马车。这个世界的计程车没人管理,什
么样子的都有,比起上午嵌玻璃的豪华车,这辆就寒酸多了。

  说了客栈的名称,程宗扬一边走一边琢磨。自己拿着苏妲己的钱给阿姬曼赎
身,如果说那妖妇一笑了之,程宗扬第一个不相信。只能解释是苏妲己还不知道,
或者知道了,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趁苏妲己和凝羽都不在的机会,一定要把
阿姬曼送走,如果她再被抓回商馆,自己就白费力气了。

  另一方面,能让苏妲己亲自出面,肯定是要事。难道是王哲麾下左武卫第一
军团有消息传来?

  虽然目睹了王哲撼动天地的一击──在他粉身的刹那,刺眼的白光吞噬了整
个战场的生灵,但程宗扬还有些隐隐的期待,希望能有一些军士从战场和蔽日的
烈火中脱身。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希望太过渺小。

  王哲一死,在他生前被压制的各种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不知道苏妲己跟王
哲有什么恩怨,如果让这妖妇知道自己和王哲的关系……

  程宗扬忽然想起那只锦囊,连忙打开背包。药丸、装着白色晶体的塑胶袋、
连那些安全套都在,那只锦囊却无影无踪。程宗扬背后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第五章怜奴

  阿姬曼仍裹着那件长长的斗篷,安静地坐在床角。听到房门响动的声音,她
抬起眼,静静看着程宗扬。那个年轻的男人脸色很不好,像遇到什么烦心事一样,
眉心拧成川字。进了门,就倒在椅中,疲倦得连手指也不愿抬起来。

  阿姬曼走过去,蹲下身子,捧起程宗扬一条脚,放在膝上,然后帮他除下靴
子,按住他的脚趾轻轻按摩。

  那年轻人明显怔住了,等清醒过来,连忙闪电般收回脚。阿姬曼扬起脸,微
笑道:「是曼儿按得不好吗?」

  「不!不!」

  程宗扬急忙摇手。

  阿姬曼再次伸出手,程宗扬却把腿藏了起来,摇着手苦笑道:「不用按了…

  …我有些不习惯。「

  程宗扬去过浴足城,但那是商业交易,他掏钱,对方提供服务,天经地义。

  阿姬曼却不同,让这样一个美貌少女给自己服务,让程宗扬生出一丝亵渎感。

  阿姬曼道:「曼儿是主人的女奴,女奴就应该服侍自己的主人。」

  「你的身契我都撕了,你已经不是奴隶了。」

  「曼儿是主人的奴隶,不是因为那张纸。」

  程宗扬头大如斗,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跟月霜那死丫头有的比。

  「主人出了好多汗,曼儿帮主人擦洗一下吧。」

  程宗扬叹了口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对了,不要叫我主人,叫我宗
扬好了。」

  「好的。宗扬主人。」

  程宗扬只好不去管她。

  阿姬曼在木制的脸盆里打了水,将一条布巾浸湿,然后绞得半干,俯下身,
仔细抹去程宗扬脸上的灰尘和汗迹。布巾是用厚厚的棉布制成,比起程宗扬以前
用的毛巾略显生硬,但浸过水的布巾覆在脸上,那种清凉的感觉让程宗扬忍不住
舒服地呼了口气。

  每擦三下,阿姬曼就重新浸一遍水,始终保持布巾的湿凉和洁净。她细致地
擦过程宗扬的头颈,然后解开他的上衣,在他胸前细细擦过。不得不说这是一种
很美妙的享受。阿姬曼的手柔软而又细致,被她抹过的部位立刻变得清凉,身体
燠热和烦闷一点一点消失。

  程宗扬不明白这个倔强的少女为什么要以女奴自居,他也懒得再去想。也许
是因为清晨被那妖妇吸得太狠,程宗扬一整天都觉得手足酸软,精神委靡不振。

  奔波一天之后,这会儿已经累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清凉的布巾在身上轻柔
地擦拭着,房间安静得仿佛被密封在盒子里。程宗扬闭上眼,呼吸渐渐变得平顺,
在少女的服侍下沉沉睡去。

  朦胧中,下身忽然一凉,程宗扬惊醒过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身上的衣服都浸在盆中。自己不知睡了多久,身
上已经被擦洗得干干净净,这会儿那少女正用布巾擦拭自己最后的部位。

  阿姬曼停下手,「是布巾太凉了吗?」

  人被吵醒时往往困意最浓,程宗扬模糊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朦胧睡去。

  停了一会儿,一个软腻的物体轻柔地含住阳具,暖暖的,带着令人销魂的柔
滑感,温柔地在他下体掠过。刹那间,程宗扬有种错觉,仿佛是自己的女友紫玫
穿越时空,来到身边,像从前一样顽皮地唤醒自己。

  程宗扬慢慢睁开眼,凝视着身下的少女。

  阿姬曼不知何时已经脱光衣裙,赤裸着雪白的身体跪在自己腿间。她头颈低
垂,用花瓣般精致的唇舌一点一点细致地舔舐着自己的阳具。那对丰满而圆硕的
乳球湿淋淋的,她一边舔,一边托起雪嫩的乳房,用浸过水的乳肉代替布巾,在
他腿间擦洗。

  在她唇舌舔弄下,蛰伏的阳具迅速勃起,塞满了少女的小嘴。阿姬曼抬起美
丽的眼睛看着他,嫣红的唇角弯弯翘起,眉眼间满满的都是笑意。

  少女小心地吐出阳具,用指尖抹去唇上的湿迹,小声道:「味道好浓呢。」

  程宗扬还沉浸在那种久违的感觉中,发现服侍自己的是那个天竺少女,而不
是梦中的女友,不知道心里是高兴还是失望。

  程宗扬勉强笑了笑,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没有水了吗?」

  「井里新汲的水太凉,会吵醒主人。」

  阿姬曼湿凉而软腻的乳肉包裹着勃起的阳具,一面说,一面仔细擦拭着。脂
玉般细腻的乳肉从肉棒上抹过,沾过水的肌肤又凉又滑,像丝绸一样柔软。

  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女偏生长了一对大到夸张的乳房,形状浑圆,充满弹性。

  她双手捧住乳房,两团雪白的美肉将阳具从龟头到肉棒整个包裹起来。少女
细致地揉动乳肉,那种美妙的触感使程宗扬的阳具越来越硬。他甩了甩头,把刚
才梦幻中的一幕和锦囊丢失的忧虑都抛到脑后。

  如果是紫玫和自己一起穿越,程宗扬不知道他们俩是否有命离开草原,更不
知道他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该如何养活自己。这一切,还是让自己独自面对
好了。

  阿姬曼松开双乳,露出乳间怒涨的阳具。肉棒上的污迹早已被舔舐干净,暗
红色的龟头又圆又大,被乳肉擦拭得发亮,看上去很嚣张的样子。

  程宗扬抛开心事,笑着说:「现在该怎么办?」

  阿姬曼在他腿间款款起身,笑盈盈道:「主人很累了,就坐在这里不用动,
让曼儿来服侍你。」

  程宗扬张开手脚,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阿姬曼转过身,双腿紧紧靠在一起,翘起屁股,一手扶着程宗扬的阳具,一
手分开雪滑的臀肉,将龟头纳入穴口,然后缓缓坐下,将阳具吞入体内。

  刚破体的下身还是有些许痛楚,阿姬曼咬着唇,等那根粗大的阳具完全进入
体内,颦紧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她小心地挪动着屁股,让阳具进得更深,然后用
柔腻的蜜穴夹住阳具,轻轻套弄起来。

  昏暗的光线下,阿姬曼洁白的身体像玉一样光滑,散发出朦胧的光泽。她身
体还没有发育完全,肩膀窄窄的,背脊像一枚打磨光滑的玉坠,纤美的腰身曲线
细滑动人,那屁股圆圆的,又白又嫩,臀形精致,肤色晶莹,臀沟柔滑光润,一
看就是难得的美物。

  少女下体仍像处子一样紧窄,阳具插在里面,就像被一张柔腻的小嘴含紧。

  她两手抱着屁股,就像捧着一粒雪球般套弄着主人的阳具。那小巧稚嫩的美
臀与粗壮的阳具形成强烈的对比,让程宗扬禁不住有种轻微的犯罪感。这个小女
孩实在是太美太嫩了,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白雪一样可爱的小公主……

  阿姬曼吃力地坐下去,直到软嫩的阴唇碰到阳具根部,然后回过头,问道:
「这样舒服吗?」

  程宗扬笑道:「比我想像的还好。」

  阿姬曼顿时焕发出光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曼儿是第一次做……」

  少女身体前倾,两手扶着面前圆桌的边缘,腰肢向下弯曲,将雪嫩的圆臀翘
在程宗扬小腹上,然后向上抬起。那张娇嫩的蜜穴柔腻地滑动着,磨擦过阳具每
一寸肌肤。程宗扬半是惊讶半是赞叹地看着少女的动作。

  阿姬曼没有挺动身体,而是单凭腰肢的扭动,将雪嫩的屁股翘到阳具顶部的
位置,将少女迷人的性器完全绽露出来。整根肉棒几乎完全脱出,只剩龟头还插
在穴内,从她敞开的臀沟间,能清楚看到那柔嫩的美穴被硕大的龟头塞满,穴口
的美肉被撑得微微鼓出,两片精致的阴唇竖着软软夹在肉棒两侧,红嫩得仿佛能
滴下鲜红的胭脂来。

  不等龟头从穴内脱出,阿姬曼软玉般的腰肢挺起,白嫩的屁股往下一沉,滑
腻的蜜穴重新套住肉棒,准确地直没根部。

  程宗扬不需要动一根手指,只需要挺着阳具,就有一张鲜嫩的蜜穴主动夹住
肉棒,上下套弄着,做出被干的动作。

  少女双手扶着桌子上身和两腿都保持静止,只有雪嫩的圆臀耸动着,渐渐加
快。

  她浑圆的屁股像一粒洁白的雪球,在程宗扬腿间上下跳动。在她臀下,一根
粗长的阳具在雪白的臀肉间时进时出,将那张嫣红的美穴干得不住变形。

  程宗扬召妓时也用过女上位,但那些女人只会拿屁股在他身上乱蹲,哪像阿
姬曼这样堪称艺术般的精致。阿姬曼的节奏越来越快,她的动作准确而富有变化,
充满了舞蹈般的韵律。雪臀起落间,每一下都是从阳具根部到龟头下方,始终让
他的龟头插在自己的穴内,保持着被干的姿势。而每一次套弄,她的蜜穴落下的
速度和角度都有细微的变化,让他的阳具能干遍自己穴内每一个部位。

  由于身体结构的不同,做爱时女方主动很少能有男方的速度和力道,虽然省
力,却缺乏酣畅淋漓的快感。阿姬曼的屁股却又快又准,每一下都让阳具干到自
己肉穴尽头。程宗扬舒服得浑身酥软,阳具却越来越硬。他四肢摊开,懒洋洋躺
在椅上,一边挺着阳具,享受着少女美穴的套弄。龟头和棒身被柔腻的蜜肉包裹
着来回磨擦,快感如潮水般涌来,一直延伸到头发末梢。

  阿姬曼像跳舞一样,将屁股扭到一侧,以倾斜的角度耸动着。那张嫩穴愈发
狭紧,同时带着旋转的力道在龟头上研磨。

  片刻后,阿姬曼又换了个姿势,仍是双腿并紧,向后倾斜身体,让阳具与蜜
穴保持直线,每一下都让龟头干到她的花心。

  程宗扬呼吸声越来越变得粗重,那张雪臀耸动地也越来越快。就在程宗扬即
将爆发前的一刹那,阿姬曼白嫩的屁股突然一沉,紧紧套住阳具。紧接着,程宗
扬就在她穴内喷射起来。

  阿姬曼乖乖撅着屁股,让他把精液尽情射在自己体内。等程宗扬最后一滴精
液射出,那张蜜穴柔柔收紧,像一张温柔的小嘴巴般吸吮着他的阳具,让他享受
射精后温柔的服侍。

  良久,阿姬曼慢慢撅起屁股,离开那根射过精已经变得软垂的阳具。

  少女交媾过的性器带着淫靡的柔艳光泽,缓缓吐出阳具。接着一股浊白的精
液从穴口淌出,黏稠的液体间,还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迹。程宗扬这才意识到,面
前的少女初次破愤仅仅是十个时辰之前,体内的创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对不起,我不知道──还痛吗?」

  阿姬曼笑盈盈转过身,脸上丝毫看不出痛楚的表情。

  「主人不应该向自己的女奴说对不起。」

  程宗扬挠了挠头,苦笑道:「我都说过一百遍,你已经不是奴隶了。你都离
开商馆,身契也没有了,无论是谁,也不能再把你当成奴隶。」

  阿姬曼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看着程宗扬的眼睛,认真道:「只要曼儿的
罪还没有赎清,就永远是主人的奴隶。」

  程宗扬一怔,「什么罪?」

  「主人把身契给曼儿的时候,曼儿很害怕……」

  程宗扬不解地说道:「应该是高兴吧?怎么会害怕呢?」

  阿姬曼眼圈慢慢红了,她抱住赤裸的乳房,低声道:「曼儿在想,如果那天
主人真的被曼儿害死了,等他们发现曼儿已经不是处女,一定会很生气地把曼儿
卖掉。」

  「主人买下曼儿时,曼儿其实心里很害怕。害怕主人会和别的男人一样,惩
罚他们不喜欢的女奴。可主人却把身契给了曼儿。还说,主人答应过,要救曼儿
出来。」

  少女小声哭了起来。「曼儿不是坏人……只是,只是他们……」

  阿姬曼扬起脸,双手放在胸口,认真说道:「梵天在上,自从知道主人真的
宽恕了曼儿之后,我,阿姬曼芭娜,就发誓要报答主人。」

  说着她又哽咽起来,「可是曼儿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这具身体。但曼儿背叛
了主人,主人已经不喜欢曼儿了……」

  阿姬曼的话语和泪水,让程宗扬心里又酸又甜。他伸手将阿姬曼抱进怀里,
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像哄小女孩一样,一边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一边说道:「这
会儿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哭的?」

  阿姬曼点了点头,泣不成声地说道:「是我说了谎……」

  程宗扬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不会怪你。」

  阿姬曼泪水涟涟,呜咽道:「主人为什么对曼儿这么好?」

  「也许……」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也许我真的很像你哥哥吧。」

  阿姬曼唇角弯起,似乎想笑,泪水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赤裸的
手臂抱紧程宗扬,哭泣道:「哥哥……哥哥……」

  少女饱满的乳房抖动着,泪水滴在上面,留下斑驳的湿痕。阿姬曼哭得这样
伤心,自己的精液还在人家体内,总不好不管。程宗扬拥着她纤美的身体,呵哄
道:「都哭出来就好了,把你的委屈都告诉哥哥。」

  阿姬曼恸哭道:「哥哥……你走后第三天,城就破了。那天,黑色的死亡女
神迦梨用她的衣袍遮住了整个羯陵伽城。崇拜战争之神塞建陀的敌人冲进城市,
杀掉了所有男人,把父亲的头颅砍下来,悬挂在城上,然后把我们带进军营。你
还记得羯陵伽城城主的女儿吗?那个月亮一样的少女。她比我大五岁,城破那天
本来是她的婚礼。可她的未婚夫死在了城头,她也被带到军营。他们让她在宴会
上跳舞,用棍子打她……还有她高贵的母亲,他们叫她狗,给她戴上狗链……没
多久她们就死了……」

  「城里到处都是死人,乌鸦把整个城市都盖住了。被关在军营里的我们每天
都有人死去,没有人给我们吃的,好多孩子都饿死了……」

  程宗扬道:「然后你就和母亲一起被卖到这里了吗?」

  阿姬曼点了点头,泣道:「我不敢叫她妈妈。他们以为她是我的奶妈。」

  程宗扬哄劝道:「别伤心了,那些事都已经结束了,不会再发生。而且……

  至少他们没有欺负你。「

  阿姬曼泪眼模糊地说道:「那时我还不到十三岁,他们把我当成小孩子。」

  程宗扬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还不到十三岁的小女孩突然间家破人亡,作为被
俘虏的奴隶目睹了这一切,难免会给她造成心理创伤。怪不得她会对男人那么仇
视。

  阿姬曼已经哭成个泪人,一让她一直哭下去不是个好主意,程宗扬抛开心头
沉甸甸的压力,说道:「阿姬曼是个勇敢的女孩呢。」

  阿姬曼扬起脸,迟疑地说道:「是吗?」

  程宗扬笑道:「昨天在地牢里,你流了那么多血都不怕痛。」

  阿姬曼刚要绽露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咬住唇,过了一会儿才道:「在军营里,
每个想吃到东西的女人都要那样做。」

  程宗扬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又触到她的伤口,只好闭上嘴,把少女微凉
的胴体默默抱在怀里。那一刻,程宗扬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无论他多么
同情阿姬曼,都永远无法了解她所有的经历。他想起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
乐?自己了解得再多,也终究无法代替别人的感受。

  少女抽泣着,白滑的肩头在程宗扬胸前耸动。她洁白的脸颊和乳上被泪水打
湿,在黑暗中散发出湿淋淋的雪色光泽。

  程宗扬顺手拿起布巾,在桌上勾描起来。阿姬曼慢慢停住哭泣,疑惑地看着
他用湿巾在桌面上绘出的图案。那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圆滚滚的脑袋比身体还要
大,它伸出手,一张可爱的大嘴巴傻乎乎笑着,手掌圆圆的,肚子上还有一个大
口袋。

  程宗扬专注地勾描着,最后在它嘴边加上几根胡须,才放下布巾。

  「知道它是什么吗?」

  阿姬曼迟疑地说道:「是……一只猫?」

  「是小叮当啦。这是它的鼻子,一公里外铜锣烧的味道它都能闻到:这是它
的嘴巴,张大的时候,能放下一个大号的脸盆:这是它的四次元口袋,里面有各
种各样好玩的东西。像能飞的竹蜻蜓,装在头顶人就能飞起来……」

  「像羽人那样吗?」

  「呃,可能有一点区别……对了,它还有任意门。」

  程宗扬画了一个门的图案,「只要打开门,就能去你任何想要去的地方。还
有幸运饼,吃下去就能获得好运。还有鬼故事火球,无论对它说什么话,它都能
营造出最吓人的气氛,专门用来自己吓自己。还有空气枪,把枪管套在手指上,
说声' 篷' ,就会把人吹倒……」

  程宗扬画出被空气枪打倒的大熊,逗得阿姬曼「咯咯」笑了起来。

  「还有愿望实现簿,上面有很多格子,只要按格子填上条件,不管什么愿望
都能实现……」

  「真能实现吗?」

  「当然能!」

  程宗扬信誓日一旦地说道。

  阿姬曼望着桌上满脸笑容的机器猫,带着一丝崇慕道:「你们的神灵和梵天
一样强大。」

  程宗扬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异世界给小叮当找到了一个
信徒,还是很虔诚的那种。程宗扬很难向阿姬曼解释动漫作品与神话的区别。对
她而言,有着数不尽道具的小叮当和传说中的大梵天一样,都是神灵的化身。

  「怎么了?」

  阿姬曼疑惑地看着程宗扬的表情。

  「……没什么。」

  程宗扬可不想在这个世界创造一个崇拜小叮当的宗教,他抱着阿姬曼起身,
「把眼泪擦干吧。」

  一边笑道:「你身体真轻。」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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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皮皮夏 金币 +1 意思一下 2016-7-3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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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暗潮

  阿姬曼在房内洗沐着,然后穿上衣裙,程宗扬打开了房门,清凉的夜风涌入
室内,拂去了身边烦闷的空气。淡淡的月色洒在青石上,犹如满地水光。

  程宗扬索性坐在石阶上,两腿伸直,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阿姬曼走过来,侧着腿偎依在他身边。少女长长的发丝在风中飘荡着,刚洗
沐过的身体散发着淡柔的清香。

  这种感觉真不错,明月在天,清风徐来,身边还有个听话的小美女。可惜这
样的时光太短暂,在来客栈之前,程宗扬就打定主意,要趁苏妲己和凝羽都不在
的机会,今晚就把阿姬曼送走。

  「你还有个哥哥?」

  阿姬曼点了点头。「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阿姬曼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那就好。」

  程宗扬放下心事。如果没有人收留,他还真不放心阿姬曼一个人在外面生活。

  「你把那些钱币都拿上,去找你哥哥。」

  阿姬曼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曼儿知道了。」

  她这么善解人意,倒让程宗扬惊讶了。

  阿姬曼扬起脸,「曼儿知道,主人现在不方便带上曼儿……」

  程宗扬苦着脸看着自己的装束,自己现在还是商馆的奴仆,把阿姬曼带在身
边,何止是不方便。

  「但主人要答应我,一定要来找曼儿。」

  「我答应你。」

  阿姬曼一笑,眼圈却红了。程宗扬连忙岔开话题,「你知道怎么走吗?那么
远的路,如果……」

  阿姬曼道:「主人给曼儿的钱币,买十名奴隶也够了。」

  在五原城,五十枚银铢就可以买三名强壮的奴隶,即使一名凶悍的兽蛮人奴
隶,卖价也不过一百银铢。在阿姬曼身上花的钱,足够买下七十多名普通奴隶,
或者十二名兽蛮奴隶。这样一折算,程宗扬才意识到,自己从苏妲己身上敲的的
确是笔巨款。

  「你今晚就走。」

  想了想,程宗扬又叮嘱一句:「小心别被白湖商馆的人看到。」

  阿姬曼聪明地没有多问,她弯下颈子,在程宗扬脚背上轻轻一吻,低声解释
道:「这是我们的风俗,女奴与主人分别时,要亲吻主人的脚背或者脚跟。」

  程宗扬很想告诉她,你已经不再是奴隶了。但不等他开口,阿姬曼就说道:
「主人原谅曼儿了吗?」

  程宗扬笑道:「你猜呢?」

  阿姬曼轻笑起来,「曼儿知道,主人已经原谅了曼儿。」

  「为什么?」

  少女眨了眨眼睛,小声笑道:「主人硬起来的时候,曼儿就知道了。」

  「哈,」

  程宗扬笑了一声。「怪不得你非要撩拨我。」

  「主人对曼儿的服侍还满意吗?」

  「嗯,」

  程宗扬装模作样地摆起架子,「还可以吧。」

  「曼儿第一次做,还有些生疏,往后会努力的。」

  程宗扬笑道:「往后可要好好努力啊。」

  虽然阿姬曼没有说,但程宗扬完全可以想像戈龙那些人是如何胁迫她的。想
通事情的原委之后,程宗扬就没再怪罪过阿姬曼,而是对她充满了同情,所以才
不惜得罪苏妲己那妖妇,把她赎出来。

  分别在即,阿姬曼有些留恋地挽住主人的衣袖,良久才低声道:「越过大雪
山,在森林里有一座叫耽摩的城市。曼儿会在那里等着主人。」

  程宗扬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城市,多半是座不知名的小城,阿姬曼在那里有亲
哥哥照顾,想必会得到安全。

  「主人已经买下曼儿,多余的钱曼儿会替主人保管。」

  阿姬曼将双手放在心口,诚挚地说道:「梵天在上,等主人来到耽摩,阿姬
曼芭娜会把自己和主人的财富都奉献给主人。」

  那天晚上,程宗扬终究没有亲送阿姬曼离开。主人不应该像送别朋友一样送
别自己的奴隶。阿姬曼这样说。她服侍着程宗扬睡下,直到自己的主人睡着,才
悄然离开。朦胧中,太阳穴处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程宗扬惊醒过来,只觉脑中
昏昏沉沉,胸口烦闷欲呕。他用力甩了甩头,接着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每当附近有人死亡,那些死亡的气息从太阳穴上
的生死根进入体内,都会带来这种不适感。

  程宗扬下意识地竖起耳朵。他此时的修为用来防身只能说聊胜于无,耳目却
灵敏许多。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耳鼓上,听力立刻以他无法察觉的速度倍增,连
远处微弱的虫鸣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师哥……他……他……」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颤抖着隐约传来。

  另一个人冷哼一声,「怕了么?」

  「可他是……」

  那男子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飘来,「……眼下群龙无首,谁不想分一杯羹
……我不杀他,他们迟早要杀了我们。」

  隔了一会儿,那个少年小声陪笑道:「赵师哥真是好功夫……洞玄九式,徐
师哥……就被刺穿了喉咙。他作梦也想不到赵师哥的剑法……」

  姓赵的得意地笑了一声,吩咐道:「给他绑上石头,沉到河里去。」

  程宗扬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声音不再传来,才吐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又撞上
一桩谋杀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听口气倒像是同门之间自相残杀。程宗扬摇
了摇头,这些人平常师哥师弟的叫着,翻脸的时候比对敌人还狠。

  从梦中醒来,程宗扬了无睡意。衣上还沾着阿姬曼的香气,那名鲜花般的舞
姬却已经杳然远去。这会儿头脑清醒过来,程宗扬意识到有些不对。阿姬曼离别
时只字没有提到她的母亲,她对自己这个便宜主人都这么认真,怎么可能对母亲
不管不顾?那丫头嘴上不说,又不让自己送她,多半是怕他担心,悄悄去找母亲
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希望那丫头运气够好,能顺利找到母亲和哥哥吧,这种乱
世,谁也顾不上谁了……

  回到苏妲己的大宅,天色刚微微发白。几名早起的奴仆正洒扫庭院,只看了
程宗扬一眼,便不再理会。

  一路穿过前院、正房、画楼……隔着后院的高墙,就听到雷鸣般的鼾声。程
宗扬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武二爷可真是猛人,连鼾都打得这么豪情万丈。

  正感慨间,只见小婢香蔻儿两手捂着耳朵,飞也似的从后院跑了出来。程宗
扬趁她不备,一把抓住她,把那小俏婢拽到房后。

  香蔻儿吓得哇哇乱叫,等看到是程宗扬才松了口气。小手拍着胸口,心有余
悸地说道:「吓死我了。里面睡的是谁?像只要吃人的老虎……」

  程宗扬道:「夫人回来了吗?」

  香蔻儿白了他一眼,「还没呢。」

  程宗扬道:「是个奴隶,准备去南荒,我先把他带了来。对了,你在我背包
里有没有见到一只信封?」

  香蔻儿撅起嘴,不乐意地说道:「没有。」

  程宗扬比划着描述道:「是织锦的面料,黄颜色的,外面用蜡封过,可以防
水,你再想想。」

  香蔻儿没好气地说道:「是平斜纹织锦,封口有火漆的吧。」

  程宗扬一阵惊喜,「你见到了?在哪里?」

  自从发现丢了锦囊,他就提心吊胆。

  王哲托了他三件事,这是最简单的一件,自己居然把锦囊给弄丢了,未免太
对不起他。

  香蔻儿没有回答,只是示威似的挺了挺胸。

  小婢的胸部还没有发育,只微微鼓起一点,看上去稚嫩可爱。程宗扬愣了一
下,试探道:「在你怀里?」

  「然也。」

  香蔻儿笑靥如花地说道。

  「太好了!赶快给我。」

  香蔻儿耸了耸胸,「你自己拿啊。」

  程宗扬露出大灰狼一样的笑容,「你以为我不敢吗?」

  香蔻儿皱了皱小巧的鼻尖,两手背在身后,把胸挺得高高的。

  程宗扬看看周围没人,毫不谦让地伸出手,贴着小婢的脖颈伸到她怀中。

  香蔻儿咬着唇,精致的粉脸渐渐发红。她身上的肌肤滑嫩如酥,两粒小巧的
鸽乳微微隆起,软软的细滑之极。隔着她胸前的衣物,手指触到锦囊的轮廓,程
宗扬顿时心下大定。他不客气地张开手掌,在小婢胸前摸弄着,一边捏住她小小
的乳头,在指间一捻。香蔻儿嘤咛一声,身体软软伏在程宗扬手上,一张小脸变
得通红。程宗扬感叹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小婢整日跟着苏妲己耳薰目染,
小小年纪就动了春心。想归想,要程宗扬吃了这根嫩草,他还真张不开嘴。

  「找到了!」

  程宗扬拔出手,笑呵呵掏出那枚锦囊。

  香蔻儿红着脸啐了他一口,小声道:「胆小鬼。」

  程宗扬摸了摸她脸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等你再大几岁,就知道
我是不是胆小鬼了。」

  目光移到锦囊上,程宗扬顿时一怔。锦囊上的火漆剥落,封口已经被人拆开
过,露出里面一角素纸。

  苏妲己与王哲有怨无恩,让她知道自己跟王哲的关系,绝非好事。程宗扬心
头一急,顿时冒出汗来。他定了定神,「是谁拆的?」

  「当然是夫人了。」

  香蔻儿撇了撇嘴,「一张白纸,有什么好藏的。」

  白纸?程宗扬连忙取出锦囊里的信笺,果然是一张雪白的素纸,干干净净连
半点墨迹也无。「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夫人随手扔了,还是我把它检回来的。」

  程宗扬不知道王哲怎么会封了一张白纸给他,这会儿也无暇去琢磨,笑道:
「多谢你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香蔻儿脸上忽然一红,甩开程宗扬,转身跑了。

  苏妲己不在,香蔻儿一大早到柴房找自己有什么事?难道是……

  想到小婢的表情,程宗扬顿时恍然大悟。那天看到凝羽被搞的一幕,这小婢
真的是动了春心,如果这会儿柴房睡的是自己,香蔻儿已经不是完璧了。

  朝柴房走了两步,程宗扬又收回脚。武二郎一见他,肯定就三个字:「钥匙
呢!」

  这会儿找不到凝羽,还是别去听二爷的炸雷了吧。

  直到傍晚,苏妲己才满面春风地回来。她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左武军第一军
团在草原上被大军围攻,除一小队游骑脱离战场返回塞上以外,包括王哲在内的
万余军士尽数覆没。塞上驻军已经上书天子,并出动轻骑赶赴战场探寻王大将军
的下落。

  为了躲避王哲和那个贱人,自己十余年来寸步不敢离开五原城。苍天有眼,
终于除去了自己喉中的梗刺。只要再除去那个贱人,就再没有任何可以束缚自己
的存在。

  眼前最要紧的,还是那些霓龙丝。白湖商馆早就应该进入六朝内陆,在那些
商贾大邑中赢得一席之地。霓龙丝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人手找够了么?」

  那名年轻人恭恭敬敬说道:「已经找好了。」

  说着递上名单。

  「武二郎?」

  苏妲己露出一丝惊讶。

  看在肚子里冰蛊的面子上,程宗扬作足奴才的模样,「小的答应每月给他十
个金铢。」

  「十个金铢?」

  苏妲己坐起身来。

  程宗扬以为她认为这个价格过于昂贵,连忙道:「说好了就走这一趟南荒,
三个月三十枚金铢,夫人若是嫌贵,不妨把小的薪水扣掉一半。」

  苏妲己摆了摆手,「我是说,武二郎答应了吗?」

  「答应了,只不过要先把他手脚的镣铐打开。」

  看着苏妲己的表情,程宗扬忽然警觉起来,「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苏妲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他答应那就无妨了。武二郎义薄云天,只
要答应,绝不会反悔。只不过十枚金铢……还真是便宜呢。」

  「是吗?」

  程宗扬意识到自己检到宝了,顿时心花怒放。

  苏妲己瞟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有一层迷雾,自己也看他不透。说
他笨吧,他年纪轻轻,不但手里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霓龙丝,还知道寻来巧匠织
成内衣:说他聪明吧,连戈龙都能把他抓来当奴隶。说他能干吧,从牢里救他出
来时,混得和乞丐差不多,说他无能吧,他不但精通南荒秘术,还能说服武二郎
为他效力:说他怯懦吧,凝羽亲眼目睹他不动声色地下手杀死孙疤脸:说他勇敢
吧……呸,苏妲己自己都不信。一个甘当奴才的人,怎么也和勇细界扯不上关系。

  这样看来,这年轻人真有些像是商人……

  程宗扬道:「不知道取来霓龙丝,夫人要做什么用途?」

  苏妲己媚眼如丝地说道:「自然是做些衣物了。」

  「呵呵。」

  程宗扬干笑两声,他很怀疑这些二十一世纪还嫌过于暴露的内衣,在这个时
代会有人买。苏妲己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吟吟道:「你可知道我这商馆平常
做些什么生意?」

  不就是贩卖人口吗?这生意有什么光彩的。

  苏妲己悠然道:「五原城最大的青楼醉月楼,就是我白湖商馆的产业。从五
原往东,直到重泉、竞州、夷陵,都有我白湖商馆的醉月迷花旗。」

  原来是连锁妓院,难怪这妖精会如此看重霓龙丝。透过自己的经验,程宗扬
得出结论,这些情趣内衣对男人的杀伤力完全奏效。如果醉月楼的妓女人手一套
情趣内衣,必定是客如云来,财源滚滚。现在连程宗扬都忍不住幻想自己能找到
霓龙丝,如果能在这个世界织出二十一世纪才有的吊带、镂空、蕾丝、透明、真
空……等等各种情趣内衣,无疑是造福所有男性的绝大善举。「凝羽,你去解了
武二郎的镣铐。」

  凝羽提醒道:「夫人。」

  苏妲己笑道:「那厮虽然凶蛮,但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的。既然答应为
我商馆效力,就用他这一次。况且武二郎只是暂时屈身在我这里,也不好留他一
辈子。先解了他的镣铐,待从南荒回来再作计较。」

  主人这样说,凝羽只好答应,「是。」

  看着跃跃欲试的程宗扬,苏妲己笑道:「凝羽,办完事带他去醉月楼,就说
是我的吩咐,让她们好生侍候。」

  凝羽面无表情地说道:「刚才祁远来报,当日从天竺换来的那名舞姬,被人
用五十金铢买走了。」

  「哦?」

  苏妲己一怔。

  程宗扬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不敢确定阿姬曼现在是否真的离开了五原城。

  那个布老四也许不认得自己,凝羽却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是他买下了阿姬曼。

  苏妲己想了一会儿,有些不舍地说道:「枉费了我在她身上花的力气。去查
查是谁买走的。五十个金铢,倒让他捡了便宜。」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凝羽并没有直接把自己交出来,只简短地应了一声。

  离开画楼,程宗扬作了贼免不了有点心虚,忍不住去看凝羽的脸色。凝羽神
情冷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程宗扬讪讪道:「多谢……」

  凝羽屈肘一撞,捣在程宗扬胸腹间。程宗扬险些被撞得闭过气去,只说了半
句的话被生生噎住。

  凝羽头也没回,掠出月洞门,程宗扬扶着墙直起腰,好不容易喘过气跟了出
去,没等他开口,凝羽就冷冷道:「她能听到。」

  程宗扬立刻闭嘴。

  「这里不妨。」

  程宗扬抹了把冷汗,此处距离画楼有五十米的距离,那妖精要是还能听到,
也未免太强了。

  凝羽讥嘲道:「救了一个女孩,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英雄了?」

  程宗扬点了点头,「侍卫长明见万里,确实有一些。」

  凝羽冷笑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她留在这里,未必是坏事,你买下她,未
必就是好事。」

  程宗扬挑起唇角,「是吗?」

  凝羽反问道:「你不觉得那舞姬有什么异样吗?」

  程宗扬先想起阿姬曼那对硕大的乳房,以她的年纪来看,那对乳房未免太大
了。

  还有她的舞技,程宗扬敢断定阿姬曼的舞姿完全是为性交准备的。

  「夫人花了偌大力气调教她,过两年送往内陆,再不济也能被个王孙公子买
走,做为侍妾。现在你把她买下来,让她自己往东天竺去。若路上被人拐骗,可
未必有现在的下场。」

  程宗扬强笑道:「夫人这么用心调教阿姬曼,就是想把她卖钱吗?」

  凝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夫人原本要把她送往黑魔海,所以才不许男
人碰她。」

  「黑魔海?」

  凝羽没有解释,她停下脚步,然后推开院门。一条猛兽般的大汉立在门前,
虎目精光四射。武二郎双臂一展,「铮」的一声,腕间铁链拉得笔直。

  凝羽取出一枚形制奇异的钥匙,慢慢打开武二郎手上的镣铐。虽然知道武二
郎不是喜好暗施偷袭的小人,但在他的威压下,凝羽仍不禁绷紧了身体。「嗒」

  的一声,镣铐松开。武二郎一把夺过钥匙,打开脚上的铁镣,随手扔给凝羽,
然后舒展了一下双臂,挺起胸,爆发出一阵狂笑。

  凝羽脸色微变,翻腕握住刀柄,「武二郎!你要食言吗?」

  武二郎傲然道:「二爷说过的话从没有不作数的!」

  说着双肩一耸,跃上院墙,犹如一头出闸的猛虎般掠过重重屋脊,转眼就消
失在暮色中。

  愣了半晌,程宗扬才道:「他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凝羽冷冷道:「去醉月楼。」

               第七章恩怨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自从被醉月楼拿来标在自己的艳帜上,这两句诗就被一群风流兼下流的才子
们歪解为寻花问柳、饮酒作乐的口号,竞相标榜,无不以醉月迷花为乐事。

  醉月楼位于五原城西郊,举头就能看到大雪山峰顶的皑皑白雪。醉月楼虽以
楼名,却是楼阁林立。积雪融化成的溪水从山间蜿蜒而下,在醉月楼的画楼雕阁
间九曲三折汇成一座亩许小池,最后绕楼而过。坐在楼中,天际一轮明月悬在雪
峰上,与池中的雪山月影交相辉映。隔着粼粼水光,婉转的歌声在月色中,伴着
淡淡的水雾飘来,隐约能看到远处楼阁上舒展的舞袖和窈窕的纤影,让人分不出
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天上。

  「好地方!」

  程宗扬赞叹道。

  雪水融成的溪流清凉无比,正值夏日,水面形成一层雾气。清风徐来,楼阁
间的暑热顿时一空,风中带着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

  看到自家商馆的马车,自然有人通报。一名中年美妇迎出来,见到来的是凝
羽不由得一怔,接着笑道:「原来是侍卫长,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凝羽道:「这是今晚的客人,夫人交代过,你们都听他吩咐。」

  那美妇笑道:「我说烛上怎么结了一个好大的灯花,果然是有贵客。」

  说着她挽住程宗扬的手臂,举止亲昵,却丝毫不让人反感。

  程宗扬笑道:「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奴家姓兰,官人抬举,叫一声兰姑便是。」

  兰姑一边说,一边笑道:「还剩了一处临水的上房,奴家已经叫人去收拾了。

  不知道官人喜欢哪种的,奴家好叫姑娘们来侍候。「

  难得有人免费招待,程宗扬也不客气,「楼里最红的姑娘叫两个来。」

  兰姑挨着他耳边笑道:「楼里有娼有妓,客人要哪种的?」

  程宗扬道:「这还有区别吗?」

  「娼是卖身的,官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妓只陪客人喝酒弹琴,卖艺不卖身
的。」

  程宗扬笑道:「真有不卖身的吗?」

  兰姑推了他一把,低笑道:「那是哄外人的,既然夫人吩咐过,官人自然想
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那几个歌舞妓没侍候过客人,怕官人不满意。」

  程宗扬笑嘻嘻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尽管眲来。」

  走在旁边的凝羽脸色忽然一变,藏在斗篷下的手指收紧,握住腰侧的刀柄。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他头结方巾,穿着一袭素白的锦衣,身材比程宗扬
还高了少许,一手拿着把大花洒金的折扇,举手投足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他五
官俊雅,眼睛周围略显红晕,犹如桃花,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缕勾人的笑意。

  程宗扬还是头一次看到长着桃花眼的男人,不禁多看了几眼。那男子眼睛黑
白并不分明,黑色的瞳孔却越看越深,令人捉摸不透。他眼角微微含笑,眼神似
醒非醒,似醉非醉,朦胧中充满邪恶的诱惑力。

  程宗扬暗暗想到,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纪,单凭这小子的卖相,就是巨星级的
偶像。只要眼神一抛,肯定有成千上万的痴女争先恐后抢着倒贴。那男子虽然俊
雅,身材却不单薄,只不过脸色不是太好,抱病般隐隐透出一抹青色,一手拿着
折扇,一只手还插在胸口的衣襟中,不时发出几声轻咳。

  凝羽手指捏得发白,脸上仿佛蒙着一层寒霜。旁边的兰姑却眼睛一亮,松开
程宗扬的手臂,上前笑声道:「原来是西门大官人,难得今天得闲。」

  西门大官人?兰姑那几个字说得媚姿横生,听在程宗扬耳朵里,却比武二郎
的霹雳暴吼更响亮。

  那男子低咳一声,笑道:「兰姑越来越美貌了。不知小生何时才有福气娶兰
姑这样的美人儿过门。」

  兰姑笑啐道:「大官人宅里放着几个天仙似的娇娘,哪里会看上奴家?」

  西门大官人与兰姑说笑着,那双桃花眼不住往凝羽这边瞟。寒暄完,他上前
一步,两手抱拳,向凝羽作了个长揖。可惜他动作匆忙了些,右手从怀里拔出时
带出一件事物,「啪」的掉在地上,却是一只绣花弓鞋。

  周围诸女都忍不住发笑,可这西门大官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对自己出的丑
视若无睹,两眼注视着凝羽,低声道:「好久不见。」

  程宗扬真的开始佩服起这小子。平平常常四个字,他竟然能说得深情无限,
还充满沧桑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之间历尽沧海桑田,才再度重逢。

  凝羽退开一步,冷冷道:「大官人的鞋子掉了。」

  旁边的侍女忍不住笑出声来。西门大官人检起那只绣花鞋,含笑纳入怀中,
举止浩洒得足以令小女生晕倒。程宗扬扪心自问,要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捡
起一只女人的高跟鞋死不要脸地往怀里塞,恐怕打死他也做不出来,何况还做得
这么潇洒。

  可西门大官人不但做了,还有脸解释:「这绣花鞋样子不错,小生好不容易
求她脱下来,好给我家几个姑娘作鞋样。」

  周围人再忍不住,顿时弯了腰,笑得花枝招展。一片莺声笑语间,西门大官
人一脸无辜地说道:「小生说得有错吗?」

  一名小婢忍笑道:「大官人说得没错。只是女儿家的绣花鞋不好拿出来。让
人看到,只怕要误会大官人。」

  西门摇头叹息,「其实你们都不了解我的内心,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一群女子笑得更厉害了,兰姑怕他着恼,抿着笑道:「大官人需要什么,尽
管吩咐,一会儿奴家再叫两个姑娘过去侍候。」

  西门大官人一手放在怀里,轻轻咳了两声,脸色更显得青了,「让兰姑费心
了。小生约了几个朋友谈生意,一会儿还要劳烦兰姑捧场。」

  兰姑连忙答应了。

  西门那双桃花眼又瞟了过来,柔声对凝羽道:「你若在白夫人那里做得不开
心,小生就向白夫人讨你过来,好不好?」

  不顾周围女子羡慕的目光,凝羽像被毒虫蛰到般,身子一颤板着脸道:「不
必。我待得很好。」

  西门大官人微微一笑,那双桃花眼春水般从诸女身上掠过,百忙中还向程宗
扬点头示意,说了声,「兄台相貌不凡,以后多多亲近。」

  然后才低咳着,摇摇摆摆地走了。

  程宗扬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到了楼阁中坐下,他顾不得观赏周围的风
景,便拉着兰姑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兰姑讶道:「公子不认得西门大官人么?」

  程宗扬咬牙道:「他是不是单名一个庆字?」

  兰姑笑道:「正是。五原城谁不知道西门大官人,他有潘安般貌,邓通般财,
又脾气和顺,院子里姑娘哪个不爱煞了他,天天盼着被大官人接到家里……」

  后面的话程宗扬已经充耳不闻。他怎么也想不到,传说中的千古第一淫人竟
然是个如此风流佣傥的人物,即使知道他的磨细,也生不出半点反感。

  程宗扬自言自语地叹道:「难怪潘金莲会跟了他。」

  「谁说潘姑娘会跟了他?」

  凝羽冷笑一声。

  程宗扬露出怪异的表情。既然在这个时空遇到西门庆,有潘金莲也不奇怪,
但「潘姑娘」「潘金莲不是武大郎的老婆吗?」

  凝羽不屑地撇撇嘴,没有理他。

  兰姑笑道:「这事在院子里都传成笑话了。那潘金莲跟白武族的武大订的是
娃娃亲,还没过门呢,就跟武大的弟弟武二有了私情。西门大官人好意去提点武
大郎,没想到那武大郎性子蛮横,竟然发起凶来,打伤了西门大官人!」

  「停!」

  程宗扬小心问道:「没搞错吧?武大郎打伤了西门庆?」

  怎么不说武二郎强奸了潘金莲呢?

  兰姑道:「听人说那武大郎身高九尺,脸上的虎斑一直长到肩膀上,脱了衣
物分不出是人是虎。潘金莲娇滴滴一个女儿家,怎么愿意嫁给这么个半人半兽的
凶人?那潘金莲面带桃花,天生的媚相,偏他还当成了宝,容不得人说半句实话。

  西门大官人不过多了句嘴,就被那莽汉子一脚踹在胸口,险些丧命。亏得西
门大官人家里开着生药铺,好不容易才将养过来,到现在还咳嗽呢。「

  武大郎居然身高九尺?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
在演的到底是哪一出?

  凝羽冷冷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兰姑笑道:「五原城都传遍了呢。西门大官人伤还没有好,那武大就遭了报
应,失足落下山崖,抬回去没多久就咽了气。」

  她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说道:「听说是潘金莲跟武二当着他的面偷情,把
病榻上的武大活活气死的。」

  「胡说。武大郎是白武族第一高手,玉环步的修为还在武二之上,什么山崖
能把他摔死?还说潘姑娘跟武二偷情……」

  凝羽露出不屑的表情,「潘姑娘是光明观堂的弟子,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多
半是哪个小人在背后造谣。」

  兰姑笑道:「那是西门大官人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不用说,那造谣的肯定是西门大官人了。程宗扬笑吟吟听着,问道:「那武
二郎呢?」

  兰姑道:「那武二是个无赖,听说犯了案子被官府捉拿。那几日西门大官人
吓得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他寻到。」

  「不好!」

  程宗扬猛然想起一事,腾地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楼?」

  兰姑略一错愕,然后笑着在他额上一点,「当然是醉月楼了。」

  程宗扬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水浒传中武松大展神威,血溅鸳鸯楼,还好这
里是醉月楼。

  兰姑对旁边的小婢吩咐道:「去叫几个姑娘,来鸳鸯阁陪客人。」

  「砰」的一声,刚放好的椅子被程宗扬撞倒。

  这下连凝羽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知道他怎么会如此失态。程宗扬喉结勉强
动了一下,「西门大官人在什么地方请客?」

  千求万拜,只希望一切别那么凑巧,可惜天不从人愿,话音刚落,头顶就响
起一声霹雳。「西门狗贼!给二爷滚出来!」

  雷霆般的声音滚过,阁中顿时鸦雀无声。

  程宗扬与凝羽面面相觑,过了会儿,凝羽咬着牙低声道:「他不是答应过你
了吗!」

  程宗扬苦笑道:「我怎么知道这位二爷要找大官人报仇?」

  凝羽目光闪闪地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那家伙要是真被武二杀了,就有
戏好看了。」

  程宗扬心里七上八下,他倒不担心西门庆被杀──那种家伙就算死一万个,
他也不会皱皱眉头。问题是,据程宗扬所知,水浒传中,武二郎在鸳鸯楼没有杀
掉西门庆,而是误中副车,干掉了一个凑热闹的倒楣鬼。

  程宗扬惴惴不安地想,那个倒楣鬼不会就是我吧?

  楼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瞻,敢找西门大官人的
麻烦?」

  这声音听来非是善类,但程宗扬却认出并非西门大官人的咳嗽说话声。

  然而,听见这句话的武二郎,立刻确认目标。「呼」的一声,一道庞大的身
影带着劲风扑到楼上。

  顷刻间劲风交击声夹杂着虎啸,狂风暴雨般响起,震得楼阁不住响动。

  那人随行的护卫怒喝着出手,打斗声、叫骂声、女子的惊叫声、桌椅器皿的
破碎声……响成一片,不绝于耳。

  楼上侍酒的女子一面惊叫,一面啼哭,钗脱发乱地纷纷跑下来。然后一声巨
响,一名护卫打扮的汉子贯窗而出,在半空中喷出一团血雾,「篷」的落在水池
中。紧接着精美的轩窗一扇扇被劲风击碎,从楼上飞落下来。

  兰姑又是肉痛又是惶恐,一张玉脸惊得雪白,周围的婢女紧靠着墙壁,一个
个花容失色。凝羽紧握刀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绷紧的弓弦,美目寒光四射。

  程宗扬强笑道:「武二爷真是爽快人。」

  这厮闯进来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开打,难怪会杀错人。

  头顶忽然一声暴喝,楼中那根一人粗细描金彩绘的立柱被人用重手法击中,
「卡」的绽开一条裂缝,楼顶的瓦片一阵脆响,整座楼阁都为之摇撼起来。

  几名汉子惨叫着被人从门窗中抛出,「噗通、噗通」掉进池里,溅起一片带
血的水花。

  狂风骤雨般的震响一瞬间宁静下来。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我
……我不……」

  武二郎喝道:「狗贼!待二爷取了你的鸟头祭奠哥哥!」

  「格」的一声脆响,接着虎啸声响起,武二郎魁梧的身影穿窗而出,手中提
着一颗颈下滴血的头颅,转瞬消失在夜幕中。

  鲜血渗过楼板,在头顶浸出一片血红。清波荡漾的池中,被武二郎击毙的尸
身从池底浮起。眼前的惨况使那几名小婢几乎瘫软在地,连兰姑都手脚发颤。

  程宗扬头痛一样揉着太阳穴,然后伸着脖子看了看,讶道:「咦?西门大官
人呢?」

  楼上已经是气息全无,倚仗生死根,程宗扬清楚知道死的除了那个多嘴的客
人,就是池中那些护卫,看来看去却没有西门庆的身影。

  忽然阁内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轻咳。程宗扬霍然回头,盯着房中那张圆桌,
喝道:「出来!」

  那咳嗽声只响了两下,便又悄无声息。

  「再不出来我就喊了!」

  程宗扬扯开喉咙,叫道:「武二郎!」

  「莫叫莫叫!」

  桌下帷幕一动,探出一张俊雅的面孔。西门大官人脸色青白地左右看了看,
然后陪笑道:「兄台切莫高声。」

  「快点出来!」

  「这就出来,这就出来。」

  西门庆又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桌下钻出来。

  这间雅阁除了程宗扬、凝羽、兰姑和几名小婢再无他人,谁也不知道他怎么
钻到了桌子下面。

  程宗扬奇道:「你不会是一直躲在里面吧?」

  西门庆灰头土脸地钻出来,看了看左右,顿时恢复了玉树临风的姿态,除了
手指还有些发抖,倒还称得上风流倜傥。

  这会儿武二郎已经走远,西门庆从容起来,先咳了两声,然后笑道:「小生
正在楼上宴客,不料碰上恶客,只好暂避一时。事急从权,还望兄台恕罪。」

  说着作了个长揖,直起腰又朝兰姑和那几名小婢眉目传情,那双桃花眼像会
说话一样勾人,顿时惹得几个小婢羞红了脸,也忘了害怕。

  兰姑殷勤道:「大官人可受惊了?」

  西门庆含笑大度地摆了摆手,「无妨无妨。」

  「喂,」

  程宗扬提醒他,「外面可是死了一堆人呢,都是你的替死鬼。」

  西门庆凛然道:「那武二天生匪类!凶恶好杀!惨无人道!小生必定要禀报
官府,为枉死的兄弟讨个公道!绝不让这种匪人逍遥法外!」

  兰姑奉承道:「西门大官人好一副仁义心肠。」

  西门庆潇洒地一挥手,手中洒金的折扇展开,扇面上一朵富丽堂皇的牡丹红
彤彤娇艳欲滴。他摇着扇子叹息道:「若不是小生天生的急公好义,看不得有人
纵行淫恶,怎会惹上武家兄弟那对凶神?」

  看着西门庆很欠扁的那张脸,程宗扬就有打一拳的冲动。凝羽早听不下去,
俏脸如冰地拂袖离开鸳鸯阁。「凝姑娘!」

  西门庆还没顾上和凝羽说话,连忙拔足欲追,程宗扬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念
头。「……武二郎,说不定还在外面呢。」

  西门庆立刻收回脚步,朝程宗扬揖手道:「兄台贵姓?」

  「程。程宗扬。」

  「小可复姓西门……」

  「单名一个庆字。五原城赫赫有名的西门大官人,」

  程宗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西门庆谦逊地谢道:「贱名不足以污尊耳。」

  「哪里哪里,阁下大名注定是要流芳百世,为后人传诵。」

  西门庆打了个哈哈,亲热地挽住程宗扬的手臂,「我与兄台一见如故,来来
来,我要与这位兄台一醉方休!」

  平常人刚捡了条命,肯定有多远跑多远,兰姑没想到西门大官人还要喝酒,
劝道:「刚经了这些事,大官人宅里的姑娘们难免挂念。大官人还要喝酒,胆子
未免太大了。」

  说得虽然委婉,意思却是让他先找个地方躲躲。

  程宗扬笑道:「兰姑放心,武二郎不回来便罢,若是回来,也不会猜到大官
人在楼下喝酒。五原城里,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西门大官人厚着脸皮
不走,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西门庆不以为忤地笑道:「程兄果然明见。」

  说着他合起折扇,毫不客气地在席间坐下,吩咐道:「兰姑,开两坛好酒,
再寻两个上好的粉头来。今晚这里的开销都算我西门的!」

  那些人的尸首自有醉月楼的下人收拾,兰姑连忙吩咐小婢提来酒壶,西门庆
一挥手,「换大觥来!」

  不多时小婢取来大觥,西门庆先举觥满饮,然后殷勤劝酒。虽然有些反客为
主,但举止圆滑,没有丝毫唐突的感觉。程宗扬笑道:「今晚西门兄才是客人,
小弟敬西门兄一杯。」

  西门庆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一口饮干。

  连程宗扬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虽然有时候显得很欠扁,却并不惹人讨厌,
倒有些像是现代人的作风。西门庆咳了两声,也不询问程宗扬的来历,举起大觥
道:「萍水相逢,便是知己,请!」

  程宗扬酒量平常,好在他们喝的也不是蒸馏过的烈酒,酒味只比平常的红葡
萄酒略浓,当下也举起巨觥一饮而尽。西门庆用折扇敲着手心,神采飞扬地赞道:
「好!好!果然是我辈中人!」

  程宗扬差点把口里的酒喷出来,心里暗骂:干,谁跟你「我辈中人」说话间,
两名穿着红衣的少女进来,敛衣向两位客人施礼。兰姑笑着给两人各斟了一觥酒,
「两位慢慢用,奴家告退了。」

  说着又吩咐道:「清儿、梅儿,好生侍候两位官人。」

  两名少女齐声答应。

  西门庆扭头看时,不由一怔,改颜道:「原来程兄是醉月楼的贵客,失敬失
敬。」

  「什么贵客,大官人说笑了。」

  西门庆眼睛一飞,「这两个可是楼里的红姑娘,等闲不陪客人的。一下来了
两个,这可不是小生的面子了。」

               第八章风流

  程宗扬抬眼看去,那两个歌妓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娇滴滴挨在一起,杏
眼粉腮,娇美得如同一对并蒂莲。

  西门庆笑道:「小弟对这两位姑娘心仪已久,今日借了程兄的光,可要一亲
香泽了。程兄中意哪一个,不妨先挑。」

  这两名歌妓一般的娇艳如花,程宗扬随便挑了一个。那两名少女都是醉月楼
调教过的,虽然有几分羞涩,仍乖乖入席,挨着两人坐下。

  西门庆抚掌笑道:「程兄果然好眼力!花旁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靖南女子
风致婉妙,柔姿天成,程兄挑的梅儿最是出色。」

  程宗扬对那少女道:「你是哪里人?」

  梅儿娇羞地说道:「奴是靖南人氏。」

  程宗扬讶道:「西门兄怎么看出来的?」

  西门庆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笑道:「小弟别无他长,只有一桩
薄技,举凡天下女子,经小弟法眼一过,其出身、籍贯、脾性……」

  说着他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说道:「乃至衣服下遮掩的妙处,小弟无不历
历在目。」

  程宗扬好奇地说道:「还有这样的技艺?」

  西门庆大笑着饮了一觥酒,然后侧身在另一个少女清儿耳边说了几句。清儿
一听,立刻羞红了脸。

  程宗扬道:「西门兄说了什么?」

  西门庆展开折扇,笑道:「小弟跟程兄打个赌,我猜这小姬下身右边的花唇
上有颗小痣,程兄信不信?」

  程宗扬看了看清儿,那少女穿着大红的褶裙,里面还有一条葱绿的纨裤。他
才不信西门庆能看穿几层衣物,把少女最隐密的部位尽收眼底。

  「赌什么?」

  西门庆把手边的巨觥一推,逸兴遄飞地说道:「就以这一觥酒为注!」

  「好!」

  程宗扬也把自己的酒觥一推。

  西门庆道:「清儿,你便脱了裙裾,让程兄看看。」

  清儿手指绞着衣带,羞赧得抬不起头来。

  梅儿抿嘴笑道:「只怕大官人要输了呢。奴和清儿姐姐进来时,兰妈妈都看
过的,浑身上下有一颗痣也进不来呢。」

  西门庆笑道:「若是我输了,就一人打一副银头面送你们。」

  梅儿听他说得笃定,也觉得好奇,在旁催促道:「清儿姐姐,你就让官人看
看好了。」

  清儿无奈之下,只好羞赧地解开裙裾,将细纨制成的绢裤褪到膝间,在席间
露出下体。这清儿分明还是个处子,阴阜细软的毛发下,两片阴唇软软合在一起,
带着柔红的艳色,鲜嫩之极。梅儿见清儿羞赧,咬唇一笑,起身剥开她的阴唇,
果然在右侧柔腻的褶皱间找到一颗殷红的小痣。

  西门庆抚掌大笑,「如何?」

  程宗扬拿起巨觥,一口气喝完。清儿下身的小痣生得如此隐密,连她自己也
未必知道。如果说是西门庆事先看过,这小妓也不该还是处子。看来这家伙确实
有两把刷子。

  程宗扬痛快地说道:「西门兄好眼力,是我输了。」

  西门庆眼中露出一丝讶色,赞道:「美色当前,兄台却毫不动容,必定是阅
花无数的风流人物。」

  程宗扬道:「与西门兄比,小弟自愧不如。」

  西门庆这等眼力,程宗扬是比不了的。自己见过的女色虽然足以超乎这天下
第一淫人的想像,但那些女优一穿上衣服,自己八成都会认错。像他一样隔着衣
物看出女性隐私的能力,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不知西门兄从哪里学来的神技?」

  西门庆哈哈大笑,「雕虫小技耳。」

  他与程宗扬互敬一觥,然后俯耳低声笑道:「这女子的妙处最容易的就是猜
痣度形,说出来不值一哂。你瞧清儿下唇……」

  在西门庆的指点下,程宗扬才注意到清儿下唇内侧,有一粒不起眼的小痣。

  「女子面相实有蛛丝马迹,与身子一一对应,颔应首,鼻应身,眉应腿,嘴
唇则与私处相应。」

  西门庆毫不保留地在程宗扬耳边说道:「程兄瞧,这梅儿鼻翼丰隆,双乳必
定丰硕。眉长则腿长,嘴唇红而柔润,私处必是妙品。只不过她眉散肤柔,多半
已经被人采过元红。」

  说完西门庆昂起身,洒开折扇,边摇边笑道:「小弟所言,程兄一试便知。

  虽然是小技,但法不传六耳。我与程兄一见如故,才倾囊相告。「

  程宗扬仔细看梅儿的鼻翼,果然比清儿丰隆。他笑道:「梅儿姑娘是否已经
不是处子了?」

  梅儿羞道:「奴家侍奉过几名客人,兰妈妈怕清儿姐姐害羞,不知道怎么侍
奉官人,才让奴来的。」

  西门庆笑道:「兰姑既然让梅儿姑娘来此,想必是醉月楼的花魁了。程兄艳
福不浅。」

  说着西门庆打开荷包,给两女一人赏了一把银铢,然后让她们脱去衣物,在
席间调笑取乐。

  清儿还是处子,梅儿也只接过一些身分尊贵的客人,平常两女只在酒宴弹琴
赋诗,养得性子高傲,一般客人想见上一面都难。今晚来了贵客,兰姑已经吩咐
过让她们小心侍奉,又见两位官人相貌斯文,出手大方,便都收起性子,乖乖听
他们吩咐。

  这下程宗扬才见识了西门庆的本事,他那双桃花眼一抛,几句贴心的软话一
说,连夸带哄,逗得清儿羞喜难禁。先光着身子让他遍体抚摸,然后红着脸跪下
来,乖乖把脸埋到西门庆胯间。西门庆靠在椅上,朝程宗扬一笑。找个妓女服侍
算不得什么,但让一名未开苞的小妓又羞又喜,像服侍自己情郎一样心甘情愿地
去侍奉客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边梅儿也脱光了衣物,剥得白羊一般,并着腿坐在旁边,脸上带着职业的
笑容。西门庆说得半点不差,梅儿两乳果然丰硕圆润,双腿又直又长,正是刚脱
去少女的青涩,开始成熟的时候。

  对面那小子虽然没有开口,但靠在椅上,一脸舒适的表情,隐约是要跟自己
较个高下。这梅儿是醉月楼的红牌,这种名妓眼高于顶,心高气傲,虽然自己是
买主,她是货物,面上纵然百依百顺,也未必心服。

  对付女人,还是王婆当年的至理名言:潘、驴、邓、小、闲,潘安的相貌,
驴大的行货,邓通的钱财,能委屈作小,还要有时间做水磨功夫,五德俱全,无
论什么女人都不在话下。

  可这五个字正是这位西门大官人的写照,程宗扬跟他比,无论口舌便给,还
是相貌俊雅,都狠狠地差上一截,更不用说有万贯家财的支撑。想和西门庆收服
清儿一样,让梅儿心甘情愿服侍自己,那是难上加难。可如果在这上面输给西门
小子,只怕会被他看扁。

  「西门兄,请!」

  程宗扬举觥相敬,一觥酒喝完,心里有了主意。

  这次能不能压西门庆一头,就看自己学的灵不灵了。

  程宗扬推开桌上的盏碟,让梅儿坐在上面,双腿张开。梅儿眉眼含笑,顺从
地抬起腿坐在桌上,露出娇嫩的玉户,心里却有几分反感他的粗鲁。

  程宗扬也不理会,伸出中指让梅儿舔湿了,然后放在她的穴口,慢慢插进她
体内。

  西门庆笑道:「程兄好生痛快。」

  西门庆托起清儿的玉脸,在她颊上亲昵地吻了一口,又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清儿抿嘴笑了几声,然后红着脸点了点头,转过身,两手按在桌上,乖乖翘
起屁股。

  西门庆抚摸着少女的雪臀,赞叹道:「好一张欺香寒雪的美臀。今日小生能
与清儿姑娘交欢,真是三生修来的褔分。」

  程宗扬肚子里嗤笑道:花言巧语,其实还不是想干她的处女嫩屄。

  可女人就吃这一套。像清儿这种红牌,开苞时跟嫁人差不多,彩礼贺钱撒得
满天都是,这才入帐合卺,总要有些面上的尊重。这会儿西门庆几句甜软的话儿
一说,清儿就放下身段,答应了他的要求,让这位知情识趣的西门大官人用近乎
羞辱的姿势,在酒席上从后面给自己开苞。

  程宗扬手指插在梅儿穴内,向上挑住,勾住她穴内的蜜肉,来回揉搓着。不
到半分钟时间,梅花儿的身体就有了反应,她鼻息渐渐加重,柔艳的穴口变得湿
泞,淫水越来越多。

  指尖那片柔腻如脂的腻肉渐渐绷紧,变得柔韧起来。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
自己运气不错,这梅儿正好是百分之十拥有G点的女性之一。

  程宗扬左手按住梅儿的阴阜,右手中指顶住那片变紧的腻肉,用力揉动。随
着他的揉动,梅儿穴内那团软肉越来越紧,仿佛一个半圆的球体向外鼓出,韧韧
的充满弹性。

  艳妓已经支撑不住,洁白的身子软线总躺在桌上,两手抓住桌布。她两眼仿
佛蒙上一层水雾,粉腮一片潮红,两颗殷红的乳头高高翘起。在她下体,那只美
穴已经被淫水湿透。随着手指的进出,她昂起头,蛾眉拧紧,喉中压抑不住地发
出低媚的娇呼。手指进出间,穴口一圈柔腻的红肉翻吐着,发出「叽咛叽咛……」

  的腻响。

  清儿侧起脸,疑惑地看着这边。西门庆更是顾不上理会面前圆润的雪臀,眼
睛盯着程宗扬的手指,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指下的美穴越来越紧,艳妓两条大腿不时合在一起,多半下体已经感觉到强
烈的尿意。程宗扬按着记忆中的步骤,反覆刺激着梅儿阴道内的敏感点,直到她
身体开始颤抖。

  也许你是这个世界第一个享受潮吹的女人呢。抱着这种想法,程宗扬将梅儿
一条雪白的美腿扛在肩上,使她湿泞的阴户更加突出。

  梅儿身体抖动的频律越来越快,忽然娇躯一紧,像一张玉弓般向上弓起,喉
中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程宗扬立刻拔出手指,按住她另一侧的膝盖用力分开。那张红嫩的美穴淌满
淫液,在灯光下湿淋淋抽动着。梅儿发出一声尖叫,接着一股清亮的液体水线般
从阴户间喷出,足足划出一道两米多长的弧线。

  西门庆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拳头。那具曼妙的女体在桌上失态的战栗尖
叫,一腿垂在桌侧,另一条玉腿被那个陌生的贵客扛在肩上,纤美的脚尖绷紧,
伸得笔直。

  梅儿软绵绵依偎在程宗扬身边,眉目间流露出小女孩一样的羞态。西门庆最
擅于察颜观色,那艳妓的神态间三分羞赧,一分羞喜,倒有六分是对这个年轻人
的钦服与依恋,连带看着他的手指都充满敬畏。西门庆自负风流,得女子欢心易
于反掌,但像这样令一个女人肉体百分百的被征服,以他的阅历,还是从未有过
的异事。

  西门庆叹道:「程兄只用一根手指就收服此女,手段高明之处,令小弟观为
观止。不知程兄这手法是何名目,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G点的发现,也许是几千年来女性身体最重要的发现之一。经过刺激G点产
生的潮吹,更让女人的性快感大幅延伸,只是G点的存在因人而异,能够享受G
点快感的,只是一小部分女性。换个人来,程宗扬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次
很幸运,遇对了人,更凭着自己的未来知识,取巧唬住了西门庆。「这是加藤氏
所传的金手指,让西门兄见笑了。」

  说完程宗扬带着一丝神秘笑而不语,更显得高深莫测。「佩服佩服。」

  西门庆说着牵动伤处,抚住胸口,连声咳嗽,俊雅的面孔隐隐发青。

  程宗扬道:「不知西门兄怎么惹恼了武二郎,让他追上门来喊打喊杀?」

  目睹了程宗扬的手段之后,西门庆对收服清儿这俏妓已经失去兴趣。他挥手
让两女下去,然后叹道:「此事说来话长。程兄可知道白武族与光明观堂?」

  程宗扬摇了摇头。西门庆解释道:「白武族位于清江峡谷,族中代代相传有
兽从血统。武氏兄弟便出自白武族。那两兄弟出生时三分像人,七分像虎,每到
月夜就凶性大发,搅得族中不宁。

  「至于光明观堂,则是天下医宗,杏林渊薮。有道是医武不分,光明观堂的
武功也别走蹊径,在天下诸宗独树一帜。光明观堂门禁森严,每代弟子不过三五
人。十余年前,光明观堂的主人明静雪云游至白武族,不但医好了武氏兄弟的疯
症,还打通了两人的经脉,并且收了一名潘姓的弟子。」

  程宗扬道:「是潘金莲吧。」

  西门庆手一抖,觥中酒水泼出大半,洒得满袖都是。他用丝巾抹去袖上的酒
渍,有些自失地说道:「程兄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废话!她可是跟你齐名并称,遗臭万年的奸夫淫妇。你是天下第一奸夫,她
是天下第一淫妇。自从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横空出世,世上再没有一个女人敢起名
叫潘金莲。全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西门庆操起铁箸,在觥上敲着,曼声吟道:「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
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芳。淡柔情于俗
内,负雅志于高云。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同一尽于百年,何欢寡而愁
殷!」

  西门庆击节而歌,歌罢将铁箸扔在觥内,长叹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潘仙子姿容绝代,清幽雅致,犹如月宫仙子,程兄想必也
听说过。」

  程宗扬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没有!」

  潘金莲清幽雅致,犹如月宫仙子?程宗扬敢肯定自己上辈子没听说过,这辈
子也没听说过。西门庆望着天际的月影悠然道:「潘仙子是光明观堂门下弟子…

  …「

  程宗扬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已经说过了。」

  「咳,光明观堂是天下医宗……」

  「这个你也说过了!」

  西门庆拍了拍额头,「小生失态了,失态了,程兄莫怪。」

  他抚着胸低咳两声,清了清喉咙,然后道:「潘仙子擅使长剑,身法翩然如
鹤,人称鹤羽剑姬,出身高洁,不但绝色倾城……」

  「等等!」

  程宗扬神情古怪地说道:「潘金莲不是个淫妇吗?」

  西门庆一拍桌子,怒道:「胡说!」

  干你娘哎!「不是你说的吗?她跟武二郎偷情,气死武大。」

  西门庆张大嘴巴呆了半晌,然后又重重拍了一记桌子,愤然道:「不错!就
是这个淫妇!勾引武二那厮,在病榻上气死武大,天人共愤!」

  表情不对,程宗扬开始怀疑这些话可能是谎言,而制造谎言的人,多半就是
这位千古第一淫人,当下道:「西门兄怎么知道潘金莲跟武二郎有一腿?」

  西门庆脸颊抽搐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去年冬天,一日大雪
纷飞,武二郎趁哥哥不在家,溜到武大家里。潘金莲正在房中洗澡,被武二那厮
闯了进去,一对奸夫淫妇,便即干柴烈火搅作一团。那丑态令人不堪入目,小弟
义愤填膺……」

  程宗扬笑咪咪插口道:「西门兄怎么看见的?」

  「小弟当时就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程宗扬暗自好笑,原来西门大官人是偷窥狂。这话先不好说,便岔开道:
「潘金莲在武大家里,莫非是已经成婚了?」

  「兄台有所不知。那武家两个儿子生织酽离,怕将来娶不上媳妇,自小便领
养了一个姓潘的孤女给武大当童养媳。潘金莲被明静雪那老婊子带走,在光明观
堂留了十年,去年才离山返乡,住在武大家。」

  「大雪纷飞往武大家里,武二郎这一路可不容易。只不过……西门兄哪里来
的雅兴,冒雪冲风前去捉奸?莫非西门兄跟武大郎关系很好吗?」

  西门庆打了个哈哈,「哈哈!此事说来话便长了,让小弟先润润嗓子。」

  西门庆倒了觥酒,一饮而尽,然后正容道:「我与武大哥是生死之交。」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讶道:「不是说来话长吗?难道就这一句?」

  西门庆慨然道:「这一句生死之情,便顶得上千言万语。」

  程宗扬一哂,举觥与西门庆一碰,仰头喝了个干净,然后笑道:「行了,西
门兄,老实说吧,是不是你看上了潘金莲,想了这个方法,把她跟武大拆散。」

  西门庆怔了一会儿,傲气顿失,颓然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小弟当日在
途中偶遇潘仙子,便和见到程兄一样,一见如故,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程宗扬只觉一阵恶寒。

  「小弟跟着潘仙子到了清江峡谷的白武族,才知道她已经许过人家。若是旁
人便也罢了,眼看着播仙子这样绝色,却不情不愿地被强许给武大那个鄙夫,小
弟不由心如刀绞。那些天,潘仙子整日以泪洗面……」

  西门庆说着,那双桃花眼微微泛红,泫然欲泣。

  程宗扬道:「这是你自己想像的吧?」

  「呃,」

  西门庆拭了拭眼角,「小弟略有夸张,但潘仙子的不情愿可是明白如画。试
想潘仙子这样飘逸出尘的美人儿,却要许给武大那样三分像人七分像兽的莽汉,
只怕寻死的心都有!我西门向来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女受上半点委屈……」

  程宗扬不理会他的自吹自擂,「那武二郎呢?他跟武大一母同胞,哪会像你
一样臭不要脸,干出那种事来?」

  西门庆陪笑道:「干柴烈火略有夸大,不过,」

  西门庆举起右手,一脸正气地说道:「武二趁着没人的时候跟潘仙子眉来眼
去肯定是有的!」

  「然后你就编了故事,说潘金莲和武二郎偷情,还去告诉武大?」

  西门庆尴尬地说道:「并不是小弟去找武大,不知武大那厮听哪个妄人瞎说
的,是我编造了那些话,结果被他找上门来。武大行事粗蛮,手段毒辣,我跟他
讲理,那厮却趁小弟不备,当胸踹了小弟一脚。」

  程宗扬遗憾地想,怎么就没把你踢死呢?手段毒辣跟武大只怕沾不上关系,
多半是你的心肠毒辣,让武大拼死踹了你一脚。程宗扬看了西门庆一会儿,「西
门兄似乎不怎么怕武二郎啊?」

  西门庆笑道:「那武二杀了不该杀的人,眼下他逃出五原城便罢,如果没有
走,只怕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程宗扬好奇询问,西门庆只笑而不答。

  程宗扬笑道:「兄弟还有些不明白,西门兄这么败坏潘金莲的名声,对西门
兄有何好处?」

  「嘿嘿,」

  西门庆讪讪笑了数声,「那个……潘仙子师门假正经得紧,一向标榜洁身自
好。弟子闹出丑事,坏了门规,多半会逐出师门。」

  程宗扬笑嘻嘻道:「这样西门兄就有机可趁了?」

  西门庆正色道:「我西门庆对潘仙子一番心意昭昭日月,天地可表!不瞒程
兄说,当日惊鸿一瞥,小弟便情根深种,心有所失,念兹在兹,日夜难忘……」

  西门庆击节低歌道:「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
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
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愿在眉而为黛,随瞻
视以闲扬……」

  那种深情款款的样子,不像传说中的淫魔,倒像是个天下少有的情圣。程宗
扬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抒情,「说来说去,西门兄不就是因为潘金莲长得美,想
上她吗?」

  西门庆怔了片刻,苦笑道:「程兄快人快语,小弟无话可说。只是今夜所言
之事,都是小弟肺腑之言,还求程兄不要外传。」

  自己就是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程宗扬一口应诺。「好说!只要你把那套观
女之法告诉我就行。西门兄,不许藏私啊。」

               第九章伏虎

  回到商馆已经是深夜了,程宗扬与西门庆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将两坛美酒
喝了个罄尽,最后才尽欢而散。

  西门庆确实有几分道行,观女之术细致入微,给程宗扬好好的上了一课。程
宗扬酒意半醺,一路回来想到今晚居然是和西门庆同席共饮,真不知是梦是醒,
是真是幻。

  远远看到后院,程宗扬耳膜立刻一阵打鼓。武二郎刚演过血溅鸳鸯楼一出大
戏,不知道是否还有闲情高卧柴房,鼾声如雷。传说中,这位武英雄是个一根直
肠子到底的好汉,说他胸怀坦荡也好,没心没肺也成,属于那种张嘴就能看到屁
眼儿的直性人。

  只不过今晚与西门庆一席宴饮,全然推翻程宗扬的认识,不但这天下第一淫
人并非下流不堪的淫徒,连潘金莲那天下第一淫妇也与他所知道的完全不同。至
于武二郎究竟还是不是那个爽直豪气的武松,程宗扬这时也拿不准了。

  但苏妲己也说过武二郎最重信诺,只要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自己肚子里的
冰蛊一时也解不掉,不如先往南荒碰碰运气。如果真找不到霓龙丝,就找机会跟
他一道逃跑好了。有这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在旁,至少能保住性命吧。

  打定主意,程宗扬推开房门,长笑道:「武兄一场好睡啊!」

  卡,程宗扬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柴房鼾声全无,静悄悄空无一人。

  程宗扬呆若木鸡地看着空荡荡的柴房,酒意立即醒了一半,接着怒火中烧。

  什么狗屁英雄!一言九鼎的好汉!竟然不声不响地自己溜了!

  程宗扬正在发狠,月色忽然一暗,一个庞大的身影掠过墙头,大鸟般落在院
中,没有发出丝毫响声。

  程宗扬一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喜出望外地叫道:「武二爷!」

  月色下,武二郎脖颈中斑斓的虎斑愈发狰狞,双目犹如虎睛,散发出碧幽幽
的蓝光,身上衣裳还沾着斑斑血迹。「程兄。」

  武二郎矜持地拱了拱手,沉声道:「蒙程兄相助,为武二解去镣铐。此间事
情已了,武二特来相谢。」

  程宗扬笑道:「区区小事,何劳相谢。武……」

  武二郎浓眉一扬,双手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一别,咱们后
会有期!」

  说着腾身而起,跃上墙头。「你说什么?」

  程宗扬跳了起来。他见武二郎回来,以为他刚办完事,现在守信回来为自己
效力,没想到这厮两句场面话一说,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叫道:「武二郎!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武二郎从墙头上扭过头来,「二爷说过什么?」

  「我们说好的!每月十个金铢,你跟我走一趟南荒!」

  「十个金铢?」

  武二郎一哂,满脸不屑地说道:「你把二爷看得也太贱了。再说了,二爷什
么时候答应过你?」

  程宗扬一呆。当时武二郎只是抖了抖手上的镣铐,让自己给他打开,自己以
为他是答应了,但实际上这厮根本就没提去南荒的事。

  武二郎傲然道:「想起来了吧。二爷说话算话不假,但你要把二爷没说过的
话硬栽到二爷头上,二爷可没那么好的脾性和你磨牙。二爷过来谢你一声,已经
给足你面子,再想得寸进尺,小心二爷跟你发飙!」

  程宗扬这才想起来,水浒那帮好汉,说白了其实是群土匪。里面的英雄固然
豪气干云,义气深重,耍起无赖时也相当在行。鲁智深让镇关西切肉,连寸金软
骨都要细细剁成臊子,不带半点肉星在上面。武松更不用说了,十字坡调戏孙二
娘,快活林借酒闹事,醉打蒋门神,虽然不欺负良善,但也不是什么好鸟,一个
个都是坏小子出身,是自己太蠢,把臭流氓当成英雄好汉。武二郎见他无话可说,
嘿嘿一乐,拱手道:「告辞了!」

  程宗扬黑着脸坐在柴房里,武二郎这一走,就自己挑的那些奴隶,去南荒跟
送死没有什么区别。早知道挑些身强力壮的,就是戈龙那种也好。

  程宗扬对南荒一无所知,但这里的人说起南荒,都如谈虎色变,让自己也犯
起了嘀咕。程宗扬对野外的知识仅限于乘车郊游,南荒是什么模样,他连想像也
想像不出来。

  如果有辆越野车……

  那个该死的武二郎!想到武二那副无赖嘴脸,程宗杨又是一阵恼火。

  「上当了吧。」

  凝羽不知何时从黑暗的阴影中走出。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侍卫长找小的有什么事?」

  凝羽盯了他半晌,「你和西门庆说了些什么?」

  「我该告诉你吗?」

  凝羽盯着程宗扬的眼睛,仿佛要看入他内心,过了会儿慢慢道:「西门庆不
是你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个人……其实武功深不可测。」

  西门庆身兼武功程宗扬并不意外,但能让凝羽说武功深不可测,着实出乎他
的意料。在程宗扬印象里,西门庆应该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养几个
打手仗势欺人还行,说他本身就实力不凡,更像是笑话,自己也是因为这么认为,
今晚才敢屡屡出言嘲弄,一让西门庆下不了台的。

  「他跟武二郎比,谁更强一些?」

  「若不是他有伤在身,武二绝非他的敌手。倒是武大有一拼之力。」

  程宗扬愕然以对。这是个什么世界?武大郎竟然比武二还强,西门庆是深不
可测的高手,凝羽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听说醉月楼的红牌都在你手下输得心
服口服,果然好手段。」

  这个世界的人有几个知道G点?程宗扬也不怕有人拆穿,笑道:「侍卫长想
试试吗?」

  凝羽脸色一冷,接着又微微生出红晕。

  程宗扬正诧异间,凝羽忽然往后一退,隐起身形。

  门帘「呼」的卷起,武二郎一弯腰,魁伟的身体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挤
进柴房。他双手一圈,抱住手臂,大刺刺道:「喂,你是不是要去南荒?」

  程宗扬没想到武二郎会去而复返。但被这家伙摆过一道,程宗扬小心多了。

  仔细打量下,只见武二郎神态依然威猛无俦,只是衣上又多了几滩血迹,肩
头衣衫破碎,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显然刚跟人交过手。

  一瞬间,程宗扬想起西门庆在酒宴上的话:武二杀了不该杀的人,如果今晚
没有离开五原城,只怕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程宗扬心里顿时笃定下来,笑着慢悠悠道:「是啊。」

  「好!二爷就带你走一遭,每个且不说多的,给二爷拿一千银铢!」

  这价格足够买下阿姬曼了。你既然狮子大开口,我也不客气。

  「我们以前说好是十个金铢,二百枚银铢吧。」

  武二郎冷哼一声,「少看扁了二爷!想当年二爷都是拿大秤分金,十个金铢
你也说得出口!」

  「确实是说不出口。那就……这个数?」

  程宗扬犹豫着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枚金铢?我呸!」

  武二郎转身就走。

  程宗扬心里默数三下,武二郎果然旋风般转回来,「二十就二十!二爷今天
给你个面子!」

  程宗扬讶道:「我说了是二十枚金铢吗?」

  武二郎顿时气结,忍气道:「你说是多少?」

  程宗扬坚定地伸出两根手指,「两枚银铢!」

  武二郎虎目恶狠狠盯着他,忽然叫道:「里面的!给二爷滚出来!小心我一
掌拍死这个混帐小子!」

  凝羽握着刀柄立在程宗扬身后,淡淡道:「二爷若是不愿去,就不用去了,
白湖商馆难道还请不来人吗?」

  武二郎提着「西门庆」的人头祭奠了哥哥,想着不和那小子交代一声,直接
走人,未免太不仗义。武二爷光明磊落的汉子,当然要把话说清楚,于是便回来
找程宗扬。谁知他在鸳鸯阁杀人行凶,已经惊动了五原。城内大批护卫都被调动
起来,处处设防,武二郎虽然身手高明,也敌不过满城护卫。冲突中他伤了几名
好手,自己也负了伤。眼看天色将亮,一旦露出行踪,众人围攻下,只怕讨不了
好去。

  武二郎前思后想,干脆还是躲进白湖商馆,顶多跟那小子走一趟南荒,也好
过在这里送命。他屈尊回来,想着姓程的小子肯定感激涕零,不料他趁机压价。

  两个银铢,还不如码头扛包的汉子,气得武二郎几乎咬碎钢牙。

  程宗扬对他铁青的脸色视若无睹,「两枚银铢,月底给钱,每月扣一半,等
从南荒回来,再行补齐。」

  说着他把敬称也省掉了,直接道:「武二,你看怎么样?」

  武二郎猛虎般的胸膛起伏片刻,然后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头来。形势比人
强,他若不答应,出了大门未必能再活着回来。

  「那好,一言为定。」

  程宗扬笑逐颜开,「那就这样说定了。天不早了,二郎早些歇息吧。」

  武二郎悻悻然离开,凝羽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放开手中的刀柄。

  「两个银铢已经够低了,你还要扣去一个。不怕他真的翻脸吗?」

  程宗扬认真道:「像这种求职者,你要研究他们的心理,愿意每月拿两个银
铢的,根本不在乎再少拿一个。武二摆我一道,如果不是他运气太坏,我就吃了
大亏。现在让他替我白干三个月,大家也算扯平了。」

  凝羽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忽然听到程宗扬问:「哎,你找我什么事?」

  凝羽霍然转身,弯刀闪电般挥出,架在一人颈中。

  今晚这柴房跟赶集一样,人来了一茬又一茬。不晓得什么时候又来了个人,
武功不俗,加上刚才在沉思,凝羽居然没第一时间察觉。这次来的倒是个生面孔。

  那人约三、四十岁年纪,眉目疏朗,面如冠玉,颌下留着三绺长须,头上戴
着一顶嵌玉的道冠,身上穿件宽大的黑色道袍,看上去气度凝然。凝羽的月牙弯
刀架在颈中,那人只略一错愕,便从容下来。

  这身衣服看起来很眼熟……

  程宗扬猛然想了起来,「你是太乙真宗的!」

  那人含笑施礼,徐徐道:「太乙真宗门下赵行楷,见过两位。」

  那人态度虽然谦恭有度,但他一开口,程宗扬背后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这人
的声音与他昨晚听到的一般无二,正是深夜突然行凶,暗算同门的那个「赵师兄」

  「原来是太乙真宗的故交。」

  程宗扬强笑道:「不知道赵师兄是哪位教御门下?」

  赵行楷道:「蔺师采泉,向尊驾问好。当日一别,蔺师一直心有怏怏,后来
听闻噩耗,更是夜不能寐,特命我等在隘口守候。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等寻觅多
时,今日恰有弟子见到程兄。贫道不惴冒昧,星夜赶来拜会,未及通报,还望两
位见谅。」

  凝羽听说是太乙真宗,不禁对程宗扬的身分多了一重怀疑。那赵行楷的神情
像是有话要说,凝羽不屑在旁偷听,收起弯刀,转身欲走,背后却被人悄悄拉了
一把。

  凝羽疑惑地停下脚步,只听程宗扬道:「有劳蔺教御挂怀。不知道赵师兄找
我有什么事?」

  赵行楷看了看凝羽,低低咳了一声。

  知道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翻脸就暗算了自己的同门,程宗扬说什么也
不敢跟他独处,只装作没看懂他的眼色。

  蔺采泉吩咐的事情实在太过要紧,赵行楷只好低声道:「当日程兄归来,掌
教是否有口谕或者手谕付于程兄?」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没有。」

  赵行楷踏前一步,一直意态从容的脸上,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焦灼,「掌教
有没有指定某人掌管龙池?」

  原来是为了掌教的人选。他们这些太乙真宗门人自相残杀,多半就是为了谁
来当这个掌教。想通这一点,程宗扬第一个念头就是撇清自己,免得卷到这滩浑
水里,到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程宗扬笑道:「赵师兄觉得师帅会跟我说这些吗?」

  赵行楷看了他片刻,眉毛渐渐松开,从容笑道:「蔺师曾有言道,程兄资质
不凡,一入我教必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蔺教御过奖了。请赵师兄替在下多多谢过蔺教御的美意。」

  见他不露半点口风,赵行楷也不多说,便笑道:「程兄若有闲暇,还请往龙
池一游。打扰程兄了,小道告辞。」

  等赵行楷走远,程宗扬暗暗透了口气。这道人越是恭敬客气,他越是如芒刺
在背。有那个「徐师兄」的例子在先,谁知道他会不会笑语晏晏时突然出手,要
了自己的小命。

  凝羽奇怪地看着他,「你和太乙真宗还有牵连?王哲死的时候,你竟然和他
在一起?」

  这会儿想瞒也瞒不过去,程宗扬只好点了点头。「那你怎么会落到这里?」

  要我怎么说?被女人甩了?还掏光了我所有的钱?而且我是新来的,对这个
世界还不是很熟?

  凝羽不见程宗扬回答,只说了一句「别让夫人知道你和王哲的关系。」

  然后悄脸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花墙上,满架蔷薇开得正艳,缤纷的花瓣由白到黄,由粉到紫,色繁姿妍。

  满墙奼紫嫣红开遍,风起时群花展舞,犹如一片绚烂的花浪。

  苏妲己披着一件长长的丝袍,慵懒地倚在锦榻上,那张瓜子脸在蔷薇映衬下
娇媚无比。

  苏妲己懒懒地说道:「听说你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昨晚在楼里饮酒作乐,
聊得好不开心呢。」

  程宗扬随手奉上一顶高帽,「西门大官人对醉月楼赞不绝口,这都是夫人经
营有方。」

  「怎能和你相比?」

  苏妲己笑吟吟道:「你昨晚在醉月楼立下好大的名头。听说你只用一根手指,
就让人欲仙欲死,连西门大官人都甘拜下风呢。」

  「哪里哪里。」

  「那梅儿腿软了一夜,一听到你的名字就面红耳赤,小脸热得发烫。兰儿百
计询问,那丫头只说你这位贵客手段高明,整个身子都酥了,那感觉竟是生平未
有。」

  苏姐己揶揄道:「眼下醉月楼的姑娘们,最盼的就是你这位贵客光临,好去
服侍你,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金手指。」

  程宗扬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在青楼的妓女里面出名。现在已经可以考虑
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咦?」

  苏妲己张大妙目,「公子竟然脸红了?」

  程宗扬强辩道:「日头太大,晒的。」

  苏妲己掩口笑道:「你贩卖的货物,不是内衣就是鬼鬼祟祟的南荒巫具,难
怪能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

  程宗扬这才知道,在她眼里,自己和二十一世纪开情趣店,贩卖性用品的怪
叔叔差不多。也难怪她会误解,谁让自己那么倒楣,身上就剩下这些东西。

  苏妲己收起笑容,扬声道:「祁远。」

  一个瘦削汉子走进来,带着市侩的笑容向苏妲己打揖施礼。他脸色青黄,干
瘦的手掌骨节凸出,正是在奴隶市场贩奴的那个祁老四。

  看到程宗扬,祁远眼中露出一丝讶色,显然认出来就是这个年轻的奴仆一掷
重金,买下了阿姬曼。

  程宗扬朝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祁远心头犹疑不定,弄不明
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个仆人只能听命行事,可东家为什么要自己买自己的
舞姬?

  「黑魔海」三个字在心头一掠而过,祁远立刻把那些犹疑都抛到脑后,不敢
再去揣测夫人的意图。看到祁远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只字不提阿姬曼,程宗扬
知道自己又侥幸过了一关。他略带庆幸地想,一整天没有听到阿姬曼的消息,那
个女孩多半已经离开五原了吧。

  苏妲己道:「吩咐你找的人手找好了吗?」

  祁远应声道:「一共找了八个,依照夫人的吩咐,都是商馆里精强能干的好
手。其中六个走过南荒,有两个还走了两三次。马车、牲畜也都备好了。粮食只
带了七天的,到竞州城的分号再补足。」

  「那些奴隶你也见过了吗?」

  祁远脸色有些发苦,「回夫人的话,小的都已经见过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些奴隶走路还行,让他们沿途扛货,只怕不成。」

  程宗扬道:「霓龙丝轻得很,用不了多少力气。」

  「霓龙丝?」

  这下轮到祁远惊讶了。

  苏妲己挽紧丝袍,坐直身体,凛然道:「你也听到了,这次你们去南荒,就
是跟着他去找霓龙丝。事情隐秘,只限于你们几个知道。你是走过几次南荒的老
人,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嘱咐了。这次去南荒,那些奴隶由你管理,护卫的事交给
凝羽。怎么走,由他吩咐。」

  苏妲己顿了顿,「如果寻不到霓龙丝,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祁远道:「小的明白。」

  苏妲己瞥了程宗扬一眼,微笑道:「我已经让香蔻儿蓄了些上好的冰块。等
你回来,再让她调了给你解渴。」

  程宗扬像吃了枚黄莲一样,笑容发苦,「多谢夫人。」

               第十章险路

  祁远脸色又青又黄,如果不是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毒品,程宗扬简直怀疑他吸
毒。但祁远虽然看上去病恹恹的,做事却利落得很。苏妲己刚吩咐下来,他就准
备齐全。

  一行二十余人,离开商馆。一共是四辆马车,十二匹马,还有十匹走骡。粮
食都放在车上,八名护卫各自乘马,奴隶们都随车步行。唯一的例外是武二郎。

  这位爷毫不客气地独占了一辆马车,把上面的东西都扔了出来,大剌剌往车
上一坐,理由是二爷坐车舒服。

  程宗扬心里明白,这厮看着凶强霸道,其实是粗中有细,躲在车里好避人耳
目。

  这样一来,车上剩的空间就不多了,程宗扬索性跟祁远一道骑马,也免得武
二郎拿那双虎目瞪他。

  王哲之死就像蝴蝶翅膀卷起的风暴,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越来越强烈,越
来越深远。太乙真宗的夺权之争虽然没有表面化,但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蔺
采泉、商乐轩这些太乙真宗的教御们,无不在觊觎掌教的权柄。

  即使在远离内陆权力中心的五原城,也开始受到王哲之死的影响。一直深入
简出的苏妲己,也越来越多手伸到外面。而程宗扬,仍然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

  在大草原时,自己期盼到内陆:到了五原城,又急切地想要离开。现在终于
踏上往南荒的路程,程宗扬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身为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程宗扬本能地惧怕小职员那种循规蹈矩、枯燥
无味的日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想要一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程宗扬想起段强,如果告诉他,穿越之后的生活是给一名经营青楼的妖妇当
奴仆,段强一定会跟苏妲己拼命吧。

  五原城边缘,明里暗里都有大批护卫在监视出城的行人。程宗扬还在担心他
们逐车检查,祁远已经拿出商馆的旗标挂在马车前方。旗上一只白狐,在风中猎
猎飞舞,那些护卫只看了一眼,就将注意力移到别处。

  程宗扬道:「夫人的面子还挺大嘛。」

  祁远做的虽是贩奴生意,性子却随和,略带自豪的笑道:「那可不!在五原
城,谁不知道咱们白湖商馆?要论财势,咱们白湖商馆不敢说是五原城第一,要
论消息灵通,人情广厚,还要数咱们白湖商馆。」

  在商场上,消息就等于金钱,这个道理程宗扬当然明白。只是区区一家白湖
商馆,怎么能有这么灵敏的消息渠道,连军方的秘信都能打听出来?

  祁远神秘的一笑,「别忘了,醉月楼可是咱们商馆的产业。从五原到竞州、
夷陵,单是醉月楼,夫人就开了十三家,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程宗扬明白过来。苏妲己开这些青楼,目的绝不仅仅是做生意赚钱。利用醉
月楼的人脉刺探消息,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她看重用霓龙丝做成的内衣,也是以
此来提高自己生意的竞争力。试想,醉月楼的妓女们都穿上诱惑力十足的情趣内
衣,那些男人还不趋之若鹜?

  自从街头出现护卫,武二郎坐的那辆马车就没有传出丝毫声息,仿佛整个车
厢都是空的。

  一阵异样的不安在心头萦绕,程宗扬越走越是心绪不宁,开始怀疑武二郎已
经弃车溜走,让自己这群人去南荒送死。

  好不容易离开那些护卫的视线,程宗扬策马靠近车厢,举起马鞭在窗上敲了
敲,「武二?」

  车内没有人回答。

  程宗扬一惊,伸手拉开车帘,只见武二郎庞大的身体倒在车内,脸上蒙着一
层黑气,肩头那处伤口绽开有碗口大小,发黑的血肉中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腥气。

  祁远探头一看,「哟,这是中毒了吧?」

  程宗扬跳上车,吃力地扳起武二郎的脑袋,摸了摸他的脉搏。这家伙还没有
死,但离死也不远了,只剩下一口气游丝一样吊着。

  水浒中的武二郎最后少了条胳膊,在六合寺出家为僧。可眼前的武二郎毒素
已经蔓延到全身,就是想壮士断腕也来不及了。

  「干!」

  程宗扬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谁能想到自己好处不容易找来当保镖的武二郎,
还没有出五原城就去了半条命?

  武二郎呼吸越来越微弱,心跳也变得迟缓,似乎随时都会断绝。当程宗扬的
手掌放在他脖颈上时,武二郎呼吸声突然一粗,眼睛也微微睁开一线。

  程宗扬忽然想起王哲曾经说过,自己被雷电击中后,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桩
生死根的异能:当自己接触死亡之事,那些死亡气息会经过生死根,转化为生命
所需的机能──真阳。

  只剩下根茎的青草会重新生长,自己身上的伤口愈合得比以往更快。如果能
把生死根转化的真阳传输给武二郎,也许能救下他一条命。

  可是连王哲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把生死根转化的真阳传输给他人。

  或者还有一种方法,像当日在大草原一样,让浓郁的真阳直接从体内流溢出
来,可从哪里找几万个人同时死给自己看?

  程宗扬束手无策,身后忽然传来凝羽的声音。

  「蜜罗汁?」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毒药,很少有人使用。」

  凝羽眉头微微拧紧,「难道他昨晚误杀的,竟然是泊陵鱼氏的子弟?」

  听到泊陵鱼氏,祁远立刻一缩头,远远躲到一边。

  「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子?」

  「嗒」的一声,凝羽腰间的月牙弯刀跳出一截,露出寸许长的锋刀。她先用
丝帕裹住手掌,然后抓起武二郎的手,在刀锋上一搪。武二郎指上立刻绽开一道
伤口,流出色泽发乌的血迹。见凝羽不理自己,程宗扬抓住祁远,询问泊陵鱼氏
的来历。祁远虽然不情愿,也只好告诉他:「泊陵鱼氏出自海岛,擅长从海底采
集毒物。蜜罗是一种深海才有的生物,传说体内藏有剧毒,经过鱼氏炼制后,只
需一滴就能毒毙十头猛兽。而且被蜜罗汁毒死的,尸体都有股甜腻的味道。」

  说着祁远啧啧赞叹,「这虎小子功夫真不错,居然撑到现在还没死。你可千
万小心,那毒只要沾上,命就没了。」

  凝羽甩开武二郎的手,冷冰冰道:「救不活了。」

  「这怎么成!」

  程宗扬顾不得武二郎是自己花了一个银铢重金请来的,急道:「总不能让他
死在车里吧?」

  凝羽看了他-眼,腰间弯刀挥出,准确地切去武二郎肩头一片腐肉,然后皱
起眉头。「他用内力化解了大半毒性,真元耗尽,才被毒性反噬。现在就算能活
下来,多半也是废人了。」

  程宗扬伸手道:「刀给我!」

  凝羽一言不发地掉转刀身,把弯刀递给程宗扬。程宗扬看看锋利的弯刀,说
道:「换把小点的。」

  祁远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递了过来。程宗扬摊开手掌,犹豫半天,最后心
一横,拿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

  滚热的鲜血从掌中滚出,滴在武二郎肩头发黑的伤口中。

  凝羽皱眉道:「你这样能救活他吗?」

  程宗扬老实回答,「不知道。」

  「纵然是个废人你也救他?」

  「总不能眼看着他死吧?」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盼望能出现什么奇迹了。

  自己拿匕首割伤手掌,带来的心理压力远远超过肉体的疼痛。但奇迹并没有
发生。武二郎还是死了大半的样子,连身上的虎斑也失去光泽。

  凝羽忽然抓住武二郎的肩膀,把他推得坐起身来。然后抬掌印在他背后,冷
冷道:「你可想好了,他即使能活下来,也是个废人,而且还有无数仇家要找你
麻烦。」

  程宗扬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凝羽双掌齐出,拍在武二郎背后的神堂穴上,冷喝道:「出去!」

  然后闭上眼,不再开口。

  祁远咳了一声,望向程宗扬的眼神隐约多了几分亲近。

  「老祁走过四趟南荒,什么苦都吃过。都说南荒这条道最危险,林子里的瘴
气,山里的猛兽毒蛇,陷进去就出不来的泥沼,南荒部族的巫术,连南荒的花草
都吃人。其实让老祁说,最险的倒不是这些。

  「瘴气不怕,只要躲开就好。就算躲不开,也有避瘴的紫心丹,含一颗就不
怕那些瘴气。怕的是有人不小心被瘴气毒倒,大伙担心被拖累,把人送到村寨里
就不管了。南荒这条道有邪性,邪就邪它通人性。人心一散,各打各的算盘,十
个有九个都出不来。」

  祁远拿出一只酒葫芦,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程宗扬,「新酿的酒,你也尝
尝。」

  程宗扬接过来尝了一口。那酒不知泡了什么,味道又腥又苦,咽下之后一股
暖热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囊。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这是我找人泡的药酒。南荒的毒虫就怕这个味道。」

  「天下最险的商道老祁走过两条,大雪山那条是时间有限,每年只有一个月
能走。大雪一封山,就得等来年。南荒这条是邪,总遇上奇奇怪怪的事。还剩两
条,一个北边的冰原,一条是出海,过夜叉珊瑚,老祁还没走过。叫老祁说,不
管什么路,只要人心齐,大伙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再难也能走下来。要是
各走各的,再好走的路也难走。你说是不是?」

  祁远说的,与程宗扬在公司里常听到的团队协作理论不谋而合。虽然程宗扬
对这趟南荒之行心里完全没数,但还是添了许多信心。

  「多谢老哥,我记住了。」

  祁远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山谷道:「过了那条桥,就出了五原。再回来就是
秋天喽。」

  那是一条横跨在山谷间的铁索桥,用六条粗如人臂的铁索链结而成,四条在
底,两条在侧,铁索连结的桥面上铺着厚厚的木板,山风吹来,整座桥都随之摇
摆。程宗扬远远看着就觉得一阵头晕,那些护卫的汉子却是走惯了的。当下两名
汉子催动座骑,旋风般疾驰而过。桥面摇撼着,仿佛随时会把他们从桥上抛下。

  祁远两手拢在嘴边,叫道:「吴大刀!别把你的腰闪了!」

  这些护卫的头领吴战威从马背上扭过身来,扬着马鞭道:「祁老四!别娘儿
们一样慢吞吞的!」

  祁远笑骂两句,等两人过了一半,才吩咐随行的奴隶牵马推车,一辆一辆上
桥。

  前面两名汉子转眼就过了桥,立在桥头等候。这边奴隶们一人牵马,两人推
车,分成四组过桥。车轮辗在桥面的硬木上,铁链「吱咛吱咛」发出令人牙酸的
响声。

  立在桥上往下看去,脚下是一道宽阔的山谷。丝丝缕缕的白色云雾从谷中升
起,缭绕在嶙峋的山石间,白茫茫深不见底。程宗扬虽然没有惧高症,看过去也
觉得头晕目眩,好在此刻已经是中午时分,硬木上潮湿的水气被阳光晒干,不像
早晚那样滑湿。

  祁远为人谨慎,虽然从这条桥上已经不知走过多少趟,仍然下了马,牵马步
行,一边嘱咐那些奴隶,「别往下看!瞧你那呆样,这桥结实着呢!」

  程宗扬刚学会骑马不久,让他骑在马上过桥,难度太高。见祁远下马,他立
刻有样学样,也下了马,一手拉着缰绳,盯着桥头的两名护卫,尽量不往下看。

  吴战威和同伴立在桥头四下顾盼,不时说笑几句。这会儿刚出五原,大家心
情都还很轻松。

  忽然,吴战威旁边那名汉子身体一晃,从马上跌了下来。程宗扬正在诧异,
就看到那个姓吴的护卫弯腰藏在镫下,一面摘下鞍侧的大刀。

  「有人偷袭!快回去!」

  吴战威扯开喉咙,因紧张而变调的声音在山谷间迥响着,远远传来。

  桥上的队伍顿时一阵慌乱,祁远大声喝道:「别跑!都站好!」

  这时四辆大车都已经上了桥,八名护卫两两在前押车,程宗扬和祁远走在第
二辆马车前面,后面车上坐的就是武二郎和凝羽。

  桥面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第二辆车前的两名护卫立刻弃马,从鞍侧摘下弩
机,贴着马车掠过去接应同伴。两人一边跑,一边张开弩机,装上箭矢,动作熟
练之极马车已经上了桥,狭窄的桥面根本无法转身,想退也退不回去。那些奴隶
都惊惶起来,一窝蜂地往后涌,把后面四名护卫挡得寸步难行。

  祁远跳到鞍上吼道:「都别动!桥翻了谁都逃不了!把马拉紧!这么窄的桥
面,马惊了先把你们踢下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敌人,下手的时机选择得如此阴险。整支商队被困在桥上,
进退不得。这种地形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只要一个好手守在桥头,再多的
人也冲不过去。

  他们这一行二十多人,能称得上高手的也就武二郎和凝羽两个。偏生这会儿
一个中毒,一个正助他疗伤,无法分身。

  那名落马的汉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多半已经丧命。吴战威藉着座骑的掩护
擎出厚背砍刀,然后蓦然挺身,与来敌交了一招。

  「叮」的一声,那柄数十斤重的砍刀被一柄长剑弹开,接着剑锋一转,贴着
吴战威的脖子划过,带出一串细小的血珠。

  吴战威死里逃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看出这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连忙
弃马,退守桥上。

  紧接着一柄巨斧蓦然劈来,将吴战威的座骑劈为两段。马血漫天飞起,溅得
他满身都是。

  转瞬间,六名偷袭者就夺下桥头。那名使剑的好手略退一步,后面使斧的大
汉暴喝着,旋风般抢上铁索桥,大斧狂挥猛舞,将吴战威一路逼开。另外四名偷
袭者无法上前,便拉开弯弓,将接应的两名护卫阻在半途。

  吴战威身手不错,猝然遇袭还能稳住阵脚,只不过狭路相逢,对手的巨斧以
长对短占尽优势,巨斧大开大合,把吴战威逼得手忙脚乱。忽然巨斧一沉,砍在
吴战威脚下的木桥上。木屑纷飞中,桥面裂开一个大洞,露出光溜溜的铁索。

  吴战威脚下一滑,紧接着巨斧兜头劈来,他勉强横刀挡住,身体被生生砸进
破同。

  「回来!」

  祁远扯开嗓子,招呼前面两名护卫后撒。后面的四名护卫着急起来,「乒乒
丘、丘、」敲晕了身边挡路的奴隶,纵身跃上马车,在车顶上扳开弩机,瞄着那
名斧手疾射。使斧的大汉格开箭矢,咆哮着横身向前,一斧先劈倒驾车的马匹,
然后大斧一推,把马车横着劈开。马匹嘶鸣着倒在桥上,沉重的身体压得铁索桥
一阵乱晃。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那名持斧的大汉就杀到程宗扬面前,然后举斧
朝他身旁的马车劈去。

  程宗扬猛然醒悟,这些人是冲着武二郎来的。他这一斧劈实,现在还生死未
卜的武二郎铁定要被劈成两截。

  「武二!」

  程宗扬一把砸碎车窗玻璃,叫道:「小心!」

  武二粗长的手脚盘在一起,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凝羽盘膝坐在他身后,
白皙的脸上满是汗水,显然已经到了行功的要紧关头。「叮叮」几声急响,使斧
的汉子改变招数,将射来的弩矢格开,然后双臂一振,巨斧带着狂飙卷起车帘,
朝武二郎的面门捣去。

  武二郎忽然虎目一睁,扬手一把抓住斧柄,额头上凶恶的虎斑刹那间亮了起
来。

  「去死!」

  武二郎拽住斧柄,暴喝着一拉一送。斧柄末端的尖刺利矛般没入偷袭者的胸
膛,从背心直贯出来。那大汉难以置信地握着斧柄挣了一下,随即毙命。

  「好汉子。」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那名持剑的敌人不知何时掠过铁索桥,幽灵般出现在马
车前。他挺起长剑,阴声道:「接我一剑试试。」

  武二郎额角发亮的虎斑迅速黯淡下去。他真元早已耗尽,得凝羽全力相助,
才勉强聚起一点内力。这一击虽然神威凛凛,却是垂死挣扎,他此时身上力道全
无,只能眼看着长剑透帘而入。

  祁远拧身从鞍侧拔出一柄快刀,直劈那人后心,叫道:「并肩上!大不了大
伙儿一块上路!」

  那人身形鬼魅般一晃,闪过祁老四的刀锋,剑势毫无停顿地由下而上,毒蛇
般直刺武二郎的咽喉。武二郎不甘地瞪大双目,却无力闪避。

  眼看长剑就要刺中武二郎的喉咙,忽然,一阵山风吹过,随风飘来一条烟雾
般的黑色轻纱。

  黑色的轻纱流水般散开,露出一截清亮的剑锋,在那人剑锷上一触,就像一
道闸门阻止了奔腾的潮水,刺客长剑的去势顿时被阻。接着清亮的剑锋一翻,从
刺客腕间掠过。那刺客握着长剑的手掌蓦然断开,在空中翻滚着坠入山谷。

  程宗扬扭头看时,只看到一朵浮动的黑色云雾。那人身体凌空,横飞着悬在
桥上,她全身都裹在黑色的轻纱中,只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飘逸的长纱随风而
舞,仿佛是从天外飞来。

  那女子一剑斩断刺客的手腕,还细心地侧过身,避开他伤口喷涌的鲜血,然
后手一挥,黑纱扬起,卷住他的脖颈,将他抛入谷中。

  余下的几名护卫扣住弩机,惊愕地看着这个翩然而至的女子。祁远刚才一刀
劈空,胸口烦闷得几欲吐血。乱成一团的奴仆躲在车后,战栗着不敢作声。

  那女子足尖在车厢一点,身子凌空飞出。薄纱下犹如惊鸿一瞥,露出腿部雪
白而修长的轮廓,即使是以程宗扬的见识,也从未看过这么姣好的美腿,可借,
只有瞬间,接着又被轻纱笼罩。她轻烟般掠过长桥,身形优美得如同一只出岫的
仙鹤。剩下的四名刺客纷纷张弓搭箭,长箭还不及离弦,弯弓就被长剑斩断,接
着被黑纱缠住脖颈,一个个坠入深谷,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眨眼间那女子已经越过铁索桥,掠到另一侧的山岩上。她身形拔起,然后轻
纱一旋,一只秀美的纤足探出,点住一根松枝,身形立刻凝立下来,停在松上。

  山风袭来,缠绕在她身上的黑色轻纱在风中漫卷飞舞,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
逝。

  祁远小声嘀咕道:「这娘儿们穿的……怎么像是带孝呢?」

  程宗扬心里一动,扭头朝车上看去。武二郎闷着头,一声不响地窝在车里,
再没有那种堪比猛虎的气势,倒像只病歪歪的猫咪。

  「这衰狗!」

  程宗扬暗骂一声。

  翠绿的松枝上,黑纱飞舞间,露出一双令人心颤的眼睛。那女子默不作声,
眼中流露出哀伤和怅然,却浓得化也化不开。忽然眼前一花,那女子已不知去向。

  松枝上杳无人迹,只剩下落寞的山风拂过空空的松枝。

  祁远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就像作梦一样,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如果不
是那名神秘的女子,这会儿大伙都排队去枉死城点卯了。

  「她是谁?」

  祁远问。

  答案在程宗扬心头呼之欲出。

  满身带孝,长剑如水,来去翩然,杳然如鹤,除了鹤羽剑姬还能是谁?不过
她那恩怨难明的眼神让程宗扬很疑惑──难道她和武二真的有一腿?

  凝羽有些发颤地收回手,脸上露出脱力般的苍白。刚才的险境远比程宗扬能
所见来的更严重。她拼尽全力救助武二郎,若是武二郎被那一剑刺死,功力反噬
下,轻则武功尽废,重则丧命。

  凝羽松开手,白着脸道:「毒素已经压制了,性命暂时是保住了,但经脉中
余毒一日未清,他的功力就一日无法恢复。」

  武二郎还是那副病猫的德性,对两人的交谈恍若未闻。

  桥面的破洞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才聚拢的奴隶立刻又乱了起来。

  「呸呸!」

  一口厚背砍刀被扔到桥上,吴战威攀着铁索,从他失足的破洞里爬出来,一
边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沬. 祁远喜出望外,「你这小子居然没死!」

  吴战威半身都溅满马血,喘着气道:「阎王爷嫌老子肉粗,不收老子!」

  劫后逢生,大伙儿都欣喜若狂,围着吴战威问长问短。

  桥上没留一具尸首,包括被武二郎刺死的那名斧手在内,六名刺客都被抛入
山谷,尸骨无存。

  商队这边损失并不大,除了最初被射杀的那名护卫,只有五六个人受了伤。

  毁了一辆马车,损失了一匹座骑和一匹拉车的驽马。祁远原本准备折返五原,
这会儿算了算损失不大,只让人回去禀告夫人苏妲己一声,自己领着队伍继续赶
路。

  指挥着奴隶把马尸和破碎的大车搬开,祁远分好队伍,两名护卫和四名奴隶
看一辆车,络绎通过铁索桥。

  「咦?这是什么?」

  祁远从马上伸出手。

  那名黑衣女子刚才站立过的松枝上,悬着一根丝线,丝线尽头是一颗白色的
药丸。

  凝羽摘下来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如果她没有认错,这该是光
明观堂的化毒丸。

  程宗扬忍不住道:「喂,武老二,你嫂子来看你了,怎么也不跟人家打个招
呼?」

  武二郎扭过脸,不去理他。

  像武二郎这样嚣张的家伙,突然萎靡起来,那副惨态看着简直令人心痛。程
宗扬都不忍心看了。

  「好了,好了。」

  程宗扬安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不定过了山,咱们就又碰见她了。」

  他突然发现,武二郎的眼神停留在那条松枝上,猛虎般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

  「走吧。」

  武二郎沙哑着声音道:「路还着长呢。」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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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集

  内容简介: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没多久便生龙活虎,嚣张的摆起他二爷的架子,原来找
他麻烦的是武二错杀的人前来报仇。

  凝羽用两只蝴蝶引程宗扬前来,真的是要教他内功心法?

  凝羽仿佛上了药瘾,服了红色药片,凝羽眼波迷离,阴阳交合之后,程宗扬
真的能学到修炼内功的心法吗?

  往南荒的路崎岖难行,半路杀出个云氏商会,究竟是敌是友?程宗扬一行人
又是否能安然度过南荒之行的一切劫难?

               第一章双刀

  山间浓荫蔽日,不时有泉水从岩间淌过,淙淙流往山下,空气仿佛被泉水洗
过般清新。苍翠的植被沿着山形的起伏勾勒出舒缓的线条,一层层交叠在一起,
身后大雪山白皑皑的山脉蜿蜒没入云端,犹如一条叫曲的雪龙。

  过了铁索桥,道路渐渐变得平坦。一行人惊魂甫定,又折损了一名兄弟,谁
都没有心情说话。唯一的叫嚷声来自身后的马车上,「看着点儿路!颠成这样!

  还让不让老子睡了!「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蜜罗汁的毒素虽然没有完全清除,精神已经恢复了大牛,
叫嚷声又变得中气十足,震得人耳膜发麻。

  程宗扬一阵头痛。这家伙真够没心没肺的,刚才还和死狗差不多,这会儿一
回过力气,立刻又嚣张起来。谁不知道那些刺客是冲着这家伙来的,连累大伙差
点儿途命,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摆他二爷的架子。

  祁远试探着道:「程头儿?」

  程宗扬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武二就这脾气,不用理他。」

  祁远笑了笑,「祁老四是个跑腿干活的,大主意你拿。老祁本来也不该说什
么,只不过这位姓武的二爷,脾气也太大了。」

  吴战威死里逃生,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接口道:「如果再来一拨,这位爷还
是在旁边看笑话,只怕咱们就该打道回府了。」

  「哼!哼!」

  武二郎耳朵倒尖,两声冷笑传来,然后从车内探出身来,一把抓住吴战威的
后颈,像提婴儿一样,把他从马上提了起来。

  吴战威反应极快,一把按住刀柄,拔出半截。可没等他出手,武二郎便拧住
他的脖子一抖。吴战威如受电殛,长刀当啷掉在地上。武二郎贴在他耳边炸雷般
吼道:「叽歪个屁!泊陵鱼家跟二爷有个屁关系!」

  程宗扬干咳一声。「二爷,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昨晚醉月楼鸳鸯阁被杀死的
那个,大概是鱼家的人。」

  武二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程宗扬耸了耸肩,「听西门大官人说,好像是他请的客人。」

  武二郎脸色由黄转红,由红转白,顷刻间七情上脸,接着暴吼一声扔下吴战
威,返身就要回五原找西门庆的麻烦。

  「武二!」

  程宗扬叫道:「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话!」

  武二郎虎躯一顿,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最后沉着脸钻进车内,吼道:「快些
赶路!从南荒回来,二爷还有事要办!」

  吴战威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他也算把好手,但在武二郎手下却连一招也走不
了,这会儿扭伤了大腿,一跛一跛地追上座骑,再不敢去招惹那头野虎。

  程宗扬悄悄透了口气。武二郎这会儿功力已复,若是摆出恶棍的嘴脸耍赖,
谁拿他也没办法。他既然能够守信,这让自己松了一大口气。

  众人携带的货物不多,路途走起来分外轻松,入暮时分,便赶到山脚。祁远
辨认了一下方位,然后招呼着众人进入山林,来到一处空地。进出五原的商旅大
都在这里停歇,周围的几棵树木被伐倒,形成一道简陋的栅栏。中间用石头砌成
火塘,里面还有篝火的痕迹。

  在祁远安排下,三辆马车被放在营地正前方,堵住栅栏。马匹和走骡分别系
好,留了几名奴隶看守,防备山中的野兽。吴战威和一名姓魏的年轻护卫拖来一
截晒干的枯木,用刀斧劈开,在火塘里升起篝火。行李中带有干粮,几名护卫却
贪图野味,跟祁远报备后,结伴到林中打猎。

  回去送信的护卫已经快马赶了回来,带来苏妲己的口信,声称武二郎与商馆
合作的消息并没有走漏风声,那些刺客只不过是守在桥头,察觉到行旅中有人中
了本家的秘制毒物,才出手截杀。既然鱼家的人无一逃脱,就不必再理会,早日
赶赴南荒要紧。

  「骗鬼啊!」

  程宗扬才不信这些漏洞百出的说法。

  鱼家的人有本事隔着一座桥分辨出谁中了毒?他用脚后跟都能猜到,那些人
绝对是西门庆的手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妲己似乎很乐意把赃栽到鱼家的身
上,对西门庆只是敷衍了事。

  好在现在已经离开五原,那些刺客又死了个干净,在摸清他们的底细前,未
必再有人敢来追杀。程宗扬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掌心传来麻痒的感觉,程宗扬摊开手,只见掌心划破的伤口已经愈合大牛,
只余下一抹微红的血痕。

  刚才遇袭时,一共有三道死气透过生死根进入体内。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感
受死亡的气息,但那种冰凉阴森的寒意仍让他很不舒服。

  第一道死气来自最初被射杀的护卫,他的气息与左武军的士卒差不多,并不
是很强烈。另外两道则是那个持斧的大汉和使剑的男子,丧命时散发出的死亡气
息要浓烈的多。其他四名刺客都是在山谷中摔死,离得太远,并没有捕捉到他们
死亡的气息。

  那些阴森而诡异的死亡气息让程宗扬发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来自于
死人的气息,只好还是用王哲筑下的基础,让它们旋转着融入腹内的气轮,一点
一点地化入丹田。

  安抚了那些死气,程宗扬拖着被马鞍磨得僵痛的大腿,蹒跚地在树边坐下,
无限怀念起原来世界的机车。如果有一辆哈雷,何必骑马这么辛苦。如果可能,
再有一辆山地越野车,这段路走起来会和旅行一样轻松惬意。

  揉着大腿发僵的肌肉,程宗扬回想起这些天所遇到的种种危险:草原上两军
的厮杀,月霜在自己的军营里遇刺,戈龙滴血的眼睛,孙疤脸的死,太乙昙宗内
部的暗杀,还有刚才经历的行刺……

  这是一个用力量说话的世界啊。

  模糊中,程宗扬隐约看到这个世界的奂实面目。拥有力量者将成为主宰,无
力者只能沦为鱼肉。如果有足够的力量,自己就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王哲化为燃烧
的光芒,更不会落到苏妲己那妖妇手中,成为她的奴隶。

  一阵肉香飘来。护卫们从山林中猎了头鹿,在溪水中剥洗干净,架在篝火上
烤得金黄。祁远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拿出盐巴、酱料抹在上面,两手交换着来回
翻烤,浓郁的肉香在林中飘散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来,毫不客气从祁远手里抢过烤鹿,撕下一条鹿腿,放
在口中大嚼起来。

  「淡了些,再加点佐料!」

  亏得武二郎满口是肉,还能理直气壮说得这么大声。那些护卫一半都是年轻
人,早看这家伙不顺眼了,一个个按住刀柄,眼中透出怒火。

  祁远挡住众人,息事?人地笑道:「那就再加些盐,再加些盐。」

  一名护卫攀住祁远的肩膀,客气地把他推开,盯着武二郎道:「四哥,这位
爷什么来头?」

  祁远连忙劝阻,「石刚,别乱来!」

  武二郎对那护卫的挑衅视若无睹,狼吞虎咽啃完了鹿腿,抛了骨头,伸手又
去撕另一条。

  刷!

  石刚的雁翎刀贴着武二郎的手指直劈下来,那条鹿腿迎刀而断,接着雁翎刀
一翻,在鹿腿落地前用刀尖挑住。

  武二郎舔了舔手指,若无其事地说道:「孙子,刀不是这么玩的。」

  说着他两手一张,右手扣住石刚的脉门,左手在另一名护卫按住刀柄的手上
一切,双掌一错便将两柄雁翎刀夺在手中。

  武二郎右手一抖,刀尖的鹿腿冲天而起,左手顺势斜抹,将那只烤好的鹿身
挑到半空,接着手间暴出两团刀光。鹿肉雨点般从刀光中纷飞而出,整整齐齐掉
在地上一片用来裹肉的蒲叶上。

  武二郎大模大样抛下双刀,接住那支刚从空中掉落下来的鹿腿,一边啃着,
一边晃晃悠悠地走了,剩下那几名汉子盯着蒲叶上的鹿肉发呆。那些鹿肉每一块
的分量都分毫不差,就是用尺量都未必有这么精确。

  程宗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二郎既然把肉给大伙切好了,
大伙就赶紧吃吧。吃饱了明天好赶路。」

  说着捡了块鹿肉皎了一口,赞道:「祁老四烤肉的手艺真不错!大家都尝尝!

  那边的,「

  他指了指那些奴隶,「你们也都来尝尝。」

  那些护卫虽然失了面子,但部被武二郎的刀法镇住,谁都不敢作声。

  祁远悄悄对程宗扬竖起了大拇指,走南荒是刀头舔血的生意,有武二郎这样
的强手一道走,大伙儿的生命都多了几分保障。别说他是二爷,就算他是大爷也
认了。

  「二郎。今天多亏了……」

  看着武二郎的脸色,程宗扬满脸堆笑道:「那位不知名的女侠。现在身上感
觉怎么样?好些没有?」

  武二郎用牙齿撕扯着鹿肉,用力吞下一口,然后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杀
错了人一?」

  「二郎在醉月楼大展神威,血洗鸳鸯阁,小弟正好就在楼下。西门大官人吓
得屁滚尿流,在小弟的房间躲了一晚。」

  武二郎脸色一沉,寒声道:「你跟那西门狗贼是朋友?」

  程宗扬连忙摇手,「萍水相逢,没有什么交情。」

  武二郎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重重哼了一声,「等从南荒回来,二爷必定要
取了那狗贼的首级。你小心些,若跟那狗贼在一起,别让二爷一时性起,顺手把
你干掉!」

  程宗扬笑道:「你放心,就算你当着我的面把他剁碎了,我也不会替他皱皱
眉头。」

  武二郎脸色稍霁,手臂抱在胸口道:「找二爷有什么事吗?」

  程宗扬道:「二郎的双刀用得虎虎生威,今日一见让小弟大开眼界……」

  「行了,」

  武二郎打断他的吹捧,直接道:「你这小子是不是看着眼馋,想跟二爷学刀
法?」

  程宗扬被他揭穿心思,不禁露出一丝傻笑。

  武二郎斜眼打量着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轻蔑,「玩过刀吗?」

  如果水果刀也算的话。程宗扬老实摇了摇头,「没有。」

  「连刀都没玩过,就想跟二爷学?」

  武二郎打量了程宗扬牛晌,最后勉为其难地说道:「看在你叫人给二爷解毒
的面子上,二爷就教你两手,大伙算是扯平了。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造化了。」

  武二郎出了林子,不多时拿了两柄钢刀回来,也不知道是从谁身上抢的,连
鞘插在腰后。

  「二爷只教一遍。看清楚了,二爷是怎么拔刀的!」

  武二郎反手握住腰后的刀柄,然后双臂一展,犹如大鹏展翅般,两手交叉从
身后挥出,接着毫不停顿地向前一抡,刀光一闪就到了程宗扬身前。

  凛冽的刀风扑面而来,刀锋仿佛直接劈入眼珠,在距离程宗扬鼻尖不足一毫
米的位置陡然停住。程宗扬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是两把普通的钢刀,但在武二郎
手里仿佛活了过来,蕴藏着猛兽般凶猛的力量。

  武二郎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程宗扬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生怕
这家伙质的一时性起,把自己的脑袋当成颗松果,一劈两半。

  「看仔细了!」

  武二郎身形一晃,退开丈许,然后猱身向前,右刀从左上到右下斜腕疾劈,
左刀则从腰侧挑出,悄无声息地向上抹去。两片刀光一触即收,然后手腕一翻,
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没入鞘中。

  「二爷的刀法一共三十二式,右刀为虎齿,左刀为虎尾,臂为虎扑,足为虎
踞,身为虎形。讲究身、形、步、眼与刀势相合,一刀劈出,当者立断!」

  说着他抽刀一绞,旁边一株半人高的松树一晃,枝叶扑擞着掉落下来。武二
郎双刀齐出,从树中切出尺许长一段树身,由于刀势极快,切断的树身直直掉在
下面的树墩上,并未倒下,只是仿佛平空矮了尺许。

  这刀法确实很强、很猛、很凶悍。程宗扬满心佩服地小心问道:「这是什么
刀法?」

  武二郎傲然道:「当然是我白武族第一刀法──五虎断门刀!」

  五虎断门刀,五虎断门刀,断门刀,刀,刀,刀……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武二郎带着几分得意道:「连你也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五虎断门刀会是双刀……」

  程宗扬立刻打定主意,武二郎的刀法再强,自己也坚决不学。五虎断门刀也
许是江湖中最赫赫有名的刀法,但比它名头更响亮的,是五虎断门刀出世以来就
伴随的诅咒──任何一个学会五虎断门刀的好汉,无论他武功多高、名头多响,
都无法摆脱配角的身分,而且一部分顶尖高手都会沦为主角的踏脚石。从这个角
度来讲,学会五虎断门刀,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程宗扬咳了一声,「练刀先要练功,二郎能不能教我一点练功的方法?」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你一点功夫都没学过?」

  「没有。」

  「一点都没有?」

  程宗扬无奈地摊开双手。王哲的确是传给他九阳神功的心法,不过那些字句
分开来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就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了。

  见武二郎为难,程宗扬道:「你只要教我一点基本的练法就行,什么穴道、
经脉、内功心法……之类的。」

  武二郎抓着脑袋,吭哧半天,脸上难得现出一抹朱砂色,最后怒道:「我白
武族都是天生神力,谁学过什么狗屁心法!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还学个屁啊!」

  武二郎劈头盖脸训斥程宗扬一通,然后拔起刀,气呼呼地走了。

  程宗扬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臭骂,差点儿被他的唾沫星子淹死,半晌才回过神
来,冲着武二郎的背影狠狠地比了个中指,用力骂过去:「干!你自己都不会,
还叫个屁啊!」

  武二郎「哼哼」两声,只当没有听到。

  武二郎这边是没指望了。想等老天也给自己赐点神力,还不如等石头开花还
有点盼头。商馆这帮人里会功夫的不少,只不过吴战威那些人的功夫,自己就算
学到十成,也不够给武二郎提鞋的。

  想来想去,还剩下一个人也许能帮上自己。

  「凝侍卫长。」

  程宗扬满面春风地说道。

  凝羽对程宗扬奉送的笑脸毫不领情,冷冰冰看着他,一手仿佛不经意地按住
刀柄。

  对凝羽这种人还是有话直说的好,寒暄、吹捧、套交情什么的,对这座冰山
完全是多余。

  程宗扬直接道:「我想请凝侍卫长教我一些功夫。」

  凝羽眼中露出一丝讥笑的神情,冷冰冰道:「教什么?」

  她竟然没有一口回绝?程宗扬精神一振,「比如修练内功的心法。」

  凝羽道:「内功心法是你想学就能学的吗?」

  程宗扬早有准备,「我可以和你交换。」

  凝羽轻蔑地说道:「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换的?」

  「刀法!」

  程宗扬亮出身后两把钢刀,认真道:「武林绝学!五虎断门刀的刀法!」

  洛克菲勒会经说过,即使把他扒光衣服扔到沙漠里,只要能遇到一支商队,
他仍然可以变为亿万富翁。程宗扬现在的情况跟他所说的差不多,虽然衣服还留
着,其他也不比两手空空好多少。既然自己现在冒充的身分是商人,那就像个商
人一样,依靠交换与流通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好了。

  「凝侍卫长也是用刀的,学会五虎断门刀必定是如虎添翼。」

  说着程宗扬双手交叉握住刀柄,锵啷一声,从腰后拔出双刀。

  只这一招拔刀,程宗扬就练了半个时辰。他没有武二郎那么好的柔韧性,能
直接双臂后张,拔出刀后再往前抡出,只好把一个动作分成两半,先拔刀,再出
刀,气势更是跟武二郎差了十万八千里。

  凝羽神情不变,眼睛却微微亮了一下。

  「你没学过刀吧。」

  凝羽淡淡道:「连握刀的姿势都不对。」

  程宗扬面露尴尬,武三这厮根本不算个好老师,只顾着自己摆酷耍威风,连
怎么握刀都没教他。

  「还有呢?」

  程宗扬模仿着武二郎的招术,右刀斜劈,左刀上抹,姿势虽然差了几分,但
苦练之下好歹有点成绩,勉强算是有模有样。

  凝羽可比程宗扬识货太多了。程宗扬一摆出架势,凝羽就知道这个笨蛋没有
说谎。

  「你想学什么?」

  「内功的心法。」

  凝羽沉默半晌,然后道:「我的功法和别人都不一样。你听好了:浑沌初始,
是为太一。」

  「等等,什么太一?」

  「天地浑沌未明,阴阳合而未分,称为太一,是万物的本源。这种功法就是
融合阴阳,从万物的运行中,寻找天地间最本始的力量。」

  凝羽张开手,林叶间流淌下的月光在她如玉的掌心凝结,变成一道犹如实质
的光盾。

  程宗扬瞪大眼睛,「这就是你的功法吗?」

  「不。」

  凝羽皓腕一旋,那层光盾仿佛凝结在她掌上,利刃般地削断旁边一根树枝。

  树枝平整的断口上有淡淡的光芒闪烁,程宗扬还以为是留下的月光,仔细看
时才发现竟然是一层冰霜凝在上面。

  难怪这女人冷冰冰的,原来练的功法这么邪门。等自己练成神功,一掌劈下
去,直接把对方冻成冰棍,倒是很省力气。

  程宗扬笑逐颜开,「这是什么功夫?」

  凝羽摇了摇头,「不知道。」

  程宗扬一怔,「不知道?」

  凝羽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功夫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你只要跟着修习就是
了。」

  「先把员气纳入丹田,然后沉下心,感觉天地万物的脉动。然后你会听到月
光流动的声音。真气的流转不是没有规律的,它会随着天地、日月、潮汐的盈消
而起伏……」

  程宗扬听得头大如斗,月光流动的声音?怎么不说月光的味道呢?

  「你教我怎么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凝羽冰冷的佾脸却一瞬间涨得通红,眼中透出一股被
人羞辱而愤恨之极的杀意。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凝羽羞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三舌不发地拂袖而去。

  程宗扬一头雾水。她怎么和武二郎一样,说翻脸就翻脸呢?武二郎是对内功
心法一窍不通,被自己问住而恼羞成怒,她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月音

  祁远安排了人手守夜,护卫和奴隶们分成两处入睡。只有武二郎高卧车上,
鼾声如雷,也没人敢招惹这位爷。

  程宗扬还在思索凝羽的话。

  天地浑沌,阴阳未分……气入丹田,沉心凝神……万物脉动,月光…

  干!月光怎么会有声音?

  琢磨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牛点心得,程宗扬一阵气闷。反正也睡不着,索性爬
起来朝营地外走去。

  程宗扬还记得在地牢时那一幕,身体的经络仿佛被点亮,每个穴道都是一个
发光的节点,无比清晰地勾勒出真气流转的路径。然而那一幕却如惊鸿一瞥,再
也没有出现过。自己就像一个撞上好运的瞎子,莫名其妙地碰上这一幕,然后无
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当时的感觉。

  王哲只帮他筑下基础,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怎么从最基本的方法开始修行。不
知道人手修练的方法,程宗扬空守着九阳神功的宝库,却不知道怎么开门,甚至
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离营地不远有一道溪水,空气中弥漫着树木青涩的气息,月光落在溪上,仿
佛一条蜿蜒流淌的水银。

  程宗扬捞了一把。那水很凉,从积雪的山峰流下,仍带着冰雪的温度。他用
力洗了把脸,然后昂起头,甩着手上的水珠,呼出胸口的闷气。

  程宗扬并不是一个很愿意下苦功的人,如果可能,他?愿利用自己的知识捣
鼓几样小东西,作个不大不小的富翁,轻轻松松过一辈子。但也许在遇见王哲的
那一刻,命运已注定自己与轻松无缘。没有足够的实力,自己在这个世界只能是
一只朝夕难保的猎物。

  置身在荒凉的大山中,穿越前的经历如同自己的前生。那时自己坐在飞往上
海的航班上,等待一份自己并不想要的工作。程宗扬以为自己摆脱了宿命,然而
这个世界里,仍不由分说地把许多自己不愿做、也做不好的事强塞给他。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程宗扬对于这个世界怀有一个
梦想的话,这就是他的梦想。但想要走到那一步,至少也要有凝羽或者武二郎的
实力。

  程宗扬甩了甩头,把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

  忽然,一大一小两只蝴蝶从幽暗的林中飞出,带着朦胧的光辉,一瞬间就吸
引了程宗扬的目光。它们通体莹白,额头那对触角光华流溢,团扇般的双翼仿佛
透明的月光,上面有着精致的花纹,翼尖摇曳着,洒下星星点点细碎的辉光,在
叶间翩然飞舞。

  程宗扬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异的蝴蝶。它们似乎丝毫不怕生人,越飞越近,最
后停在程宗扬手边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合起莹润的双翼。

  程宗扬好奇心起,悄悄解开衣服,猛的把两只蝴蝶整个罩住。他怕弄伤了这
两只奇妙的蝴蝶,小心翼翼地包紧衣物,然后揭开一线。忽然白光一闪,两只蝴
蝶从衣物细小的缝隙间飞出,翩然远去。

  看到两只蝴蝶没有受伤,程宗扬松了口气,但让它们就这么飞走,又有些不
甘心。程宗扬拎起衣服,朝前追去。

  那两只蝴蝶飞得并不快,流光溢彩的双翼舞动着,在黑暗中划出两道莹白的
光弧,轻盈地飞入密林深处。

  程宗扬一路追赶,不知不觉远离了营地。两只蝴蝶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飞
到一棵巨大的银杉树后,在枝叶间盘旋飞舞。程宗扬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向银
杉靠近。

  忽然一只洁白的手掌从幽暗的光线中伸出,纤指微微挑起。那两只蝴蝶收敛
双翼,落在那只纤美的指尖上。

  一束月光透入密林,映出一张冰玉般皎洁的面孔。

  凝羽侧身倚在银杉的横枝上,指尖挑着两只莹白的玉蝶。她没有披那件黑色
的斗篷,贴身的皮甲也已经卸去,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淡淡的月光落在身上,
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凝羽幽深的美目凝视着程宗扬,在她冰冷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光闪烁。

  程宗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凝羽,不由得停下脚步,脑中紧张地转着念头。

  凝羽对男人的厌恶,自己是见识过的。那天当着苏妲己的面玩弄她的身体,
还可以说是被逼无奈,但晚上自己接着做过的事,总不免有些趁人之危。

  这些天程宗扬一直心怀忐忑,怕凝羽找自己麻烦,一方面又怀着一丝侥幸,
想着凝羽当时受药物影响,意识不清,未必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后来两人几次
见面,凝羽都没有半点异样,还替他隐瞒阿姬曼的事情,让程宗扬以为事情已经
过去。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周围林木幽静,倒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凝羽平静地说道:「你的巫术呢?怎么不使出来?」

  要紧关头,程宗扬反而冷静下来,问道:「如果同样的事情,是夫人让你去
做,你会不会做?」

  凝羽目光落在指尖,然后呵了口气。那两只蝴蝶的影子微微一晃,化成两抹
月光,流水般淌落下来,消散在夜色中。

  「我们穹羽族天生就能操纵月光。如果是武二郎,他一眼就能看穿吧。」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用测我的底。其实我就是个没用的小商人。」

  凝羽抬起眼,「那你的员阳是从哪里来的?」

  「员阳?」

  凝羽注视着他,忽然抬出腿,从银杉的横枝上跨下。那根横枝离地面足有两
米高,她却像从榻上起身一样从容,一步迈到了程宗扬的面前。

  「你不知道什么是真阳吗?」

  程宗扬记得蔺采泉也曾经说过自己真阳特别浓郁,以至于溢出体外。按照蔺
采泉的说法,真阳与平常人身体强壮、阳气旺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还吓唬
他那是死人才有的。

  蔺采泉并不明白自己的真阳并非依靠苦修,而是通过生死根平空得来,因此
疑心自己修练过某种功法,却不知道运用之法,于是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门
下。当时程宗扬只觉得这老家伙有些不老实,借口要留在王哲军中一段时间,而
拒绝了他。

  现在凝羽也发现他身上真阳浓郁,倒是程宗扬自己没多少感觉。他模仿着武
二郎的架式抱起手臂,镇定地微笑道:「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真阳。但你怎么会以
为我身上有奂阳呢?」

  凝羽微微扬起下巴,「忘了你那天晚上做的好事吗?」

  「咳!咳!」

  程宗扬狼狈地咳嗽起来。

  凝羽踏近一步,「怎么?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吗?」

  程宗扬指天发誓道:「我不是故意的!事实上,我是看你很难受,才……」

  凝羽打断他:「我做的好吗?」

  程宗扬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直接的问题,顿时噎住了,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
样子,才老实回答道:「超过我的想像。」

  凝羽忽然笑了起来。程宗扬从未见过她的笑容,仿佛冰川融化,孤独的百合
在清凉的月光下悄然盛开。

  凝羽张开手臂,那件长长的衣袍贴着胴体的曲线滑落下来,修长的玉体浸沐
在如水的月光中,散发出洁白的光泽。

  看到那具光洁的玉体,程宗扬浑身的热血仿佛都涌到下腹,阳具顿时一阵发
胀。

  凝羽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躯体的轮廓曲线分明。虽然已经见过她穿着暴露
性感内衣的艳美娇态,但眼前身无寸缕的玉体,仍然带给程宗扬强烈的冲击。她
两乳高耸,红嫩的乳尖几乎触到程宗扬的衣服,月光洒在赤裸的乳峰上,在她身
前留下深深的阴影。腰身虽然细致,却丝毫没有柔弱感,紧凑的肌肤充满力量。

  「我能做得很好。」

  凝羽说。

  她把手伸到程宗扬腹下,抚摸着他发胀的肉棒。那只握惯刀柄的手柔软而又
滑凉,轻易就撩拨起程宗扬的欲望之火。

  程宗扬忍不住去触摸凝羽的胴体,凝羽却忽然松开手,退后一步。

  「答应我一件事。」

  凝羽看着他说道:「替我除掉她。」

  程宗扬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苏妲己?他的视线从凝羽乳上移开,望向她的
眼睛。

  凝羽幽深的瞳孔静如止水。

  「我不明白。」

  虽然凝羽的眼神告诉自己,她并没有撒谎,但程宗扬不明白,身为苏妲己的
侍卫长,她为什么会想要除掉自己的主人?更不明白凝羽为什么会挑中自己──
如果她真想那么做,武二郎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她知道。」

  凝羽淡淡笑了起来,「她一直都知道我想杀死她。但我在月亮下发过誓,会
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她。」

  程宗扬皱起眉头,「那你还要杀了她?」

  「所以,」

  凝羽平静地说道:「当你出手的时候,要连我一起杀了。」

  难道她嗑药嗑傻了?闷了一会儿,程宗扬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在发烧?」

  「不相信我吗?」

  废话。如果你说这是个圈套,我会更相信你。

  「先不说你为什么恨她,」

  程宗扬摊开手,「你觉得我能打过你吗?」

  「用你的巫术,」

  凝羽道:「也许可以。」

  看来自己擅长邪淫巫术的帽子是戴定了。

  程宗扬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那天到天快亮时才清醒过来。」

  凝羽挑起唇角,「那个淫妇也不比我好多少。自从我来到商馆,还没有见到
她那样失态过。你的巫术比你想像的更强。」

  对你是用药的好不好?虽然苏妲己把那根按摩棒据为已有,但吃过一次亏,
下一次她未必还会上当,而且即使再有一次,按摩棒的电量也不会持续太久。把
摇头丸喂给苏妲己吃,程宗扬可没有信心能瞒过她。

  「可能你还不知道,那天她本来要杀掉你。在她转身的时候,已经向我们这
些侍卫下过令。」

  程宗扬脖颈后面一阵发凉,难怪那天苏妲己如此听话,原来是打定主意要杀
了自己。

  「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改变了主意。」

  程宗扬忍不住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具阳。」

  凝羽有些叹息地说道:「你以为她会没有发现吗?」

  程宗扬苦笑起来,好像除了自己,每个人都知道他身上所谓的真阳。

  如果说人体是一座宝藏,真阳就是其中的珠玉。修练过功法的人,或多或少
都会聚炼出真阳。真阳与人体的员元相合为一,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修行越深厚
的人,生命力就越旺盛。

  任何修行的人,都不会允许、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员阳外湓。正如蔺采泉曾经
说过的那样,只有散功和临死的时候,才会出现真阳溢出的状况。但程宗扬是个
例外,当日那场大战,他吸收了过多的死气,这些死气通过生死根转化为生气,
再经过丹田气轮的旋转,凝聚为真阳。程宗扬的丹田内根本无法容纳这样多的真
阳,他又不知道储藏运用的方法,就像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一样,让那些足以令
任何人眼红的员阳随意流失。

  「她看你奇货可居,才给你下了冰蛊,想查出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不用
惊讶,」

  凝羽说:「我也没想到自己会与你这样的废物合作。」

  「废物?喂,虽然我脾气不坏,可我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你这样说不觉
得很不给我面子吗?」

  凝羽毫不动容地看着他,显然不怎么在乎他的面子。

  程宗扬泄了气,「算了。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大家就不用虚伪了。那天晚
上你我都很爽,要不要再来一次?」

  说着他伸出手,不客气地捏住凝羽的雪乳。凝羽本能地退缩了一下,然后鼓
足勇气,挺起双乳,身体微微颤抖。

  凝羽的乳房不像阿姬曼那么柔软,白嫩的圆乳高高耸起,坚挺而充满弹性,
乳头和乳晕小巧红润。程宗扬捏住乳头,在指间揉动,那粒柔韧的乳珠在他手指
间慢慢膨胀着并挺立起来。

  程宗扬忽然道:「你对男人的讨厌都是假的?」

  凝羽吸了口气,微微战栗着道:「男人的气味让我觉得很脏,很思心。」

  「那你为什么……」

  凝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嘲讽,似乎在嘲笑面前的男人,又似乎在嘲笑自己,
「因为我也很脏。」

  她抚住程宗扬的阳具,低声道:「把你肮脏的精液射进来,我会让你快乐。」

  当凝羽卸去冰冷的面纱,肉体变得像水一样温柔。她赤身躺在草地上,修长
的双腿弯曲着分开,光洁的胴体犹如美玉一样莹白。在凝羽腹下,她女性的骄傲
像一朵柔艳的花朵,带着诱人的光泽和气息,红红的,在月光下柔柔绽开。

  「用你的巫术……」

  失神中,程宗扬耳边飘来凝羽细微的呢喃声。

  程宗扬脑中刹那间光亮一闪,段强随身带的药品绝不仅仅是摇头丸。凝羽昨
天已经找过自己一赵,今天又用月光凝成的蝴蝶引来自己,显然和香蔻儿一样春
心萌动。她现在的表现明显有药物成瘾的症状。但即使凝羽的抵抗力再弱,也不
大可能因为一粒摇头丸就成瘾。原因只可能出在那种红色的药片上。

  「闭上眼睛。」

  程宗扬道。

  凝羽闭上眼睛。程宗扬打开背包,拿出那只装满药丸的瓶子。瓶盖一打开,
一股淡淡的香气便飘散出来。闻到麻古特有的气息,凝羽身体顿时一颤,更证实
了程宗扬的猜测。

  程宗扬拿出一片红色的药丸,掰开一半,想了想又掰下一半,只剩四分之一
大小,然后放到她唇边,命令道:「吃下去。」

  凝羽犹豫了一下,用舌尖舔住那颗芳香的药丸,咽了下去。

  那个奇怪的「咒语」再次响起。时间仿佛有一个小时那么久,然后凝羽笑了
起来。她目光迷离地看着程宗扬,喃喃道:「我在飞翔吗……」

  程宗扬刚数到三百,算算时间还不到五分钟。这种红色药片的效力比他想像
中还大。想想也是,段强是富家子弟,他用的药物,品质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次没有苏妲己在旁观看,凝羽也不像上次那样抗拒。她眼波变得朦胧,红
色药片强烈的催情效果,使她很快露湿花蕊,红润的秘处渗出花汁,变得湿腻起
来,仿佛一朵滴水的牡丹,在月光下散发出妖艳的光泽。

  程宗扬手指伸到凝羽下体,指尖一滑,便没入她紧窄的穴口。凝羽的蜜穴立
刻抽动起来,仿佛一张湿腻的小嘴含住指尖,来回舔舐。

  程宗扬拔出手指,托起她的脚踝往肩上扛,阳具顶住穴口,往前一送,轻易
就插到根部,身体撞在凝羽的臀肉上。

  高大的银杉下,月光如水一样透过枝叶,淌在地上。月色下,青绿的草地呈
现出一片淡黑色的阴影,草地上的胴体却洁白如玉。凝羽的皮肤很光滑,有着玉
一样滑凉的触感,体内却一片炽热。当程宗扬进入时,凝羽下体多汁的蜜肉立刻
裹住阳具。柔腻而湿滑的美穴抽动着收紧,挤出一股温暖的汁液。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凝羽很快就主动挺起下腹,迎合着他的抽送。她的动作
虽然没有阿姬曼那样摇曳生姿,却明显有更多的经验。当他进入时,凝羽下体柔
媚地挺起,拔出时,凝羽腰肢轻扭,从蜜穴中退出肉棒。无论是节奏还是韵律都
巧妙之极,让程宗扬不仅节省了一半的力气,交合间的快感更是妙不可书。

  凝羽白美的双腿搭在程宗扬盾上,臀部微微翘起,随着肉棒的进出,红嫩的
性器在雪臀间不住翻卷。清亮的淫液从秘处淌出,落在臀下的草叶上,拖出一条
银亮的丝线。

  程宗扬只觉那张柔腻的嫩穴越来越紧,阳具在其中进出磨擦时,酥爽的感觉
从龟头顺着脊柱一直延伸到脑后,畅快之极。没插几下,就有种射精的冲动。

  程宗扬放慢速度,一边开始念诵「咒语」──其实是在数数,免得自己刚插
几下就一泄如注,太过丢脸。

  程宗扬一边计数,一边换成九浅一深的节奏,不再一味狂冲猛进。身下,凝
羽的脸色越来越红,虽然还随着他的节奏举臀迎合,腰肢却越来越绵软。她眼波
如水,身体仿佛一片波浪般翻滚的云涛,柔软得让人不愿离开。

  当程宗扬数到一千的时候,凝羽忽然颤声道:「用力插进来!」

  程宗扬挺身而入,怒涨的肉棒全部没入凝羽体内,蜜穴尽头,一团柔滑的嫩
肉微微鼓起,嫩肉中间一个小小的凹处迎向龟头,浅浅套在肉棒的马眼上。

  学过生理课的程宗扬当然知道那是女性的宫颈入口,位于阴道尽头。但由于
阴道具有弧度,一般的性交姿势,男性很少能碰触到女性的宫颈。以往和紫玫做
爱,紫玫就最怕他采用背入式,因为那种姿势最便于阳具深入阴道尽头。每次程
宗扬顶到花心,紫玫都会发抖,埋怨说被他干得发痛,搞完就会软得像一滩泥。

  程宗扬没想到凝羽会主动献出花心,看她满脸红晕,媚艳欲滴的样子,多半
是情欲高涨,才甘愿献出花心让自己来干。他俯身压住凝羽圆润的大腿,阳具一
阵猛干,每一下都顶在凝羽的花心上,直干得她娇躯乱颤,穴中淫液泉涌。

  忽然,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花心涌出,带着一股邪恶的气息侵入程宗扬体内。

  程宗扬的「咒语」声一断,本能地屏住呼吸,拼命勃起阳具,压下那股寒意,
仍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次凝羽服下的药物分量小了许多,虽然身体反应明显,神智却比上一次清
楚的多,迷离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讶色。

  程宗扬喘了口气,疑惑地说道:「你身体里怎么这么凉?」

  凝羽身体一僵,停住动作,玉齿慢慢咬住唇瓣。

  过了一会儿,凝羽忽然道:「你不是要学修练的功法吗?我来告诉你……」

  按照凝羽的指点,程宗扬试着操控丹田的气旋,将透出的炽热气息顺着阳具
送往龟头。就在此时,凝羽的花心中透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清凉气息。两者在花心
与马眼结合的部位一触,便相互缠绕着旋转起来。

  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眼前仿佛敞开了一扇大门。耳中传来世间万物的奇妙
韵律:风声、水声、虫蚁的呼吸声,叶片舒展的微响……还有月光流动的声音。

  他终于明白了凝羽为什么会羞怒。

  原来是「这样」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第三章武请

  炽热的阳气从丹田透出,旋转着源源不绝地进入凝羽体内。那晚在水牢中突
然产生的内视再度出现,并且延伸到身下的肉体内,将凝羽的经脉一览无遗。

  程宗扬惊讶的发现,凝羽的经脉与自己有很大的差异,不仅员气运转的方向
回然相反,数量也似乎多了一对。他的阳气进入凝羽体内,在她丹田中转过一个
奇异弧线,然后反向流出。仔细看时,自己的阳气是炽热的白色,而凝羽的气息
却是淡淡的黑色。两者交汇成一个太极的图案,这太极的阴阳交汇并非平面,而
是立体的,随着阳气的进入,变成一个旋转的球形。白色的阳气与淡黑的阴气相
互交融,又泾渭分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阳气通过凝羽的丹田,变成反方向旋转的阴气,重新流入自己体内,经过这
一番流动,即使程宗扬还是个菜鸟,也能体会到经过交融的员气变得愈发精纯。

  与此同时,容纳了阴气的气轮也愈发旺盛起来。

  凝羽下体微微一动,用蜜穴套弄穴内的肉棒。程宗扬拉住她的双腿,朝两边
张开,然后挺动起来。

  龟头虽然离开花心,员气的交流却没有断绝,反而随着阳具在蜜穴中的进出
变得更加澎湃。程宗扬越干越是顺畅,员气潮水般涌入凝羽体内,在她丹田中转
化后,再重新汇入自己丹田之中。每一次抽送,都能明显感觉到丹田内气轮的膨
胀和滋长。

  不知过了多久,气轮的膨胀已经达到极限,再干下去只怕就会爆裂,程宗扬
这才慢慢减缓速度。

  凝羽下体已经湿泞一片,臀间湿淋淋满是淫水。下体传来的快感使她已经无
力挺动腰肢迎合程宗扬的进出,只能张开腿,将阴户敞露出来,任他抽途。在程
宗扬的捣弄下,那柔嫩的花心开始一抽一抽地收缩起来。

  就在凝羽达到高潮的同时,子宫深处那团阴寒的气息再次涌出,就像一头恶
狼张开阴森的獠牙。

  程宗扬用力干了几下,龟头顶在凝羽的花心上,将饱含着真阳的精液深深射
进凝羽体内。

  山风徐来,树影婆娑。凝羽屈着膝,侧身坐在地上,她双目紧闭,拇指扣住
中指,正在行功。她白嫩的屁股被顶得发红,湿漉漉的臀肉上沾着零乱的草叶。

  药物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失,凝羽的面颊上仍留着亢奋的红晕。在她赤裸的
肩膀后,那道弯弯的印记仿佛一抹红色的月牙。

  长时间的交合并未耗尽程宗扬的体力,虽然刚射过精有一丝虚脱,体内的精
力却极为充沛,与以往那种做完爱困倦得只想睡觉完全不同。

  良久,凝羽吐出一口长气,缓缓睁开眼睛。

  程宗扬道:「这就是你教给我的功法?」

  凝羽没有回避,只是点了点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双修吧?程宗扬已经思索了半天,问道:「这种修练的
方法,两个人的进境应该是一样的。但如果双方有一个功力远远超过另外一个,
会有什么状况?」

  凝羽慢慢抹去身上的污渍,随口道:「功力强的一方如果愿意,在真气交换
时会掠走对方的功力。」

  「感觉到了吗?」

  凝羽问道。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忽然道:「那股气息不是你的。」

  正在披衣的凝羽顿了一下,「是的。」

  「是谁?」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凝羽坐直身体,望着程宗扬的眼睛道:「是西门庆。」

  「什么!」

  凝羽结好衣带,将散乱的长发一一挽起。

  「我出生在南方森林里的穹羽族,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族中的长老让我在月
亮下发誓,用生命守护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天穹羽族唯
一的商路被人截断,我是作为人质被送到白湖商馆,换来族人的和平。」

  「夫人对穹羽族十分憎恨,也很讨厌我。到商馆没多久,我就被她送给西门
庆。按照约定,我陪了他一个月。这些功法都是他在我身上使用过的。西门庆宅
里有很多女人,我是陪他最久的一个──他说:我是一个很好的鼎炉。后来他还
几次要我,都被夫人拒绝了。」

  程宗扬想起那天凝羽见到西门庆的反应。看样子,西门庆仍然对凝羽恋恋不
舍。也难怪,凝羽那样熟练的技巧,西门庆那家伙肯定是花了大力气调教过的。

  接着他又疑窦丛生:苏妲己与西门庆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
简单。

  「西门庆究竟是什么人?」

  凝羽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五原城有名的富商。还有,他的修为远比你
想像的要高。我陪了他一个月,再回到商馆,夫人就让我做了她的侍卫长。」

  这样说来,凝羽只陪了西门庆一个月,修为就大有进境。程宗扬小心问道:
「那股寒气也和西门庆有关吗?」

  「那就是他留在我身体里面的。」

  凝羽平静地说道:「他每次修完功法,都会把多余无用的杂气像扔垃圾一样,
留在我身体里。而且他还说过,和他交合过的女人,都不会再想和别的男人欢好。」

  凝羽笑了起来,低声道:「他没想到会有人使用南荒的巫术。」

  当程宗扬饱含真阳的精液射人体内,无形中把纠缠在子宫里的寒气化解了许
多。那些寒气不仅抑制了她的性欲,还阻碍了她修为的突破。

  程宗扬有些同情地想,那样一股阴森的寒气留在子宫里,难怪她会变成性冶
感。西门那小子也员够歹毒的,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控制和自己欢好过的女人。

  程宗扬清了清喉咙:「有几个穴道我不太清楚……」

  王哲传授给程宗扬的只有口诀,没有解说。程宗扬虽然把那一大篇文字背得
滚瓜烂熟,却不懂其中的含义,这会儿趁机向凝羽请教。

  凝羽跟西门庆双修多时,对经脉和穴道的了解远比程宗扬丰富。程宗扬并没
有引用口诀全文,只是挑出了一些关键字句。凝羽也不以为意,向他解释了那些
穴道的方位,所分属的经脉和对应的五脏。

  两天之后,一行人终于走出大雪山的余脉。山间溪水在山脚汇成一条小河,
随着山势渐缓,河面越来越宽阔。

  祁远是走惯了商道的熟客,带着两名护卫先一步赶到渡口,找了两条船。程
宗扬一行人来到河边,他们已经准备停当。众人赶车牵马,分乘两舟,顺流南下。

  一路颠簸,上了船程宗扬才明白在古代世界里,水运无可比拟的优势。乘船
不仅省了人力畜力,而且昼夜兼程。只要有风有水,河面能够通行,就可以舒舒
服服坐在船头看着风景,毫不费力地一路南行。如果硬要比较,可以说这些河道
就是天然的高速公路。

  「这条水是紫溪。」

  祁远敞开衣服,惬意地坐在船头,「再往前,整条溪水都是紫红色的。」

  「紫红色的河?」

  程宗扬不记得听说过这样的河流。

  「看!」

  祁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挺直身体,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这果然是一条紫红色的
河。鲜艳的色彩并不是来自河水,而是来自于河底和河流两岸的岩石。那些石头
不知道含什么元素,呈现出浅绋到深紫的颜色,一片片深浅不一。清澈的河水被
岩石一映,色彩顿时变得华丽起来。

  岸边最大一块岩石长达数百丈,沿岸连绵不绝,色如长虹。舟行河上,仿佛
划入绚烂的晚霞中。

  武二郎余毒尽去,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他独占了一个比马车还大的位
置,大刺刺摊开四肢,手边放着一坛美酒,喝的得意了,还扯开嗓子放声吼上一
曲,引得人人侧目。那酒本来是顺路运往竞州醉月楼的佳酿,但武二爷要喝,谁
也不敢说个不字,倒便宜了这家伙。

  武二郎暍的痛快,程宗扬也不客气,顺手开了坛美酒。白湖商馆贩的这批酒
并非烈酒,喝惯现代酒的程宗扬喝起来感觉和葡萄酒差不多,但味道更佳。他跟
祁远两个在船头把酒临风,暍得不亦乐乎。酒至半醺,连武二郎那破锣似的嗓音
似乎也顺耳了许多。

  武二郎一坛酒喝完,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夕阳西下,天际灿烂的云霞与绚
丽的长河仿佛连为一体,身下的船体随着长风,朝云水相接处行去,水光云色交
相辉映,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几名年轻些的护卫也是头一次来到紫溪,兴奋地说个不停。

  祁远呼了口酒气,说道:「晚霞一出,明日又是个晴天,正好赶路。」

  程宗扬道:「出了晚霞,就是晴天?」

  祁远笑呵呵道:「老祁走过这么多路,夏天看到晚霞,第二天还没下过雨。」

  「为什么呢?」

  祁远一怔,「这我就不知道了。」

  程宗扬想了想,然后在祁远肩膀上一拍,笑道:「我知道了。太阳落山在西
边,这时候出现晚霞,说明西边尘埃升起,天气干燥。夏天风从西来,西边天气
干,第二天肯定不会下雨。」

  祁远琢磨了一会儿,「这我还没听人说过。不过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正说着,岸上忽然有一个宏亮的声音远远传来:「过来的船只,可是白湖商
馆的船么?」

  雄浑的声音在两岸山谷上连绵不绝,祁远打了寒颤,起身朝岸边看去,只见
岸上褚红的岩石上立着四、五个人,那些人高矮不一,形容粗蛮。他们穿着黑色
的道袍,只是穿着的方式却五花八门,有的敞着怀,有的把道袍掖在腰间,丝毫
不像修道之上。

  祁远脸色凝重起来,「是太乙奂宗!」

  不用问,肯定是来找自己的。程宗扬低声道:「太乙员宗是什么来头?」

  「那可是天下第一教派,六朝内陆到处是他们的观堂。教内弟子怕有好几十
万。如今他们的掌教从了军,担任左武卫大将军,门下弟子都跟着他到了西北边
陲,立过军功的也不少。」

  祁远咧了咧嘴,「嘿嘿,你心里明白就行,咱们白湖商馆跟太乙员宗向来不
大对盘,这次怕有麻烦。」

  「老哥你来应付,太乙员宗的人我也不熟,还是先避避吧。」

  说着程宗扬头一缩,溜进舱内。

  太乙员宗名头虽然不比当年,终究是名门正道,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门来,如
果闪避,未免折了白湖商馆的面子。祁远升起商馆的旗帜,一面高声道:「白湖
商馆在此,岸上是哪里的朋友?」

  船身微微一沉,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船上。

  「太乙员宗元行健。」

  那人沉声道:「敢问:从草原回来的那个年轻人,叫程宗扬的,是否在你船
上?」

  祁远心里打了个突,他还不知道程宗扬竟然是从草原回来的,想起王哲身死
的传闻,当下加倍客气,「不知尊驾找他有什么事?」

  元行健没有理会这个不起眼的干瘦汉子,扬声道:「程宗扬!姓程的!给我
出来!」

  凝羽道:「你不出去吗?」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宗扬压低声音,表情十分郑重。

  凝羽道:「莫非你知道太乙真宗的什么秘密,他们才三番二次地来找你?」

  说到秘密,王哲倒是给过自己一张白纸,可就算自己交出去,蔺辨泉那老家
伙也未必相信。那天晚上偶然听到的暗杀,使程宗扬对太乙真宗门下深具戒心,
当即摇头否认。

  「我到草原上,只是和一位姓文的参军做生意。」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一个小商人,怎么会知道太乙员宗的秘密?」

  凝羽却面露讶色,「姓文的参军?影月宗的文泽?」

  程宗扬愕然以对。

  凝羽道:「影月宗是一个小教派,擅长用水镜传送讯息。文泽在影月宗号称
出类拔萃,据说他使用水镜,能瞬息之间将讯息传递到数千里外。六朝最大的几
家商馆竞相出重金招揽,可文泽却投身军伍,做了王哲帅帐的参军。你居然能和
他做生意……」

  凝羽上下打量着程宗扬,显然不相信这个贩卖淫具的无良商贩,会和森严勇
决的左武军拉上关系。

  「呶,就是这个东西。」

  程宗扬拿起背包,亮出拉链。

  凝羽一怔,她和苏妲己都见过这个背包,但那时拉链是开着的,谁都没有在
意这个看似装饰的小物件会有这样的妙用。

  「文参军本来想买一批,用在军士的甲胄上,所以才找我商谈。」

  凝羽正要说话,忽然外面「扑通」一声,船头的铁锚被推到水里,正顺风疾
驰的船只立刻横了过来,船身一阵摇晃。

  几名护卫喝道:「太乙员宗的就敢在这里耍横吗?」

  元行健冷笑数声,「让姓程的出来!不然你们就别想走!」

  「喂,」

  程宗扬悄悄戳了一下凝羽,「帮个忙。」

  凝羽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了。那姓元的功夫很好,我未必能赢过他。」

  程宗扬叹了口气,起身出了船舱,「我出来了。可以走了吧?」

  几道目光同时射了过来。那些太乙真宗的门人雁行守在船头,为首的一名汉
子身材高大,双臂极长,浓眉下一双眼睛凶光四射,跟他比起来,那个行事狠辣
的赵行楷还能称得上道貌岸然,而这几个若不是披着太乙真宗的道袍,简直就是
一群凶强霸道的悍匪。

  元行健虎视眈眈地地盯过来,「你就是程宗扬?」

  「是我。」

  元行健哼了一声,「林教御吩咐,要你往龙池走一遭!」

  程宗扬以为他说的是「蔺教御」他本身对蔺采泉没有什么恶感。只不过那老
头看上去仙风道骨,教出的弟子不是阴险毒辣,就是行事蛮横,可见他老人家也
不是什么好东西。

  「蔺教御有命,在下当然不敢不从。只不过现在我还有事,等这点事忙完,
一定去龙池拜访。」

  元行健跨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斜身用肩头一扛,挡在程宗扬身前的祁远立足
不稳,踉跄几步,「扑通」跌进河里。元行健视若无睹地盯着程宗扬,森然道:
「林教御让你现在就去。」

  「林教御?」

  旁边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道:「是林之澜那小子吗?」

  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怒形于色、纷纷喝骂道:「林教御的名讳,可是你能叫
的?」

  武二郎打着呵欠起身,一边睡眼惺忪地提起酒坛,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又
看了看元行健的脑袋,然后手一翻,那口酒坛硬生生扣在元行健头上。

  武二郎出手看似随意,元行健却根本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酒坛把他
整个脑袋都扣在里面,直至肩部。

  程宗扬不忍地撇撇嘴,露出同情的眼神。那酒坛的坛口看上去比元行健的脑
袋还小了一圈,真不知道武二郎是怎么扣进去的。

  周围几名太乙员宗门人喝骂着扑过来。武二郎一扎腰带,抡开双臂,抢人人
群。他身高腿长,在船上这种狭小的环境中占尽优势,活脱脱就是一头猛虎闯入
羊群,三拳两脚,便把这群人全部放倒。

  元行健在酒坛里发出变调的叫喊声,双臂挥舞着扳头上的酒坛。武二郎醉眼
朦胧地晃着身体过来,张开大手往坛底一拍,元行健身体顿时矮了半尺,叫声也
变成断断续续的喘息。

  武二郎响亮地打了个酒嗝,敲着坛子道:「孙子,说什么呢?」

  坛子里「唔唔」两声,连程宗扬都听出来他是在求饶,武二郎却勃然大怒,
脸上的虎斑仿佛跳了起来,吼道:「肮脏泼才!敢骂二爷!」

  怒吼声中,武二郎抬起长腿,一脚踹在元行健两腿中间。元行健头上扣着酒
坛,闷哼一声,两手捣住下腹,直挺挺跪在船上,浑身抽搐。

  武二郎余怒未消还要再打,元行健那些同门扑过来央求道:「二爷!二爷!

  小的们有眼无珠,没认出二爷,求二爷饶他这一遭。「

  武二郎冲着众人说道:「你们可都听到了,这小兔崽子竟然敢骂二爷!这不
是打二爷脸吗?二爷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以为二爷是吃斋的啊!」

  祁远浑身是水地爬上来,闻书立刻跟护卫们一道把头点的飞快,都证实自己
亲耳听到元行健这不长眼的,竟然敢当着武二爷的面骂人。武二爷什么脾气?能
容他放肆?没有当场废了他,只能说武二爷心太善,姓元的兔崽子命太好。

  武二郎手一指,「你们几个,都听到了吗?」

  跟着元行健来的同门只剩下点头的份,纷纷表示元行健竟然敢骂武二爷,大
家这顿打挨得一点都不冤。

  武二郎得意洋洋抱住肩膀,「谁让他骂人嘛,骂人挨打,天经地义,就是林
之澜来了,也抬不过这个理去,你们说是不是?」

  武二郎拳头最大,说的当然是正理,大家无不心悦诚服,「二爷说的一点没
错。」

  武二郎对大伙的表现还算满意:「太乙员宗跟二爷交情不错,今天就放你们
一马,还不快滚!」

  那些人来时如狼似虎,去时如丧考妣,心有余悸地扶起元行健,看也不看程
宗扬,转眼就走的一个不剩。

  回到舱中,程宗扬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太乙真宗怎么这种德性?」

  武二郎却收起傲态:「这些家伙都是林之澜招的外门弟子,只挂了个太乙真
宗的名号。换作内堂弟子,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喂,林之澜找你干嘛?」

  程宗扬苦笑道:「我连林之澜是谁都不认识,怎么知道?思……也许王大将
军死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他们找我是想知道王大将军把掌教之位传给了谁。」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难以置信地说道:「紫阳真人死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武二郎又是惋惜又是叹气,又有几分看不起王哲的执着,「将军有什么好当
的?心甘情愿地替人卖命,哪里比得上我武二逍遥?」

  破天荒的,他这次没有自称二爷。

  嗟叹半晌,武二郎问道:「王紫阳死了,那掌教是谁?」

  「王大将军没有说。」

  武二郎拍拍程宗扬的肩,同情地说道:「这下你可麻烦了。太乙真宗六位教
御,谁不想当那个掌教?不管紫阳员人有没有留下话,你这个最后见过紫阳真人
的,都逃不了关系。」

  说着武二郎咧嘴一笑,「好在咱们要去南荒。那地方,除了要钱不要命的商
人,谁都不走。你要死在南荒,就少了这些麻烦。祁老四!不去竞州了!从白龙
江口直接南下!这趟南荒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谁的命硬!」

               第四章恶兆

  「呸!这鬼天气!」

  吴战威吃力地牵着马,爬上泥泞的山梁,看清路径然后朝后面挥了挥手。

  程宗扬举着一张芭蕉叶遮住头顶的雨点,喘着气道:「老四,你不是说晚霞
一出,第三大肯定是个晴天吗?」

  祁远被雨一淋,脸色更加青黄,他小心地牵着座骑,免得泥中看不清的碎石
划伤马蹄,一边喘道:「就说南荒这地方邪呢……好端端的就下起雨来……吴大
刀!在前面找个地方,大伙儿避避雨!」

  吴战威把马交给同伴,举起长刀砍开茂密的藤蔓,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这是进入南荒的第三天,上午启程时还风和日丽,一转眼就暴雨倾盆。几乎
是一瞬间,到处都是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眼都睁不开。

  南荒气候湿润,到处是茂密的蕨类植物,明明是开好的路,几场大雨一下,
疯长的植物就把道路完全遮蔽,好几次都是祁远在藤蔓下找出几许蛛丝马迹,众
人才没有迷路。

  吴战威砍开一丛茂盛的凤尾蕨,眼前是一棵爬满藤蔓的大树。那棵树有十几
米高,高处粗大的叶柄伞状分开,叶柄两侧对称生长着羽状的叶片,每一片都有
一两米长。树下虽然还在滴水,但比外面的骤雨好了许多,几名护卫一起动手,
清理出一片足够容纳车辆和马匹的空地。

  看着布满鳞片的树干,程宗扬问道:「这是什么树?」

  「桫蛇木。」

  祁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庆幸道:「幸好还没进山。」

  「怎么?山里比这儿还难走?」

  众人从白龙江口南下,进入南荒前最后一次补充了物品,到现在还没有碰上
一座村寨。路上相处几天,祁远已经知道这个自称盘江南来的年轻人其实对南荒
一无所知,不过祁远也不计较。人生在世,谁能没有些秘密呢?这年轻人虽然不
懂南荒,人倒不坏,一路相处下来,大伙已经是朋友了。

  「倒不是路难走。进了山,一道一道都是山谷,这场雨一下,少不了要发山
洪。」

  祁远说着还心有余悸,「上次进山也遇上大雨,我们等了两天,水都退了才
走。谁知道上游被冲下来的石头堵住,刚进了河道,山洪突然下来。那次我们二
十多个人,只活下来三个。」

  祁远摇了摇头,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递给程宗扬。

  灌了一口腥苦的药酒,程宗扬衔着嘴道:「这附近没有人家吗?」

  「过了前面的黑石滩才有。南荒树比山多,山比水多,水比人多,有时走上
三五天也碰不到一个村子。」

  祁远啧了啧嘴,「有些村子在路口结了草,碰到了也不敢进。」

  「为什么?」

  「南荒大族十几个,小的一个村寨就是一族。有村子跟人结仇,把整座村子
都搬到山里。路口结了草的,就是不欢迎外人进去。有些走南荒的不懂这规矩,
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

  奴隶们推着马车来到树下,他们衣服单薄,一个个都被雨水淋透了,放下车
就精疲力尽地躺了一地。祁远过去一个个把他们踢起来,「把衣服拧干!身上的
水都擦净!不想把命扔在这里的都坐起来!睡着的都叫醒!」

  吴战威和那个叫小魏的年轻护卫都是走过南荒的,不用祁远吩咐,便解下马
鞍,卸下走骡的负重。

  程宗扬也卸下马鞍,擦去座骑身上淋的雨水。他的座骑是一匹黑驹,由于是
山林里骑乘,这匹马并不像草原上驰骋的战马那样高大,耐力却是极好,通体皮
毛乌黑发亮,性子也温驯。程宗扬骑了几日,越看越是顺眼,给它起了个名字叫
黑珍珠。

  林子里的藤蔓野草似乎很不合黑珍珠的口味,它探出又软又大的鼻子东嗅西
嗅,然后打了个响鼻,不层地昂起头,懒洋洋甩着尾巴。

  这群人里最舒服的也许就是武二郎了,这一路程宗扬可算见识了这家伙好吃
懒做的无赖行径,大伙拼命赶路,他在车上呼呼大睡。做好的饭棻,这家伙第一
个先下手,吃饱喝足还要来上一曲。这位爷不是来干活的,根本是有人管吃管住,
往南荒来旅游的,让程宗扬直后悔不该给他一个银铢的高价。

  凝羽跟武二郎完全相反,这一路上大伙满眼满耳闹心的都是武二郎,却很少
人见过凝羽。她大多时候都像消失一般,只偶尔出现……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女人确实带给他很多意外的惊喜。

  忽然黑珍珠颈后的鬃毛抖动了一下,它昂首发出一声嘶鸣,然后扬起前蹄,
似乎想挣脱缰绳。

  程宗扬在马颈上轻轻拍了一掌,「叫什么,安静!」

  一向温驯的黑珍珠却愈发不安起来,它嘶鸣着奋力挣动缰绳,蹄下溅出大片
大片的泥水。

  一股寒意掠过心头,程宗扬猛然回头,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一名奴隶盘着腿席地而坐,身体以一个僵硬的姿势靠在树上。一条青绿色的
粗藤从他脖颈和胸腹间绕过,蠕动着越缠越紧。那奴隶一只手被青藤缠住,另一
只手从青藤的缝隙间伸出,手上还抓着一块未吃完的干粮。他张大嘴巴,却发不
出一丝声音,脸色像喝醉一样涨得通红。

  一只青绿色的蛇头从奴隶腋下伸出,它额头正中有一条黄色的蛇纹,阴森的
蛇眼中狭长的瞳孔直竖着。它微微昂起头,血红而分叉的尖舌火焰般从蛇口一闪
而过,然后盘旋着缓缓朝奴隶颈中伸去。

  程宗扬拔出鞍侧的弯刀,嘶声道:「蛇!」

  众人顿时一慌乱,祁远扭头看见也吓了一跳,伸手想拦,程宗扬已经扑了过
去。

  「退开!退开!」

  祁远一边踢开惊惶失措的奴隶,一边抽刀奔过去,扯开嗓子叫道:「别碰它!

  那是蛇彝人养的!「

  这些天武二郎也教过他几招刀法,但程宗扬对这个声名赫赫的五虎断门刀始
终提不起兴趣,这会儿凭着一股勇气冲过来,早把那些招数忘到脑后,只是本能
地一刀劈出。

  那条蛇牛截蛇身挂在藤上,鳞片的颜色与藤身几乎完全一样。程宗扬怕伤了
自己人,一刀砍在蛇身中央。那条青蛇鳞片一震,鳞片下渗出一片苦绿的液体。

  负痛之下,青蛇蛇身猛然收紧。那名奴隶胸膛本来因窒息鼓起,这时猛地凹
陷下去,发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口中吐出一股血水。

  程宗扬怔了一下,只见蛇头猛然一旋,从奴隶脖颈中松开,然后笔直朝他喉
头伸来。它血红的蛇口几乎完全张开,倒伏的獠牙竖起,又细又长的牙尖溅出几
滴剧毒的唾液。

  「绷」的一声,一枝短小的弩矢从程宗扬脸侧掠过,穿过青蛇的獠牙,正射
中它大张的上颚,从它额上的黄纹透出,将整个蛇头钉在藤上。

  小魏放下手,笑了笑道:「天武营的弩,好使。」

  那奴隶胸口骨骼尽碎,早已气绝。那条蛇钉在藤上还不住扭动。祁远沉着脸
看了看,然后一刀从青蛇的七寸砍开。钉在藤上的蛇头晃了晃,洒下一串墨绿的
血迹。祁远用布包住手,小心的拔下弩矢,然后掘了两个坑,把蛇头和弩矢分别
埋好。

  一只大手蓦然伸来,重重在程宗扬头上拍了一下,武二郎骂骂咧咧道:「什
么狗屁刀法!连条虫都砍不死!没吃饭啊你!看清了!」

  武二郎夺过刀,双肩一耸,手中的弯刀疾劈过去。那青蛇鳞片极为坚韧,挨
了程宗扬一刀,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同样的刀到了武一一郎手里却是锋芒毕
露,刀光过处,蛇鳞纷飞,蛇体寸寸断裂。

  「身!形!步!眼!」

  武二郎每一刀劈出,都如苍鹰搏兔,将浑身的力道集中在刀锋一处。那条青
蛇像根腐朽的麻绳,在刀光中散落下来,却没有伤到那名奴隶分毫。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会是想救他吧?」

  武二郎冷哼一声,扔下刀大步走开。

  看着奴隶失去生命而变成死灰色的眼睛,程宗扬一阵烦闷。他连这名奴隶的
名字都不记得,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同行的伙伴就这样死在不知名的野地里,让
他第一次认识到南荒的凶险。

  祁远直起腰,沉声吩咐道:「把他埋了,赶快离开。雨一停,蛇彝人就会来
寻蛇了。」

  奴隶们一起动手,掘出一个深坑,把死去的同伴埋好。

  雨势略小了一些。谁也不知道身边茂密的蕨类植物中还有多少毒虫怪蛇,众
人不敢多留,不等雨势完全停止就匆忙上路。

  「蛇彝人在南荒算是人多的大族,在盘江以北有好几个村寨。」

  祁远抿了口药酒,啧了啧嘴,说道:「南荒这地方邪气重,好人在这里待久
了,也会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除了蛇彝人,还有花苗、红苗、白夷、黑獠、狐
峒、熊黎、白裸……林林总总几十个种族。」

  祁远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小声道:「武二郎的白武族是虎族后裔,除了
身上的虎斑,跟平常人差别不大。」

  程宗扬点了点头,「至少那家伙没长尾巴。」

  祁远失笑一声,又连忙掩住嘴。毕竟武二郎的拳头不大喜欢开玩笑。

  祁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说来也怪,南荒的女人跟外面的人差不多,
男人却是七分像兽,三分像人。南荒人也知道他们跟外面的人不太一样,所以都
不喜欢生人。蛇彝人的村寨就在前面,离黑石滩不远,我来南荒到过几次。蛇彝
人虽然孤僻,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但从来不骚扰过往的行商,为人也和气。有
时遇到投宿的,也肯收留过夜。」

  祁远回过头,「小魏,带的货物里有冰片、朱砂、月石、玄明粉,每样拣些
好的出来。」

  小魏答应了一声,自去翻拣药材。

  祁远解释道:「蛇彝人家家户户都养蛇。蛇也会生病,这几样药材,就是治
蛇口疮的好药。咱们杀了人家的蛇,也别声张,悄悄送一份厚礼过去,算是扯平
了。」

  程宗扬有些不乐意地说:「他们养的蛇怎么随便放出来?我们这边还死了一
个人,这损失该怎么算?」

  祁远道:「蛇彝人把蛇看得比命还重,为了一条蛇,整座村子都拼命的也不
少。出了这种事只有算了。」

  说着他也有些不解,「蛇彝人平常都把蛇看守得极紧。这条蛇怎么会到了村
子外面?」

  祁远想了一会儿也弄不明白。一行人默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闷头赶路。刚
下过雨的山路湿泞无比,不时有人失足跌倒,但不用祁远喝骂,就很快又爬了起
来,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生怕离了队,失陷在这陌生的雨林里。

  雨虽然停了,空气中却湿得能拧出水来。刚才落雨的凉意被暑气一蒸,每个
人身上都湿漉漉,潮得难受。

  一行人跌跌撞撞来到黑石滩,天色已经阴暗下来。

  「糟了!」

  吴战威猛地拽住座骑。

  眼前是一片浩浩荡荡的洪水。浑浊的河水夹杂着上游冲下的枝叶,滚滚没过
两岸。水涨得连原来的河道都看不出来。

  这里原本是一片乱石滩,河水漫过河滩里的碎石,分成无数条大大小小的细
流,平常涉水就能过去。但现在刚下过雨,河水暴涨,那些细流连成一片,虽然
不是太深,但宽得连边都找不到了。

  程宗扬道:「还有没有别的路?」

  「还有一处。离这里有三十里。」

  祁远看了看天色,「这天只怕还要下雨,那渡口还不如黑石滩,现在水可能
涨得更大。」

  程宗扬估量着河水的深度,「这水好像不是很深?」

  祁远道:「这黑石滩底下都是乱石,深的地方陷进去两辆马车也探不到底。

  走南荒的客商不知道搭了多少人命,才摸出一条能走的路。「

  祁远指了指远处,「河边有块黑色的大石头,就是过河的路标。」

  程宗扬举目看去,眼前汪洋一片,哪里能看到那块黑石的影子?

  祁远苦笑道:「如果能找到,咱们就不用在这儿等了。」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一行人连人带马困在河边一筹莫展。

  一颗大头猛然从水中冒出来,吴战威抹了把脸上的水,喘着气吼道:「没有!

  找不到!「

  祁远叫道:「上来吧!不行咱们就在这儿停一夜!水退了再走!」

  吴战威也不答话,翻身一个势子又潜到水里。明天再下雨,这水说不定涨得
更大。商队被困在水边,没个住的地方,连淋带冻再加上林子里的毒蛇,还不如
拼一把,想办法过河。

  祁远叫人升起火把,在岸上给吴战威照明。

  潮湿的河风吹过,火把摇动起来,影影绰绰映出水面忽大忽小的漩涡。这场
大雨冲了许多泥沙下来,河水浑浊不堪,吴战威潜进水里,连片衣角都看不到。

  护卫里水性好的两名年轻人脱了衣靴,准备下水接应同伴。

  风里忽然传来几声轻微的马嘶,从上游风中飘来,一闪就消逝在湍急的水声
里。祁远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仔细听了片刻,然后叫道:「火把都聚在一处,
举高些!」

  刚脱了靴的石刚也听到声音,压低声音道:「四哥,那边来的什么人也不知
道,别把大伙都暴露了。」

  祁远咧了咧嘴,「石刚,你是第一次走南荒吧?走南荒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汉
子,什么事大家摆明了都好说,就怕藏着掖着,你防我,我防你,没事也惹出事
来。」

  远处亮起几点火光,有人喊道:「对面是走南荒的朋友吗?」

  祁远举起火把用力挥了挥,高声道:「五原城白湖商馆!东边来的是哪里的
朋友?」

  对面也一样把火把举得高高的,火光下几个人低头商议几句,然后远远下了
马,几名汉子簇拥着一个老人走过来。

  那老者两鬓斑白,穿着一袭青布长袍。袍尾虽然沾满泥水,腰间一条紫色的
丝绦却丝毫不乱,上面结着一块翠绿的玉佩。

  老者走近几步,拱手道:「建康城云氏商会,执事云苍峰见过各位。五原城
的白氏商馆以前也和敝会有过生意,不知跟各位是否相识?」

  祁远连忙道:「就是小号,现在改名叫白湖商馆。」

  说着推了程宗扬一把,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说道:「云氏商会跟君氏、谢氏
两家商会并称,是六朝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这是敝馆的程执事。」

  程宗扬也依样抱拳拱了拱手。

  老者微笑道:「原来是老相识了。和贵馆的生意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难得老哥还记得敝会。这位程小哥如此年纪,就能带队走南荒,果然是英雄出少
年,让老夫汗颜。呵呵。」

  两边攀上交情,一直戒备的护卫们暗暗松了口气。石刚松开刀柄,小魏也悄
悄把弩机收进背囊。

  云氏商会一行人涉着水过来,他们人数并不多,但清一色都是体格精壮的大
汉,十几个人倒牵了二十多匹马,一半骑乘,一半负重。那些汉子一个个骨节粗
大,身手矫健,一看就是功底扎实的好手。

  跟在队尾的是一名中年人,他戴着书生惯用的方巾,牵着一匹瘦马,神情间
淡淡的,虽然和众人走在一起,却仿佛和每个人都离得很远,就像一名孤独的旅
人。

  程宗扬也没有在意,跟云苍峰寒暄几句,赞道:「贵会这样精悍的属下,就
是军伍里也不多见。」

  云苍峰笑道:「怎么比得上贵馆的护卫,程执事见笑了。」

  白湖商馆还剩下七名护卫,虽然也是祁远挑出来的精锐,但和云氏商会的手
下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至于那些奴隶,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们一名护卫的对手。

  程宗扬不好说这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故意挑的老弱,打了个哈哈,转开话题。

  「云执事怎么这么晚还赶路?」

  「敝会原本是从上游的渡口过河,谁知这场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
下来。」

  云苍峰微微皱眉,「这里应该就是黑石滩吧?怎么……」

  「水涨得太急,指路的黑石也被淹了,这会儿正在找。」

  祁远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水势太大,就是找到路也未必能过去。」

  云苍峰看了看水势,然后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

  两名大汉应诺一声,跳进水里。那两人都是彪形大汉,河水却一直淹到他们
胸口,就算他们能涉水过河,程宗扬和商馆那些奴隶也只能游过去。

  忽然吴战威的大头冒了出来,叫道:「在这里了!」

               第五章渡河

  那块黑石完全被淹在水下,几个人试了试,黑石标记的路径浅了许多,但也
有齐腰深。两支商队汇合在一处,商议后决定冒险过河。双方各自用长绳连成一
队,由易彪和吴战威分别领头。他们各牵了一匹马,拿布把马眼蒙上,用长绳穿
过马鞍,打了个活扣,这样人马合在一起,走得更稳妥些。一旦马匹失足被水冲
走,用刀割开绳扣也能保住性命。

  双方一开始动手,就显出白湖商馆跟云氏这种老牌商会的差别。云氏商会不
但绳索装备一应俱全,每人还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汉子不需吩咐就拣起长索,
熟练地打成绳结,连人带马捆扎停当,而白湖商馆这边麻烦就大了,有几名奴隶
死活不愿下水,愿意下水的却怎么也打不好绳结,把祁远忙得团团转。

  程宗扬知道这都是自己办的好事,看着祁远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觉得不好意
思。他悄悄吐了吐舌头,溜到车旁,「武二,出来吧。」

  武二郎在车内早听得清清楚楚,但二爷架子一向很大,不轻易给人面子。程
宗扬出面才大模大样地下了车,顺手在旁边一名奴隶脑门上凿了一记,「绳结是
这么打的吗?你想跟骡子死一块儿啊!你跟骡子死一块儿也不打紧,这绳结割断
了,绳子也就断了,你想让后面的跟你一起死啊!」

  那奴隶捧着鼓包的脑门,被他口水喷了一脸也不敢躲。

  祁远啧啧作声,悄悄对程宗扬说:「话倒是好话,怎么让二爷一说就这么刺
耳呢?」

  程宗扬还没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来,「祁老四!」

  「哎!」

  祁远连忙跑过去。

  武二郎叉着腰道:「那些废物能过河吗?要能过去,二爷把头拧下来给你当
夜壶!」

  祁远陪笑道:「回二爷,小的用不了那么大的……」

  武二郎眼一瞪,祁远立刻把后牛句话吞进肚子里,「二爷的意思是……」

  「不愿过河的都留下!反正马车也过不去,留一名护卫带着往回走!等水退
了再追咱们!」

  祁远只听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对的,这些奴隶都是程宗扬精挑细选的老弱
病残,勉强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里。当下祁远分配人手,留了一名护卫带着
马车回去,奴隶们只拣了几个强壮的随行过河。

  这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队伍准备的速度快了许多,六名护卫、五名
奴隶加上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十四个人还有十余匹座骑、走骡,用一根长绳
捆成一串。武二郎跟在程宗扬后面,毫不客气地占了中间最安全的位置,也没人
敢跟他争。

  程宗扬一边打绳结,一边不安地四处张望,心里嘀咕着:凝羽去哪儿了?

  两支队伍收拾完毕,易彪和吴战威抢着要走水势最急的上游,最后易彪当先
跳进河里。为了增加负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长刀,还有两面分量十足的钢盾。河
水混了泥沙,冲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却稳如磐石,显然下盘功夫极好。这边吴战
威看见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对方争风的念头。

  两支商队并肩过河,云氏商会清一色的护卫,只有云苍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
中间,每人隔着三米多的距离陆续下水。白湖商馆是两名护卫中间夹一名奴隶,
虽然慢了一些,也勉强能跟上对方的脚步。

  过河路径并不宽,双方人马紧紧挨在一起。云苍峰和程宗扬走在一处,后面
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云苍峰一手扶着马鞍,说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

  程宗扬这个自称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别人问起南荒的事,含糊道:「这里
是第一次走。」

  「哦?」

  云苍峰讶道:「小哥以往走的是东边的海路?那条路从夜叉珊瑚边缘经过,
风高浪急,老夫痴长这么些年,还没敢走过。」

  程宗扬干笑道:「也算平常吧。」

  一个浪头打来,云苍峰身体一晃,程宗扬连忙搀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
瘦,握在手里仿佛一把干柴,骨头却很硬。

  云苍峰抹了抹胡须上的水渍,叹道:「真是老了。这样的浪头都经不住了。

  往后,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程宗扬道:「年轻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老人没有年轻过,可哪个年轻人敢
说自己老过?」

  云苍峰呛了一口,然后哈哈大笑,「甚是,甚是!此言甚是!」

  测面的河冰虽然湍急,但前后都有绳子扯着,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头上,
并没有太多危险。程宗扬扶着云苍峰过了一个漩涡,然后放开手,「云老哥,怎
么这么大年纪还走南荒?」

  云苍峰笑道:「云氏是商人,当然是逐利了。南荒虽然道路险恶,但盛产砂
金,山林里又往往有珍禽异兽。六朝的贵人们喜好新奇玩意儿,我们把内陆产的
丝帛、器具运来,换些南荒的物品回去,来回挣口饭吃。」

  「利润很高吧?」

  云苍峰微笑道:「南荒有一种妖物叫峭魅,在内陆的几家会馆里,那些贵人
开出的价码是一万枚金铢。」

  「一万枚金铢!」

  程宗扬被这个价格震住了。一万枚金铢等于是二百个阿姬曼。那个峭魅究竟
是什么东西?能值这样的高价?

  「走南荒,都是拿命换的。南荒的白爪鹰运到内陆能卖一、二百枚银铢,翻
了几十倍的利润,但要一条人命才能换来一只活的白爪鹰。何况是峭魅这种只在
传说里才有的东西。」

  程宗扬啧啧作声,「在北边草原,十几枚银铢就能换一匹好马。」

  「小哥见闻倒是广博,连北边的草原也去过。但小哥可知道,北边的骏马运
到内陆要花费多少?」

  不等程宗扬回答,云苍峰便道:「从草原贩马到内陆,至少要用上三四个月
的时间。来回的花费要一百多枚银铢,若是运十匹马,加上运费已经翻了一倍,
路上跋山涉水,能有七匹运到内陆就不错了。再加上官府收的税,十五枚银铢买
的马,到内陆卖六十银铢才能保本。」

  程宗扬算了一会儿,苦笑道:「那不如贩人呢。」

  云苍峰道:「贩人花费的成本也不比贩马低多少,但六朝禁止贩奴,价格就
水涨船高了。」

  程宗扬很意外,「是吗?」

  他记得市场的奴隶比马还便宜些。

  云苍峰微笑道:「只有五原那些边荒城邑才有公开的贩奴场。唔,醉月楼是
贵馆的产业吧?难怪贵东家会把商馆设在五原。」

  程宗扬笑道:「云执事也光顾过醉月楼?老哥有没有中意的?等回到五原,
小弟给老哥挑几个好的。」

  云苍峰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真是爽快!只要到时候你莫嫌老哥哥不客
气就好。眼前先过了河,等回到内陆,少不了要打扰小兄弟。」

  河水越来越深,起初齐腰深的河水慢慢没到胸口,脚下的石头也仿佛越来越
低,每一步都要紧紧抓住马鞍,试探几次,才能放下。那些马匹和走骡都被蒙住
眼睛,虽然看不到湍急的水流,但越来越深的河水,还是让它们惊惶起来。

  程宗扬用手摸着马鬃,低声安抚着黑珍珠,「等过了河,就给你吃鸡蛋,还
有苹果。喂,你吃过苹果没有?又甜又大,味道可比你吃的破草料强多了……」

  水面上不时有折断的树枝漂过。忽然一根树枝朝云苍峰漂来,老人费力地避
开,树枝却重重画在座骑的脖颈上,树枝尖锐的断口虽然不足以刺穿马颈,但那
匹马还是受惊的嘶鸣起来,一边在水里划动四蹄。

  一马嘶鸣,群马都不安地发出「灰灰」声。一旦马群受惊,就算每个人都能
及时割断绳索,所有的货物也付之东流。

  程宗扬先对黑珍珠喝了一声,「闭嘴!」

  然后去扯旁边马匹的缰绳。眼前刀尖一闪,一把短刀蓦地飞来,笔直刺入马
匹后额。

  接着武二郎的吼声传来,「割断绳扣!」

  刀锋入额,准确地切断了马匹的大脑神经。那匹健马庞大的身体在河中晃了
一下,然后慢慢朝一边倒去。云苍峰立即拔出短刀,割断系在鞍侧的绳结。绳结
刚刚断开,马身就带着负重倒在河里,擦着程宗扬的身体朝下游漂去。

  程宗扬紧紧拽着黑珍珠的缰绳,生怕自己的爱骑不小心被绊到。幸好那一刀
来得及时,马嘶声没有传开。被蒙着双眼的马匹骚动片刻,渐渐安静下来。

  经过这样惊险的一幕,众人都加倍小心起来,遇到上游漂来的杂物,就抢先
拨开。两支队伍都拖了十几丈长,等队伍最后一个人下水,前面的易彪和吴战威
刚走到河水中央。

  论功夫易彪比吴战威要强上几分,论经验,走过两趟南荒的吴战威可比易彪
丰富的多。眼看着易彪一脚就要踏空,吴战威急忙叫道:「小心!」

  一边扯住他身后的绳索。

  易彪一脚踏空,发现脚下不是岩石,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他也真是好
功夫,脚下二泛,单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湿滑的岩石上。但他的座骑就没有这么
好运,前蹄失足踏入漩涡,顿时一头栽进水中。易彪当机立断,拔刀砍断绳扣,
将座骑推进水里。

  这时程宗扬才发现,身后的武二郎堪称定海神针,他走在队伍中间,一个人
牵了一匹马和两头走骡,那根粗大的绳索在他腰间前后拉得笔直,武二郎却像走
在平地上一样轻松自如,让人怀疑就算单靠他一个人,也能把这整支队伍连人带
马统统拉过河。

  阴霾的天际星月全无,没有一丝光线,走到河水中央仍看不到对面的河岸。

  吴战威越来越心惊,这河底满是大大小小的乱石,过河的路径也不是直的,
若是白天还能分辨方位,这会儿除了眼前几尺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到,若是走错
了路径,这样拖拖拉拉的两队人马,就是想拐也拐不回来。

  易彪失了马,也不敢再冒进,干脆把绳索背在肩上,一手攀住吴战威座骑的
缰绳,跟他并肩而行。

  吴战威吐了口水,「兄弟是第一次走南荒吧?」

  易彪露齿一笑,「差点儿连累了大哥。」

  吴战威嘿嘿一笑,「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走南荒就是你靠我,我靠你,大
伙互相拉扯才能走出来。」

  易彪看到吴战威神情有异,不由问道:「大哥,怎么了?」

  吴战威冷笑道:「娘的,遇上鬼打墙了。这块石头刚才走过两次。」

  易彪心里一沉,连忙踩了踩脚下的石头,没有辨别出来有什么异状。鬼打墙
他听说过,本来走熟的路,突然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几步就能走到的地方,却怎
么也走不到头,连续几个时辰都在原地来回转圈。但他们身上都绑着绳索,怎么
也不该走了回头路。

  「不用看了。刚才咱们绕开的那根树枝,八成就是后面的绳子。- 吴战威攀
着座骑的缰绳道:暑一么久还找不到岸,肯定是走错了。你看,这会儿河水都是
斜着过来的。」

  「我说这水怎么变了方向,还以为有个大漩涡。吴哥,这会儿怎么办?」

  易彪一边解着绳索一边道:「要不要我游过去看看?」

  「别!南荒这鬼地方,宁愿在河里等天亮,也别分开。咱们先停下,等后面
的都跟上来。」

  吴战威狠狠呸了一口,「他娘的,上路前不该碰那个寡妇,沾了她娘的晦气!」

  易彪顾不上发笑,他背着长刀钢盾,脚下使了个千斤坠,牢牢稳住身形。领
头两个的停住,后面的人不断涌来,不多时程宗扬和云苍峰也跟了过来。听到吴
战威的述说,程宗扬这个不知道南荒厉害的冒牌商人还好一些,云苍峰却是倒抽
一口凉气。

  这会儿商队一半人都聚在河中央,及胸的水流越来越急,护卫们还能撑住,
那两名奴隶都被冲得站立不稳,神情越发惊惧。

  那水淹到众人胸口,却只到武二郎腰下。那厮差不多是把马扛在肩上,扯着
两头骡子大步走来,在后面嚷道,。「怎么了?」

  程宗扬道:「老吴碰上鬼打墙了,在河里绕圈子。」

  武二郎呸了一口,「屁的鬼打墙!前面姓吴的,你小子有种没!」

  吴战威不耐烦地道:「有屁快放!」

  「呵!敢跟二爷叫板!」

  武二郎叫道:「要是带种的,就在额头上砍一刀,把血抹在眼皮上!」

  吴战威二话不说,提刀在额头一抹,用手沾了血抹在眼皮上。

  忽然远处亮起一团火光,接着又是一团。三堆火光在对面熊熊燃烧,映出河
岸的轮廓。突然出现的火光刺痛了众人的眼睛,这时众人才惊觉自己真的走错了
方向,往下游偏出十几丈。本来已经靠近的河岸,在黑暗中却越偏越远,再走下
去只怕永远靠不了岸。

  火光中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形。队伍里有人惊叫道:「峭魅!」

  众人都惊惶起来。峭魅是南荒传说中一种妖物,依靠绝美的姿容和天籁般的
歌喉诱惑行人。一旦看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无论什么人都会沉醉。

  云苍峰眯起眼看了看,「是人。」

  程宗扬也认了出来,一下放宽了心,笑道:「是自己人。」

  一行人蹬着水上了岸,几乎都累得瘫倒在地。

  凝羽立在火堆旁,长发在夜风中猎猎飞舞,几点火星飞起,映出她洁白的面
孔。

  程宗扬解了绳扣,喘道:「你怎么过来的?哦,是游过来的。」

  凝羽身上的斗篷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娇躯凸凹有致的曲线。不
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奂阳的缘故,她表情虽然还是淡淡的,但不再像以往那样
冷漠。

  程宗扬拉着云苍峰的手臂,笑道:「这位是云氏商会的执事,云老哥。这位
是我们商馆的侍卫长,凝羽姑娘。」

  云苍峰道:「亏得贵馆几位朋友相助!若不是这位姑娘,老朽只怕就留在河
里,跟南荒的水神作伴了。」

  凝羽淡淡用手指掠过发丝,没有开口。

  凝羽冷漠的样子程宗扬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拉着云苍峰走到一边,两人劫后
逢生,谈得分外投机。说起马匹受惊遇险,程宗扬朝武二郎笑道:「还是武二反
应够快,喂,你那柄短刀哪里来的?」

  武二郎悻悻道:「不是二爷!」

  「那是谁?」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温和地朝众人拱手,「谢艺。匆忙出
手,让老哥损了一匹好马,还请云老哥见谅。」

  云苍峰一怔,然后哈哈笑道:「没想到是这位朋友救了老朽一条性命。我说
谢兄弟怎么敢一个人独走南荒,果然是好身手,好见识!」

  程宗扬等人这才知道这个中年人和云氏商会不是一伙的。这个自称谢艺的男
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好感,却又保持着足够的距
离。

  这一番同舟共济,使双方亲近不少。云氏商会都穿着水靠还好一些,程宗扬
等人浑身都湿透了。双方商量几句,此地离蛇彝人的村寨已经不远,干脆结伴同
行,到村子里找住处换了湿衣,好好歇息一晚。

  易彪和吴战威都是血性漠子,几句话就好得跟亲兄弟似的。说起刚才的鬼打
墙,两人都哈哈大笑。易彪道:「早知道你们商馆有人过来,吴大哥也不用挨这
一刀。」

  吴战威不在意地抹了抹额头的血迹,「说不定南荒这鬼地方就是想让老吴出
点血,才肯放咱们过去。你看那几堆火,刚点上的怎么会烧那么快?八成早就点
上了,大伙儿谁都没看见,老吴用血破了鬼打墙,火光才一下子透过来。」

  易彪吐了吐舌头,「南荒这地方,员邪门儿!」

  「喂,看你们的身手,大概是从过军的吧?」

  易彪竖起拇指。「大哥好眼力!我们这些弟兄都是北府兵,退役后没事做,
才跟着云氏商会跑南荒。喂,吴大哥,你说的那个寡妇……」

  两人谈得投机,后面祁远和谢艺也你一言我一句相谈甚欢。

  程宗扬越看谢艺越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年纪乍然看去像是三、四十岁,仔
细看时,又像是二、三十岁,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很多。自己之所以误会他是中年
人,也许是因为他眼中无法掩藏的淡漠与沧桑,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对一
切事物都再没有多少留恋。

  程宗扬道:「云老哥,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下午过恶虎渡过上的,那时刚开始下雨。他一个人骑着马往林子里走,把
我吓了一跳。那林子是条绝路,进去的十有八九出不来。我看他也是六朝人,万
一进去陷在里面,枉丢了一条性命,便叫住他。他说自己叫谢艺,总听人说起南
荒,却不知道南荒是什么样子,于是就来看看。」

  云苍峰又是好气又好笑,「我走南荒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的。

  南荒有什么好看的?走一趟就少活两年的去处。我劝他回家,他只是笑。最
后没办法了,才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程宗扬笑道:「老哥是好心有好报,若不是救了他一命,刚才惊马的时候就
危险了。」

  报应之类的话,程宗扬自己也不是太相信,但显然正投了云苍峰的脾胃。他
感叹道:「可不是嘛。我看他一表人材,不明不白死在南荒太可惜,不料却是救
了自己一命。」

  「呵呵,」

  云苍峰笑了两声,「没想到贵商馆竟然有这样两名好手。那个脸上生着虎斑
的大个子身手难得。那位姑娘的修为也不俗。跟你们一道走,倒是我们云氏商会
占了便宜。」

  刚才歇息的时候,祁远悄悄告诉程宗扬云氏商会的来历。六朝中晋宋两国最
重商贾,天下最知名的商会都出自这两地。即使在晋国这样商递天下、富冠海内
的商贾云集之地,云氏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如果以武功比较,拿祁远当白湖商
馆,云氏商会至少是武三郎那种级别的。

  像这种绵延几百年的商会,势力根深蒂固,各方的关系盘根错节,能动用的
力量之大,令人瞠目结舌。据说当年晋国的北府兵北上与真辽交锋,所有的军费
都是由云氏独力承担。相应的,晋国划了两处铜山给云氏商会,允许他们自铸铜
铢。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这不是把铸币权交给商人了吗?难怪云氏商会实力这么
雄厚。

  想到铜矿,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含笑道:「云老哥,贵商会的铜匠该有不
少?」

  云苍峰微微一笑,「多少有一些。小兄弟想铸什么器具么?」

  程宗扬笑道:「有笔生意想跟云老哥一起做。」

  「哦,」

  云苍峰来了兴趣,「什么生意?」

  程宗扬却笑而不语,最后道:「等从南荒回来,再跟老哥商量。」

  云苍峰在商海浸淫多年,一看就知道程宗扬胸有成竹,当即道:「商会的事
老夫还能做主二一。程兄弟如果有意,敝商会自然全力襄助。」

  程宗扬笑道:「那就多谢了。」

  云氏商会既有铜山,又有工匠,还有遍及天下的商业网,正是拉链生意的绝
佳伙伴。有他们帮忙,自己靠程氏拉链的名头说不定就能大赚一笔,在这个世界
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他回头看去,凝羽远远跟在队伍后面,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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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蛇村

  夜色下,浓密的蕨类植物仿佛大海的波涛,沿着起伏的地势连绵不绝地伸向
远方。葱笼的蕨林中,一行火把费力地行进,越往前行,空气就越湿润,植物也
越茂盛。在这里,早上开出的小路,傍晚就可能被新生的藤蔓爬满。两支商队的
人手轮番上前,用长刀砍开枝叶,清出一条可供人马通行的路径。

  终于,林中出现一条小路。虽然狭窄,但分明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在前面领
路的祁远松了口气,抹着汗道:「前面就是蛇彝人的村寨。蛇彝人喜欢僻静,大
伙儿进去别作声。」

  又往前走了片刻,脚下忽然一硬,泥土变成了铺设整齐的青石。即使祁远有
书在先,众人仍禁不住发出一阵低微的欢呼。在南荒丛林里跋涉数日,才终于见
到一个村寨,再疲倦的人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一片房屋的轮廓出现在苍黑色的夜幕下。村寨依着一道山梁蜿蜒铺开,所有
的房屋都建在山脊背阴处。两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在村口交叉成,将村寨分成上下
两处。用竹子和未剥皮的树木搭成的房屋高大而宽敞,多数房屋都装有高挑的飞
檐,沿地势高低参差起伏,错落有致。

  抵达目的地的喜悦还未散去,一股阴森的寒意就爬上程宗扬心头。整个村寨
沉浸在浓浓的黑暗中,看不到一丝灯火。周围一片沉寂,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和
马蹄声在耳边回响。一处处竹木搭成的房屋仿佛空无一人。

  队伍里有人嘀咕道:「这村子里不会没人吧?」

  云苍峰一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闻书低声喝道:「别胡说!蛇彝人不大喜欢
见生人,看到前面那间大屋没有?那就是专门给过往客人留的。平常外面的客商
来了,蛇彝人都不出面,屋子里有水有柴,就是没有门,谁来了都可以去住。」

  云苍峰是走过南荒的老人,又是商队的首脑,他这样说,众人的不安都化解
了一些,唯有程宗扬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祁远悄悄坠后一步,低声道:「有点儿邪门……平常蛇彝人很少露面,但不
像今天,整座村子一点声音都没有。」

  程宗扬向云苍峰试探道:「要不要找个人问问?」

  一直随和的云苍峰却固执起来,「不可。这里不像花苗、白夷,蛇彝人家家
户户养蛇,最忌讳生人上门。」

  祁远也同意他的说法,但又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似的……」

  石刚忽然道:「有人!」

  众人都抬起头。黑暗中依稀能看到一间大屋,竹木搭成的主楼有三层高,高
耸的檐角弯月般挑起,在天际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最上面一层竹阁中,隐隐透
出一丝灯火,虽然微弱,却化解了众人的担忧。只要有人,就说明这座蛇彝人的
村落并不是一座空寨,只是他们不喜欢跟外面来的生人打交道。

  「那是族长的大屋。」

  祁远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朝云苍峰道:「云执事,您是常走南荒的,给大
伙儿拿个主意吧。」

  云苍峰抚摸着腰间的玉佩,缓缓道:「路上辛苦一天,大伙儿都累了。前面
就是客人住的大屋,我们去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上路。走的时候留点货物,也
别去打搅主人了。」

  「行!就按云老哥说的做。」

  程宗扬一口答应。

  一行人默不作声地穿过村子,来到村尾一幢大屋。那幢屋子与蛇彝人的村落
远远隔开,与云苍峰说的一样,屋子没有装门窗,屋里放着一口盛满清水的大缸
和一堆劈好的木柴。下午雨下得虽然大,屋内倒还干爽。房屋正中有一池火塘,
里面还有几根烧了一半的木柴。

  云氏商会那些退役的军汉们很快生起火。火苗窜起的一刻,众人沉甸甸的心
事终于放了下来,每个人都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凝羽又一次不见踪影,商队的汉子们少了顾忌,一个个脱下湿衣,一边低声
说笑,一边光着膀子抹去身上的水迹,将湿衣搭在火塘边烘干。

  最得意的还是武二郎,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只拧断脖颈的野兔,一边哼着
小曲剥了兔皮,一边拿盐巴抹了,架在火上烧炙。众人折腾了一整天,早已饥肠
挽辕,闻到肉香都不禁食指大动。但想从武二郎这名副其实的老虎口里夺食,危
险程度不是一般的高,谁也兴不起这个念头。

  石刚在前面开路时,被砍断的树枝在脸上划了一道,留下一条血痕。他走到
水缸边,拿起瓢准备舀水,却被武二郎劈手夺走。

  「你!」

  石刚险些气歪鼻子。

  「怎么!」

  武二郎眼一蹬,横蛮地挺起胸,一副信不信我扁你的表情。

  石刚顿时泄了气,讪讪道:「我就是看看……」

  武二郎大刺刺舀起一瓢嗅了嗅,「我呸!什么臭水!搁了两天都没换!」

  说着仰起头,把一瓢水咕咕咚咚暍了个干净,打着嗝把瓢扔回缸里,摇摇晃
晃去看他烤的兔肉好了没有。

  祁远悄悄向程宗扬竖起大拇指。这家伙看似鲁莽,其实精细着呢。

  水和柴都没有异样,即使没看出来武二郎的谨慎,大家也都放心了许多。双
方各自吩咐了人手照看马匹货物,剩下的累了一天,这会儿躺在干爽的地上比什
么都舒服,不多时便有人响起了鼾声。

  程宗扬移到祁远身旁坐下,「怎么样?」

  祁远尴尬地摇了摇头。

  程宗扬有些讶异地说道:「你们不是谈得挺热闹吗?」

  「聊得是不错。但回头想想,姓谢的说的不少,一点底细都没露。」

  祁远龇了龇牙,讪讪道:「倒让他套了不少话去。」

  祁远一路上旁敲侧击,想打听谢艺的来历。谢艺脾气和顺得很,无论祁远问
什么,都应答如流,当时聊得挺开心。聊完祁远一回味,发现谢艺非但没有露出
半点口风,反而套了自己不少底细。

  「我祁老四走的路也算多的了,可他走的路似乎比我还多。除了南荒他是第
一次走,别的地方都能说得八九不离十。东边的晴州港,北边的朔汉城,连咱们
的五原城他也到过,还知道城里赵家老饼的哪种饼好吃。」

  第一眼看到谢艺,程宗扬就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个男子衣着行李都很普通,
像一名平常的旅人,可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捉摸不透。毕竟独走南
荒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他肯定从过军!」

  祁远忽然道。

  「下水的时候,他打的绳结是这样的。」

  祁远拿出两根绳头,各弯成一个牛环,然后交叉从彼此环中穿过,两端一扯,
两根绳子就牢牢连在一起。

  程宗扬试了试,这个绳结虽然简单,却结实异常,即使把绳子拽断也无法扯
开。

  「要解开也容易。」

  祁远拉住环扣一分,绳头便即松开。如果云苍峰当时打的是这种绳扣,也不
必割断绳索这么麻烦。

  「这是拴马结。打法只有北边的军中才有。」

  祁远压低声音:「云氏那些退役的北府兵也不是这么打的。」

  「北边军中?」

  祁远压低声音,「虎贲第一军和羽林第一军。」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你不也会吗?」

  祁远道:「你没见他打这拴马结有多熟,两根绳一拧就打好了结。老祁打的
绳结也不算差,可跟他比就差远了。」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弄不明白一个从过军的士兵,为什么要打扮成书
生,一个人走南荒。

  大屋另一侧,谢艺混杂在那群精壮的汉子中,身体安稳地平躺着,双手放在
腹上安然入睡,面容一片沉静。

  程宗扬站起来,「我去看看马匹。」

  祁远张开嘴,然后又闭上,最后笑着摇摇头,没有作声。年轻人嘛,风流些
也算不上什么毛病。

  黑珍珠跋涉一路之后,却看不出多少疲态。程宗扬抓了把草料喂给它,黑珍
珠又软又大的鼻孔抽动着嗅了嗅,然后伸出宽大的舌头把草料卷到口中,一边悠
闲地甩着尾巴。程宗扬满意地拍了拍它油光水滑的脖颈,然后趁人不注意,闪身
溜到屋后。

  南荒的夜空远比群星璀璨的草原夜晚幽暗,此时天际的阴云散开了一些,透
出些许微光。浓黑中带着一抹诡异的宝蓝色。

  四周一片静谧,不远处,那座族长的大屋在夜色中巍峨挺立,楼阁上一点灯
火若有若无,宛如微弱的星光在遥远的天宇闪烁。石板铺成的街道在脚下蜿蜒伸
向远方,打磨光滑的石板一片片交错拼接,带着未干的雨水痕迹,呈显出蛇鳞般
的纹路。

  以程宗扬有限的地理知识,很难分辨出这里的纬度──嗯,事实上自己连这
个世界是否类似于地球的球体都无法确定。也许自己该透过一次月蚀来验证。

  南荒的植被类似热带于亚热带地域,但湿度更大,地形也极为复杂。除了沼
泽和丛林,还有高山与峡谷──程宗扬还是从祁远口中了解到,自己的出生地盘
江以南,就座落在几道巨大的峡谷间。

  祁远几次试探着打听霓龙丝的产地,都被程宗扬高深莫测的笑容应付过去。

  祁远虽然没说什么,程宗扬自己也免不了有些心虚。本来程宗扬答应走南荒,
就是以此为借口摆脱苏妲己。但现在自己虽然离开了五原城,可想摆脱苏妲己却
没那么简单。

  想到肚子的冰蛊,程宗扬就一阵恶寒。蛊的传说他听过很多,身为受过二十
一世纪科学知识教育的现代人,本来不应该相信下蛊、降头之类的邪法。不过有
几个现代人肚子里有冰蛊呢?

  程宗扬这会儿倒是很想找到霓龙丝,至少给祁远一个交代。然后,就该考虑
跟武二郎一道逃走的事了。在逃走之前,最好能在南荒哪个村寨躲上一段时间,
想办法解决掉肚子里的冰蛊,再绕道进入六朝。

  绕过街角一棵大樟树,一个身影忽然从房屋中闪出。程宗扬悚然停步,然后
呼了口气。「想吓死我啊。」

  凝羽身上仍披着过河时的斗篷,她一手扶着门框,幽深的美眸像夜星一样闪
闪发亮,立在门内淡淡道:「进来吧。」

  程宗扬探了探头,「你怎么从里面出来?」

  「屋里没有人。是空的。」

  凝羽向后退去,纤长的身形没入房屋的阴影中。

  「随便进别人的房间不好吧?」

  程宗扬随口说着跟了进去。

  蛇彝人的房屋和其他人并没有太多不同,他们的住处湿而阴凉,墙壁很厚,
潮湿的角落里覆盖着青绿色苔藓,空气中间起来有种洞穴的气息。房内陈设很简
单,墙角摆着一列竹篓,一张木制的长桌上摆着几只陶碗,碗里还有未吃完的米
饭。这家的主人似乎是正在吃饭的时候被人叫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只是这间屋子没有人吗?」

  「周围几间也没有。」

  「不会是都跑到族长的大屋里,等我们这些外地人离开再回来吧?」

  程宗扬说笑着回过头,眼睛顿时一亮。

  凝羽松开斗篷,露出衣间雪白的肉体。她斗篷下的身躯完全是赤裸的,坚挺
的双峰高高耸起,纤长的腰肢和修长的玉腿一览无余。

  「衣服湿了。」

  凝羽不经意地说着,一面垂下双手,让斗篷从手臂间滑落在地,让胴体完全
赤裸出来。

  程宗扬欣赏地看着她的身材,一面道:「你不怕蛇彝人突然回来?」

  「你怕吗?」

  凝羽反问道。

  「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程宗扬上前一把搂住凝羽,托着她的腰腿,将她横抱起来。

  「后面有一个院子。」

  凝羽提醒道。

  程宗扬也不喜欢房屋里潮湿的气息,抱起凝羽朝屋后走去。

  「你身体奂轻,抱着就好像能飘走一样。喂,你们穹羽族是不是会飞?」

  凝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不会。」

  程宗扬笑道:「我还以为羽族人的都会飞。」

  「在穹羽族,我是唯一一个不会飞的。」

  程宗扬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翅膀。」

  程宗扬还不明白,重复了一递,「为什么?」

  「也许月神忘了给我装翅膀。」

  凝羽平静地说道:「也许是不愿意赐予我飞翔的能力。」

  凝羽的口气里没有太多伤感,但程宗扬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

  身为羽族的后裔,却没有飞翔的能力,就像生下来就没有双腿的残障人一样,
一定在她生命里留下一块阴影。

  「太好了!」

  程宗扬笑道:「我也不会飞。如果你能飞,我会嫉妒死你的。喂,你确定这
里真的没人吗?」

  凝羽展颜一笑。

  院子很狭窄,蛇尾一样弯翘的屋檐又尖又长,在青石上投下阴森的影子。院
中摆着一块巨大的青石,足够一个人在上面睡卧。青石表面平整而又光滑,被下
午雨水冲刷过,干净得仿佛一面石镜。

  程宗扬把凝羽放在石上。笑道:「怪不得选了这间,原来你已经挑好了。」

  凝羽身上散发着荷花的香气,微湿的肌肤像瓷器一样光滑。

  这个冰冷的女子是他南荒之行最大的意外。原本应该监视自己的眼线,却公
然倒戈,跟自己混到一处,程宗扬惊喜之余,也不得不对苏妲己蹩脚的识人能力
深表同情。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完美。已经倒戈的凝羽不知道发什
么神经,一边要他去对付苏妲己,一边却还要尽自己的责任,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护卫自己的女主人。

  程宗扬很难理解她的逻辑。「喂,你不觉得一边把刀塞给我让我杀人,一边
去为她当盾牌,有点可笑吗?」

  凝羽的回答很简单:「我在月亮下发过誓。」

  「反正你要死的,死人还怕誓言?」

  「我是用穹羽族所有族人的名义发的誓。」

  程宗扬只好放弃说服她的企图。

  「你有很大机会成功的。」

  凝羽说,「即使失败也不用担心。她从来都不离开五原城,只要你能逃出商
馆,她的追杀就会停止。」

  未虑胜先虑败,倒是名将的风格,只不过程宗扬怎么看,都觉得凝羽像是信
心不足的样子。也难怪,连武二郎都在苏妲己手里吃了亏,自己凭什么对付这个
妖妇?

  不过除了这一点固执之外,凝羽可以说是个绝佳性伙伴。无论身材、相貌还
是做爱时的技巧都堪称一流,而且,还摆明了不要自己负责。

  这大概是每个现代男性的梦想:一名漂亮,擅长床上功夫,从不痴缠,同时
又不必男方负责的完美性伴侣。

  但程宗扬很快发现,男人果真是一种具有深刻劣根性的不明生物。凝羽不要
求自己负责,做爱时完全投入,完事转身就走──这样完美的炮友品质,自己却
很觉得不满足。

  是因为凝羽没有动感情吗?即使在自己身下呻吟,她也像一个美丽的塑胶娃
娃多过像一个正常女人。她虽然奉献出女性的一切,但在她香艳的胴体内,却有
一层冰冷的膜,将她的内心紧紧包裹起来。

  凝羽忽然伸出手,「给我!」

  程宗扬慢慢皱起眉头。

  「给我!」

  凝羽固执地说道。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嘴唇紧紧抿着,有着异样的红艳。

  良久,程宗扬才万分不情愿地说道:「闭上眼吧。」

  几分钟后,凝羽绽开一个迷离的笑容,呢喃道:「现在,我真的相信你会巫
术了。」

  程宗扬收起药瓶。虽然每次给的分量都很少,但凝羽已经明显有了药物成瘾
的症状。也许,她是这个世界第一位毒品受害者。

  凝羽服食毒品的后果很难预料,但乐观一点看,这时候的凝羽才真正显示出
属于她的女性魅力。所有的冰冷都在药物的影响下融化,身段变得柔媚起来。她
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嘴唇和眼睛都变得湿润,整个人仿佛一粒洗去尘埃的珍
珠,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虽然这样的做法有失厚道,但至少凝羽很开心。她跪在地上,用红唇含住程
宗扬的阳具,细致地舔舐着,眼波温柔如水。

               第七章危命

  仿佛在迎合凝羽的吸吮,丹田中的气轮激荡起来,像潮水涨落般缓缓舒张。

  如果王哲能感知到程宗扬体内此时的状况,以他超卓的修为和博闻广识,也
会如堕雾中。

  令人难以理解的,并非短短数日之间,程宗扬腹内的气轮就膨胀了一倍,而
是他丹田的气轮绝非仅仅真元那么简单。那些充满神秘力量的细微粒子,以星河
运行的方式旋转。一半凝聚于丹田之中,另一半却被黑暗遮蔽,隐藏在另一个未
知的时空中。

  它在生与死、阴与阳、正与邪、明与暗之间不断流转变化,众散离合。每一
次转动,都从枯竭中焕发出勃勃生机。

  程宗扬不知道怎么运用丹田的力量,对双修的效果也是半信半疑。但至少,
自己身体的变化显而易见──以他穿越前文明病的身体状况,像今天这样的跋涉,
不说死掉牛条命,起码也要累得抽筋,可现在程宗扬不但冒雨渡水,连喷嚏都没
打一个地走下来,甚至还有力气溜出来偷香窃玉。

  不过最令程宗扬满意的,还是另外一方面的进步。自己应付起凝羽来,也越
来越轻松。最初的时候凝羽会主动献出花心,引导他探寻自己体内的奥秘。现在
天平倾斜过来,程宗扬越来越能掌握了两人之间的主动权。

  程宗扬心里感叹道:西门庆那家伙果然是会玩,竟然想出这么一种功法,娱
乐练功两不误,难怪娶了那么多美妾还游刀有余。

  程宗扬拍了拍凝羽的脸颊,凝羽会意地吐出阳具。她起身将长发拨到颈侧,
然后俯下身,双手按住青石,两腿并紧,耸起雪臀。凝羽的腿形很美,她身材高
挑,双腿修长而光洁,宛如两条精美的玉柱,托着圆润的雪臀。在药物的刺激下,
臀底的性器已经绽开,露出蜜肉湿腻而淫艳的光泽。

  凝羽的身材完全可以作模特儿,程宗扬遗憾地想到,如果有一双高跟鞋,配
上这样一双美腿,会更加完美。

  高跟鞋应该不是那么难做吧?只要自己画出图样,找工匠照着制作出来,并
没有太大难度。有机会找云苍峰问问,他手下有没有鞋匠。有了高跟鞋,再作几
套衣服,完全可以把凝羽打扮成套装美女,甚至空姐,在这个世界里大搞制服诱
惑。

  「啊……」

  凝羽头颈昂起,发出一声湿媚的淫叫。

  一股淫水从凝羽湿汪汪的蜜穴渝出,顺着大腿滑落下来,在雪白的肌肤上留
下一道湿痕。

  程宗扬挺起身,阳具硬硬地插在凝羽柔腻的蜜穴内。那张浑圆的雪臀顶在小
腹上,像一颗光滑的皮球,充满了弹性。每一次挺动,凝羽的雪臀都被撞得向上
抛起,小腹撞在臀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肉响。

  三更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做爱,想想也够荒唐的。不过也够刺激。

  程宗扬一手掩住凝羽的小嘴,一手从她腹下伸到她紧并的大腿间,挑弄着她
小巧的阴蒂。凝羽的叫声被闷在喉咙里,变成「唔唔」的低叫。

  程宗扬已经不需要九浅一深的技巧就能控制凝羽的肉体,他一口气干了十几
分钟,直干得凝羽下体淫液泉涌,美穴花心尽露,才放缓速度。凝羽的花心本来
很深,但随着阳具的进出,阴道在交合的刺激下因收紧而变短,密藏的花心一点
一点剥出,暴露在龟头的撞击下。

  凝羽白滑的身体渗出细密的汗珠,她通体洁白,只有肩头那个月牙状的红痕
分外夺目。程宗扬怕她承受不住,有意减轻了撞击的力度。凝羽敏感的肉体已经
十分动情,就在她临近高潮的一刻,那股阴森诡异的寒意再次从子宫中涌出。

  程宗扬长吸一口气,阳具长驱直入,穿过那团寒冷的气息,顶在凝羽的花心
上。凝羽穴口收紧,束在他阳具根部,柔软而充满韧性的花心套在龟头顶端,将
丹田透出的气息送入那根令她为之颤抖的阳具内。

  按照凝羽传授的心法,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化解掉她子宫涌出的寒意,与凝羽
真气相接。

  凝羽翘着屁股,娇美的穴口像一张柔腻的小嘴吞吐着粗长的阳具。被淫水湿
透的棒身塞满蜜穴,抽送间,穴口一圈红嫩的蜜肉被带得翻进翻出,淫艳之极。

  程宗扬完全控制了主动权,在他身下,那具玉体俯着身,雪白的乳球在胸前
来回抛动,荡出波浪般白艳的光泽。她双颊潮红,眉峰不住颦紧,然后松开,湿
媚的玉脸娇艳欲滴。

  清亮的淫液从红腻的穴口涌出,顺着紧并的美腿,一直淌到脚尖。凝羽双手
按着青石,竭力耸动雪臀,让那根坚硬而火热的阳具在自己臀间最柔软的部位肆
意搅弄。

  不知过了多久,凝羽身子猛然一颤,淫叫声中断。她双腿笔直绷紧,那张雪
球般白嫩的屁股向内收紧,穴口紧紧夹住阳具,蜜穴无法抑制地抽动起来。接着
一股阴精从花心喷出,浇在龟头上。

  程宗扬吸进阴精,在凝羽高潮痉挛的肉穴中用力抽送片刻,然后挺起身,将
自己包含奂阳的精液射在凝羽子宫内。

  气轮再次膨胀,距离它失去控制的喷发,摧毁所有经脉的时刻又近了一日。

  这时的程宗扬丝毫没有察觉到阴影越来越近。在凝羽体内酣畅淋漓的射精,
使他从头顶到脚底都有种麻麻的酥爽感,阳具仍插在凝羽体内,不愿拔出。

  良久,程宗扬抱起已经高潮到浑身瘫软的凝羽,把她放在石上,用布巾抹去
她下体的淫液。

  凝羽目光空蒙地看着他,湿泞的下体仍在微微抽动着,越擦越湿。忽然她笑
了起来,带着一丝对自己的鄙夷闭上眼睛。

  刚在对方身上爽过,程宗扬实在拉不下脸来发火,气闷地说道:「喂,这副
表情好像我欠了你好多钱啊。」

  凝羽平静下来,淡淡道:「你不用给钱。」

  程宗扬索性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有什么事不妨告诉我。每次搞
完你都是这副表情,好像我是个强奸犯,而且是水准很差的那种。」

  凝羽扬起下巴,冷硬地说道:「你干都干过了,还要我给你卖笑吗?」

  程宗扬悻悻道:「你要是我老婆,我就狠狠打你一顿屁股。」

  凝羽偏过脸,不去理他。忽然她身体一紧,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肉粒,脸
上露出惊骇的表情。

  程宗扬扭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高耸的屋檐上,一个诡异的影子印在墨蓝的天际。它长着人类的头颅,头顶
和脸颊两侧却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没有头发,深陷的眼睛犹如碧绿的鬼火。它用
一只粗壮的手臂攀在檐角的石兽,以游动的姿势从屋檐掠过,慢慢昂起上身,阴
森森盯着院中的程宗扬和凝羽,然后身体猛地一折,从空中俯冲下来。

  那妖物身体极长,强壮的胸膛覆盖着厚厚的粗鳞,呈现出铁甲般的苍黑色,
突出的胸骨犹如镔铁。它上身虽然诡异,但仍能看出人类的轮廓,腰部以下却是
一条粗长的蛇体。它从四米多高的屋檐一掠而下,尾部还卷在檐角。

  一股腥气扑面而来,那妖物伸出尖利的长爪,铁钩一般朝两人抓来。程宗扬
这会儿还光着屁股,就算有心用武二郎亲传的五虎断门刀破敌也力有不及。来到
这个世界他已经遇到过不少危险,每一次都是拼命逃避才捡了条命。但这一次他
没办法躲避。因为凝羽就在自己身后。

  那种红色的药片药效持续时间很长,凝羽这会儿还没有从高潮的瘫软中摆脱
出来,十成功力能使出一成就不错了,不可能逃过这妖怪的利爪。

  程宗扬顾不得多想,双手一伸,撑住妖怪的利爪。力道相撞的一刹那,程宗
扬感觉自己像被一个装满货物的真空袋狠狠撞在身体上,几乎能尝到自己喉头的
血腥味。那妖怪从高处直扑下来,单是自身的重量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道,何况它
蛇状的尾部还弯成弓形,然后用力弹出。

  被蛇妖蓄满力量的一撞,程宗扬眼前一黑,冒出无数金星,耳中嗡嗡作响,
仿佛看到死亡的阴影飞速袭来。强烈的力道传人体内,丹田中旋转的气轮微微一
窒,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击回来。一股暖流沿着手臂的经络透到掌上,勉强支撑
住蛇妖的猛击。

  程宗扬吃力地透了口气,嗡嗡的耳鸣声逐渐散开,眼前的视野也恢复正常。

  那个人首蛇身的妖物离自己近在咫尺。它头颅尖而狭长,眼窝深陷,瞳孔像
蛇一样呈竖长的椭圆状,闪动着非人的凶猛光泽。

  它的尖爪同样覆盖着细鳞,抓在手中就像握着一条毒蛇,表面坚硬而冰凉,
沾着一层湿滑的黏液。乌黑的爪尖还有泥土和血肉的痕迹。

  程宗扬死死撑着蛇妖的利爪,几乎能听到臂骨格格的响声。忽然,蛇妖头肩
一耸,陡然从臂间伸长尺许,接着张开嘴巴。它牙齿呈椭圆形排列,分为两层,
一枚枚向内倒伏,尖锐犹如弯钩,随着嘴巴的张开,利齿翻开,同时伸出的还有
两对尖长的獠牙。

  它嘴巴仿佛能无限张大,两排牙齿尽数翻出,獠牙弯匕一样平伸,能看到齿
尖中空的孔洞涌动着汁液。接着「嘶」的一声,一条血红的舌头伸了出来,分岔
的舌尖几乎掠到程宗扬的鼻尖。

  程宗扬竭力扭动脖颈,避开妖物口中喷出的毒气。蛇妖耸着头,在距离程宗
扬半尺的位置恶狠狠地盯着他。

  就在程宗扬以为陷入僵持的时候,蛇妖完全不受体形限制的头颈猛然一挺,
无声地张开大口,狠狠咬住程宗扬的脖颈。

  程宗扬嘶声道:「救命……」

  话音未落,蛇妖的獠牙便穿透了他的颈部,两排倒生的尖齿咬住他的脖颈,
向蛇妖口中拉去。

  说程宗扬不怕那是假的,事实上他怕得要死。那蛇妖头颅并不大,但嘴巴却
张到令人恐惧的宽度,足够把自己整个吞下。它的牙齿和蛇一样,都是倒生的,
一旦咬住就像无数倒钩刺进皮肉,令猎物无法挣脱。

  唯一幸运的──也是最令程宗扬恐惧的,是这妖物并非靠尖利的牙齿撕碎猎
物,而是像蛇一样把猎物整个吞下。

  一股刺痛的烧炙感从蛇齿的小孔涌入颈中,脖颈立刻变得麻痹起来。如果能
够选择,程宗扬?愿被它咬死,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它吞进肚子。

  忽然一抹刀光掠过,蛇妖竖长的瞳孔乍开一条裂缝,被一柄月牙状的弯刀刺
开眼眶,直入脑际。

  凝羽素白的手臂微微发颤,她一手握着刀柄,蛇妖一只眼睛诡异地盯着她,
另一只眼中黄绿色的液体顺着刀身缓缓淌出,在它瞳孔深处,那点怨毒之极的光
亮渐渐熄灭,最后化为灰烬。

  凝羽跪在地上,两手按在颈下,无法控制地呕吐起来。

  一丝寒气从太阳穴流入体内。蛇妖尖利的牙齿仍咬在颈中,传来阵阵迟钝的
痛楚。程宗扬两手扳着妖怪的大口,从颈中一点一点拔出弯长的利齿。

  程宗扬躺在青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气管被一枚尖齿咬穿,嘶嘶透着
气,如果再咬深两公分,就刺穿了他颈部的大动脉。程宗扬打了个寒颤,一股冷
汗顺着背脊直淌而下。

  凝羽身体微微颤抖,她像看陌生人一样望着程宗扬,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程宗扬勉强笑了笑,带着气管被咬穿的颤音,嘶嘶作响地说道:「我……我
还以为这家的主人回来了…要…要杀了咱们这对狗男女……」

  凝羽眼眶一红,仿佛要哭出来,她一手按住程宗扬脖颈的伤孔,「别说话…

  …「

  程宗扬闭上嘴,颈中的麻痹感渐渐扩散,脸色渐渐蒙上一层黑气。

  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吴战威的声音叫道:「在这里了!」

  接着那汉子猛地冲了进来,然后怪叫一声,掉头又冲了出去,把紧跟着进来
的易彪撞得倒跌几步。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两人还光着身子,自己倒还没什么,看到凝羽这样子,吴
战威只怕会吓出病来。他指了指地上的衣物,提醒道:「衣……衣服……」

  凝羽却浑不在意。她揽着程宗扬的脖颈,放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低声道:
「别说话。」

  程宗扬笑了笑,「你……只有我能看……」

  凝羽笑了起来,泪水却从眼眶中滚出,她顺从地披上斗篷,然后把衣物披在
程宗扬身上。

  外面人声响成一片,众人纷纷询问吴战威看到了什么,那铁打的汉子却像受
了极大的惊吓变成哑巴一样,一个字都不说。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云苍峰沉声道:「程小哥,是你么?出了什么事?」

  程宗扬提起声音,「有……有怪物!」

  一群人立刻涌进来,打头的雄躯凛凛,脸颈虎纹狰狞凶恶。武二郎顾不上理
会拥在一起的程宗扬和凝羽,抬脚翻过地上的妖物,浓眉紧紧锁在一起。云苍峰
叹息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枝竹管,拧开塞子,在掌心轻轻一敲,滚出一粒丹药。

  那颗药丸是金色的,大如人指,表面用朱砂写满细小的符文。

  「这是老夫请苍冥宗的术者用秘法制成的朱录蛇丹。常走南荒,不得不备来
防身。」

  云苍峰看了祁远一眼,那瘦刽的汉子紧闭着嘴三军个发。他把丹药递过来,
「用来克制蛇彝人的毒性有奇效。」

  众人只看那丹药形制神异,祁远心里却是明白的。想克制蛇彝人的咒毒,只
有取蛇彝人的性命禁制在丹药中。苍冥宗是夺魂炼魄的大行家,行踪诡秘。云苍
峰能请来他们帮忙,捕杀蛇彝人炼药,云氏商会的势力可见一斑。这枚丹药如果
被蛇彝人看到,整个南荒的蛇彝族都会跟他们拼命。

  凝羽却不管那么多,她接过那颗重金难换的丹药,喂程宗扬吃下。程宗扬喉
头肌肉已经僵硬,凝羽毫不犹豫地与他唇舌相接,将药物暧入程宗扬喉中。看得
武二郎直翻白眼。

  一串朱红色的符录从伤口周围的皮肤下升起,掠过伤口僵死的黑色,转瞬便
消失了。片刻后,程宗扬喉中格格两声,透过气来。

  那颗用秘术符录炼制的丹药果然对症,程宗扬体内的剧毒一解,体内的生机
立刻运转,颈中被蛇牙咬穿的伤口鲜血迅速凝住。

  眼看他这条命是保住了,众人都松了口气。祁远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会跟他们动手?「

  凝羽垂着头,用丝帕裹住程宗扬颈中的伤口。程宗扬道:「我也不明白,它
突然就从屋檐上扑下来。」

  有人嘀咕道:「村子里怎么没人出来?」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有些诧异。自从他们进入村寨,这是唯一一个露面的蛇
彝人。即使这边一群人听到程宗扬的叫声,闯进屋子,也没有蛇彝人出来。

  一股阴森的寒意爬上每个人背后,祁远青黄的脸色有些发白,一手握住腰间
的刀柄,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谢艺细心地理着自己的衣袖,将袖上的褶皱一一
抚平。武二郎忽然拔身而起,旋风般掠过墙头。

  云苍峰脸色凝重之极,看着惊愕的众人缓缓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再往前
走,若再下超雨,大伙只能在雨地里过夜。老夫担心兄弟们撑不住,便作主在村
子里过夜。想着天一亮就走,只要熬过今晚,其他事也不必理会。」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听他说话。

  云苍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声音低沉地说道:「刚才那位脸上有虎斑的壮士
多半已经发现了。眼前这名蛇彝人已经受了重伤,才会被咱们杀死。如果老夫没
有猜错,这村子眼下已经是空的。」

  众人顿时哗然,只有云氏商会的护卫都闭着嘴,一声不响,显露出军旅出身
的克制。

  祁远苦笑道:「原来云执事早就看了出来。老祁还以为自己疑神疑鬼,也不
敢乱说。」

  他摸出酒葫芦,抿了口药酒,龇着牙道:「咱们赶得不巧,这村子口一怕出
过事。」

  武二郎翻身跃回院内,「周围的屋子都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有几户连门
都没关。」

  吴战威粗声道:「这村寨的规模,只怕有上千人居住。究竟是什么事,会让
满村的蛇彝人一起离开?」

  云苍峰道:「祁老哥,你是常走南荒的,该知道蛇彝人不喜欢见生人。」

  祁远点了点头,「蛇彝人虽然生得古怪,为人却和气。以往我来村子里,跟
蛇彝人打过交道。他们在大屋的门廊下挂一排篮子,里面放着山里采来的药物、
鸟羽、兽皮什么的,如果看中了,就把货物拿走,放些盐巴、布匹,有时也用铜
铢。」

  「蛇彝人老实,多少都不计较。都说蛇彝人古怪,其实也不都是这样。有一
次我起得早,还碰上一个蛇彝女人,据说是族长的儿媳,那长相标致着呢,跟咱
们六朝女人差不多。这南荒,真正的恶人并不多,只要不触到他们的己忌讳,南
荒人比咱们六朝有些人可厚道多了。」

  祁远絮絮说着,不是他饶舌,而是看出那些没走过南荒的年轻人惊惶失措,
拿话稳住大伙,免得自己人先慌乱起来。

  人群中的紧张气氛缓解了一些,易彪道:「吴大哥刚才说的,这村里的人都
去哪儿。」

  程宗扬忽然道:「这会儿村子里恐怕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他刚才只是中毒,颈中的伤势并不严重,虽然声音还有些漏气,脑子已经清
醒过来。

  大家虽然也这么想,却没有牛点证据,也可能蛇彝人都迁移了,只留了一个
在村子里,或者是看到生人,都躲了起来。

  程宗扬却肯定村里的蛇彝人都已经死了。

  「还记不记得,咱们在路上遇到那条蛇?」

  祁远也明白过来:「怪不得他们养的蛇会钻到林子里去!」

  「从蛇彝村到咱们遇到蛇的地方还隔了一条河,村子里至少是昨天晚上出的
事,蛇才能游那么远。村子是空的,如果是迁移,不会连蛇都散了。还有那个蛇
彝人,受了重伤,还扑过来跟我拼命,多半是把我们当成凶手。」

  听着程宗扬的分析,忽然有人想了起来,「灯!」

  众人同时抬起眼睛。

  不远处,族长大屋最顶上的灯火仍在闪动,在黑暗中散发诡异的气息。

  如果整个村子的蛇彝人都已经死去,留在上面的究竟是谁?

               第八章毒计

  族长的大屋是一幢圆形建筑,里面极为空旷,每一层都有四、五米高,长长
的竹梯斜架在大厅正中,通向二楼,然后从头顶横架过去,「之」字形升上楼顶。

  楼宇一层层围着栏杆,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站在屋内,连火把的光线都照
不到大屋的穹顶,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渺小起来。

  白湖商馆和云氏商会各分了一半人手留在住宿地,程宗扬、凝羽、祁远、武
二郎、易彪、易虎十几个人赶来查看究竟。

  程宗扬毒性一去,伤势愈合极快,说话时虽然还偶尔冒出嘶嘶的杂音,但精
神已经恢复如初。他执意要走在最前面,因为商队唯一一枚能够治疗蛇彝人剧毒
的朱录蛇丹被他吃了,如果再有别人被皎伤,商队已经无药可治。

  凝羽紧跟在程宗扬身边。刚才两人衣衫不整,搂抱而坐的一幕被众人看得一
清二楚,凝羽也不再隐瞒,索性形影不离地跟着程宗扬。云氏商会的还好一些,
白湖商馆一个个都暗自昨舌,看着程宗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叹和崇慕。

  谢艺也跟着众人一同前来,他虽然书语不多,但温和的态度极招人好感,而
且过河时的惊鸿一现,显示出的实力足以让任何人放心。他既然愿来,大伙嘴上
不说,心里都又多了一分信心。

  竹梯在脚下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武二郎恨不得冲上去在程宗扬脑门上
狠凿几个栗子。连一点轻身功夫都不会,楼上就算都是死人也被他吵醒了。

  程宗扬握着防身的弯刀,小心翼翼地走过长梯,用了十几分钟才爬到顶楼。

  众人举着火把跟在后面,底下两屋的房间都黑沉沉毫无声息。靠近顶上亮着
灯火的屋子,大伙都不由放慢了脚步,心头绷紧。

  程宗扬示意众人停住脚步,然后屏住呼吸,慢慢推开门。

  一缕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房间内一个女子临门而坐。她并着膝,跪坐
在一张竹席上。乌亮的长发盘起,发髻上带着漂亮而繁复的银饰,一片片精美而
小巧的银叶子垂在额头,微笑看着门外。

  灯光来自蛇彝女子身旁的油灯,盏内的灯油已经不多,盏旁的灯光只有黄豆
大小。那蛇彝女子容貌与人类相似,五官秀美,只是两颊多了一道细细的银鳞,
从肩后一直延伸到眼梢,多了一股蛮荒的气息。除此之外,眉眼与六朝的美妇并
没有太多差异。

  那蛇彝女子笑容极美,衬着发上华丽的银饰,就像是盛装待嫁的新娘,娇艳
如花。但落在程宗扬眼里:心头只有阴森的寒意。

  戴着盛美银饰的女子身上一丝不挂。一条长蛇盘绕在她雪白的胴体上,青黑
的蛇尾从她肩头绕过,长长的蛇身从她饱满的双乳间蜿蜒垂下,带着细鳞的蛇体
缠在柔软的乳峰上,将双乳缠得突起。青黑的蛇体带着剧毒的花纹,向下盘过柔
白的腰肢,然后从腰侧伸出,再没入蛇彝女子紧并的大腿间,消失在她雪白的小
腹下。

  「绷」的一声,一枝利箭从小魏手中的弩机射出,穿透了青黑色的蛇腹。

  两只手一左一右按住小魏手上的弩机,武二郎和谢艺对视一眼,目光落在房
内蛇彝女子身上。

  弩矢并没有射中蛇彝女子,但弩机强劲的力道穿透蛇腹,带得她身体一晃,
缓缓向后倒去。那条蛇一动不动盘在她身上,显然在中箭前就已经死透了。

  凝羽眉梢挑了起来。随着那具胴体的倒下,蛇彝女子紧并的双膝微微分开,
暴露出赤裸的下体。

  青黑色的长蛇从蛇彝女子下体钻入,像交媾一样,深深钻入她阴门内。蛇彝
女子漂亮的阴户被粗大的蛇体塞满,腹下鲜血淋漓,露出撕裂的伤口。显然是被
毒蛇咬穿子宫而死。然而她脸上莫名的笑容,在微弱的灯光下愈发诡异。

  灯盏边缘微弱的火焰,照出屋内隐隐约约的轮廓。程宗扬朝后伸出手,嘶哑
着喉咙道:「火把!」

  石刚连忙把手中的火把递过来,程宗扬举起火把往房内一照,众人脸色都是
一变。

  看完整个房间,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整个顶楼的房间完全是打通的,形成一个圆环状的空间。就在一幢屋内,至
少陈列着五十具裸尸。

  众人这才相信祁远说的蛇彝女子颇具姿色之语确实不假,这些蛇彝女子年龄
从刚生出蛇鳞的少女,到丰满成熟的妇人,一个个皮肤白嫩,姿容秀丽,显然是
被特意挑选出来的美貌女子。

  她们被众在大屋中,被凶手肆无忌惮地淫辱之后,再一一虐杀。以门口那具
艳尸为中心,左侧;十余名蛇彝女子被摆成环形。她们赤裸着南荒女子独有的白
滑肉体跪伏在地,将赤裸的屁股朝向圆环中央。

  令程宗扬意外的是,蛇彝女子的阴道和肛门共用同一个肉孔,臀间看起来分
外紧凑。也许是她们很少排便,下身的肉孔十分干净。

  圆环中间是一个蛇彝美妇,她身分似乎最高贵,所受的淫虐也最多。她伏在
地上,以供人交媾的姿势高高翘着臀,肉体柔媚丰润。那张屁股白美浑圆,臀肉
饱满丰腻,诱人之极。只是她臀间的肉孔不仅被人奸淫得狼籍不堪,还被人残忍
地撑开,露出里面灌满精液的阴道和细小的肛洞。

  屠杀者奸淫过蛇彝美妇的肉体,还把一条巨大的金环蛇塞进美妇的下体。那
条金环蛇足有手臂粗细,蛇体布满了火烧的痕迹。显然那些人把蛇塞进去后,反
覆烧炙蛇尾,看着负重的金环蛇在美妇柔软的雪臀间翻滚扭动,以此取乐。

  金环蛇皎穿了蛇彝美妇的阴道,奋力钻入她体内,最后穿过她整个身体,从
她红唇间伸出。美妇臀间夹着一条长长的蛇尾,下身血污淋漓。从蛇体的炙痕判
断,那些人用了很长时间来烤炙金环蛇,直到美妇的女性器官几乎被摧残殆尽,
人蛇俱死才罢手。

  另外一侧的女尸被摆成一个三角形,却姿势各异。与她们相比,那蛇彝美妇
还是幸运的。这些蛇彝女子更年轻,皮肤更加光洁,所受的淫虐也更残忍,以至
于程宗扬都不敢多看。

  地板都被染成红色,不少女尸都肢体残缺,只剩下白美的躯干,或者身上的
蛇鳞被人剥下。那些屠杀者还饶有兴致地把她们拼放成种种诱人的姿势,白晰而
美丽的肢体浸在血汗中,就像是在和魔鬼交媾一样。

  但诡异的是,在遭受了这样的残虐之后,每具女尸脸上都带着莫名的笑容,
似乎对身体所受的痛楚一无所知。

  即使双方的护卫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也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
话来。程宗扬抚住脖颈的伤口,用嘶哑而低微的声音打破沉默:「这像在举行某
种仪式。」

  凶手把奸杀的蛇彝女子摆成这样的姿势,必定有某种理由。某种商队人无法
理解的理由。

  祁远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像铁锈一样干涩,「这里的事咱们最好别
管。还是赶紧走,免得惹麻烦。」

  程宗扬道:「老四,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都说
出来。」

  众人都看着祁远,那个瘦削的汉子咬了咬牙,「这像是鬼王峒干的。」

  听到鬼王峒的名字,谢艺目光陡然一亮,然后又收敛了光芒。

  「鬼王峒在盘江以南,老祁也没去过。鬼王峒最擅长的就是巫术,据说每次
行法都要拿活人献祭。他们的首领叫鬼巫王,南荒的蛮族都说他能驱使鬼神,吞
食日月。往前走,大牛村寨都听鬼王峒号令。在南荒,鬼巫王的话比什么都管用。

  以前有几个村子起来反抗,结果整个村子都被鬼王峒的人屠了,族长还被作
成鬼奴,人都死了,还被鬼巫王役使。「

  石刚小声嘀咕道:「什么鬼王?哪有这样害人的!」

  祁远咧了咧嘴,「我这都是听人说的。南荒人性子直,仇杀也厉害。两个村
子互相仇杀,把整座村寨屠掉的事也不少。有的村子打不过,把村子搬到深山,
练邪术复仇,恩怨能延续几百年也化解不开。咱们过路人,犯不着搅到他们的仇
杀里去。」

  程宗扬看过众人的神色,虽然几个年轻的护卫愤愤不平,但一多半人都面露
惧意。这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今晚看到的一切太过诡异。

  程宗扬咳了一声,嘶声道:「祁四哥说的没错,南荒人之间的仇杀,咱们这
些外人……」

  忽然楼下有人叫道:「找到了!村里的人都……都……都在……」

  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半晌也没能说出来都在什么地方。

  石刚飞奔下去,脚步踩得竹梯折断般一阵乱响,不到一盏茶工夫又白着脸上
来,张口没来得及说话,先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谢艺抬掌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帮他理顺气息。石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喘着
气道:「下面……下面有个大窖!里面……他娘的全是大蛇!村里的蛇彝人都被
扔在里面,给蛇当粮食!」

  想起蛇只吞人的惨状,众人头皮一阵发麻。

  程宗扬道:「还有活的吗?」

  石刚摇了摇头,一口气噎得头脸涨红,「都──都死了!那些蛇一口一个,
吞得肚子鼓囊囊的。呕……」

  众人互相看着,不禁都萌生去意。南荒人互相仇杀,他们这些外人没有理由
也没有能力插手,还是早点离开这鬼地方的好。

  武二郎抄起火把,伸到屋内的纱帷下,火焰猛然腾起,照得室内亮如白画。

  他突然发起蛮来,祁远等人吓了一跳,想问又不敢问,程宗扬只好捂着脖子
暍道:「武二!」

  武二郎将竹席也一并点着,沉声道:「那些人屠了蛇彝人的村子,为什么还
把尸体留着?」

  谢艺缓缓道:「是示威。」

  他抬起脚,露出脚下一个鲜血绘成的图形,「如果我没猜错,这该是鬼王峒
的标记。」

  那是一个神秘而血腥的咒符,血污绘成的圆形中绘着一个变形的三角,仿佛
一张人脸正张开嘴,诡异地哈哈大笑。

  祁远脸色青黄地说道:「就是这鬼东西!」

  不知道蛇彝人怎么得罪了鬼王峒,被他们屠村灭族,还杀人陈尸,用来震骇
那些不服从的部族。为蛇彝人讨个公道,他们这支商队想也不用想。但也不能看
着满屋裸尸遭人践踏。当即大伙一起动手,把整座大屋一并点燃。

  竹木制的大屋不多时便升起烈焰,那些蛇彝裸女在火光中仿佛浮动起来,柔
媚地扭动着白美的肢体,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

  云苍峰没有跟他们一同到族长的大屋去,而是早早做好了出行的准备,程宗
扬等人一回来,众人便即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蛇彝村的火光在身后熊熊燃起,浓烟中不知有多少飞舞的怨魂。

  众人拼命赶路,一直到天色微明,看不到身后的火光,才找了处地方,精疲
力尽地停下来,一个个倒头睡去。

  睁开眼睛先看到一顶灰色的帐篷,程宗扬不由得一阵糊涂,昨晚众人不要命
的赶路,停下来累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别说搭帐篷了。

  手臂一动,程宗扬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一具柔软的肉体。他疑惑地扭过头,正
看到凝羽清亮的眸子,那张洁白的面孔犹如兰花,飞羽一样的双眉修长如黛。

  「你醒了。」

  程宗扬看了看四周,「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搭的帐篷?」

  「我来给你侍寝。」

  凝羽安静地说道:「如果你喜欢,在帐篷里我会光着身子。」

  程宗扬愣了半晌,才苦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大胆了?不怕老祁他们说闲
话?」

  「他们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我不在乎。」

  凝羽确实是不在乎,她坐起身体,薄衾滑落下来,露出两团赤裸的美乳。她
俯下身,丰挺的乳房压在程宗扬脸上,带来滑凉而软腻的触感。

  凝羽小心解开程宗扬颈中的丝帕,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凝羽的乳珠红润可爱,程宗扬忍不住去含,却听到她说:「怎么回事?」

  「怎么了?」

  凝羽摩挲着他的脖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的伤已经好了?」

  程宗扬扭了扭脖子,趁机磨擦着她的乳房,「已经不痛了。」

  「你伤那么重,连喉管都咬穿了……」

  「又不是致命的地方。」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圆乳,笑道:「我会巫术,伤好得快也不奇怪。」

  凝羽望着他,忽然道:「你想做什么?」

  女体淡淡的清香让程宗扬很陶醉,不过这顶帐篷很薄……

  凝羽已经躺下身体,揭开身上的薄衾,雪白的双腿朝两边分开。

  程宗扬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凝羽的肉体,比起夜晚的朦胧,眼前的肉体更
加清晰,就像一件精美的玉器,每一寸肌肤都精致无比。修长的玉腿光滑地伸向
两侧,白玉般的腹下,娇艳的玉户又软又嫩,散发着宝石般的光泽。

  凝羽下体有些干涩,程宗扬怕弄痛了她,进入的动作很小心。凝羽却搂住他
的腰身,一面挺起下体,让他的肉棒能干进自己穴中。

  没有服药的凝羽不像往常那样湿媚,却有着前所未见的柔顺。程宗扬一边伏
在她身上挺动,一边盯着她的膀左看右看。

  凝羽一边迎合他的进出,唇角一边慢慢向上弯翘。

  「有古怪。」

  程宗扬道。

  凝羽微笑道:「什么古怪?」

  程宗扬用指尖按住她的唇角,「以前你是这样的。」

  他把凝羽红艳的唇角向下抹去,摆出她平常冷冰冰的表情,然后再向上弯去,
「现在是这样的。」

  凝羽笑了起来,然后道:「你用力吧。我不痛的。」

  程宗扬撑起身体,「你来。」

  凝羽嫣然一笑,顺从地挺起下腹,用那张柔嫩的蜜穴套住程宗扬的阳具,娇
媚地扭动起来。

  她腰肢的力量和柔韧度都远远超过寻常女子,此时躺在程宗扬身下,高举蜜
穴,将他的阳具裹在穴内,柔嫩红腻的小美昃夹住粗大的肉棒,轻扭急旋,浅吞
缓挺,就像一张柔滑的小嘴,灵巧而暖腻地吞吐着阳具,带来一种完全异样的快
感。

  程宗扬握住凝羽的膝弯,托起她白滑的大腿,在她穴中狠狠挺动,然后精关
一松,精液喷涌而出。

  凝羽舒展肢体,挺身把花心途到他龟头上,让程宗扬在自己体内深处尽情喷
射,把精液射进自己子宫内。

  程宗扬呼了口气,压在凝羽充满弹性的娇躯上,「古怪……你今天怎么这样
听话?」

  凝羽任由他的男性器官留在自己穴中,轻笑道:「你喜欢吗?」

  程宗扬想了想,点头道:「比以前好得太多了。」

  以前凝羽虽然私下会表现得很淫浪,但更像个上过发条的充气娃娃。只有这
一次,程宗扬才员切感觉到,她是全心全意在和自己做爱,而不是以前那样把彼
此当成工具。

  凝羽拥着他的腰,像发誓一样说道:「我会很听话,让你高兴。」

  程宗扬笑道:「我是不是应该高兴的晕倒?喂,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现在还
糊涂着呢。」

  凝羽轻轻推了他一把,「等你回来,我告诉你。」

  「回来?」

  「云执事他们找你商量事,已经在帐篷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

  「什么?」

               第九章合作

  帐篷外面不只是云苍峰,还有武二郎、祁远、吴战威、易彪、谢艺……差不
多整支商队都在。一个个拼命绷紧脸,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显然都听到了帐
篷里的动静,还做了颇多的猜测。

  程宗扬干笑道:「各位都在啊。呵呵呵呵。」

  云苍峰笑呵呵道:「程小哥身体真是好啊,我这种老家伙是比不得了。呵呵
呵呵……」

  笑话都被人看完了,脸红有什么用。程宗扬索性厚起脸皮,就当什么都没发
生过一样:「云老哥找我有什么事?」

  云苍峰咳了一声,「这个……这么早来打扰,是找小哥商量点事。嗯,咱们
过去谈。谢兄弟,你也来吧。」

  几个人在树后找了片空地坐下。云氏商会出面的只有云苍峰一个,显然事无
大小他都能做主。白湖商馆一方是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谢艺盘着膝,从容地
坐在一旁。

  云苍峰快人快语。「昨晚的事就不再多说了。祁老哥也知道,再往前走,十
有七八的村寨都听鬼王峒的号令,咱们撞见的事究竟是凶是吉,云某心中也没个
底细。眼下咱们两支商队同舟共济,后面会再遇上什么,谁也说不准。大伙儿不
妨摊开了说,各位都准备往哪儿去,看路上能不能有个照应。」

  众人连连点头。

  「我先说吧。」

  云苍峰道:「我们云氏商会来南荒,是找一件东西,顺便作些买卖。那件东
西是雇主相托,老夫不便透露。买卖倒平常,就是些丝帛绸缎。我们要去的地方
是白夷族。如果各位也去盘江南,咱们不妨一道走。情形就是这样,程小哥呢?」

  祁远看了看程宗扬,说道:「南荒的规矩我祁老四知道。云执事把话说到这
里,按理祁老四该给云老哥磕头的。」

  程宗扬道:「还有这规矩吗?」

  祁远道:「走南荒的规矩,都是不带生人的。商队在路上碰见,顶多说几句
客气话就该分手,谁也不能跟着对方。」

  程宗扬没想到会是这样,追问道:「为什么呢?」

  「南荒的商道都是拿命填出来的,一条商道就是个众宝盆。让外人知道了线
路,生意就不好做了。这里是南荒边缘,还好一些,云老哥说的白夷族在盘江以
南。谁都知道白夷出产几样稀奇的东西,运到内陆就能赚大钱。但白夷族的路怎
么走,知底的只有云氏商会一家。云老哥肯带咱们走这条路,等于是送给咱们白
湖商馆一个聚宝盆。磕几个头都是少的。」

  程宗扬笑道:「这也算是知识产权了吧,路线保密,垄断经营。」

  他随口说出的词,几个人似懂非懂,谢艺眼角却跳了一下,身躯不由自主地
挺直,流露出一丝杀伐的气度。

  云苍峰道:「祁兄弟客气了。说实话,老夫也不是慷慨,一个是贵商馆有两
位好手,一道走老夫也心安些。另一个说出来程小哥、祁兄弟莫气。白湖商馆终
究是五原城的商家,就是知道了路线,一年也走不了几遭。」

  云苍峰说的委婉,程宗扬已经听出来了。他们这种小商馆跟云氏商会根本没
法比,也不怕他们竞争,抢夺云氏的生意。云苍峰不故作慷慨,直接挑明其中的
利害,倒是商人本色,让大家心里都踏实些。毕竟大伙都是行商多年,谁也不相
信天上员会掉馅饼下来。

  「还有一桩,」

  云苍峰缓缓道:「这次我们走的是条新路,就算贵商馆知道也没什么要紧的。」

  祁远和程宗扬对视一眼。南荒这地方有条能走的路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云
氏商会要想着开新路?

  「照以往的路线,到白夷族要走上二十多天,这条新路据说能省下一半的时
间。那边催得急,我这把老骨头只好来拼命了。」

  祁远试探着道:「云老哥……」

  程宗扬打断他,「说白了吧。老哥这次带的人都不是你们云氏商会的吧?如
果是商会出来的,不会都是一帮没走过南荒的新手──云老哥,易彪他们是不是
军方的人?」

  云苍峰苦笑着点了点头,「程小哥好眼力。只是此事不便多说,还请小哥见
谅。不过老夫可以保证,与各位绝对无害。」

  程宗扬通情达理地说道:「为客户保密是商家的天职嘛。不该问的,我们不
问。但我不大明白,那条新路你们也没走过,又带了一帮新手,难道我们要一路
摸过去?」

  「这倒不必。不瞒几位,来南荒之前,我们云氏商会已经请了向导。讲好过
了猩猩崖,在山口的熊耳铺会合。」

  程宗扬没有在意,祁远却佩服到十分。云氏商会真是手眼通天,连南荒这地
方都能找来向导,难怪生意能做得那么大。

  云苍峰拂了拂衣袖,「老夫已经絮叨了半天,还不知道程小哥一行到南荒是
做什么的?」

  祁远立刻变成了锯嘴的葫芦。程宗扬只好干咳一声,「也是找一件东西。」

  「哦?是去什么地方?」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程宗扬硬着头皮道:「盘江以南。」

  云苍峰点头道:「盘江以南奇珍异宝颇多,小哥要找的东西不妨说说,说不
定老夫知道。」

  程宗扬嗫嚅道:「霓龙丝。」

  「霓龙丝?」

  云苍峰眉毛皱了起来,良久摇了摇头,「这个老夫还不清楚。小哥准备去哪
里找?」

  程宗扬苦涩地想着:如果我知道,那该多好。

  忽然一个声音说道:「是传说中霓龙出水时,留下的天丝吗?」

  程宗扬扭头看着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变了,「谢兄知
道?」

  谢艺笑着摇了摇手,「我只是听说有一种丝与霓龙的天丝很像,究竟是不是
霓龙丝我也说不准。那丝七彩纷呈,比最细的蚕丝还细上数倍。思,似乎是在临
近海边的碧鲮族那里。」

  程宗扬一拍大腿,「没错!就是碧鲮族!」

  他声音大得把众人吓了一跳。程宗扬连忙告罪:「失态了,失态了。」

  程宗扬正容道:「谢兄既然知道,我就不瞒各位了。我们这次来南荒,就是
要去碧鲮族找霓龙丝。与云老哥正好……正好……」

  程宗扬后悔自己一时激动,多说了半句,鬼知道那白夷族和碧鲮族是不是同
路,如果正好相反,好不容易补上的漏洞就又露出马脚,让人狠踩了。

  谢艺插口道:「碧鲮族半海半陆,过了白夷族,再走几日就是。倒是跟云执
事同路。」

  程宗扬恨不得搂住这个妙人儿狠亲几口,这围解得太及时了。他一副胸有成
竹的表情,笑吟吟道:「不错,与云老哥正好同路。」

  云苍峰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道去白夷族。如果这边
顺利,老夫就跟程小哥一同往碧鲮族走一趟,见识见识那霓龙天丝。」

  他笑呵呵道:「放心,老哥不会跟你抢生意。」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双方击掌定约,各自满意。

  武二郎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们都说好了。这位谢艺兄弟呢?」

  谢艺仍带着那种好看的淡淡笑容,温和道:「在下只是想看看南荒的风土人
情,回去写一本《南荒风物记》」

  程宗扬大出意料,这谢艺竟然是个作家?还是自费旅行写书?

  「写书的?」

  武二郎哼了一声,「阁下手上的刀茧哪里来的?」

  谢艺从容道:「握笔太久磨出茧子,让武兄见笑了。」

  一句话把武二郎堵在那里,气哼哼说不出话来。程宗扬也有心探探谢艺的底
细,笑道:「谢兄握笔,该不会用虎口吧?」

  谢艺手上的刀茧集中在虎口周围,握笔的食指和中指反而平常。武二郎不是
看不出来,多半是不知道握笔跟握刀的差别。果然,武二郎明白过来,顿时恼羞
成怒:「你欺负二爷没写过字!敢睁着眼骗你二爷!」

  谢艺拱手笑道:「开个玩笑,武二爷莫怒。」

  他笑容并不出奇,却令人如沐春风,武二郎的怒火不自禁地消了,悻悻道:
「你们这些写字的,没一个好鸟!」

  谢艺拉平膝上的衣摆,淡笑道:「在下出身临安,生平从无大志,只喜游玩
山水,寻幽觅胜。学些刀法只为防身之用。此番遇到诸位,幸何如之。」

  程宗扬道:「谢兄就别拽文了,我们都是粗人。」

  谢艺笑道:「是我的不是。月前我在清江游览十二峰,在江边看到有人贩卖
一对白尾翠鸟,说是出自南荒,又谈到南荒种种奇事。谢某一时动念,便孤身上
路。如果不是诸位兄弟好心援手,谢某已经是路边的枯骨。」

  谢艺眉峰一扬,慨然道:「既然诸位都要往碧鲮族,如果诸位不嫌弃的话,
谢某也有意一睹南荒海滨的风光,为拙作添上一抹异域风采。」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云苍峰道:「那好,咱们就一道走。大家都是六朝人,
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祁远把酒葫芦递给程宗扬,小声道:「程头儿,碧鲮族我去过一次,从来没
听说过有什么霓龙丝。那谢艺从来没来过南荒,他是怎么知道的?」

  程宗扬暗叹,祁远真是个明白人,根本就不提自己的事,只是提醒自己,谢
艺说的未必靠谱。但程宗扬对南荒的见识,还不如那个一次没来过的谢艺。只好
含糊道:「放心,咱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找到霓龙丝。」

  他把事情推到老天爷身上,祁远也只能缩了缩脖子,听天由命了。

  走了一阵,祁远忽然一拍额头,火烧屁股地跳下马,剥树皮、扎草结、作标
记,忙得不亦乐乎。

  「要走猩猩崖,马车上不去,后面的不能来了。留个标记,让他们回白龙江
口等咱们。」

  程宗扬想起来后面留的马车和奴隶,昨晚的火光他们多半也看到了,不知道
在后面怎么急呢。

  天色依然阴霾,厚厚的云遮蔽了阳光,虽然是白昼,却如同黄昏。一行人睡
到中午才起身,程宗扬又跟凝羽亲热一场,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是下午三、四
点──嗯,也就是他们说的未末申初时候。

  路上又过了一条河,到了傍晚,一直令人担心的阴云忽然散开,露出满天云
霞。

  程宗扬戳了戳祁远,「老祁,晚霞出来了。明天是晴是雨?」

  祁远道,。「南荒这鬼天气,作不得数。出着太阳都能下雨。」

  武二郎却笃定地说道:「这是胭脂红。黄昏起胭脂,不风就是雨。半夜肯定
下雨。」

  商队没有武二爷能骑的马,再壮的马匹让二爷一骑,就跟猛张飞骑着条大狗
似的。没有马车,武二爷只好走路,他站在地上跟骑马的程宗扬差不多高,步子
一迈开丝毫不比马匹的速度慢。

  石刚插口道:「胭脂红那是海边,这里离海还远呢──二爷说的没错!半夜
肯定下雨!」

  武二郎哼了一声,收回猛虎噬人的目光。忽然他朝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地
凑到程宗扬耳边,小声道:「喂,你怎么把她勾上手的?」

  「男欢女爱嘛。怎么,武二爷看着不爽?」

  武二郎悻悻道:「那丫头冷冰冰的,二爷还以为她是个石女。早知道,二爷
就……」

  程宗扬一鞭子抽过来,「休想!」

  武二郎浑不在意地挨了一鞭,拨眉挤眼地嘀咕道:「那丫头身段还行,皮肤
白白的,奶子鼓鼓的……」

  程宗扬嘿嘿一笑,「有这闲工夫,不如琢磨琢磨你嫂子。我瞧潘姑娘就不错。」

  武三郎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萎了下去。

  程宗扬在他腰上捣了捣,「喂。」

  武二郎阴着脸迈开大步,撵狗一样直躐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粗砺的声音杀猪一样唱道:「小乖乖来小乖乖!哥来说你
来猜!什么长长长上天!什么弯弯照月边!什么开花红艳艳!什么挂果白酥酥!

  小乖乖哎小乖乖,哥来唱你来听……「

  程宗扬两手捂着耳朵,最后忍不住叫道:「谁给我杀了武二那厮!我出一个
铜铢!」

  老天爷到底没给武二郎面子,雨一夜都没下,早晨起来反而放了睛。云自如
絮,天蓝如洗,竟是半月来难得的好天气,令人心畅神快。

  不过程宗扬顾不上去找武二郎谈论「胭脂红」的概念,他一个晚上都跟凝羽
缠在一起。

  经过白天的尴尬,程宗扬放弃了不够安全的帐篷,带着凝羽溜进丛林。南荒
的毒虫虽然厉害,有凝羽在也不必担心。倒是武二郎那种无赖不得不防。

  那晚程宗扬没有用红色的药片。他很直接地告诉凝羽,那种「巫术」并非好
事,长期使用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和程宗扬猜想的一样,停止服药的凝羽出现了戒断反应。心跳比平常高出一
倍,汗水不断涌出,却浑身冰凉。幸好她服用的量一直很小,才没有出现更严重
的后果。而凝羽表现出惊人的毅力,始终一声不吭。

  「现在,没有' 巫术' ,我也能很开心了。」

  凝羽捧着程宗扬的手放在赤裸的胸前。

  「你被蛇彝人咬穿脖颈的一刻,我的生命就是你的。」

  程宗扬终于知道了凝羽转变的缘由。他说:「每个男人都会那样做吧。」

  「但我只遇到一个。」

  这也许是凝羽的不幸,却是自己的幸运。程宗扬很想知道凝羽生命中第一个
男人是哪个混蛋,让她变得那样讨厌男人,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后来,凝羽告诉他,在她一生中,都没有像南荒之行那样开心过。当他开始
使用「巫术」的时候,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
喜悦和满足。

  在程宗扬的「巫术」中,凝羽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飞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
个族人一样展开洁白的双翼,骄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如水一样从羽翼间淌过,
一摇就洒下无数星辉。

  两支商队决定同行之后,众人重新整理了行装,把携带的物品平均分摊,减
轻马匹的负重。白湖商馆带的货物不少,药物、盐巴、布匹、器皿还有新酿的美
酒,样样俱全。相比之下,云氏商会就老到得多,只带了上百匹绸缎,既轻便又
所值不菲。

  那些绸缎都不是最上等的货色,但颜色鲜明艳丽。南荒人最喜欢大金大红的
喜庆颜色,对质地并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绫罗绸缎,反而不如这些销路好。祁
远看着,一一记在心里,下次再走南荒,也要带些这样的丝绸。分过货物,众人
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过了蛇彝村之后,道路越来越荒芜。吴战威举起砍刀,将
一株蕨类植物巨大的叶片从柄部砍开,然后抡臂砸断。栖居在叶片下的爬虫和黄
蜂四散飞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吴战威举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他后面,将折断的
枝叶扔开,清出狭窄的路面。

  在南荒湿热的环境下,许多植物都生长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宽阔的叶片能长
到十几米高。一丛芭蕉提供的荫凉,就能容纳他们整支商队,完全超乎程宗扬的
想像。

  祁远早已是见怪不怪。「前几年我带着商队从拢水蛮的沼泽经过,十几里的
路,都是踩着睡莲叶子过去的。那叶子有一尺多厚,几丈宽,上面连马都能走。

  南荒有些地方,几万年都没人走过。那东西都长得邪门极了。「

  「就说咱们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镜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顶。全靠
一根老藤上下。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藤比他横过来还粗,斜着攀在崖上,天生
一道山梯,人马都能通行。这还不算大的,在大山深处,据说还有一棵神木,树
冠比山还大,一眼看不到边。」

  程宗扬嘀咕道:「这南荒不会是被辐射过吧,听着怎么像变种呢?」

  途中又过了条河,地势渐渐升高。身边的植物愈发茂盛,脚下的小路却越走
越窄,最后干脆消失在密织的丛林间。足。

  在程宗扬的「巫术」中,凝羽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飞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
个族人一样展开洁白的双翼,骄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如水一样从羽翼间淌过,
一摇就洒下无数星辉。

  两支商队决定同行之后,众人重新整理了行装,把携带的物品平均分摊,减
轻马匹的负重。白湖商馆带的货物不少,药物、盐巴、布匹、器皿还有新酿的美
酒,样样俱全。相比之下,云氏商会就老到得多,只带了上百匹绸缎,既轻便又
所值不菲。

  那些绸缎都不是最上等的货色,但颜色鲜明艳丽。南荒人最喜欢大金大红的
喜庆颜色,对质地并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绫罗绸缎,反而不如这些销路好。祁
远看着,一一记在心里,下次再走南荒,也要带些这样的丝绸。分过货物,众人
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过了蛇彝村之后,道路越来越荒芜。吴战威举起砍刀,将
一株蕨类植物巨大的叶片从柄部砍开,然后抡臂砸断。栖居在叶片下的爬虫和黄
蜂四散飞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吴战威举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他后面,将折断的
枝叶扔开,清出狭窄的路面。

  在南荒湿热的环境下,许多植物都生长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宽阔的叶片能长
到十几米高。一丛芭蕉提供的荫凉,就能容纳他们整支商队,完全超乎程宗扬的
想像。

  祁远早已是见怪不怪。「前几年我带着商队从泷水蛮的沼泽经过,十几里的
路,都是踩着睡莲叶子过去的。那叶子有一尺多厚,几丈宽,上面连马都能走。

  南荒有些地方,几万年都没人走过。那东西都长得邪门极了。「

  「就说咱们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镜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顶。全靠
一根老藤上下。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藤比他横过来还粗,斜着攀在崖上,天生
一道山梯,人马都能通行。这还不算大的,在大山深处,据说还有一棵神木,树
冠比山还大,一眼看不到边。」

  程宗扬嘀咕道:「这南荒不会是被辐射过吧,听着怎么像变种呢?」

  途中又过了条河,地势渐渐升高。身边的植物愈发茂盛,脚下的小路却越走
越窄,最后干脆消失在密织的丛林间。

  「祁四哥!」

  小魏在前面嚷道:「该往哪边走?」

  祁远爬上来打量了一下,「那边!那棵大椿树后面!」

  那棵椿树直径超过十米,树身不知什么年月被雷劈掉半边,一半已经桔死,
犹如炭化的岩石,被雨水冲刷得乌黑发亮。另一半却枝繁叶茂,只剩一半的庞大
树冠巍然挺立,犹如一顶残缺的大伞。

  众人在树旁称事休息,武二郎大概是前些日子睡了一路,这会儿毫无疲态。

  他三步并两步攀到树上,去扯爬在上面的藤蔓。那藤蔓粗如人臂,上面开着
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每一朵都有脸盆大小,形似金盏。

  武二郎伸手一扯,一朵紫色的花盏倾斜过来,泼出一汪清水。原来前天暴雨
如注,这些花盏里都盛满了雨水。鹅黄色的花蕊在水中浸得膨松,像粉球一样又
软又大,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南荒天热,气候潮湿,一路走来,每个人都是一身臭汗。武二郎玩心大起,
就那么脱了衣服,赤着虎纹遍布的彪壮躯体,拿花盏里的水浇了一身,一边洗一
边大呼痛快。

  树下石刚跟几名护卫大声叫好,让武二郎更是爽快。

  武二郎披着衣裳跳下来,程宗扬抽了抽鼻子,赞道:「二爷这场好洗,倒像
个香喷喷的粉头。」

  武二郎嘿嘿笑道,「哪儿有你那小姘头洗得干净。」

  程宗扬一怔,接着险些气炸了肺。「武二!你这个不要脸的,敢偷窥!」

  「好端端的帐篷不睡,非跑到二爷眼皮底下鬼混。二爷不看还是男人吗?」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晃着肩走远,还在背后很贱地比了个手势。

  云苍峰咳了一声道:「过了猩猩崖,有一截好路,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咱们
就能赶到熊耳铺。」

  祁远道:「都听云老哥安排。」

  凝羽面色如常,似乎没听到武三郎的戏笑。

               第十章红苗

  商队再次上路,周围的蕨类植物渐渐稀少,高大的乔木越来越多。在林中穿
行半个时辰后,眼前的参天巨树突然一空,一道笔直的石壁出现在面前。

  那石壁拔地而起,越过浓荫蔽日的树梢,直没云霄。断崖上寸草不生,仿佛
被人用巨斧劈开般平整。絮状的云片在崖上缭绕,层层叠叠遮没了众人的视线。

  一条苍黑色的巨藤盘在崖壁上,根部粗如羽石,往上越来越细,最后犹如一
条绳索斜斜伸入云絮。藤身的直径超过两米,但藤身呈圆形,能够走人的只有里
面窄窄一道。

  除了祁远和云苍峰,其他人都看着这藤桥瞠目结舌。吴战威和小魏虽然走过
南荒,但这猩猩崖也是头一次来。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根藤,比牵牛花藤粗一点
罢了。商队几十号人几十匹骡马,加起来上万斤的分量,一根藤能撑得住吗?

  「这藤长了不知道几万年,结实着呢,」

  祁远拿刀背磕了磕岩石一样粗硬的藤身,「硬得跟铁一样!连老虎都能顺着
这藤从山上下来。」

  这样的藤桥不是功夫好就能走的。祁远在前面领路,后面是易彪、程宗扬,
云苍峰在后面压阵,武二郎仍走在中间。

  祁远牵着马踏上藤梯,一面走一面道:「这藤桥其实不难走!大伙儿别看脚
下,都往上看!当心藤上的须蔓!别靠里面靠得太紧!」

  踏在藤上,众人还有些心惊。好在挨着山崖的一侧积满泥土碎石,仿佛与石
壁连为一体,踩上去没有丝毫松动,让人放心不少。

  商队拉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在石壁上蜿蜒而行。沿着藤梯一连走了半个时辰,
最前面的祁远几乎走进云端,还看不到藤梯尽头。若是平地,这点路算不了什么,
但那藤一路向上,就像一道窄窄的长坡。饶是商队里一多半都是精壮的汉子,数
百丈的长梯爬下来也有点吃不消。

  这简直比徒步爬一○一大楼还疯狂,程宗扬抹了把汗,悄悄看了眼脚下。那
些巨大的乔木连成一片,浩浩荡荡,那棵被雷击过的参天巨槐宛如一朵小小的浪
花,几乎看不清楚。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爬了这么高。如果告诉段强自己爬过一
条比一○一还高的巨藤,也许会被他笑死。

  朝后看去,队伍拉得更长了,几名奴隶掉了队,被武二郎喝骂着拖上来。不
时有人被藤须绊住摔倒,幸好都是有惊无险。

  凝羽一直走在程宗扬身边,她步履轻盈自如,像一抹轻风在湿滑的藤身外缘
飘浮,那些铁丝一样的蔓须对她毫无影响。

  渐渐的,众人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起来,呼吸声越来越粗。忽然一个声音
传来:「山上青松高又高──哎啰!地上英雄豪又豪──哎啰!」

  祁远高声唱道:「好汉走南荒──哎啰,隔水又隔山──」吴战威打头,下
面的汉子们跟着叫道:「──哎啰!」

  祁远声音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这么一开头,众人精神都是一振,一边齐声应
和,一边卖力地往上爬。众人前呼后应,脚下的藤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行了。

  又走了一顿饭时间,祁远歌声忽然一顿,紧接着再次响起,声音里却多了几
分焦急。

  凝羽指了指藤桥下面,「那是什么?」

  程宗扬从崖上望下去,那高度令他微微有些眩晕。前方的山崖上垂下一根粗
如人身的青藤,拳头粗的藤须间还卷着几块岩石。

  「不好!」

  程宗扬连忙上前,只见祁远已经停了步,口中虽然还在唱着,脸上却殊无喜
色。

  「老四!」

  祁远回过头,用力唾了一口,低声道:「前面的藤桥塌了!」

  离他两三丈的地方,藤桥忽然折下,青绿的巨藤晃悠悠地在半空中垂着,只
在崖壁上留下一行泥污的纹路。

  「怎么会塌了!」

  祁远指了指垂下的巨藤,「那是藤梢长出的新藤。这藤长在山上,藤须也往
石头里钻,下面长牢的都结实得很,这些新藤生出的须钻进石缝,时间久了就把
石头给拱了出来。」

  祁远又唾了一口,「这次走南荒真是出门不顺。这新藤怕也长了几百年,早
不塌晚不塌,偏偏这时候塌。」

  程宗扬抬头看了看,崖上的云絮已经触手可及,「离山顶还有多远?」

  「怕还有几丈高。」

  凝羽一提气,贴着崖壁轻盈地飞掠而起,闪身没入云雾。片刻后她水滴一样
直溜下来,停在程宗扬身边,「至少有八九丈高。」

  后面的行人陆续赶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一个个都泄了
气。程宗扬苦笑着想,这大概比爬到二十楼才发现没带钥匙还惨。猩猩崖的石壁
连凝羽都上不去,别说他们这些人了。

  谢艺跟着队伍上来,一路不显山不露水,毫不引人注目。看到折断的藤梯,
也没有像众人一样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神情间仍是淡淡的,似乎过不过这道崖对
他都无所谓。

  众人好不容易走到此地,掉头折返谁都不甘心,但上又上不去。祁远一边叫
嚷着不让大伙聚得太紧,一边又要交待众人拉紧骡马,小心失足。前后照应,急
得喉咙冒火。

  云苍峰落在队伍最后,无法上来商量,只能大伙一字一句地把话传下去。牛
晌也没有话传上来,似乎这位南荒的老行家也拿不出主意。

  着急间,一个细细的声音忽然从崖顶飘下。那歌声在云间时隐时现,众人都
仰脸细听,偶尔能听见几句,却辨不出字句。

  大伙儿面面相觑,程宗扬小声道:「这唱的什么?」

  「是南荒的蛮语,」

  祁远道:「在问咱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做什么?南荒的蛮语老祁勉强能
听出来三两分,要说可是不会了。」

  眼看着崖顶有人却无法交谈,众人更是心急。忽然,一个粗砺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像锈刀刮在石壁上一样难听,除了武二那厮还能有谁。

  武二郎扯开五音不全的喉咙,嘶着嗓子放声高歌,与山顶的歌声应和,用的
竟也是南荒的蛮语。

  众人都屏住呼吸,倾听着头顶的声音。那个细细的歌声却消失了。过了一会
儿,歌声再次响起,已经换了众人能听懂的语言。

  「是云间的百灵在唱,哎啰喂,远方的客人,沿着弯弯的山路,来到我们南
荒阿哩哩。翻山涉水啰哩啰,来到猩猩崖哎啰喂,走上长长的天藤阿哩哩,可两
天前一场大雨哎啰喂,冲垮了天藤攀附的石头,朵呢噶。」

  那歌声优美动听,令人心旌摇动,几乎想脱口应和。

  武二郎破锣般的声音唱道:「虎神的后裔,和他的朋友踏上天藤。却困在藤
折的地方。上面是南荒哪个部族的朋友,听到你的歌声,就像看到南荒最美丽的
白栀兰花。」

  歌声变得欢快起来:「原来是虎神的后裔阿哩哩,回到南荒阿哩哩。花苗的
阿依苏荔,正好路过天藤生长的断崖阿哩哩,你和你的朋友不要担心,苏荔和族
人会想出办法,让你们看到崖顶的平川阿哩哩……」

  那一连串「阿哩哩」像玉盘上掉落的银珠,清悦明快,从云中直落下来,越
来越近,忽然云絮间露出一双白美的长腿,接着一条火红鲜亮的褶裙从天而降。

  一条长长的绳索从崖顶飞落,绳索蓦然绷紧,那女子挽住绳尾,顺势腰肢一
折,落在藤桥上。

  那女子一手叉腰,笑吟吟看着众人,火辣辣的美目顾盼生辉。她比程宗扬还
高出一个头,身材更是超过一米九。富有立体感的五官带着雕塑的美感,一双凤
目犹如点漆,黑白分明。

  那女子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美目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眼神大胆而又
火辣。高而挺直的鼻梁,丰满的红唇,有着令人惊诧的美艳和大气。

  她长发挽成盘髻,偏向一侧,几乎盖住白玉般的左耳。髻旁戴着一朵艳丽的
红花,将一侧脸颊映得娇红。上身束着一条红巾,丰挺的乳峰高高耸起,饱满的
乳球浑圆又硕大。衣间露出洁白的腰身,腰上系着一条火红的褶裙,褶裙两角系
在腰侧,挽了一个花结,结上挂着一只皮囊。褶裙挽结的一侧分开,露出一条雪
白而顺长的美腿。

  在她大腿外侧,有一处青黑色的纹身,盾状的纹身嵌在白生生的肌肤上。上
面两条细而繁复的花纹,绕过丰润的大腿,一直延伸到大腿内侧,就像一道黑色
的蕾丝花边,将雪白的大腿衬得更加白美圆润。

  那女子松开绳索,朝众人走来,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哪位贵客是虎神的
后裔?」

  她皮肤极白,走动时红裙间裸露出大片大片白腻的肌肤,白花花映得人眼花
缭乱,赤裸的洁白小腿和纤足染上植物绿色的汁液。

  祁远低声道:「是花苗。」

  说着悄悄伸了伸手指。

  顺着祁远指点的方位看去,只见那花苗女子颈中戴着一条金色的项炼。金黄
的炼身滑过白腻的乳沟,落在胸乳上,炼尾挂着一只金灿灿的巨蝎,蝎目嵌着两
粒红宝石,蝎尾弯转如钩。

  那女子看到面带虎斑的武二郎,目光不由一闪,昂起头用火辣辣的目光打量
着他,笑赞道:「好魁梧的个子,怪不得是虎神的子孙。我是花苗的族长阿依苏
荔,你就叫我苏荔好了。」

  武二郎咧开大嘴,「我叫武二郎,你叫我武二好了。」

  苏荔笑道:「白武族离开南荒已经很久了,难得你还记得回家的路。」

  武二郎叽哩咕噜说出一串南荒蛮语,引得苏荔眉开眼笑。看到武二郎一脸勤
勉忠厚的表情,程宗扬打鼻孔里都冷笑出来。这厮一路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劣
迹斑斑,这会儿摆出这副嘴脸,也不怕雷劈了他。

  不知武二郎说了句什么,苏荔笑得花枝乱颤,最后朝众人道:「这里离崖顶
已经不远,山崖上有我的族人,大家有力气的,就攀着绳子上去,马匹用绳索系
上来。」

  好,这有什么不好的,谁也不想拐回去再走回头路,大伙都是千情万愿。当
即苏荔先攀绳而上,吴战威按老规矩打头,这次却被武二郎一把拽住。

  程宗扬讶道:「武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一路上,你什么时候打过头,
开过路,砍过一片树叶?」

  武二郎哼哼两声,挤开吴战威,抓住绳索就往上攀。等他攀上丈许,程宗扬
两手拢在嘴旁,高声道:「武二!快点儿!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家白光光的大腿了!」

  武二郎一个踉舱,险些从绳上栽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
下来打扁程宗扬的臭嘴,最后还是决定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头也不回地朝上攀
去。

  程宗扬道:「花苗的族长怎么戴个金蝎子?」

  祁远道:「花苗原来就叫花蝎,据说她们的祖先原本是天女,跟一只天蝎成
了夫妻,才有了花苗这一支。南荒人也不都是天生孤僻,花苗跟白夷就极好客。

  嘿嘿,花苗的女人比男人势大,说不定这族长会看中了武二郎,招他当个上
门女婿。「

  程宗扬笑道:「哪还不快点,别让武二五迷三道,把咱们白湖商馆的脸面都
丢到南荒来。」

  那些护卫身手矫健,这会儿绝路逢生,鼓足力气攀上山崖。程宗扬怕后面没
有好手压阵,示意凝羽留在后面,自己跟着攀了上去。

  饶是程宗扬已经有了内功根基,这二十多米的长索爬上来,也累得几乎浑身
脱力。武二郎倒好,跟苏荔笑语晏晏,连一根手指都不伸过来。

  一只手伸来,拉起程宗扬。那是个年轻的花苗汉子,他古铜般的脸上露出笑
意,指了指自己道:「卡瓦。」

  程宗扬也指了指自己,「程宗扬。」

  卡瓦笑着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在崖下看着是晴天,崖上又是另一番光景。比山下更巨大的参天大树连成一
片,将光线隔绝在外,形成一片幽暗的森林。那根长绳就系在一棵树上,几名精
悍的花苗汉子守在旁边。

  上来前程宗扬心里一直在嘀咕,花苗的男子会不会跟蛇彝人一样,都是些牛
人半蝎的怪物,这时才明白花苗为什么好客。

  那些花苗汉子和普通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区别,皮肤有着古铜的亮色,手脚
粗长,脸颊和手臂上都刺着纹身,赤足葛衣,腰间带着厚背砍刀,长相还颇为英
俊。这样的外表,当然不会被外来的行商视为异类。

  那些花苗汉子后面还跟着一群苗女。她们穿着色彩鲜艳的筒裙,戴着华丽的
银饰。她们一个个皮肤雪白,身材婀娜多姿,对眼前这些陌生人毫不避讳,目光
中充满了好奇和笑意。

  那些花枝招展的苗女中间,有两名少女分外引人注目。她们一个十七、八岁,
另一个十五、六岁,不但衣饰比周围的苗女更加精致,相貌也极为出色。她们筒
状的褶裙是鲜明的宝蓝和鹅黄色,长及膝盖,裙摆缀着孔雀的翎毛,短短的衣袖
及肘而止,露出雪藕似的小腿和手臂。

  年长的少女身段略高,睫毛弯长而浓密,她微微低着头,白美的脖颈中戴着
一串红珊瑚磨制成的珠链。另一个少女显得更加顽皮,她白净的脚踝上挂着一串
银制的小铃,不时用脚趾去踩草丛间的虫蚁,发出细碎的铃声,一边用明亮的眸
子好奇地打量着程宗扬,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两名花苗少女中间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那女子穿着金丝刺绣的红裙,裙
摆一直垂到脚踩。与周围赤足的苗女不同,她是唯一一个穿着鞋子的,脸上还罩
着一层洁白的面纱。乌亮的发髻上围着一圈白茸茸的狐毛,精致中充满了神秘的
风情。她粉颈低垂,在那些娇美的苗女簇拥下,宛如一颗柔润的明珠。光彩虽不
夺目,却没有谁能掩盖住她的光泽。

  年幼的少女一只眼朝程宗扬眨了眨,悄悄摊开手,红白的掌心中,露出一只
毛茸茸的蜘蛛,然后趁旁边的少女转身说话的时候,把蜘蛛丢到她短裙内。

  年长的少女惊叫一声,两手伸到裙下,弓着腰,在腿间拨弄。她裙子本来就
短,这时急切地拉起裙子,露出两截雪白的大腿。年幼的少女天真地说道:「好
大一只蜘蛛呢,阿姊,我来帮你。」

  说着她揭开年长少女宝蓝色的筒裙,把她白嫩的双腿完全暴露出来。年长的
少女背对着程宗扬,弯着腰,圆润的臀部向上翘起,掀开的裙子几乎能看到雪白
的臀肉。穿着鹅黄筒裙的少女朝程宗扬眨眨眼,故意分开年长少女的大腿,示意
程宗扬朝她腿间看去。

  苏荔喝了一声,「阿夕!」

  年幼的少女嘟起嘴,悻悻放开阿姊的筒裙,把那只蜘蛛抓出来,一脚踩死。

  程宗扬像是被呛住一样狼狈地咳嗽起来。这花苗少女的举动太大胆了,把他
都吓了一跳。

  商队的汉子络绎攀上断崖,祁远也跟了上来,他这一趟累得够呛,松开绳索
两臂还抖个不停。

  「不行了……后面的……都攀不上来……拿绳子拖吧……」

  包括几名奴隶和云苍峰在内,剩下七八个体弱的还在下面,凭自己的力气怎
么也攀不上来。他们把绳索缠在腰上,那些花苗汉子一同用力,把人拖到崖上。

  祁远躺在地上喘着气,看到那名戴着面纱的少女,不由「咦」了一声。

  程宗扬道:「她们是做什么的?」

  「那是新娘……旁边两个是陪嫁的姑娘。」

  祁远道:「咱们倒赶得巧,遇上花苗人送亲的队伍。」

  程宗扬看了一眼娇笑的阿依苏荔,「连族长都亲自出面送亲,这新娘身分不
一般吧。」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花苗女子多情。老祁当年去花苗,正赶上她们正月的
歌节,没成亲的男男女女就在山上唱歌,看中了就一起钻进树林,做成好事。可
惜老祁的嗓子不成,当年我有个伙计,就唱成了一对,临走的时候那女干一直跟
出几十里,哭得跟泪人似的。」

  说着祁远自失地一笑,「就为这事,咱们好几年没敢去花苗。」

  绳索磨在山崖边上,发出吱吱的响声。那绳子本身的分量就不轻,加上人更
显沉重,五、六名花苗汉子花了半个时辰,才拖上来两个人三匹马。想到下面还
有三、四十匹骡马,就算拖到天黑也拖不完。那绳索虽然粗,却是平常的麻绳,
在崖侧拖拽几趟,已经开始磨损。

  谢艺在旁看着,眼见一名花苗汉子力气不济,上前解下身上的水囊,将水浇
在绳上,然后挽住绳索帮花苗人一起拉。其余能攀到山顶的几个,都不比程宗扬
好多少,唯一称得上龙精虎猛的武二郎这会儿洗得香喷喷的,仿佛跟苏荔有说不
完的话,让人看着眼里心里一块儿往外冒火。

  忽然程宗扬一拍脑袋,「老吴!砍段树干来!要这么长,这么粗的,越圆越
好!易彪,你背的兵刃呢?捡一根铁矛,两柄铁叉来。越结实越好!」

  吴战威朝掌心唾了几口,拎着刀进了森林,不多时按着程宗扬的吩咐砍了一
段树干来。

  按程宗扬的指点,易彪拣出一根矿铁打制的长矛,竖着从树干中心穿过,然
后把两柄铁叉尾部斜着固定在岩石间。程宗扬剥去树皮,在树轮上刻出凹槽,然
后将铁矛架在铁又两股中间,手一推,木轮辕挽转动起来。

  众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摆弄这些做什么。那两名花苗少女踮着脚尖
朝这边张望,连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也悄悄抬起头。

  「把绳子搭到上面!」

  卡瓦将信将疑地把绳索搭在木轮的凹槽间,微微一扯,脸上顿时露出狂喜的
表情。商队的汉子都明白过来,一个个朝程宗扬伸出大拇指。卡瓦用蛮语向族人
解说刚才的感觉,那些花苗汉子仍有些不信。

  卡瓦干脆把他们都拉过来,轮流扯动绳索,那些花苗汉子才醒悟到其中的不
同,看向程宗扬的目光也变得崇慕起来。

  这倒使程宗扬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简陋的滑轮,祁远他们肯定都知道,只
不过一时没有想到而已,倒让自己拣了个便宜。

  面纱水一样滑下,那女子悄然垂下弯长的玉颈。谢艺看着那轮辕挽转动的木
轮,眼神却仿佛飘到别处,透出无尽的沧桑。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是个老人。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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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集

  内容简介:

  南荒女子柔媚可喜、热情奔放,但南荒的气候却更胜毒蛇猛兽,想在南荒活
下去,就得比天候更狠更毒,一针立死的鬼面蜂、借腹产卵的阴蛛,这美丽又狠
毒的丛林一点一点地吞噬着程宗扬一行人……

  好不容易来到熊耳铺,云式商会安排下的向导竟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货色,
左闪秦桧右躲吴三桂,最后拣来一个朱八八,朱八八这胡吹大气的糟老头,真能
平安稳带领众人抵达白族吗?

               第一章、送嫁

  木制的简陋滑轮「咯吱咯吱」地转动着,商队的护卫和花苗汉子一起动手,
将马匹和货物一一吊到崖顶。那些花苗汉子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手矫健,比起易
彪、吴战威他们也不落下风。

  当凝羽最后挽着长索登上猩猩崖,时间刚过去半个时辰。花苗汉子热情地挽
拉,却被凝羽闪身避开。

  祁远躺在地上,半晌才喘过气来。程宗扬递了壶水过去,祁远吃力地喝了几
口,用手背抹着下巴的水珠,龇牙一乐。「常年走南荒,身子骨都让这儿的瘴气
毁了。放在十年前,这点路我祁四上下两个来回也不带喘的。」

  程宗扬笑道:「都说南荒的瘴气有毒,瘴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南荒湿气大,气候又闷热,林子里的树木花草、鸟羽兽骨什么的,被热气
蒸腾,就生出一层雾气,远远看着就跟林子里的云彩一样,颜色也好看,红的、
黄的、蓝的,什么颜色都有。三月有桃花瘴,六月有黄梅瘴、蛇瘴。中了瘴气,
轻的上吐下泄,几天动不了身,重的就没治了。」

  说着祁远指了指那些花苗女子,悄悄道:「你别看南荒的女子生得水灵,可
老得也快,都是瘴气害的。」

  浓密的树荫下,穿着鹅黄筒裙的少女阿夕正被族长苏荔责骂,她嘟着嘴,不
服气地垂着头。年长的阿葭被阿夕戏弄,也气得不去理她。其他的花苗女子在旁
边笑吟吟看着,她们就像初绽的花朵,即使有的还生着气,也有着桃李般的娇艳。

  望着那些明-丽的少女,正在喝水的祁远微微有些失神,水流到脖子边也没
有发觉。

  程宗扬举起手,在祁远眼前晃了晃,「喂,老祁。」

  「唔,」

  祁远醒过来神,又恢复了他的行商本色,嘿嘿笑了一声,然后打点起精神道:
「她们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又正好赶上人家送亲。程头儿,咱们也该打点一份
礼物送过去。花苗人重情分,有了交情什么事都好办。」

  「行。你挑几样,咱们送过去。」

  祁远有些为难,「可咱们带的货不大合适。」

  白湖商馆带的那些药材、盐巴、布匹、铁器,用来当贺礼确实不恰当。程宗
扬琢磨了一下,笑道:「这个好办。云老哥那里带的丝绸,正是现成的贺礼。我
跟他商量一下,挑几匹好的,一起送去,算咱们两家一家一半。」

  祁远笑逐颜开,「行!」

  云苍峰刚上来不久,祁远过去说了几句,云苍峰疲惫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吩咐手下打开货物。众人挑出几匹用油布包好的丝绸,由程宗扬捧着,和云苍峰
一同朝花苗人走去。

  苏荔教训了阿夕一番,见云苍峰过来,知道他是商队里有身分的,主动与两
人见礼。云苍峰说明来意,然后笑呵呵道:「正好遇上族里的喜事,这些薄物也
算是我们一点心意。」

  云氏商会准备周全,那些丝绸都用油布包着,一路上还跟新的一样。程宗扬
打开油布,一抹鲜艳的金黄色流溢出来。

  这是上好的柘州绸,金灿灿的绸面上绣着鲜艳的交枝玫瑰,色彩华丽异常,
幽暗的光线下,火红的玫瑰仿佛在金色的丝绸上浮动着,闪闪发亮。

  苏荔露出惊喜的表情,「好漂古平……」

  她忍不住摸了摸,那丝绸像温柔的水纹一样,柔滑得令人不忍释手。

  「这样贵重的礼物,让花苗人感受到客人的情谊。」

  苏荔大方地收下礼物,向两人道:「无论云氏商会和白湖商馆什么时候来到
花苗,都是我们花苗人最尊贵的客人。」

  那些花苗女子围着丝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阿夕立刻把刚才挨骂的事忘到脑
后,和那些女子一样高兴得脸颊发红。只有那名戴着面纱的少女没有过去,她微
微垂着头,脸上洁白的面纱纹丝未动,仿佛一幅静止的图画。

  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苏荔道:「她是龙神的新娘。神圣的巫王命令我们把
新娘送到熊耳铺,交给他的使者,使者会把她带到龙神的宫殿。」

  程宗扬道:「巫王?鬼王峒的鬼巫王吗?」

  苏荔略显无奈地点点头。

  程宗扬与云苍峰交换了一个眼神。鬼巫王的使者在熊耳铺,不知道他们是否
就是蛇彝村血案的凶手。

  云苍峰咳了一声,「鬼王峒的人也到了花苗?」

  经过交谈,众人才知道,原来鬼王峒的势力早已越过然江,在两个月前延伸
到花苗人的领地。面对鬼王峒的强势,刚刚成为花苗族长的阿依苏荔最终选择了
屈服,与南荒大多数部族一样沦为鬼王峒的附庸。

  鬼王峒每年都会向所有的附庸部族索取各种贡物──其中包括三名最美貌的
少女。一位作为龙神的新娘,另外两位将献给巫王,供他享用。

  鬼王峒的巫王在南荒有种种传说,有人说他有三颗头颅,分别受到天神、地
只和龙神的庇佑;有人说他戴着骷髅制成的面具,验踞在黑铁制成的王座上,而
龙神就隐藏在他的座位之下;还有人传说巫王身边服侍的奴仆,都是他亲手制成
的鬼奴。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则说鬼巫王每天都要与一名美貌处女交欢,然后
把她当成食物。

  鬼王峒的信使告诉花苗人,巫王的使者将在熊耳铺停留一段时间,要求她们
把贡物尽快送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之后,花苗人还是选出了自己的贡物。族中最美貌的少
女被选为龙神的新娘,按照龙神娶亲的风俗,她将戴上面纱,不再让凡人见到她
的面容。

  阿葭和阿夕则是奉献给巫王的礼物。

  阿葭对将来的命运忧心仲忡,年幼的阿夕却仍是一派天真烂漫,一路上不时
搞一些小小的恶作剧,没有片刻安宁。

  被苏荔呵斥后,阿夕只安分了一会儿,又溜过去摆弄那架滑轮,还拉着易彪
问东问西。她手臂和小腿赤裸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举止又随意得很,几乎
把半边身子都挨在易彪身上。

  易彪出身军旅,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窘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脸红得和
煮熟的大虾一样,让吴战威后来好一阵笑话。

  休息过后,众人再次上路。此刻还是白昼,但林中幽暗得如同深夜。吴战威
想点起火把,却被花苗人制止了。

  「太多的火光会惊动森林之神。」

  卡瓦说道:「跟着我们的脚印走吧,只要花苗人的脚印还在,就不会让朋友
迷路。」

  卡瓦举着一枝火把走在最前面,那些精悍的花苗汉子分成两列,把新娘一行
护在中间。商队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跟在后面,只有武二郎厚着脸皮地与花苗人混
在一处,用他们听不懂的蛮语跟苏荔说笑。

  谢艺牵着马,不经意地上前几步,与程宗扬、云苍峰并肩而行。

  「传说南荒有一种花,平常花苞合拢,附近有歌声和铃声就会盛开。」

  云苍峰闲聊道:「可惜没有多少人见过。曾经有人采到一株,想运到内陆贩
卖,但刚过了白龙江口就枯死了。」

  「玉盏铃花。」

  谢艺淡淡笑道:「我在一本书上见过。还有一种歌旋草,歌声响起的时候就
会随声舞动。」

  云苍峰拈着须频频点头,「谢兄弟真是见闻广博。当日那人贩运时一路都好
端端的,可一过了白龙江口,花叶就尽数枯萎,不知是什么缘故?」

  谢艺想了一会儿,「也许,这玉盏铃花、歌旋草和南荒的人一样,根都在南
荒,一旦离开南荒的水土就都枯萎了。」

  程宗扬却对谢艺的刀术很感兴趣,「谢兄的刀法一定很好吧?」

  谢艺微笑道:「勉强防身罢了。」

  「有没有兴趣教我两手?」

  程宗扬道:「我用白武族第一绝学──五虎断门刀跟你换!」

  谢艺笑道:「五虎断门刀刚猛勇烈,程兄弟练成这套刀法自保有余。谢某刀
法平常,多学无益。」

  程宗扬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你就别骗我了。如果你的刀法真像你说的
那样平常,听到我用五虎断门刀跟你换还不乐意?」

  谢艺笑道:「剑为百兵之祖,刀为百兵之王。天下刀法何止千种?五虎断门
刀乃刀中绝学,比谢某所学强上千倍。只是谢某的刀法与五虎断门刀修练有异,
不能勉强。」

  程宗扬道:「不都是一把刀吗?有什么差异的?」

  谢艺微微一笑,从鞍侧拔出一柄寻常钢刀,没有任何花式地递出,劈开一根
树枝,招术平常之极。

  如果一名樵夫看到,一定会把谢艺引为知己。他这一刀就如同一名砍柴多年
的樵夫,钢刀下劈的重心正落在枝上,利用刀体的重量,力道半分不多、半分不
少,正好将树枝砍断。角度、落点、力道无不准确之极。

  但落在程宗扬眼里,算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他这会儿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本能地觉得他的来历并不简单。

  谢艺微微有些失望地收起刀,忽然又精神一振,「程兄如果想学刀法,我倒
认识一位使刀的行家。等从南荒回去,我与程兄一同去拜访如何?」

  「那好。」

  程宗扬一口答应。

  祁远赶上来道:「程头儿、云执事,在藤桥耽误了一个多时辰,今晚怕是赶
不到能一耳铺了。」

  云苍峰道:「大伙都累了几天,也不赶这一时。今晚就在林子里歇宿了,明
天一早再赶路。」

  身后一声异响,队伍中一头正在行进的走骡忽然向前一倾,前腿跪倒在地。

  它口鼻中淌出白色的泡沫,脖颈痉挛着扭了几下,便不再动作。

  易彪俯身看了看,「是累得脱力了吧?」

  祁远急道:「小心毒虫!」

  旁边的吴战威抽出长刀,「啪」的一声,用刀背拍在骡背上。

  吴战威慢慢抬起刀,脸色顿时变了。

  刀下是一只朱红色的昆虫,它额上生着两只触角,腰身极细,背后有一大一
小两对透明的翅翼,翼上暗红的花纹犹如骷髅。在它硕大的尾部末端,一根尖刺
深深刺入骡背。

  「鬼面蜂!」

  祁远叫道。

  话音未落,一阵不祥的嗡嗡声从森林深处响起,仿佛无数毒蜂正朝这边蜂拥
而至。云氏商会的护卫们抽出兵刃,戒备地盯着森林。走在前面的花苗人也停下
脚步,扭头朝这边看来。

  「把刀收起来!」

  护卫们扭头盯着祁远。祁远顾不上解释,抽刀砍开马背上一口竹篓,十余根
捆扎好的火把滚落出来。

  蜂呜声越来越近,祁远将火把分散扔给众人,叫道:「点着!用烟熏!」

  满脸落腮胡子的易虎扬手一摆,手下的云氏商会护卫们立刻收起兵刃,拣起
用蒲棒和艾蒿捆成的火把,引火点着。

  幸亏祁远见机快,第一根火把刚刚点燃,几只朱红色的毒蜂便从林中飞出。

  那些毒蜂比寻常蜜蜂体型大了数倍,额上生着诡异的复眼,蜂腰细而弯曲,
直飞时尾部还向前挺出,露出弯钩状的蜂刺,钩尖滴血般殷红。

  蒲棒束成的火把一经点燃就生出滚滚浓烟。小魏挥舞着火把驱赶毒蜂,众人
连忙将马匹和走骡收拢起来。

  几只鬼面蜂被浓烟一熏,四散飞开,在空中绕着飞出复杂的图形。更多的毒
蜂陆续从幽暗的林中飞出,宛如朱红色的流星疾射出来。在它们身后,无数毒蜂
聚集成一片暗红色的潮水,嗡嗡作响地从森林深处漫出。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这片蜂潮数量不下万计,两支商队三十余人,四十余匹
骡马,仅靠十几根蒲棒艾蒿结成的火把,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即使武二郎那样
的身手,也未必能挡住这上万只毒蜂无孔不入的攻击。

  那些鬼面蜂似乎十分畏惧蒲棒燃烧的浓烟,它们在弥漫的烟雾外越聚越多,
无数复眼同时闪动着妖异的红光,挑起的尾针仿佛无数噬血的尖钩。

  忽然一只毒蜂绕过浓烟,疾射在一名护卫颈中。那护卫伸手想拍,手刚举起
一半就僵住了,他张开口,却没有发生一丝声音,双目圆睁着合身扑倒在地,当
场气绝。

  接着又有几只毒蜂绕过浓烟,垫倒几匹骡马。那些鬼面蜂毒性惊人,即使云
氏商会护卫们带来的军中健马也无法抵抗毒蜂一垫,蜂尾血红的尖钩刺入体内,
便即毙命。那些骡马陆续发出短促的嘶呜,栽倒在地。其余的马匹嗅到危险的气
息,都不安地竖起耳朵。

  鬼面蜂剧毒如斯,足以令任何人不寒而栗。程宗扬也拿到一根蒲棒火把,还
没有来得及点燃,就被旁边一只手掌坚定地拿了过去。

  「这样不是办法。」

  谢艺点着火把,「用烟熏,鬼面蜂只会越来越多。必须找到它们的蜂巢,把
蜂后移走。」

  见到商队被毒蜂袭击,花苗人也折返过来。他们表情慎重地低声商议着,最
后苏荔说了几句什么,那些花苗汉子一起高唱起来。他们一边唱一边用短刀拍打
着胸膛,作出劈砍跳跃的动作。

  苏荔走过来,说道:「森林之神的愤怒,要用祭把神灵的舞蹈平息。」

  苏荔裸露的肌肤没有丝毫遮掩,任何一只毒蜂落在身上,都可能夺走她的生
命,但苏荔毫不畏惧,她拔出弯刀,就那样走进蜂群。

  硕大而血红的毒蜂飞舞着,翼上的鬼面骷髅花纹不住振颤,传来令人心悸的
嗡嗡声。当陌生人踏入它们的领地,那些鬼面蜂都狂怒起来。

  苏荔火红的褶裙摇曳着,刺着花枝纹身的雪白长腿在裙中时隐时现。她一边
挥舞着弯刀,一边发出奇异的吟唱声,光洁的小腿摆动着,赤裸的脚掌轻轻打着
节拍。那些鬼面蜂被她吸引,纷纷飞来,绕着苏荔的身体飞舞。

  毒蜂越来越密,就如同一层红色的烟雾,将苏荔硕长的身影裹在其中。不时
有毒蜂撞在弯刀上,发出金石撞击的声音,但没有一只去碰触苏荔的衣裙和赤裸
的肌肤。

  武二郎从货物中扯出一张牛皮,撕开裹住头脸和裸露的手脚。程宗扬一把拽
住他,「你想死啊!」

  武二郎哼了一声,抢过一枝火把就准备闯入蜂群。

  「蹲下!」

  程宗扬咬着牙低声喝道:「要是会花苗人的祭舞,你就去。要是不会,你就
给我老实蹲着!」

  蜂群中,苏荔洁白的手掌扬起,朝身后摇了摇,示意他们不要乱动。武二郎
泄了气,一面抖开牛皮,把一只落单的鬼面蜂拍得稀烂。

  花苗汉子的歌喉猛然高亢起来。蜂群中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嗡嗡声变得更
加激越,仿佛被激怒一般。

  苏荔曼声吟唱着古老的祭歌,缓步踏入森林,那些鬼面蜂也随之飞去。剩下
几只漏网的,不是被浓烟驱散,就是被武二郎等人拍死。

  那些花苗汉子持刀边舞边行,用歌声呼应着蜂群的嗡嗡声。商队面临的危机
暂时解除,程宗扬立刻要了两枝火把,一手拿着,拔腿跟了过去,谢艺不作声地
跟在后面。接着吴战威、小魏、石刚也追了过来。他们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是担
心花苗女族长的安全。

  林中光线极暗,那枝牛油火把的光芒只照出丈许,就被黑暗吞没。程宗扬六
识的灵觉比以往敏锐了许多,也只能看到那团由毒蜂构成的红云,和蜂影中修长
的身影。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程宗扬身边抢过,武二郎猛虎般的身形出人意料的敏捷,
从密林中穿过,几乎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忽然武二郎停下脚步,昂起头颅。程宗扬举起火把,只见头顶丈许的高处,
悬着一团巨大的阴影。

  那是一颗巨大的蜂巢,高度超过一丈,庞大的体积将它所依附的松树都扯得
弯折下来,仿佛一盏巨大的灯笼。腊质的蜂巢表面附着无数朱红色的鬼面蜂。它
们密密麻麻在蜂巢间钻进钻出,不时有拖着毒钩的鬼面蜂振翅飞起,加入到苏荔
身边盘旋的蜂群中。

  苏荔轻轻拍着弯刀,边歌边舞。她舞姿轻柔而优美,鲜艳的红裙在蜂影中飘
扬舞动,白皙的大腿上,那圈青黑色的纹身隐隐发出亮光。但程宗扬清楚看出她
额头的汗珠,这颗蜂巢体积超乎想像的庞大,她的祭歌也未必能安抚这些愤怒的
鬼面蜂。

  蜂群越聚越多,将苏荔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忽然,一个身影箭矢般射出,谢
艺挥起钢刀,一刀劈入蜂巢,他这一刀劈得极深,几乎连肩膀也陷入其中。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谢艺毫不停顿地探身钻入蜂巢,接着又闪身退出。他
头上衣上沾满金黄的蜂腊与蜜汁,钢刀咬在口中,两手高高举起,手中托着一只
巨大的鬼面蜂。

  那只鬼面蜂体型比苏荔身边的毒蜂大了数倍,腹部极长,尾端的蛰针就像一
支血红的尖钩,在谢艺手上微微蠕动。它翅膀极短,仅能覆盖腹部的一半,已经
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但翅上鬼面骷髅图案却浓重无比。

  谢艺一手抓住蜂后的翅根,一手抓住蜂腰,那支血红的蜂钩虽然不住前挺,
谢艺的手掌却稳若磐石。

  谢艺咬着钢刀的脸上仍带着那种从容而浅淡的笑容,甚至还伸出舌尖,舔舐
刀背淌下的蜜汁。

  飞舞的蜂群猛然一滞,接着朝谢艺飞去。谢艺静静品尝着蜜汁的甜美,然后
肩膀一耸,倒退着掠上巢顶的横枝,接着飞身掠往林中。

  鬼面蜂硕大的复眼射出鲜亮的红色,潮水般从众人身边飞过,发出激烈的嗡
嗡声。包括武二郎在内,所有人都屏住气,一动也不敢动。好在那些毒蜂对他们
毫不理会,紧贴着他们的身体疾飞掠过,连蜂巢内的鬼面蜂在内,不多时就走得
一个不剩。

  苏荔呼了口气,面孔微微发白,她身上的红裙已经被汗水湿透,如果不是谢
艺突然出手掠走蜂后,她此时已经力竭,再无法维持祭把的歌舞。

  武二郎虎吼一声,五指如钩挥到苏荔颈后,抓住一只偷袭的鬼面蜂,拧断了
它的毒针。苏荔盘起的长发也被汗水湿透,髻侧那朵红花微微坠向一边。她朝武
二郎嫣然一笑:「谢谢。」

  武二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扶了扶她髻侧那朵红花。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唐
突,讪讪道:「歪了……」

  苏荔火辣辣的凤目朝武二郎眨了眨,然后笑吟吟唱道:「上去高山望平川,
川上一朵红牡丹……」

  一边唱一边轻盈地走了过去。

  程宗扬低声道:「二爷,是你心歪了吧?」

  武二郎张了张嘴,忽然一拳打在树上,震得那颗裂开的蜂巢一阵摇晃。

  「武二?」

  「我忘词了。」

               第二章万舞

  花苗汉子们收集了干柴,掘好火塘。在感谢和祈求森林之神的庇佑之后,苏
荔亲手点燃了篝火。

  花苗人本来要趁夜赶到熊耳铺,在得知商队准备宿营之后,他们慷慨地同意
与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一同留在危险的森林中。

  随着篝火的升腾,众人的情绪也随之高涨。从蜂巢取出的蜜汁足足装了二十
口坛子,每一滴都如同金黄的琥珀。而坛中原来盛的美酒,则给那些花苗汉子带
来更大的惊喜。

  按照花苗的习俗,他们先祭把了神灵,然后把酒坛放在中间,众人围着篝火
坐成一圈,用一支长柄勺轮流饮酒。

  「花苗人不会酿酒,平常是用金砂换酒来祭把神明。」

  祁远嘿嘿一笑,「现在有酒,说不定花苗人一会儿还会跳起祭神的万舞。」

  祁远的笑容中包含着兴奋和期待,一丝感慨,还有隐约的怀念。

  正说着,一名喝红脸的花苗汉子跳进圈子里,他一边高声唱着,一边摇晃着
肩膀伸出手来。

  那些花苗女子挤坐在一处,她们笑着将一名同伴推揉出来。那女子脸色微微
发红,眼睛却亮得如同夜空中的寒星。她展开歌喉,与那男子一唱一答,然后把
手交给对方。

  接着站出来的是卡瓦,和其他花苗汉子一样,他身材虽然不太高,但手脚长
大,举止剽悍,他一边歌唱,一边直接把手伸给一名脸蛋圆圆的花苗女子。女伴
的笑闹声中,那女子大方地站起来,拉住卡瓦的大手,与他并肩站在一处。

  越来越多的男子出来,邀请自己心仪的女伴。他们手拉着手,男女混杂地围
成一个圈子,围着篝火起舞。花苗人的舞蹈和歌声一样奔放而热情,浑厚的男音
与清悦的女音此起彼落,又完美地交织在一处。伴着歌声,他们像一圈五彩的花
环,时而聚拢,时而散开。

  那些娇美的花苗女子穿着窄窄的筒裙,一个个皮肤白嫩,眉目如画。她们纤
细的脚踝大多都戴着碎碎的银铃,在篝火的光影中,那些女子雪白的小腿和纤足
赤裸着,随着歌声的节奏轻柔而欢快地跳动起落,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
铃声,别有一番美艳的风情。

  商队众人分成两个阵营,程宗扬等人聚在前面,一边看一边鼓掌叫好,连云
苍峰也面露微笑。云氏商会那些年轻汉子们却腰杆挺得笔直,坐得端端正正,显
示出军旅出身的严格纪律。

  这时程宗扬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北府军士卒的头领是那个叫易虎的汉子。他
身形魁梧,背后一杆尖枪从不离身。下午死在鬼面蜂毒钩下的那名汉子,是他的
手下。这一路双方相伴而行,能看出这些军士们同袍之间手足情深,但当鬼面蜂
被引走之后,易虎只冷静地吩咐军士们收殓了同袍的尸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看那些军士的样子,没有易虎发话,他们就是坐到天亮也不会动一下。

  花苗人的队伍女多男少,苏荔是族长,戴着面纱的少女和阿葭、阿夕要奉献
给龙神和巫王,剩下的还有三四名女子没有舞伴,她们明亮的眼睛不时望向这些
陌生的客人,火热的目光令人怦然心动。

  祁远忽然站起来,操着南荒蛮语唱道:「翻过高不见顶的青山,涉过深不见
底的河流,从五原走来的商人,冒昧地伸出手。比月一兄更美丽的花苗姑娘们啊,
谁愿意与我一起起舞,让神灵欢喜。」

  他略显生疏的歌声使剩下的花苗女子笑成一团,然后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起
身唱道:「歌声飘到了我面前。远方来的朋友,你跋山涉水,走过弯弯曲曲的山
路,来到南荒就是我们的客人。」

  唱着,那女子接过祁远的手,祁远扭头朝程宗扬眨眨眼,融入跳舞的人群。

  「祁老四还有这一手?」

  程宗扬看着场中。其貌不扬的祁远就像换了个人,跳起花苗人的舞蹈也似模
似样,与那些花苗汉子相比毫不逊色。

  吴战威笑得眼都成一条细缝,「老祁当年可风流着呢,还跟一个花苗女子好
上了,后来……」

  吴战威咂了咂嘴,没有再说。

  程宗扬心里一动,想起祁远讲的故事,「不会是他把人家甩了吧?」

  吴战威摇了摇头,「你别看老祁圆滑,其实是个重情义的汉子。那次的事…

  …唉,临走时那女的追出几十里,一边追一边哭,老祁在车里也哭,眼泪淌
得跟泪大似的。后来他又来南荒,结果中了瘴气,差点儿没命,还拼着去花苗找
人。

  从南荒回来,他大病一场,躺了半年才能起身。你别看老祁现在爬个山都喘,
当年身手比我都强,就是那次垮了下来。「

  「找到了吗?」

  「没有。听说是嫁人了,老祁也就死了心。往后只要走南荒,老四都是头一
个,只是不去花苗。」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再去看祁远那张青黄的面孔,似乎顺眼多了。

  有祁远带头,几个胆大的年轻护卫也蠢蠢欲动,程宗扬干脆一挥手,「想去
就去,只要别给我丢脸。」

  石刚讪笑着蹿出去,找了他最中意的一个姑娘,那花苗女子却把手递给了更
英俊的小魏。石刚碰了一鼻子灰,正要打退堂鼓,另一名女子却笑盈盈起身,拉
住了他的手。石刚顿时心花怒放,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程宗扬拍了拍吴战威的肩,「吴大刀,你不去?」

  吴战威头摇得什么似的,「老吴耍刀行,这个不行。那姑娘们的光脚丫又白
又嫩,老吴一不小心踩上就完了。」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凝侍卫长不在这儿,你怎么不去?」

  上了山崖之后,凝羽一直没有现身,程宗扬已经习惯了她的突然消失,也不
在意,回笑道:「我等着看二爷的乐子呢。」

  那边武二郎抿了抿浓密的鬃发,起身像头出林的猛虎般大步走了过去。

  「上去高山望平川,川上一朵红牡丹。」

  武二郎高声唱道:「看起来容易摘起来难,摘不到手里是枉然。阿妹的红牡
丹呀,摘不到手里是枉然。」

  程宗扬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武二这歌词也太赤裸裸了吧。如果自己在街上对
一名陌生女子唱着要摘她的红牡丹,最便宜也要吃一个耳光。

  苏荔脸也微微有些发红,好在武二郎这段词用的并不是南荒蛮语,族里人未
必能够听懂。她背着手,微微抬起下巴,唱道:「白武族的勇者呀,如果你会祭
神的万舞,就把你的手伸出来。」

  武二郎喜上眉梢,毫不犹豫地伸出大手,「如果我撒谎,就让鬼面蜂的毒钩
扎遍全身!」

  苏荔笑啐一口,把洁白的手掌递给他。武二郎轻轻一扯,苏荔盈盈起身。

  花苗人正跳得开心,两人一踏入圈子,那些花苗男女立即聚拢过来,把两人
围在中央。男人们发出「喔喔」的叫声,脚板用力踏地,打出节拍,花苗女子舌
尖在齿间轻颤着,欢快地唱着「阿哩哩」简单的音节从她们纯银般的歌喉流淌出
来,有着天籁般的纯美。

  程宗扬靠在树上道:「云老哥,万舞是什么舞?」

  「花苗人祭天、祈神、出征、求雨都用万舞。」

  云苍峰说道:「大概种类太多,才叫万舞。花苗以外的地方很少能见到。」

  程宗扬看向另外一边,「谢兄?」

  谢艺身上的蜂腊和蜂蜜已经抹去,但仍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他温和的笑容充
满了成熟男子的魅力,令人想起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从鬼面蜂的追逐下脱身的,谢艺对当时的经历只笑而不
语。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些鬼面蜂再也没有出现过。因为某一个原因,它们甚
至放弃了原来的蜂巢,消失在密林深处。

  「王子朝的︽百舞图录︾考据过万舞的源流。」

  谢艺娓娓言道:「着者称,万舞是花苗的祖舞。花苗本来被称为花蝎,而万
字就是蝎字。」

  说着谢艺在地上写一个「万」字,一边划一边解释道:「万字前有双钳,背
腹覆甲分节,尾部还有一个弯曲的蝎钩。」

  云苍峰看着那个苍劲古朴的万字,良久才抚掌叹道:「这万字老夫写过无数
次,从来都没发现它是蝎子的图案。现在看来,果然首尾俱全,形神皆备。」

  「这么说,万舞就是蝎舞了?」

  「也许吧。」

  谢艺微微笑着说道:「王子朝从未到过南荒,只是一家之言,未必就是实情。」

  场中的万舞愈来愈激越高亢,花苗男子们做出种种战斗的动作,已经喝醉的
卡瓦高声欢呼,两手飞快拍打着自己古铜色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那些花苗女子
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两片红云,她们扬起手臂,赤裸的小腿伴随着歌舞的节奏来回
摇摆甩动,两足白如霜雪。

  祁远与那些地地道道的花苗汉子一样拍肩击胸,高呼欢舞,青黄的面孔浮现
出亢奋的血色,仿佛花苗人的灵魂已经融入他的血脉。

  花苗人身材普遍不高,族长苏荔高挑的身材完全是一个异数。她一米九的身
高,也只有武二郎的凛凛雄躯才能配得上。两人一个高大魁梧、龙精虎猛,一个
修长丰挺、貌美如花,毫无疑问地成为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万舞的舞姿热烈而奔放,充满撼动人心的力量。熊熊燃烧的篝火间,苏荔雪
肤花貌,衣红似火,她双颊微红,美目中散发出逼人的艳光。

  忽然,高亢的歌声低缓下来,聚在一起的花苗男女手挽手向后散闻,变成一
个圆环,篝火旁只剩下武二郎和苏荔这一对男女。

  苏荔两手贴在腰侧,凤目妖娆地看着武二郎。她缓缓抬膝,那条光洁的美腿
从裙间探出,轻盈地迈出步子。武二郎脸上金黄的虎斑微微鼓起,他昂起头,发
出「喔」的一声龙吟虎啸般的长啸。

  苏荔手臂扬起,洁白的裸足点在地上,围着篝火旋转起来。旁边的花苗男女
不再唱歌,而是有节奏地拍打着肩膀,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喜悦和兴奋的表情。

  苏荔的舞姿繁复异常,散开的红裙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她旋着身,像飞舞
的鲜花般绕过燃烧的篝火,离武二郎越来越近。

  当武二郎啸声停止,苏荔同时舞到他身旁,绕着他的身体飞快地旋转着。她
丰满的双乳不停耸动,硕长而柔软的身体仿佛是一株摇曳生姿的藤蔓,攀附在武
二郎高大如同参天巨树的身体上。

  武二郎筋骨如铁,宽阔的胸膛不住起伏。忽然他手臂一抬,揽住苏荔纤细的
腰身。苏荔飞旋的红裙散落下来,整个身子依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接着白滑的腰
身向后弯去,那条白美的玉腿扬起,将秀美的玉足搭在武二郎肩上。

  两人四目交投,武二郎金色的虎斑冒出汗珠,他揽住苏荔的腰臀,肩膀扛着
她一条扬起的美腿,然后上身后仰,腰腹向前挺出,以一个雄武的姿势在她腿间
的部位挺动着。

  程宗扬瞪大眼睛:「这哪里是舞蹈,完全是在模拟性交动作。」

  谢艺淡淡笑着说道:「前人在书中曾经记载过,万舞的高潮是男女起舞,模
仿蝎群交配的场景。谢某有幸目睹,与书中记载相互印证。古人诚不我欺也。」

  云苍峰看到程宗扬的惊讶,也笑着解释道:「南荒人认为男女之事能使得土
地肥沃,部族繁衍。有些南荒部族会在春耕时,选出部族最美貌的男女,在待耕
的土地上交合,来祈佑丰收。」

  说话间苏荔已经在篝火旁躺下,两腿弯曲着张开。武二郎雄壮的身体伏在她
身上,腰腹隔着红裙在她两腿之间起伏。这时周围的花苗男女们也双双纠缠在一
起,和苏荔一样,她们仅仅是做出种种诱人的动作,彼此的身体并没有直接贴在
一起。

  篝火的热度仿佛越来越高,每个人额头都淌出闪亮的汗水。那些北府军的士
兵正襟危坐,一个个脸涨得通红。吴战威打趣地朝易彪比了个手势,呵呵而笑。

  易彪那张脸红得像紫茄子一样,腰背仍挺得笔直。

  篝火另一边,只剩下三名花苗女子还留在原地。戴着面纱的新娘安静地坐在
树下,半边身体都被阴影遮住。她两手放在身前,胸前鲜红的嫁衣紧绷着,微微
起伏。

  阿葭粉颊微红,垂着头,一手拉着颈中红珊瑚磨制成的珠链。只有阿夕瞪着
圆圆的大眼睛,眼睫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淫靡的舞蹈,小嘴微微嘟起,表情既充
满兴奋又有些不满。

  阿夕视线从场中移开,那双灵巧的眸子游移着落在程宗扬身上。程宗扬戏谑
地朝她眨眨眼,花苗少女吐出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又示威般地挺了挺胸。

  程宗扬指了指场中的苏荔,又指了指她的胸,然后竖起手指摇了摇。阿夕像
气恼的小猫一样瞪了程宗扬一眼,她看了看四周,然后解开胸前的衣钮,露出一
片白嫩的肌肤,骄傲地挺起。

  火光下花苗少女的酥胸显露出饱满的曲线,肌肤白得刺眼。程宗扬没想到她
这么大瞻,只好认输,朝少女裸露出一半的雪乳挑起拇指。

  阿夕得意地掩上衣襟,朝他皱了皱鼻子。接着眼珠一转,又悄悄去掀新娘的
嫁衣。

  一直娴静如画的新娘仍垂着头,那双交握的手掌轻轻一滑,拿住了阿夕的手
腕。

  阿夕眉头拧紧,露出吃痛的表情。新娘松开手,又在阿夕手背上狠狠拍了一
掌。阿夕不敢作声,只幽怨地看了新娘一眼,不甘心地拨弄脚踝的银铃,一边不
时去看程宗扬。

  程宗扬正看得有趣,谢艺忽然道:「程兄可有意算一卦?」

  「哦?」

  谢艺不等他答话,便从袖间取出三枚铜铢,随手撒在地上。

  「程兄好运道。」

  谢艺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道:「今夜子时,离此西南,百丈之外,程兄必
有奇遇。」

  「什么?」

  「是真是假程兄届时便知,」

  谢艺从容收起铜铢,「此乃命中定数,违之不祥,还请程兄谨记。」

  没等程宗扬明白过来,谢艺已经拱手一揖,起身施施然离开。

  这时场中的万舞已经到了最高潮,苏荔以兽禽虫豕通行的交尾姿势伏在篝火
前,武二郎单膝跪地,两手抱着她的腰肢,在她臀后大力挺动。周围的男女做出
各种姿势,一对对交缠在一处,模仿着蝎群交配时纠缠翻滚的姿态。

  他们不再歌唱,而将全部身心都融入这神圣的舞蹈中。虽然隔着衣物,但他
们充满激情的露骨动作,却将男人的强壮和女人的柔顺与美艳表现得淋漓尽致,
连程宗扬也禁不住心旌摇动。

  对于花苗人来说,世上最大的神迹莫过于血脉的延续和种族的繁衍生息。男
女交合,新生命的降生,一切都充满神秘而可敬畏的力量。他们用万舞来祭把这
伟大的力量,祭把使他们一代代繁衍的神明。

  花苗的女族长裸露的肌肤布满亮晶晶的汗水,她红裙滑在一边,露出一侧丰
满的雪臀,那条白滑的大腿完全暴露出来,白腻而又修长。一串汗珠从她大腿上
缘的纹身淌过,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湿淋淋的艳光。

  苏荔发髻微微松开,一缕乌亮的发丝垂在脸侧。她微微偏着头,一双美目不
时望向身后充满雄性气息的身影,一边弓着腰肢,竭力向后挺动雪臀,似乎正在
与身后的男子做着激烈的交合,那张艳丽的玉脸上满是艳丽的笑意。

  终于,一切都安静下来。篝火渐渐熄灭,燃烧过的木柴在火塘中闪动着暗红
的光芒。

  宿营的商队撑起帐篷。白湖商馆用的是普通布帐,鬼面蜂的袭击使他们失去
了一匹马和两匹走骡,所幸没有折损人手。护卫和奴隶们三三两两住在一处,虽
然简陋,还能够容身。

  云氏商会除了云苍峰用一顶油布制成的小帐,军士们用的都是牛皮帐篷。那
些皮帐庞大沉重,但制作精良,工艺考究,每顶帐篷能住八人,只用两顶就足够
所有人住下,算起来比商馆的还轻便一些。

  花苗人更简单,他们砍来几片巨大的芭蕉叶,给新娘搭了一顶帐篷,留了两
名汉子守护,其他人便散入树林中。不出所料,那些花苗人都是一男一女相携离
开。让程宗扬惊奇的是,小魏竟然也跟刚才同舞的花苗女子一起钻进林子,却没
有一个花苗人露出异样的表情。

  「南荒跟六朝不一样。花苗人的风俗是女子满十五岁,家里就用石头给她垒
一间屋子,让女儿自己住,有相好的就可以留宿。」

  祁远抿了口酒,龇牙咧嘴地说道:「等嫁了人,花苗女人就贞洁起来,不管
以前有多少相好的,成了亲就只认丈夫一个。」

  「六朝人认为南荒的风俗不好,说是淫乱。我瞧着花苗人这风俗倒比六朝好
些。六朝人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男一女没见过面就硬撮合成一家。运气
好的倒也罢了,遇上不合适的,免不了吃一辈子的苦。哪像花苗这样,过得顺心
自在。」

  「别人说花苗人性淫,不知道礼法,是禽兽之行。可花苗人女不为娼,男不
为盗,成了亲的男女守在一处,你好我好。比起那些偷汉子、养小老婆的,可强
到天上去了。」

  祁远笑着摇了摇手,「我是喝醉了乱说的,这些话你听过就算。」

  程宗扬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我觉得你说的挺对。」

  祁远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他嘶哑着嗓子,低声唱道:「一月桃花开满山,见不到妹妹心里
面烦。半夜想起梦中见,醒来隔水又隔山……」

               第三章异艳

  营地的声息在身后渐渐远去。程宗扬运足目力,在黑暗中辨识着方位。那些
高大的松树显示出粗犷的轮廓,夜色像一层深灰的厚纱,笼罩其间。偶而有几只
萤火虫飞过,尾端的萤光忽明忽灭,画出一道隐约的光弧。

  这个世界的夜晚静谧非常。经历过前生都市里不夜的灯火,这样的夜晚总在
提醒程宗扬自己异乡人的身分。

  凝羽从西门庆那里得来的功法并不完整,但对于程宗扬来说已经足够。在凝
羽的倾身传授下,他终于开始触摸到修练的途径。自己就像一条小溪,缓慢地积
蓄着力量──虽然在凝羽眼中,程宗扬身上仍然充满许多令人不解的谜团。

  「修练者根据修为的深浅和力量的强弱,大致可以分为九个等级。前三个等
级──筑基、内视和生象,普通人经过修练都可以达到。第五级的坐照,是强者
的分界线。大多数修练者终其一生,也无法进入第五级的境界。」

  在凝羽的解说下,程宗扬了解到,在这个世界里,力量并不仅仅是武侠中的
内力那样简单。无论羽族、人类还是其他种族,获得力量的方法都是修练三真─
─真元、真阳与真气。三者相辅相承,又各成体系。简单来说,真元是元命与神
识,真阳是活力与生机,而真气则是能够施展的力量。

  真元、真阳与真气被称为修练者的三宝。按道理来讲,只有真元稳固,真阳
才能充盈;真阳充盈,真气才能充沛。但由于修练者资质的不同,有些人更适于
修练真元,他们力量平平,元命与神识却异常强大,这些人往往由于擅长法术而
被称为御法者。至于大多数人,修练所显示的成效都在于力量与真气,他们多半
长于格斗,成为这个世界的武者。三者之中,只有真阳最少有人修练。它更像人
体的血液,虽然必不可少,但拥有比常人多数倍的血液,远不如拥有强大的神识
和力量那样实用。

  凝羽的困惑就来自于此。程宗扬的真元略有根基,刚刚越过第一级筑基,进
入第二级内视的水准;真气只能算是初学者,比商队那些护卫还略有不如;可他
的真阳却浓郁异常,远远超过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面对凝羽的疑问,程宗扬也无法解释。也许这种异状来自于他那个莫名其妙
的生死根,但程宗扬不明白为什么转化的不是真元或者真气,让他迅速成为一个
伟大的法师或是武者,却偏偏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真阳。

  不过这些真阳也为程宗扬带来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补偿。至少,自己没有死在
蛇彝人的毒牙之下。只用了两天时间,喉部的伤口就平复如初。其他方面也有些
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长途跋涉之下,自己还有余力与凝羽肉搏一场,没有累得
像条死狗。

  密不透风的森林忽然露出一片空隙。也许是雷击引起火灾,方圆数里的巨树
被烈火焚毁,只剩下残缺而乌黑的树干。没有枝叶的遮蔽,大片大片的藤蔓和灌
木在空地间疯狂地滋长起来,那些仿佛不会凋谢的花朵在夜色下收拢,变成一个
个巨大的花苞。水雾凝成的露珠悬在花尖,闪烁着点点星光。

  大概就是这里了。程宗扬停下脚步,脑海中浮现出谢艺温和而又略带狡黠的
笑容。

  「今夜子时,离此西南百丈之外,程兄必有奇遇。」

  程宗扬并不太在意奇遇,他好奇的是谢艺这个人。

  一个孤独的行者,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走进这片蛮荒之野。那么他是为了什
么理由?

  谢艺是不是真的会算卦,程宗扬并不知道。但他相信谢艺绝不是一个信口开
河的人。那么他说的奇遇又是什么?

  程宗扬在一片宽大的蕨叶上躺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飞舞的萤火虫。这些
萤火虫应该是真的,气息很平静。如果现在再出现凝羽用月光凝成的蝴蝶,自己
也能分辨出来了吧。

  远处的树干仿佛风化的石林,在夜色中无声的矗立着。身下的蕨叶不知道是
什么植物,肥厚的叶片贴在地上,宛如绿色的丝绒,躺上去让程宗扬想起自己曾
经买过的一条算丝被。

  那个时候,躺在自己旁边的是紫玫……程宗扬心里微微一酸,不由自主地摸
了摸身侧的背包。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随着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六朝商人,自己与以前
那个世界也仿佛越来越远。他常常害怕自己会忘掉了以前的世界,但想起来时,
心里只有酸涩。那个世界在记忆中依然清晰,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只能
回味,无法触摸。

  现在自己与那个世界的联系,只剩下这只干瘪的背包。情趣内衣、按摩棒、
保险套、摇头丸……想起这些「神奇」的物品,程宗扬只能苦笑了。

  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道苗条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下。她双手抱
着身体,惊惶地看着四周,小声唤道:「阿夕……阿夕……」

  那是花苗队伍里两名伴娘之一的阿葭。令人惊奇的是,她身体是赤裸的,除
了颈子那串红珊瑚珠串,她身上再没有任何衣物。她用双手掩住赤裸的乳房,长
发湿淋淋贴在肩上,玉体曲线动人,白嫩的肌肤刚刚洗浴过,还有未干的水迹。

  「阿夕……」

  她声音微微战栗着,带着一丝哭腔。

  程宗扬屏住呼吸,同时睁大眼睛。这会儿显然不是助人为乐的好时候。如果
这个时候站出去,对方会不会领情不说,其他花苗人闻讯赶来,说不定还会把自
己当成淫贼。

  花苗女子本来就美貌迷人,何况阿葭还是从族中精心挑选出来送给巫王的礼
物。

  那少女俏生生立在没膝的蕨叶间,光洁的身体仿佛一尊玉像,白净细腻,曲
线玲珑。

  她双手掩胸,白嫩的雪臀圆圆翘起,双腿白美圆润。在她平坦的小腹下,几
缕乌亮的阴毛被水打湿,柔顺地贴在身下。

  阿葭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她腰肢纤细而柔软,走动时圆翘的裸臀随着腰肢
的摇摆轻轻扭动,让程宗扬情不自禁地挺举起来。

  花苗人是天蝎的后代,不会长着蝎子的尾钩吧?程宗扬悄悄抬起头。

  阿葭惶然地四处张望,她转过身,姣好的背影显露出来。她的身体与人类少
女并没有太多区别,臀后也没有可怖的蝎尾,只是臀部的尾椎微微突起,周围隐
隐覆盖一片薄薄的甲壳,就像一条银白色的丁字裤,从臀缘没入臀沟。

  忽然,阿葭脚下绊住什么东西,一跤跌倒,整个人都伏在碧绿的蕨叶中,只
露出白腻的雪臀和肩背。阿葭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短促的惊叫一声,身子颤
抖起来。

  程宗扬立即跳起来冲了过去,「怎么了?」

  阿葭双膝跪在地上,圆臀向上翘起,雪白的臀肉微微分开,少女娇美的密处
隐约绽露出来。听到程宗扬的声音,她不顾一切地转过身,双乳跳动着抱住程宗
扬的双腿,把脸埋在他大腿上,浑身颤抖不已。

  被这样一名赤裸的美少女紧紧抱住,感觉很香艳。但程宗扬来不及享受,就
硬生生停住脚步。

  阿葭绊倒的地方立着一棵烧残的松树,树下爬满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其中一
些蕨叶明显被利刃砍过,断枝间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南荒危机四伏,程宗扬一直随身带着刀。他抽出刀,小心翼翼地挑开蕨叶。

  蕨叶下,一双灰色的眸子正空洞地望着自己。一具赤裸的女尸肢体僵硬地跪
在地上,背后靠着烧黑的树炭。她年龄很小,娇美的脸颊两侧各有一道细细的蛇
鳞,似乎还不到十六岁,小腹却像临产的孕妇一样又圆又大,高高隆起,小腹白
皙的肌肤被撑胀得变成薄薄一层,几乎透明。

  程宗扬已经见过许多类似的尸体,一眼就认出她是蛇彝族的少女,而且很可
能来自于他们路过的蛇彝村寨。因为在她圆滚滚的腹球上,用血迹绘着一幅鬼王
峒的笑脸图案,血迹已经凝成紫黑的颜色。

  蛇彝少女赤裸的胴体留着被利爪撕扯过伤痕,伤口极深,却没有丝毫血迹。

  她下体更是被人残忍掏弄过,受伤的阴户大张着,股间沾满黄褐色的污迹。

  这里距离蛇彝村有三、四天的路程,一名受伤的少女根本不可能走这么远。

  很明显,那些凶手在村中大肆奸杀之后,又把这蛇彝少女掳走,一路淫玩,
然后把尸体丢弃在林间。

  从尸体的血迹判断,蛇彝少女被遗弃在丛林里的时间,是在两天以前。想到
那些凶手曾经在附近住过,程宗扬背后就一阵冷飕飕的发寒。

  阿葭抱着他的腿,飞快地说着什么;可程宗扬一个字都听不懂。

  程宗扬扶起阿葭颤抖的肩膀,「别怕。她已经死了。我们赶快回去。」

  阿葭越说越急,一边说一边摇头。

  程宗扬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已经死了,不要再害怕。我们赶
快回去。」

  阿葭用南荒蛮语咿咿哩哩说着。她像是被那具尸体吓呆一样,无论程宗扬怎
么说,都不放手。

  程宗扬着急起来,谢艺说的奇遇就是这倒楣事?还不如让那家伙自己来呢。

  花苗少女光溜溜的身体搂着是不错,可旁边还有具尸体睁眼看着,那感觉也
太诡异了!

  程宗扬半拖半抱地搂着阿葭退了几步,直到那具尸体被蕨叶遮蔽,看不到她
的视线,才道:「我们回去再说!」

  阿葭还咿咿哩哩说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他们两个彼此听不懂对方
的话,打手势也表达不出彼此的意思。程宗扬越听越是头大,「我听不懂,别再
说了!」

  阿葭急切地说着,已经急得哭了出来。

  程宗扬也急得浑身出汗,早知道应该把祁远带来,好歹他能听懂这丫头在说
什么。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喝道:「闭嘴!」

  阿葭仍然惶急地说着。

  程宗扬一阵光火,抬手朝阿葭赤裸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花苗少女的声音立即中断。阿葭睁着圆圆的眼睛,有些
错愕地望着程宗扬。

  程宗扬也有些尴尬,讪讪地收回手。

  让他难堪的是,这一巴掌打上去,自己竟然不合时宜地勃起了。说起来这花
苗少女的屁股手感真不错,白生生又滑又嫩,像一颗光溜溜的皮球,充满弹性。

  阿葭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有些慌乱地抱住双乳。她细白的牙齿咬住
唇瓣,脸渐渐红了起来。

  自己穿的整整齐齐,却让一个少女光着身子,未免太不恰当。意识到对方的
尴尬,程宗扬急忙解开衣服,想替阿葭披上。

  但他的动作却让阿葭误会了。阿葭脸颊时红时白,然后鼓足勇气,扬起脸唱
歌似地向程宗扬说了几句。

  如果她说英文,大家还可以交流一下。可这些南荒蛮语,程宗扬完全不知所
云,只好摆出和蔼的笑容,频频点头。

  阿葭脸色更加红艳,她水灵灵的妙目瞥了程宗扬一眼,然后两手抱着胸乳,
羞赧地平躺下来,一边顺从地张开双腿。

  正在解衣服的程宗扬像呆头鹅一样,看着花苗少女白嫩的双腿像玉扇一样打
开,腹下那娇嫩而柔美的性器,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绽露出来。

  少女的密处宛如一朵花苞,娇红的色泽鲜嫩欲滴。在她大腿内侧雪白的肌肤
上,也有一处纹身,却是一尾朱红的蝎子,蝎尾挑起,指向股间的蜜穴。

  阿葭的话程宗扬一句都没听懂,不知道因为什么造成了这样的误会。如果说
刚闻始程宗扬还有心想解释,当花苗少女白滑的双腿完全张开,那点念头早已抛
到九霄云外。

  祁远说的没错,花苗的女子风气果然很开放。这会儿他们两个还算是陌生人,
而且彼此言语不通,这个花苗少女却主动敞露出身体……

  此刻已是深夜,周围的山林中,不知有多少花苗男女正在做着同样的事。程
宗扬俯下身,呼吸变得火热。

  身后不远处,那具蛇彝少女的尸体掩在茂密的蕨叶间,睁开双眼空洞地望着
天际。

  忽然她腹上那个由圆形和三角组成的鬼脸抖动了一下,接着,那颗白皙的腹
球微微滚动起来。腹上的鬼脸也随之变形,仿佛妖异而又诡秘地哈哈大笑。

  花苗少女白滑的胴体躺在一片巨大的蕨叶上,随着呼吸微微战栗。她肢体纤
细而柔美,腰腹的部位覆盖着一道半透明的甲壳,大腿内侧那只红蝎栩栩如生。

  程宗扬搂着阿葭的腰肢,一手沿着她的纤腰向后摸去。那层甲壳光滑而略带
弹性,硬硬地包覆着粉嫩的臀肉,壳尾没入臀沟。

  手掌从少女滑凉的肉体抚过,指尖一软,触到一团柔腻的蜜肉。程宗扬停下
手,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身下的花苗少女虽然紧张得微微战栗,也被他引得笑
了起来,紧绷的身体略微松弛了一些。

  程宗扬托起阿葭洁白的双腿,放在腰侧,然后用双手剥开少女鲜嫩的密处。

  阿葭羞赧地侧过脸,在碧绿的蕨叶映衬下,那具洁白的胴体温凉如玉,股间
娇柔的鲜花被剥得完全绽开,流缢出蜜肉红腻的光泽。

  程宗扬阳具一阵冲动,胀得仿佛要爆裂一般。他搂住少女的腰肢,挺身顶住
穴口,将阳具慢慢插入少女体内。

  阿葭腋下和腰腹的部位反射出与肉体不同的光泽,那些残留的甲壳,显示出
花苗少女来自于天蝎的血统。即使在燠热的南荒,她的肉体依然温凉,让程宗扬
想起传说中的冰肌玉骨。

  微绽的蜜唇湿湿的,又滑又凉。阳具往前一挺,没入柔腻如脂的蜜肉间,顶
住那个细小的肉孔,将它挤得张开。

  程宗扬微微退了一下,然后再次向前挺身。那张柔嫩的穴口被顶得凹陷,然
后一滑,裹住龟头。

  阿葭身体震颤了一下,露出一丝吃痛的表情。

  龟头挤入窄紧的穴口,刚插进寸许,就触到一层柔韧的薄膜。程宗扬有些意
外地停下来,「你还是处女?」

  阿葭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然后羞赧地点点头。

  连处女都这么大胆,难怪到过花苗的人都对花苗女子念念不忘。程宗扬搂住
阿葭的腰肢,阳具用力一挺。少女皱紧眉头,白滑的双腿攀在程宗扬腰间,玉体
吃痛地向上弓起。

  初次破体的阿葭并没有淌出太多鲜血,她柔润的雪臀悬在半空,身下的蕨叶
被压得皱了起来。滑嫩的美穴紧紧套在阳具上,仿佛无法承受阳具的粗大般,被
顶得凹陷下去。

  花苗女子风气确实要开放得多,最初的疼痛过后,阿葭拧紧的眉头松开,展
颜向程宗扬一笑,然后说了句南荒语。

  话的内容虽然听不懂,但少女像唱歌一样的咿咿哩哩声很好听。当阿葭玉腿
抬起,程宗扬明白过来,将她白嫩的双脚架在肩上,使她下体抬起,摆成更容易
进入的姿势。

  阿葭双腿白润可爱,她两脚翘起,大腿紧并着,浑圆的臀部整个暴露出来,
柔嫩的阴唇软软合在一起,中间插着一根粗大的阳具。随着阳具的抽送,阴唇随
之翻进翻出,合拢时白软如雪,翻开时,蜜肉一片红艳,就像一朵不住开放的花
朵。

  不知道是自己的阳具变得更加粗壮,还是花苗女子身材娇小的缘故,那张嫩
穴窄而浅紧,阳具插在里面,就像插在一个柔嫩而充满弹性的肉套里,每一下都
将蜜穴塞得满满的。

  阿葭两手抓住蕨叶,纤足绷紧,挺得笔直。随着程宗扬的挺动,她曼妙的肉
体在丝绒般的蕨叶上不住滑动,两团雪嫩的乳房在胸前抖动着,来回晃着圈子。

  程宗扬握住阿葭的双腿,就像乘在一匹雪白的牝马上,在无垠的原野纵横驰
骋。

  他抽送的频律越来越快,忽然精关一松,在阿葭体内畅快地喷射起来。

  也许是因为憋了一整天,这次射精畅快异常。程宗扬紧紧搂住阿葭柔软的玉
体,将阳具深深顶在她体内。

  一阵邪恶的冲动涌上脑际。恍惚中,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头凶猛的洪荒巨兽,
用他粗壮无比的阳具征服着身下的女体。正在射精的程宗扬没有停住动作,反而
越干越是用力。混着鲜血的浓精从少女柔嫩的蜜穴淌出,滴在厚厚的蕨叶上。

  直到阿葭掐住程宗扬的手臂,吃痛地低叫起来,那股邪恶的冲动才从脑际猛
然消失。

  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慢慢恢复了神智。刚才那一瞬间,仿佛一个邪恶
的灵魂占据了自己的身体,虽然射过精,阳具依然坚硬如故。幸好只有一瞬,才
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股冷汗顺着程宗扬的背脊直淌下来。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像头脑
被一只不明的生物完全占据。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余悸未消的程宗扬猛地回头,却见身后茂密
的灌丛、藤蔓、蕨叶……一片平静,枝叶参差,看不出丝毫异状。

  程宗扬心头掠过一片阴影。他抱了抱阿葭凉滑的身体,低声道:「我去那边
看看,马上回来。」

  程宗扬拿起自己的佩刀,朝身后的树丛走去。蕨叶间露出蛇彝少女白皙的面
孔,她仍保持最初的姿势,仰起脸,默默看着天际。

  程宗扬松了口气,刚想回去,心头微微一震。他立刻抽刀劈开蕨叶,只见蛇
彝少女圆滚滚的腹球仿佛被人切开般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里面的胎儿已经消失
了。

  程宗扬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自己和阿葭做爱的地方离这里不到五米,可
这女尸的胎儿就在自己背后消失了。

  蛇彝少女腹部的伤口平整得犹如刀切,如果是野兽,伤口不会这样整齐。可
如果是人,谁会来偷一具女尸的胎儿?

  也许只有问问祁远他们。南荒这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

  像是怕惊动了那具女尸一样,程宗扬慢慢向后退去,然后又停了下来。

  蛇彝少女所有的伤口都看不到一滴鲜血,肌肤苍白得仿佛透明一般。而且她
的年龄未免太小,这样的年龄怎么可能已经怀孕待产?

  程宗扬握刀的手心渗出冷汗,他目光落在蛇彝少女腹上,看到上面几滴未干
的黏液。那些液体又黏又稠,除了蛇彝少女身上,她身边的藤蔓、蕨叶、草丛…

  …零乱地沾着同样的黏液,一路延伸到自己身后。

  程宗扬吸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去。

  远处,阿葭赤身坐在蕨叶上,她低着头,正用一片柔软的叶子抹拭下体。

  「阿葭……」

  程宗扬低声唤道。

  花苗少女抬起脸,朝程宗扬甜甜一笑。

  在她身后,一个妖异的黑影缓缓昂起头,伸出细长的尖肢。

               第四章向导

  阿葭雪白的胴体忽然一动,她低下头,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下。

  一根黑亮的锥状物体穿透蕨叶,像一根粗大的针头,笔直刺进少女腹下。毒
素一瞬间麻痹了阿葭的肉体,她茫然坐在蕨叶上,看着那根腹针在自己体内越进
越深。

  那黑影从阿葭身后探出头来,它碟形的额头上并排生着四只眼睛,中间两只
大,旁边两只略小,黑亮的眼珠有着玻璃般的光泽。它昂起头,伸出两只尖长的
前肢,勾住阿葭肩头一推,少女僵硬的肉体缓缓向前倒去。

  妖物纵身跳到花苗少女光洁的粉背上,它像蜘蛛一样生着八条尖腿,身上布
满黑色的绒毛。黏液顺着它毛茸茸的尖肢淌在少女洁白的肉体上,留下闪亮的湿
痕。在它腹下,有一根尖长针状的物骼。此时阿葭伏着身子,白嫩的屁股向上翘
起。那妖物按住她的四肢,腹针从后捅进她的雪臀,在她穴中疯狂地吸吮鲜血。

  阿葭柔美的胴体迅速变得苍白,肌肤失去血色,和那蛇彝少女一样,变得几
乎透明。

  「铛」的一声,精钢打制的弯刀砍在妖物身上,发出金属般的声音。妖物绒
毛上的黏液湿滑无比,刀锋劈在妖物背上,随即滑开。

  程宗扬沉着脸,太阳穴上那处伤痕微微闪亮。他左手也握住刀柄,斜过身双
手持刀同时劈出,砍在妖物细长的尖肢上。

  这一刀程宗扬身手合一,用上了腰腹的力量。那妖物吱的一声怪叫,前肢冒
出几点火花,被硬生生削去一截。淀出几点似血非血的液体。

  妖物有八条尖肢,一条受伤,另外七条同时放开身下的女体,向后一弹,没
入浓密的蕨叶。程宗扬跨前一步,弯刀劈开蕨叶,只来得及在妖物后肢留下一道
刀痕,砍下一撮茸毛。

  那妖物看起来有半人大小,其实体积并不大,细长的弯肢一蜷,就缩成皮球
大小一团,滚进蕨丛。

  藤蔓的叶片一阵摇动,忽然一条细丝从蕨叶间射出,黏在松树的横枝上。那
妖物从蕨丛间疾射而出,转眼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阿葭静静伏在蕨叶上,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她白皙的肉体已经变得僵硬。刚
擦拭过的下体淌出一串血迹,娇嫩的蜜穴被妖物的腹针刺穿,穴口圆张着无法合
拢。短短片刻时间,她体内的鲜血就被妖物吸食大半,肌肤血色全无。

  夜色下,阿葭白嫩的臀部微微抬起,像皎洁的月轮般圆润。就在几个时辰之
前,阿夕恶作剧地扯开这个花苗少女的裙子,将她雪白的屁股裸露出来。就在刚
才,自己成为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程宗扬提刀的手微微颤抖,忽然狂吼道:「老四!」

  「是阴蛛。」

  祁远额头汗涔涔的,脸色青得发黑。

  「这东西靠吸血为生,白天躲在洞穴里,只在晚上出来。说是蜘蛛,其实又
跟蜘蛛不一样。南荒人说,阴蛛是死物的怨气所化,体内有大毒。这种蜘蛛只有
雄性,繁殖的时候就把卵下到别的动物身上。那卵就会吸食寄主的血肉,成熟的
时候破腹出来。」

  花苗人用蕉叶包住阿葭的尸体,然后拣来干柴,堆在一起。

  程宗扬沙哑着嗓子道:「他们在做什么?」

  「烧尸。」

  祁远小声道:「她体内如果被阴蛛产卵,就成了祸患,还是烧了干净。阴蛛
肢体的外壳比铁还硬,刀砍水淹都没用,就是怕火。所以有阴蛛出没的地方,家
家户户都要点火把。」

  程宗扬喉头动了一下。那些花苗人都表情凝重,苏荔更是双眉紧锁,阿夕也
一改平常的顽劣,抱住阿葭的尸体凄声哭泣。

  「怎么能抓到那只阴蛛?」

  祁远摇了摇头,「没法子。那鬼东西能吐丝,能钻洞,在林子里一荡就是十
几丈远,朝哪片叶子下一钻就找不到了。」

  程宗扬沉默半晌,忽然道:「是鬼王峒!」

  「什么?」

  程宗扬咬牙道:「那阴蛛是鬼王峒的人豢养的。林子里的蛇彝少女也是他们
扔掉的试验品!我干他娘的鬼王峒!这么毒辣的事都做!」

  祁远没有作声。在南荒,鬼王峒就是恶鬼的代名词,相比于他们曾经做过的
事,用人体豢养阴蛛根本算不了什么。

  忽然一条大汉从林子里钻出来,一边走一边高声嚷道:「瞧瞧二爷逮了个什
么玩意儿!嘿,还动呢!」

  「砰……」

  武二郎砸了一拳,把那东西毛茸茸的外壳砸出一条裂缝。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说道:「二爷正在林子里纳凉,这鬼东西居然从树上扑下
来想咬二爷!南荒这地方,连蜘蛛都长这么大!二爷也没客气,一把抓住这玩意
儿,先把它几条腿给拧了,这东西多脆啊……」

  武二郎说得口沫横飞,手中那只阴蛛足有尺许大小,几条尖肢都被他拧折,
其中一条还有着刀砍的痕迹。

  程宗扬与祁远面面相觑。

  「你不是说阴蛛比铁还硬吗?」

  祁远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就算是镔铁,武二这家伙也能拧断吧。」

  「喂,老四。」

  武二郎嚷道:「瞧瞧这玩意儿怎么做的,过来给二爷弄点蜘蛛肉尝尝鲜!」

  祁远过去小声说了几句,武二郎脸色顿时一变,抖手把那只蜘蛛扔在地上,
拿脚踩住。

  蜘蛛甲壳裂开的部位渗出殷红的鲜血,那是阴蛛吸食后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
血液。

  武二郎听了祁远的叙说,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他想安慰苏荔几句,却不知
道怎么开口。吭哧半天,才把阴蛛踢过去,「给你。」

  苏荔勉强笑了笑,「多谢。」

  忽然那个叫卡瓦的花苗汉子奔过来,急切地说了几句什么。

  苏荔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卡瓦用几片叶子包住阴蛛的尸骸,另外两名女子
过来抬起阿葭的尸身,一同送进新娘所在的蕉叶帐篷里。

  苏荔把阿夕叫到一边,面色冷峻地问着什么。阿夕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眼
圈红红的,不停掉着眼泪。

  祁远低声道:「族长问她,为什么拿走阿葭的衣物,让阿葭一个人走到树林
里去。她说──她听到一个声音,以为是阿葭跟自己开玩笑,就趁阿葭洗澡的时
候拿走她的衣服,骗她到林子里找衣服……」

  阿夕忽然拔出短刀,朝自己胸口刺去。苏荔劈手夺过短刀,厉声呵斥,说得
阿夕垂下头去。

  「她说,你们是给鬼巫王的贡物。如果你和阿葭都死了,巫王发怒,花苗人
离灭族也不远了。」

  祁远说着摇了摇头,悄声道:「这对姐妹送过去,说不定也活不了几天。」

  过了一会儿,卡瓦等人从蕉叶帐篷里出来,向苏荔说了几句。

  祁远露出古怪的表情,「他说:珂娅也没办法救活阿葭。」

  「珂娅是谁?」

  祁远压低声音,「珂娅是花苗人最尊敬的称呼,指的是天蝎降下的神女。」

  说着祁远自己都有些不信,「他们进献给龙神的新娘竟然是神女?」

  「神女很厉害吗?」

  祁远摇了摇头,「珂娅是传说里才有的神灵,如果真是珂娅,花苗人只会把
她供奉起来,就算灭族也不会送出去。」

  那名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始终没有露面,那间蕉叶搭成的帐篷静悄悄的,没
有丝毫声音。

  阿葭的尸身被花苗人小心地放入火堆,女人们小声啜泣着,一边脱下手上的
饰物,投进火中。

  当花苗人把阴蛛的尸骸也扔进火堆,柴堆像被泼上汽油般,火焰猛然腾起,
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浓腥气。

  那具蛇彝少女的尸身也被抬出一并焚烧,将阴蛛可能留下的所有祸患都清除
干净。

  人群陆续散开,只有阿夕固执地留下来,等待收取阿姐的骨殖。

  「抱歉。」

  一个声音低低传来,程宗扬扭头看时,身后却毫无人迹。

  能一耳铺是一处约有百户人家的村寨,由于这里是进入南荒大山的隘口,寨
里居然还有几家商铺。和蛇彝村不同,这里没有供行商免费歇宿的大屋,倒有一
家客栈。弯曲的街道用黑色的石头铺成,年深日久,形成龟背一般的裂纹。

  众人天不亮就动身,赶到熊耳铺,太阳刚升过头顶。想到要和鬼王峒的使者
相遇,众人都有些紧张。商议几句,众人在村口分开,程宗扬和云苍峰去寻向导,
苏荔带着族人去拜见使者,商队其他人由祁远领着到客栈住下等待消息。

  苏荔叫来族人,将精心装扮过的新娘和阿夕护在中间,进入熊耳铺。武二郎
忽然闯过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武二!」

  程宗扬喝道。

  武二郎不耐烦地说道:「二爷就是去看看他们长几个鼻子几只眼。」

  程宗扬在背后嚷道:「不许动手!」

  武二郎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祁远领着众人赶往客栈。云苍峰对熊耳铺似乎很熟悉,带着程宗扬弯弯曲曲
走了半晌,拐进一条背巷,指着旁边一间石屋道:「就是这里了。」

  那房屋是用石片一层层堆积起来,表面生满青苔。木制的房门半掩着,一名
头发花白的老人靠在墙角打盹。

  云苍峰走过去,解下腰间的玉佩,「叮」的一声,轻轻放在积满灰尘的石桌
上。

  老者睁开眼,他颔下生着一丛山羊胡,上面还黏着饭粒,浑浊的眼睛白多黑
少,一看就像个老糊涂。

  「是云氏商会的人啊。」

  老者慢吞吞道:「他们在这里已经等很久了。」

  云苍峰道:「路上遇雨耽搁了。六天之内,我们要赶到白夷。」

  老者咳嗽着站起来,他身材不高,腰背佝偻着,更显矮小,而且瘦得厉害;
一件粗织的土布袍子裹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老者颤巍巍捡起玉佩进去,过了
一会儿,领着两个人出来。

  「就是他们。去白夷族的路他们都熟。」

  那两名向导都是六朝人氏,但体貌迥异,前面一个一身文士打扮,颔下留着
三缕长须,相貌俊雅,举止温文,尚未说话先带了三分笑意,让人一见就心生好
感。另一个则是一名武者,他身披劲甲,腰间束着厚厚的武士带,龙镶虎步,体
形剽悍,厂看就是骁勇过人之辈。

  老者道:「按规矩,只能挑一个。一天是一枚金铢的价格。」

  这个价格可不便宜。云苍峰与程宗扬对视一眼,向那名文士拱手笑道:「道
左相逢,便是有缘。不知阁下贵姓?」

  那文士先抱拳平胸,从容还礼,然后微笑道:「鄙姓秦,草字会之,单名一
个桧字。本是宋都临安人士,流落南荒多年,乡音未改,年华已逝,让云执事见
笑了。」

  云苍峰笑呵呵道:「原来是秦兄。看秦兄气宇不凡,多半是临安世家子弟,
能在南荒立足,必定是智勇双全……」

  那文士说得文绉绉的,程宗扬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忽然插口道:「你是秦
桧?」

  那文士微微一愕,旋即笑道:「正是区区。」

  程宗扬直勾勾看着他。自己运气还真好,找个向导就能碰到名震千古的天下
第一大奸贼。如果让他领路,只怕这家伙一转手就把两支商队几十号人马都给卖
个一干二净。

  这个秦桧的名头显然不及后世响亮──那个秦桧声名所及,以至于用桧字为
名的,从他以后就绝迹了。这厮不但俊雅温文,而且还一脸正气,云苍峰似乎对
他颇为满意。如果不是太熟悉这个名字,单看相貌,连自己也觉得他是个良善可
靠的家伙。

  但这会儿程宗扬戒意十足,不等云苍峰开口,就干笑两声,「带路这样的小
事,不敢有劳秦兄大驾。」

  不理会秦桧的满面失望,程宗扬朝那武者拱了拱手,「这位壮士是……」

  「吴。」

  那武者沉声道:「吴三桂。蓟州人。在南荒待了二十年,再偏僻的路我也知
道!」

  云苍峰在旁看着,程宗扬不选秦桧,大概因为他是文弱之士,经不起途中的
辛苦,这一位一看就是赳赳武夫,说话也颇有分寸,再挑剔的人也该满意。云苍
峰正要开口,程宗扬却从后面扯住他的衣角。

  在程宗扬的记忆里,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这位吴某人带路的本事着实了
得,能从山海关一路带到云南。只不过他脾气不大好,说翻脸就翻脸。万一云苍
峰答应下来,他半路一翻脸,自己这些外乡人叫天不应,哭地不灵可就惨了。

  程宗扬抢着道:「除了这两位,还有别的向导吗?」

  老者朝他翻了翻白眼,「还有我,你看怎么样?」

  程宗扬一拍桌子,「就是你了!」

  云苍峰也是老狐狸,看程宗扬的举止,便心知有异。他也不多说,当即付了
定金,请那老者作为向导。

  从屋里出来,云苍峰低声道:「程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当然不能说自己的理由,只低声问道:「这些向导是谁找的,那人可
靠吗?」

  云苍峰沉默片刻,缓缓道:「南荒巫观众多,其中一支出于六朝,在南荒定
居多年,外界很少有人知道。这次敝商会费尽力气,才得其相助,向导也是由他
安排的。」

  「在南荒定居的六朝巫师?他是谁?」

  云苍峰在程宗扬耳边低声说了个名字。

  「殇振羽?」

  云苍峰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名字在六朝属于禁忌,切不可宣之
于口。诸宗派想要他性命的不知凡几,不得已才逃亡到南荒。这些年他在南荒惨
淡经营,名声虽不彰显,但也在南荒扎下根来,行事比我们方便百倍,所以才请
他帮忙。」

  殇振羽的名字程宗扬从未听过,但听云苍峰说得慎重,不禁有些好奇:「云
老哥告诉我,就不怕传出去吗?」

  云苍峰一笑,「谁会相信呢?」

  程宗扬哑然失笑。云氏商会手中握的资源可比自己丰厚得多,云苍峰既然敢
对自己说出来,心里自然有底气。

  「那秦吴二人一文一武,都是相貌非凡,」

  云苍峰问道:「程小哥为何弃之不用?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真实的原因永远也无法解释,程宗扬只好打了个哈哈。「我只是听着他们的
名字不爽。什么秦桧、吴三桂……听着就不像好人。」

  云苍峰愕然以对,竟然是这样荒唐的理由?

  「糟糕!」

  程宗扬一拍脑袋。刚才只顾着忌惮那两个奸贼,忘了问那个老头的名字,万
一再是哪个奸贼就麻烦了。

  「俺叫朱八八。」

  老头咳嗽几声,「作孽啊。放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不挑,非让我老人家
领路。去白夷族好几百里,又是山又是水的,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程宗扬笑道:「朱老哥放心……」

  「叫大爷!」

  朱八八翻着白眼,不满地哼道:「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老哥是你叫的吗?」

  「哎,朱大爷。」

  程宗扬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去白夷族六天能赶到吗?」

  朱老头像是没听见一样,嘴里嘟嘟嚷嚷道:「山路大爷可走不惯,俺又不会
骑马骑驴的,爬山的时候你可得背我,不背我就不走……」

  程宗扬左右看了看,秦桧和吴三桂都不在这儿,朱八八的名字又不像是什么
猛人,用不着跟他客气。

  他亲热地搂住老头的脖子,「死老头!我们可是跟你们主子有约的。钱都拿
了,还不老实带路,到时候我把你往主子那儿一丢,看你主子怎么收拾你!」

  朱老头差点儿被口水呛死,一说到自己主人,这家伙立刻老实起来,连忙点
头道:「好说好说。」

  程宗扬用力拍了拍朱老头的背,「别装了,你这把老骨头结实着呢,少在我
面前装喘。八八,这名字怎么这怪呢?」

  朱老头被他褐穿也不生气,嘿嘿笑了两声,「俺家里穷,没人识字。俺生下
来那天是八月初八,就起了个名儿叫八八。不想叫八八,你就叫我老八好了,哎
哟!小哥轻点儿拍……」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少给我八八、老八的,就叫你老头!」

  「老头就老头吧。」

  朱老头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你们这些六朝来的也看不起我们南荒人,随便
你们叫什么吧。」

  祁远、吴战威、易彪都挤在大屋门口等着,见程宗扬带了个老头回来,都涌
上前去。

  「这是咱们的向导,朱八八!」

  吴战威忍不住道:「大爷,你该有八十了吧?」

  「没呢,才七十九!身子骨结实着呢,」

  「腿脚俐落吧?别上个山还要人背。」

  「俐落!上个月还走了趟獠寨!」

  几个人围着朱八八问东问西,祁远向程宗扬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

  祁远没提向导,直接道:「花苗人要跟咱们一起走。」

  「她们不是只到熊耳铺吗?」

  「原来说的是到熊耳铺,鬼王峒的使者在这儿等着,交了人就回去。但刚才
在铺里问过,使者前天就走了,留下话,让花苗人把新娘送到白夷族。苏荔族长
这会儿正犯愁呢。」

  如果自己是苏荔,也该犯愁了。眼下不但要到白夷族去,伴娘还少了一个。

  「云老哥的意思呢?」

  「云执事的意思是,一道走彼此能有个照应。而且……」

  祁远低声道:「听铺里的人说,白夷族也归顺了鬼王峒,咱们去白夷,免不
了要和鬼王峒打交道。跟花苗人一起,也能有点照应。」

  程宗扬忽然道:「祁四哥,你上次来南荒是什么时候?」

  祁远想了想,「有三年了。」

  「上次来,鬼王峒的人也到了白夷?」

  祁远摇了摇头,「那时候只听说股江以南有个鬼王峒,没有谁见过鬼王峒的
人是什么样。」

  「这么说,鬼王峒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占据了盘江以北一半的地域?」

  「只怕不止一半。听铺里的人说,现在除了黑獠和红苗,其他部族都在向鬼
王峒进贡。」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告诉云执事,咱们答应了,也跟花苗一道走。」

               第五章袭击

  听说鬼王峒的人已经离开,众人无形中都松了口气。经过这一路的见闻,商
队上下都对鬼王峒忌惮之极,除了武二郎还在嘴硬,其他人听到鬼王峒的名字都
宁愿绕道走,也不想撞上那些传说中半巫半鬼的家伙。

  商队在熊耳铺停留一天,祁远抓住机会将携带的货物出手了一半。在这里出
售的利润虽然比不上盘江以南丰厚,也十分可观。看到五斤普通的铁钉卖到六个
银铢,差不多是本金的十倍,程宗扬暗道:「奸商!」

  少量货物换成铢钱,大部分都以易货的方式换成南荒特产,寄存在云氏商会
相熟的一家客栈内,等他们回程时再带回五原城。这让祁远眉开眼笑,在人脉方
面,白湖商馆的关系远不及云氏深厚,以往走南荒,换来的货物都是随身带着,
路途辛苦不说,也容易损失。寄放在客栈里,只花一笔小钱,就省了这一路的辛
苦。

  祁远忙忙碌碌换完货物,云苍峰带的丝绸却一匹也未出手。

  「这些丝绸,都是往白夷贩运的。」

  云苍峰笑呵呵道:「倒是这些翠枝玉不错,小哥不妨买几块,带到内陆也能
换些铢钱。」

  云苍峰说的翠枝玉都是些料石,与程宗扬想像中晶莹透润的翠玉截然不同,
除了带着几抹绿纹,与普通石头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既然是云苍峰这样的行家说
出来的,肯定错不了。

  程宗扬从五原城出来时,带了些铢钱,刚才出货又换了数百枚银铢,手头宽
裕,当即讲了价钱,购下几块上等的翠枝玉料,一并寄存在客栈里。

  一下子来了两支商队和一帮花苗人,那间小客栈顿时热闹非凡。程宗扬带着
料石回来,看到朱老头蹲在门口,正口沫横飞地跟商队几个年轻人吹牛。石刚等
人听得眼都直了,朱老头一咳,几个人争先恐后给他端茶倒水。

  朱老头满意地润了润嗓子,一句「想当年……」

  开头,就又吹上了。

  祁远今天货物出手顺利,心情不坏,靠在门口笑呵呵听着。见程宗扬进来,
他打了个招呼,笑着说:「这朱老头有点意思,连大山里的神木都见过。」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朱老头说,他看到神木的时候正赶上大雨。当时他在树下,地上还是干的,
一点雨都没有。往上走,树的中间电闪雷呜,走到上面风和日丽,那雨都在脚下。

  还说高处开着花,花里结的果子都是女人的模样,风一吹就咯咯的笑。「

  「真的假的?」

  祁远笑道:「这谁知道?就是土生土长的南荒人,也没几个见过神木的。不
过年轻人就喜欢听这个。」

  吹的半点谱都不靠,这朱八八不会是个骗子吧?程宗扬想来想去,不记得有
哪个大骗子是叫这个名字的。

  院内传来一阵喧闹,程宗扬探头看去,只见那些花苗汉子蹲在地上,围成一
个圈子,中间放着一口酒坛,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

  「从上午就开始喝了,一直喝到这会儿。」

  祁远道:「路上取的蜂蜜分给他们十几坛。好嘛,这些花苗汉子把蜂蜜全拿
到酒肆换了酒,差不多有二十坛,喝到明天也够了。」

  花苗人是程宗扬进入南荒见过最和善的群体,给他留的印象不错,只不过这
喝酒也太没有节制了。

  「花苗人都这么好酒?」

  祁远摇了摇头,「花苗人是好酒,可我从来没见过喝这么厉害的,就跟不要
命似的。」

  那些花苗汉子兴高采烈地唱着歌,欢呼狂饮。程宗扬喜欢他们的率性,又隐
隐有些疑惑。这些花苗人,无论男女在欢快中都有一种末世的放纵,似乎根本不
考虑明天。

  而族长苏荔也不计较,甚至也和族人一起分享那些粟米酿成的涩酒。武二郎
蹲在她旁边,也学着花苗人的样子,一边喝一边唱,他唱出来的歌不是走调,而
是完全没有调子可言,但那些花苗人谁都不介意,只要能蹲下来和他们一样唱歌
喝酒,就是他们的好朋友。

  院子另外一边,吴战威拿着他的厚背砍刀比划着,正和易彪在谈论刀法。满
面髯须的易虎坐在一侧,手边放了一罐清水,正埋着头,在一方细砂岩上细细磨
他的尖枪,对花苗人的喧闹声充耳不闻。剩下那些充作商会护卫的军士们都留在
客房里,看管货物。

  谢艺独自坐在台阶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程宗扬一直怀疑那句「抱歉」是
他说的,却没有证据。

  从包裹里拿了块料饼,程宗扬去马棚喂黑珍珠。他对这匹属于自己的座骑十
分用心,每天都会亲手喂食。这一路别的骡马都掉了膘,唯有黑珍珠还壮实了一
些,皮毛更加油光水滑。

  一进马棚,就看到黑珍珠旁边多了头瘦驴。那驴比一头牛犊大不了多少,背
脊瘦得像刀刃,偏偏生了一双大耳朵,就像生下来没见过草一样,正把头埋在黑
珍珠的槽里猛吃。黑珍珠轻蔑地甩着尾巴,离那驴远远的。

  「哪儿来的驴?」

  「朱老头的!」

  吴战威在远处应了一声,又扭头对易彪说:「兄弟,你们北府兵的刀法……」

  程宗扬看着那驴,就跟看朱老头一样,越看越不顺眼。

  「朱老头!你不是不会骑驴吗?牵头驴做什么?」

  朱老头没有一点脸红的意思,「瞧瞧,瞧瞧,当真了。俺就是说说,其实俺
这驴好着呢!」

  程宗扬没好气地瞅瞅那驴,把料饼掰碎喂给黑珍珠:「赶紧吃,别理那乡下
的土驴!」

  浓雾中传来尖锐的哨声,易彪点燃箭首的油布,拉开铁胎弓,一箭射出。

  黎明时起了浓雾,整个熊耳铺都被笼罩在白蒙蒙的雾气中。程宗扬想等雾散
开再走,云苍峰和祁远却告诉他,在南荒,一场浓雾半月不散的情形屡见不鲜,
要等雾散,时间就没准了。

  商队按照原定的时间出发。和前天一样,花苗人在前,商队在后。为了避免
有人在浓雾中走散,商队将所有的骡马都用绳索连在一起,相隔不到丈许。即使
如此,途中休息时还是发现走失了一名奴隶,只剩下一匹空鞍的马。

  程宗扬要发动人手去找,祁远却道:「这会儿雾还没散,回去太危险了。」

  「不就一个奴隶吗?丢就丢了。」

  朱老头不在意地说道:「说不定掉到哪个山沟里,就算你能找到也死透了。」

  程宗扬皱起眉头,「那要还没死呢?」

  「人嘛,迟早都会死。早点晚点有什么要紧的?」

  朱老头骑在他的瘦驴上,佝偻着腰道:「咱们还是省点力气吧。前面的路可
不好走。不小心摔死,连尸体都找不到。」

  云苍峰也在点头,显然认为回头去找太冒险了。大家都这样认为,程宗扬只
好放弃。这雾毕竟太大了,就是想找也没办法找。

  一个尖锐的哨声从前方传来,祁远摘了片叶子,噙在口中,以哨声作答。

  朱老头道:「这小伙子看着痨病鬼似的,还会吹花苗人的叶哨?」

  花苗人擅长将树叶噙在口中,吹出各种哨声来联络。这样的浓雾中,哨声远
比其他联络方式更方便。

  祁远取下树叶,笑道:「老头儿,那驴背跟刀刃儿似的,你坐得住吗?」

  朱老头挺了挺背,不服气地说:「我这驴稳当着呢!」

  程宗扬一把拽住朱老头,不客气地把他从驴背上拖下来,「你是向导,不在
前面领路,在这儿混什么呢?」

  朱老头叫起屈来,「从铺里出来,这一段都是熟路,还用我带?到了前头的
山涧才换路呢。」

  祁远一怔,收起笑容,「老头,你不是诳我们的吧?这路我老祁也走过,山
涧那儿就一条进山的路,哪儿有岔路?」

  朱老头颔下的胡子翘了起来,「跟我走,没错。」

  又是一阵哨声传来,祁远道:「他们让咱们过去。」

  程宗扬拍了拍易彪的肩,「带上弓,到前面看看。」

  雾浓得仿佛化不开的牛乳,树木、藤蔓、草丛、泥土……都被笼罩在白茫茫
的雾气中。没有形状和气味的浓雾弥漫在发梢和指间,仿佛行走在幻境中。

  「小心!」

  祁远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程宗扬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一道石崖边上。

  脚下有水流的声音,被浓雾一隔,那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

  「这山涧有一丈来高,水倒不深,涉水就能过去。」

  祁远说着,心里有些纳闷。

  在他印象里,这附近山高林密,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难道朱老头还能变
出一条路来?

  那些花苗汉子错落着立在林中,将族中的女子护在中间,他们握紧腰刀,警
觉地望着四周。人群中间,戴着面纱的新娘微微低着头,如果不是昨晚见过她可
爱的样子,真像一名安静的淑女。

  程宗扬道:「过去两个人看看,剩下的等朱老头过来。」

  苏荔微微颔首,一名花苗汉子不作声地攀住崖旁的粗藤,灵猴一样敏捷地没
入山涧。

  「易彪,等他们哨声传来,你射一箭看看有多宽。」

  片刻后,远处传来尖锐的哨声。易彪点燃油布,将铁弓拉成满月,望空一箭
射出。

  燃烧的火箭画过一条弧线,飞过山涧。就在火光被浓雾吞没的刹那,一张雪
白的面孔从雾中凌空闪出,贴着箭矢飞掠过来。

  「凝羽!」

  程宗扬失声叫道。

  凝羽横身掠过山涧,离崖边还有两步的距离已经力竭,身子直堕下去。程宗
扬扑上前去,伸臂接应,但仍差了尺许。

  一条青藤横飞过来,缠住凝羽的纤腰。武二郎低喝一声,抖手将凝羽从涧中
扯出。

  凝羽落地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众人这才发现她半边身体满是血迹,长发也
被利刃截去一缕,纷乱地贴在颊上,颈中露出一抹血痕。

  凝羽两天前登上猩猩崖之后就失去踪影,没想到突然在这里出现。程宗扬抢
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还没开口,就被凝羽推开,「当心!」

  「呼」的一声,一柄铁斧从浓雾中飞出,重重劈在地上。

  易彪厉喝一声,手中铁弓一震,长箭脱弦而出。

  长箭仿佛被浓雾吞噬,没有丝毫声息。那些花苗汉子抽出腰刀,紧张地盯着
眼前的浓雾。

  浓雾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呼,紧接着戛然而止。是那个探路的花苗汉子,惨
呼之后就再没有声息,显然已经凶多吉少。

  山林恢复了寂静。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越来
越强烈。

  「是谁?」

  程宗扬低声道。

  「鬼王峒的人。」

  凝羽给出一个众人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一双黑色的脚掌踏上涧侧的岩石,弯曲的脚趾像野兽的利爪一样凶悍有力,
接着是粗悍的双腿,鼓胀的肌肉犹如镔铁铸成般结实。那个黑色的身影从浓雾中
缓缓浮现,壮硕的身体上披着一块黑底白章的豹皮,裸露的手臂和大腿肌肉块块
隆起,黝黑的皮肤仿佛镌刻般,绘着可怖的纹饰。

  那名武士头颅光光的,没有头发,眼睛是暗红的颜色,额头正中生着一支可
怖的利角,犹如洪荒走来的恶魔。他右手拿着一柄利斧,左手提着一颗滴血的头
颅。那头颅脖颈被锐器斩断,双目圆睁,正是刚才的花苗汉子。

  易彪扔下铁弓,从腰间拔出长刀,暴喝着出手。他使用的刀法来自军中,刀
势直来直去,比起吴战威那种江湖汉子少了几分花俏,但更加实用,一刀劈出便
有着千军辟易的气势。

  鬼王峒的武士对易彪的长刀视若无睹,他用暗红的眼珠看过众人,然后咧开
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横里一柄铁斧挥出,「铛」的架住长刀。另一个黝黑的身影从雾中出现,他
同样皮肤黝黑,骨骼粗大,手持巨斧,头顶的怪角却生在一侧,状如弯钩。

  一个又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浓雾中出现,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一现身便朝众
人冲来,铁斧挥舞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最前方的花苗汉子首当其冲,他们都是族中精选出来的勇士,面对这些恶鬼
般的对手,没有一个人后退,挺身与敌人厮杀在一处。

  浓雾中,黑色的身影时隐时现。谁也分不清鬼王峒的武士究竟有多少。那些
花苗人与他们混战成一团,易彪长刀直劈横砍,挡住一名武士。连祁远也抽出钢
刀,与两名花苗汉子并肩对敌。

  那个有着暗红眼珠的鬼王峒武士抛掉手中的头颅,抬脚踏得粉碎,然后狞笑
着朝凝羽伸出大手。程宗扬把凝羽护在身后,反手握住刀柄,手臂一展,将钢刀
从鞘中挥出,抡圆朝他劈去。

  武二郎的刀法程宗扬学得并不用心,只有这个拔刀式算是下过一点工夫。武
二郎的五虎断门刀以疾、劲为主,拔刀的同时就是出手,省略了一般刀汰的起手
式。程宗扬钢刀拔出,便抢得先机。

  武士手腕一翻,铁斧架住钢刀。刀斧相交,程宗扬只觉手臂剧震,钢刀几乎
要脱手飞出。他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握刀的手臂隐隐发颤。

  那名鬼王峒的武士手臂肌肉铁块一样一团一团鼓起,然后举斧重重劈在钢刀
上。

  这一斧砍在程宗扬刀锷前数寸的位置,以强攻弱。程宗扬感觉就像握着一柄
匕首被那柄沉重至极的铁斧砍中,手指一阵剧痛,仿佛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断。

  程宗扬本能地吸了一口气,丹田的气轮旋转起来,手臂麻意尽去,重新充满
力气。他惊奇地发现,那柄钢刀仍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没有被一斧劈飞。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程宗扬还是第一次与人正式交手,发现自己并不是让人
一斧劈倒那么废柴,不由精神一振。纯以力量而论,自己单手持刀,肯定砍不过
那武士的铁斧,他两手握住刀柄,朝鬼王峒武士颈中斜劈下来。

  武士暗红色的眼珠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惊讶于他能这么快回过力气,再次
出手。武士再次举斧挡住钢刀,紧接着如山的身躯往前踏了一步,趁程宗扬钢刀
被荡开,露出空门的机会,沉肩撞在他胸口。

  除了在篮球场偶尔跟人打架,程宗扬临敌经验基本上是空白,武二郎这师傅
又牛气得很,从来不跟他这种不入流的低手喂招。至于凝羽──他们两个还是在
床上交搏比较多一点。结果一个简单的进击,程宗扬都没能躲开,被那武士肩膀
撞了个结实。

  程宗扬胸口如被铁锤重击,好在他修为已经略有根基,没有当场吐血倒地;
胸骨一阵格格作响,竟也没有折断,除了脸色发白,还能勉强站着。

  耳边传来一声嘶吼,一名花苗汉子被铁斧拦腰砍断,鲜血几乎溅到程宗扬脸
上。

  随即一缕阴寒的气息透过太阳穴,游入丹田。丹田的气轮微微收缩,然后像
要爆裂一样猛地鼓胀起来。程宗扬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再次举起钢刀,挡住那
名鬼王峒武士的进击。

  周围不时有人受伤溅血,易彪和祁远也各自挂彩。商队的护卫正陆续从后面
赶来,但浓雾中谁也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边高声询问,一边拔刀戒
备。

  小魏和一名商馆的同伴跳下马,擎出兵刃。浓雾中风声一响,一个黑色的身
影挥斧劈来,小魏敏捷地向后跳去,用钢刀封住铁斧,那名同伴趁机抡刀朝敌人
头上砍去。

  鬼王峒武士铁斧被小魏缠住,无法挡格,眼见钢刀劈来,他头一低,「叮」

  的一声,钢刀砍在他头顶的鬼角上,发出金铁相交般的震响,溅起一缕火花。

  那名商馆护卫错愕间,鬼王峒武士巨大的头颅向前一顶,尖利的鬼角像标枪
一样刺进他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心脏。

  小魏咬紧牙,脸上肌肉绷紧,不要命地朝那武士扑去。

  程宗扬额头涌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一半因为紧张,另一半是这短短几分钟的
交手,耗费了他大量体力。与他交手的鬼王峒武士简直有着妖魔般的体魄,程宗
扬有一刀明明砍到他手臂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一缕阳光透入林中,浓雾微微散开。生着鬼角的鬼王峒武士铁斧狠狠挥下,
劈断一名花苗汉子的背脊,然后抬起暗红的眼睛,望向林中的花苗女子。

  苏荔面沉如水,张手取过一张弯弓,搭箭瞄向那武士的眉心。这些鬼王峒武
士体如铁石,谁也没有信心她这一箭能否射穿对方的皮肤。但那些剽悍的花苗汉
子已经人人带伤,无法再分出人手来护卫她们。

  忽然花苗人群中传来一声咆哮,一个高大的身影猛虎般扑出,挺胸重重与那
名武士撞在一起。那鬼王峒武士身形已经足够高大,但冲出来这名壮汉比他还大
了两号。

  两条人影撞在一起,鬼王峒武士像一块石头般被撞得飞起,一直飞出两丈的
距离,落在一棵树上,将那裸碗口粗的松树拦腰撞断。

  武二郎一步跃到那名武士身前,张手拧住他头顶的鬼角,两臂肌肉隆起,一
脚踩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扳,「格」的一声,拧断了他的脖颈。

  武二郎呸了一口,然后伸臂一捞。他臂展极长,同样的距离程宗扬拿刀也未
必能砍到,武二郎只随便一伸手,就轻易抓住程宗扬对面那名武士的后颈,将他
提得离开地面。

  那武士挥斧朝武二郎手臂砍去,武二郎既不闪避也不挡格,大手一挥,把他
抛到半空。

  程宗扬早已支持不住,见武二郎出手解围,顿时松了口气,喝道:「武二!
接住!」

  一边把钢刀扔了过去。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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